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慧眼观潮傻笑人生
——《企业研究》杂志对话羊慧明
本刊专栏作者羊慧明，曾在新华社解放军分社和经济日报供职，在上世纪90年代就是中国知名记者。不少同仁至今还记得当年他当年在经济日报发表的那些为市场经济改革鼓与呼的很有影响的报道和评论。仅在1992年一年，他就出版了3本畅销书：《中国的出路：改革》、《中国1992：背水之战》和《中国观念大爆炸》（后两本系与唐步云合著），其中两本列入当时社科类畅销书榜首。书中那些洋溢着改革激情的独家观点让当时的人们振聋发聩，诸如“市场决定中国的‘球籍’，主宰未来的力量在我们自己手里，”“东方睡狮是被金钱吼醒的，一个不想和不会赚钱的民族，能够在这个金钱世界立足吗？”“背离了市场，计划就会变成笑话，”“只有解放了企业，才会解放政府，”“在市场浪潮冲击下，一切旧有的对经济的权力控制体系都将土崩瓦解，它如果不是通过改革来实现自身的脱变，就是被金钱所蚀垮：权力通过设卡能捞到金钱，但金钱也瓦解了权力的控制；一旦权力想到去捞钱了，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控制得住了，”“市场经济只要法制，必须让法真正大于权，法能制约权；另一方面，法治的进步也与经济制度的演变相联系：立足于市场民主之上的社会民主才是强大的，市场经济浪潮，最终将为打开政治改革的大门提供契机和推力，”“中国经济这条旧船，靠修修补补敲敲打打已经无济于事，只有背水一战推进真正的改革才能前行”等等，这些富有前瞻性的睿智妙论，影响了一代政、商和学界的人士。他的这些观点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再去回味，依然具有现实意义。
在羊慧明已经出版的近二十部专著中，他做出的许多判断、预言都已应验。比如他和唐步云在二十年前出版的《中国1992:背水之战》一书中预言：随着人们追逐市场利益的大流动，户口制度将会崩溃；如果缺少社会民主监督，多一个监督机构，就会多一个敲竹杠的机构；在1993年出版的《中国1993：走出混沌》预言：当权力一旦能产生暴利，权力斗争就会空前残酷；在1996年出版的《中国记者眼中的美国》一书中预言：华语将来会吃香；在2005年出版的《中国房市警告》一书预言：高地价高房价将导致官富民穷，加大贫富悬殊，透支中国经济增长空间，缩短中国经济高增长周期；2006年底，当上海股市奔向五千点时，市场被狂热的乐观情绪笼罩，有评论家宣称“中国进入五千年最大盛世”，中国股市将是“史上最大牛市”，“一万点不是梦”......羊慧明却及时给狂热的市场浇冷水，他写的“史上最大牛市还是史上最大牛皮”一文成为财经评论的经典；中石油上市首日，羊慧明撰文称“当天以48元买进中石油股票的将成为世纪之套，100年也解不了套”；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时，许多人对美国经济和世界经济形势非常悲观，羊慧明却在《次贷风暴下的中国牌局》一书中提出，美国经济出不了大问题，它仍然是最健康的经济体，美元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资产；2009年，羊慧明发表文章“警惕下一轮经济波动从温州引发”；2011年除夕夜，羊慧明在新浪博客“2012愿景”致网友及发给朋友的拜年短信说：“2012不是善众的末日而是恶徒的末日，2012是中国百姓看神州活剧的大戏年，2012是备受大熊蹂躏的中国股民的抄底翻身年......”羊慧明的这些已应验的预言，不能不让人惊叹他的前瞻思维和预见性。为了让读者更多了解本刊专栏作家羊慧明写作的背景，本刊近日独家采访了羊慧明。以下是《企业研究》与羊慧明的对话：
《企业研究》：羊先生，你在复旦学的是新闻专业，选修的是新闻摄影，你的本科毕业论文《试论新闻摄影的形象价值》曾获“中国改革开放二十年新闻摄影论文一等奖（最高奖）”，但却很少看到你的摄影作品，你毕业后到新华社成都军区分社干文字记者，上过战场，后来又从军事记者岗位转业到经济日报做财经记者，再后来又成为独立经济学者，这两步跨度都比较大，你是怎么去适应的？
羊慧明：我本来是很喜欢新闻摄影的，毕业后在成都军区宣传部短暂干过电视和摄影，后来调军分社做文字报道，摄影荒疏了，将来还是想把它捡回来。从军事记者转场做财经记者，刚开始也没底，就多到企业————、市场做调研，多观察了解经济生活，我写的财经报道和专著，多是对经济生活真实观感点点滴滴的纪录，是一手资料。
《企业研究》：你不是学经济学的，你是如何去判断经济走势的？而且，你能把枯燥的经济问题写得通俗活泼，连中学生都看得懂、喜欢看，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羊慧明：我是做记者出身的，可能有着对社会生活包括对经济生活的职业敏感。我写的大多是感性的东西，并未都上升到理性的层面。忠实于自己的感觉，感觉到的东西，就真实表达出来。正因为我不是学经济学专业的，我只能用我懂的语言去表达我的感觉，也许就通俗一些，这就让许多和我一样不是学经济学的读者也能看得懂。
《企业研究》：有人认为你的写作从观点到语言都很大胆，常常言人之未言和人之不敢言。但你却从来没犯过忌。你是怎么掌握这个分寸的？你认为做记者和做学问最重要的是什么？
羊慧明：我认为无论做记者还是做学问，最重要的是真诚、坦荡，这是最起码的。在我提起笔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框框，没有禁忌，只要是我认为对社会有益的东西，就坦坦荡荡，毫无顾忌地表达出来。有这个原则，这个标准，你会犯什么忌？前几年范敬宜先生在世时，与我在北京万寿路清香林茶楼有过两次长谈，他也说，当年经济日报在横枪跃马为市场经济改革摇旗呐喊的那些年，大家写得很大胆，干得很痛快，也没见谁来找过麻烦呀。分寸就是不唯口号只唯实，唯下不唯上。
《企业研究》：你在近几年出版的几本书的前言中都有同一段话：“尝试用平视的目光看待众生世事，对上不卑，对下不亢，不受仍何利益集团左右”。这是你写作的座右铭吗？
羊慧明：是的，平等，是人类最伟大的思想价值原则；客观、公正，实事求是，不受任何利益集团左右，这是能称为“独立学者”最起码的信仰和操守，也是新闻专业学子立身的原则。
《企业研究》：有网友发帖称你为中国学界的良心。你的经济时评近年来在网上赢得了不少网民粉丝，你如何看网络的传播力量？
羊慧明：我不敢称“学界的良心”，我写的东西甚至达不到“学界”的水平，都是些有感而发的东西。浏览互联网，总会感到自己很渺小，因为网友中有天才见识水平很高的太多太多了。人最重要的是交流，网络太伟大了，它突破了空间、国别、种族的限制，使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人类与宇宙万物的交流变得如此方便，人们在互联网上学到的东西比在学堂丰富百倍千倍。网络是最伟大的学校。
《企业研究》：读你的东西感到很轻松，你的写作诀窍是什么？
羊慧明：有学校和媒体让我去讲过新闻写作，我就老老实实讲，我的语文和写作基础很差，至今可能有些标点符号都用不准确。因为在“文革”中上小学中学，学业荒废了。写作的要领，早忘得干干净净了。正因为忘了写作规范，反倒没有框框。文字本是口头语言的纪录，我觉得写作的诀窍就两个字——真诚，你就像对你最好的知心朋友聊天那样，用最简单最亲切最好懂的语言，把你想说的表达出来就成了，什么过渡转折穿靴戴帽能省就省略。仅此而已。
《企业研究》：你游历了许多国家，尤其对美国了解较深，出版了《中国记者眼中的美国》、《闲聊美国》、《谁来拯救美国——9.11之后的美国经济》、《更年期的山姆大叔》（后三本系与马平、卿光亚等合著），这几本被认为是中国人写美国的书中比较客观、不带偏见和对中国最有用的书。作为美国问题专家，你在美国访问、生活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羊慧明：大国崛起有赖于文明的进步。美国的强大不仅仅在于它拥有最强大的武力和强大的市场竞争力，还在于市场竞争力的背后，是美国人和企业领先的创造精神。1995年我和通威集团总裁刘汉元先生等访问摩托罗拉总部时，摩托罗拉董事局主席罗伯特.高尔文先生用一句话概括摩托罗拉当年成功的真谛：“去发掘并实现人类潜在的梦想”。人们有梦想就有需求。微软、苹果、迪斯尼等伟大公司成功的背后，在于他们创造了最大化满足人性潜在需求的新的生活方式，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也为其他国家地区的人们所向往和追求，当然会喜欢去购买他们的产品。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身上穿的，手里玩的（如手机等），到互联网，大多是美国人创造的。即便那些反美国家的人，反美游行完了照样喜欢穿牛仔裤、喝可口可乐、用美国人发明的手机电脑、看好莱坞大片。别看普通的拉链牛仔裤，却称得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它不仅方便适用，而且淡化了人的等级，啥阶层的人都可以穿并且喜欢穿。它还特别低碳生态，因为其他衣服洗几次就旧了，有人就不想再穿了，唯独牛仔服越旧月耐看。美国人的创造力得益于他们先进的教育。创造新的生活方式就是创造了新文明。文明的认同是能超越国界、种族和“主义”界限的。中国要成为创造大国，关键也在教育，在于文明的进步，即我们能否创造出更文明的新的生活方式并能为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人们所向往和学习。
《企业研究》：你在8年前写的《中国房市警告》一书中警告：“高地价高房价将导致官富民穷，加大贫富悬殊，透支中国经济增长空间，缩短中国经济高增长周期”，以及3年前你预言“下一轮中国经济危机将从温州引发”，都不幸而言中。你当时是凭什么得出这个判断的？
羊慧明：任何一个经济体，只要把土地、房产、生产资料的价格炒到世界最高，就会失去全球竞争优势。我在2004年写《中国房市警告》时，中国人均收入还不到发达经济体的十五分之一，可是一些大城市的地价已经超过发达经济体，这必然削弱中国的竞争优势。温州瑞安2009年房价超过25000元每平米，地价几千万一亩，这么高的地价房价，高物业成本及相应的人力成本上升，必然打击温州的制造业和服务业。再者，当时温州卖出的房子七成以上在炒家手里，那么高的房价有谁去接盘？温州炒房的人采用连环抵押，甚至借高利贷炒房，必然引发金融危机。即便炒房脱手赚了钱的温州人，也会逃离成本太高的温州，人流、资本会流向房价低机会多的内地和海外，温州出现实业空心化。资本往资产价格低洼流，这是铁打的原则。同样，我之所以在2008年次贷危机中敢判断美国经济出不了大问题，就因为美国至今仍是全球资产价格洼地，地价房价便宜，法制环境和生态环境好，只要稍微放松移民政策和留学签证，存量房还不够消化呢。
《企业研究》：中国房地产的调控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你怎样看待楼市走势？中国未来发展模式会向“城镇化”靠拢，你理解其核心是什么？
羊慧明：我对未来几年房地产市场不太乐观。十八大和2012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都强调要继续加强房地产调控不动摇，政策基本面不会有大的变化。目前存量房和潜在供应量很大，同时，世界上没有一个经济体有中国这么多空置房，许多人买了几套几十套房子无人住也不出租。房产税向全国推开的信号已经发出，本届中央政府更强势，一些地方不可能再对房产税软顶硬抗，一旦房产税铺开，那些有多套甚至几十上百套房子的人将难以承受而不得不抛售，但那时二手房会很难卖出。同时，过去炒房的一大主力是公务员，几年前我就讲过，房产其实是官员最不隐蔽的资产，“房叔”、“房爷”、“房妹”陆续曝光被查已使官员忌惮，不可避免会出现官员抛房潮。这两大因素将打压二手房价，并且使官员今后买房更加谨慎。加上目前主要城市房价过高，房价上涨空间小而下跌风险较大，炒房已无多少空间，哄抬房价也很难了，投机购房的也会审时度势。再有，十八大提出新型城镇化建设，就是要解决过去县乡的资本、人流单向流向大中城市，使得大中城市爆炸性扩张，城市生态危机堪忧，同时又出现了乡村凋敝，城乡差别进一步扩大的问题。我理解的新型城镇化就是要分流大中城市的人口和资本，让城里人带着资本向乡村流动，既缓解城市人口增长太快的压力，又能使城乡共同繁荣。农村的宅基地上市指日可待。未来大中城市将开始出现出城浪潮，一部分城里人卖掉房子去环境更好的乡镇居住，这也会打压大中城市房价。
《企业研究》：你对未来几年中国宏观经济和股市的走势有何研判？
羊慧明：十八大提出今后经济工作的重心是调结构和稳增长，这两者又是连在一起的。中国经济的最大的结构失衡，是土木经济占的比重太大，中国人口占世界五分之一，GDP约占世界的约十六分之一，但却用掉全球钢产量的40%以上，用掉全球水泥产量的近一半，前几年房地产和“铁、公、基”建设每年增幅达30%以上，有的地方房地产投资增幅超过70%，这样的增长高峰永远过去了。规模过大效益又差甚至亏损的庞大基础设施，使地方政府债务风险陡增，已经难以为继，如果为了保增长而又一轮大兴土木，未来两三年政府债极有可能冲击银行，使银行坏账问题爆发，引发金融危机。另外，民间高利贷泛滥，将打击实体经济。一个本来不差钱的经济体，一半以上的中小企业却要靠借年利率20%以上高利贷维持生产经营，这将加剧中小企业的倒闭潮，紧接着是相关的大中企业倒闭。从把城镇化建设列为扩大内需的主要方向来看，还是继续走土木经济的老路子。我对未来几年经济走势不报乐观。就股市而言，这一轮政策刺激，股市会有一波较大反弹。但今年到高位一定要出局，警惕政府融资平台债务引发金融危机，以及滥发货币拯救银行体系而导致恶性通胀和人民币大幅贬值。
《企业研究》：你在你几本书的序言中都透露，你有笔名“傻笑生”，并名居所曰“傻笑园”，为啥喜欢用这个名字？
羊慧明：窃以为傻笑乃最自然真正发自内心没有一点矫饰的至乐至福的笑，人只有在婴幼儿和少年时代爱傻笑，在爱人的怀抱里才爱傻笑。因此我认为爱傻笑的人有赤子的真诚，是一种心归自然的生活状态。我刚刚才请巴山老师给我写了幅字：“傻笑人生”。（东方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