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缅怀过去,却有了悲喜交至的情感。佛家所说的“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竟是如此的沉重怅惋,我自立于天地之间,本想秉持心无旁骛的一如既往,却深感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跟兰相约出去走走,离开繁华寂寥的大上海,来到了蜀中——重庆,这里山美,水美,人美,一切都那么和谐自然,我们与风光共舞缠绵,却有些过客匆匆。这里离家乡陕西不远,只需坐一夜的火车,可注定没有落叶归根的急迫,我们穿梭于大街小巷,断肠人在天涯,那种漂泊之感卷土重来。兰乐观开朗,体会不出这种九转回肠的千回百转,我也不忍向她倾诉,我们难得相聚,久别重逢,我只愿她开心如初。白天的重庆街头有些闹,有些乱,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不像家乡的循规蹈矩。重庆姑娘天生丽质,皮肤就像那鲜嫩的水蜜桃一般,这里被称为“雾都”,长年阴霾,不见阳光,长江嘉陵江左右开弓,将重庆紧紧包围,形成天然的屏障,带来了娇艳欲滴的重庆姑娘。她们嗜辣,无麻不欢,麻辣辣的口味祛除了停滞在体内的湿寒之气,人类总是智慧文明的,衣食住行皆是学问。这火辣辣的山城遮挡不住重庆姑娘的花容月貌,还有那侠骨柔情的性格。我的心不再坚若磐石,竟被这山城的爽朗轻轻地融化了,之前的忧心忡忡稍纵即逝。这座城市没有阳光的洗礼,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神奇力量,使得我的心心念念,变得柔软多情起来。兰一向善解人意,却也看不出我心中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儿时便已是知己好友,却因为不同的际遇天各一方,她在家乡宝鸡有了温暖美满的家庭,而我却闯荡上海,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尝遍人情冷暖。兰说我们的追求不同,有些无奈,有些惋惜,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醉了,从我们孕育而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大相径庭。兰有着天真无邪的性格,让我想起了重庆的山花烂漫,重庆多山,房屋依山而建,道路盘山蜿蜒,无山不成路,无山不筑城,能工巧匠的一双手改写了历史,改换了朝代,也展现了一幅曲折多难的岁月蹉跎。兰懂得知足,烦恼少,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是“美得冒泡泡。”我被深深地触动,如果有幸做一条鱼,在山山水水间吞云吐雾,忘记不堪回首,只剩红尘旧事,夫复何求?我很羡慕兰,简单而踏实的活着,一如她一贯的行事风格。我经历太多的风霜雨雪,体内蕴结着几家欢喜几家愁,大约已是心如止水,幸福对我来说就像是远在天边的守望,遥不可及。那个让我心归凡尘,岿然不动的信念早已弃我而去了,那是兰脸上乐天知命的逍遥,是众人眼中的无忧无虑,是佛家道家的自得其乐,我找不到最好的诠释,就在这山城重庆,我不再刨根问底,心甘情愿的陶醉其中了。
我看过轻别离,也有数不胜举的大悲大喜,早已古井无波,心平如镜了,想不到在这里却又让我风雨如晦。重庆简称“渝”,早在200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巫山县已经出现了最早的人类——巫山人,至今还有他们的悬棺之谜,扑朔迷离。重庆人杰地灵,风水极好,它四面环水,两面抱山,风水学称之为“藏龙”,是龙脉产生的先决条件,怪不得朱允炆失去帝王之位后会藏在磁器口的龙隐寺,可怜一代真命天子,却被自己的亲叔叔逼得有家难回,功名利禄一直是骨肉相残的刽子手。重庆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为古往今来兵家的必争之地,可记得巴蜀之战时断时续,几乎贯穿了整个周朝的历史;可记得三国蜀将李严在江州筑城,巴郡之势,富可敌国;可记得宋朝末年的钓鱼城之战,争夺汗位,风起云涌。直至蒙军攻破成都,宋军退守重庆,拓修城池,百年重庆,才有了今天的格局。任何一个城市的发展都是一部身经百战的屈辱史,这已然成了冥冥之中的定数,看着这一幕幕兵来将挡的血流成河,我才有了天降大任的释然和坚定。兰常说我想得多,却又疑惑我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师父常说有心结的人双目也会浑浊灰暗,而我却能独善其身,点到为止,心无旁骛。重庆的夜景不似上海的璀璨,却多了些灯火通明的含蓄。我跟兰时间有限,只能在大巴车上一饱眼福。幽静,在江上人迹罕至的地方,水雾笼罩之下,没有“独钓寒江雪”的悲情四射,却有着“花重锦官城”的朝气蓬勃,现在的重庆已经脱胎换骨,傲然于长江之畔了。兰说重庆很像香港,也有————那半山腰的别墅,后来听当地人说,重庆有“小香港”之称,我有些哑然失笑了,一样的繁华,一个的鼎盛,却孕育了完全不同的性格,香港的高效快捷跟重庆的慢条斯理不能同日而语。重庆不急,不慌,经常见到窈窕女子,三寸金莲下踩着高跟鞋,在崎岖的山道上姗姗来迟,那是一种不问世事的悠然畅快,我看得痴了,这样的一方水,养育了重庆人的勇气和果敢,兰看着火锅店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重庆女子,赞不绝口,那样的花样女子,不是旗袍下的拘束冷漠,却有着绮丽豪迈的异域风情,生活得潇潇洒洒,落落大方,这大概就是重庆人真挚率真的写照。
心此起彼伏,与兰的重逢总是那么短暂,在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突然生出一种平静祥和的恣意盎然,我们的心又近了些,紧了些,这亲亲密密的感觉总让我很踏实,忘记了曾经的峥嵘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