门 闩
张三小时候家里穷。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屋里最值钱的也就是北屋的一口米缸。
张三睡北屋。其实家里也就两间屋,南屋住着张三的父母,还放了一堆农具,还有一窝鸡。北屋住了张三几个兄弟,屋角放了泡菜缸子,还有就是那口米缸了。
穷人都早起。也许是隔夜吃不饱肚皮,张三的父母都起得很早,张三的父亲起来后坐在石门槛上抽完一锅生烟叶,背个柴篓放牛去了。张三的母亲在灶屋刷锅、掏灶灰。过了一会,张三的母亲就端了盆进来北屋,在屋旮旯的米缸里量米,量了一竹筒哗地倒进盆里,又悉悉嗦嗦抓了一些米丢回米缸。
过苦日子那会儿,张三对母亲日日量米的这个过程是再熟悉不过,因为每天这个时候张三兄弟几个还睡在床上。张三他们不起来不是因为懒,是因为吃不饱,只好睡在床上保持体力。
开初,在那些困难的日子里,张三临睡前都要把门闩拴上。但因为米缸放在张三的屋子里,母亲天天很早起来敲门,张三就得费劲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后来为了省起来开门的力气,张三也就不拴门了。
不上门闩睡觉也就成了张三的一个习惯。后来张三念书出来到城里工作了,娶了城里的女人刘可儿。新婚之夜,刘可儿把房门反锁了,还把铁门闩拴上了。张三觉得别扭,两人都抱成一团了,张三又推开刘可儿,起来下地把门闩拉开了。张三再和刘可儿抱了,这回刘可儿把张三推开了,刘可儿起来下地把门闩又拴上了,刘可儿还剜了张三一眼说,你这人咋这样呢。两人再抱上,两人喘了好大一会儿,张三还是不行。张三又起来把门闩拉开了,这才和刘可儿做成那事。事后刘可儿踹了张三一脚,说你这人有病。
张三被单位派去乡下蹲点扶贫。张三住在了村里的一个破旧仓库里。张三和村民打成了一片。村民有事找村长总是找不到,连村长家里的狗也经常不在家。村长要不是去街镇上喝酒了,要不就是在家里也敲不开门,村长很烦村民来找麻烦,村长家里两扇圆栗木门很厚,里面的门闩有手臂粗,轻易拍不开村长家的门。但村民去找张三却很容易,因为都张三睡觉不上门闩,村民一推门就见到张三了,找到张三了张三就帮着把困难解决好了。
睡觉不上门闩的张三在蹲点扶贫三个村后的一天,被提拔到一个乡里当上了乡长。
当上乡长的张三还是习惯晚上睡觉不上门闩。不拴门也给张三带来了方便。比如有一回街镇上一家店铺失火,乡文书一推门就把张三叫醒了。张三站在院子里把一溜宿舍的乡干部吼了起来,抄家伙去救火。事后乡文书对张三说,亏得张三睡觉不上门闩,才及时组织扑灭了火,前几年街镇上也失火,半天也拍不开乡长的房门,等到骂骂咧咧的乡长起来时街镇上已经烧成了一片。
张三睡觉不上门闩也让张三吃了苦。有一回,刘可儿夜间突查张三,漏夜租了辆车到了乡政府大院,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刘可儿伸手敲门,门没上门闩,门竟自开了。那一回,刘可儿和张三大吵了起来。刘可儿哭着说,张三你这个坏良心的,在家里不上门闩我不说你,在乡下睡也不上门闩,你这不是在等狐狸精上门吗。
吵了这一回后,张三还是晚上不上门闩。刘可儿不乐意了,刘可儿怕张三有什么事,把张三管得更死了,让张三如数把每一分钱都要上交她管理。刘可儿觉得没了钱,张三更不容易变坏。
后来张三的房间真有女人在晚上推门进来。但很奇怪的是,张三总是隔三差五地在晚上收到信息,信息上说掌握了张三的男女作风问题,要到纪委去告他。张三吓怕了,从此再不让女人在晚上推他的门进他的房。
女人是不来了,但一些老板又在晚上推开张三的房门,把一沓沓钱给了张三,在张三那里换来了一个个项目工程。张三不敢造次,把收来的钱一笔不少上交了刘可儿。张三再怎么睡觉不上门闩,但他还是怕老婆刘可儿。
后来张三还是被人告了。告的人说张三的住所从不上门闩,行贿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上面来人一查,张三真有问题,就把张三逮了起来。
不几天,张三却没事,出来了。
是刘可儿拿出了一沓票据,张三受贿的钱,刘可儿一笔不少第一时间转缴了希望工程,发包出去的项目工程也没有明显质量问题,张三就被放了出来。有消息灵通人士说,之前要告张三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信息也是刘可儿发的。
后来,张三睡觉还是不上门闩,有人问张三,就不怕再出事吗。张三瞄了刘可儿一眼说,怕啥哩,我家门闩比谁家都牢靠哩。
(《小小说月刊》2009年5期 杜书福)
个人观点:每个人的心灵都有一个门闩,每个人的背后也有一个门闩,把好门、守好关、睡好觉,安安稳稳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