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板大师王凤山传《四》 高凤山 王凤山

第八章独树一帜立津门

林红玉看到自己的班子人马不齐,生意难以维持,便提出要和王凤山一起到天津去闯一闯。

  王凤山听说要上天津,激动地站了起来:“怎么着,去天津?那可是鲁班门前耍大斧,要点真功夫才行,不然非砸锅不可!”

  天津对王风山说来,是个既有诱惑又有威胁的地方。他深知天津曲艺历史悠久,曲种流派繁多,名家高手云集,又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历来被人们称作北方曲艺之乡。如果说他的快板艺术在其它省市能红极一时的话,但在这片曲艺之乡的土地上能不能站住脚跟,他还吃不准。但从南京的演出情况来看,显然不是久留之地,而他又一时无别处可去。怎么办呢?他犹豫半天,最后在林红玉的一再鼓动下,他终于下了决心:“好,就依你,咱们就到天津去闯一闯,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再说。”

  主意已定,他们抓紧处理了善后有关事宜,很快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列车徐徐地进了天津站。王风山他们随着拥挤嘈杂的人群出了火车站。

  二十年前,王凤山第一次来到天津,那是被利华公司的王老板当作唱玩意儿的下九流雇来为他们的产品作广告的。如今,他成了一名人民的著名曲艺演员,来到这个北方曲艺的发祥地,贡献他的艺术才华。他兴奋地在街上走着,看着,过去大街两旁的西洋式的高楼大厦上到处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外国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自己的五星红旗高高飘扬;街上那些趾高气扬的外国佬儿和地痞流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春风熙熙攘攘的平民百姓;衣衫褴褛的乞丐也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条条整洁的街道和宽敞平坦的马路还有根深叶茂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天变了,地变了,人也变了!看到这一切,王凤山不禁眼睛湿润起来,心中感慨万分。解放才刚刚五、六年,天津就这样翻天覆地大变样了!

  天津真不愧为北方曲艺之乡。刚一解放,天津市委和市政府就把曲艺列为艺术工作的重点之一。全国第一届文代会结束后,天津就筹备成立了戏剧曲艺工作者协会,并在许多著名演员的大力支持下,在南市玉壶春茶社成立了“大众曲艺社”。全市许多曲艺名人都轮流到这里演出新段子。一九五。年,天津曲协买下了燕乐戏院(即现在的红旗剧场)专门演出曲艺,并组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曲艺演出团体“红风曲艺社”代替了“大众曲艺社”。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市文化局在“红风曲艺社”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比较健全的民营公助的曲艺团体“天津市曲艺工作团”。一九五三年又将该团转为国营剧团,由老干部赵魁英同志担任团长。同时,天津人民广播电台也成立了天津广播曲艺团。天津曲坛上活跃着一大批全国著名的曲艺老艺人,如张寿臣、常连安、常宝垄、马三立、赵佩茹的相声;白云鹏、骆玉笙、富少舫、阎秋霞的京韵大鼓;王佩臣的乐亭大鼓;高元钧的山东快书;石慧儒、谢芮芝的单弦;花五宝(张淑君)、花小宝(史文秀)的梅花大鼓;王毓宝的天津时调;王宝霞、王元堂的河南坠子;陈亚华、陈亚南、郭少泉的魔术;佟树旺的花坛:金业勤的车技;王葵英、王桂英的空竹;宋惠珍的踢毽;沈君的口技;王殿玉的大擂拉戏,卢成科的巧变丝弦;曾振庭的连珠快书;李润杰的快板书等等。天津就象曲艺的百花园,各种曲艺流派、名家纷呈,争奇斗艳。这对王凤山来说,既是个向名家高手学习、交流技艺的好天地,同时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王凤山面临着艺术上的挑战!

  天津的鸟市是个繁闹的市场,又是个曲艺场子云集的地方。王凤山来到天津的第二天,就在鸟市的小新声剧场和天津观众见了面。能容纳二、三百人的小剧场里座无虚席。王凤山身穿灰色长袍,神采奕奕地登了台,以他特有的风姿,潇洒地打了一圈开场板,然后便把大板往台前铺着红丝绒台布的小案桌上一放,随着节子行云流水般的“哒哒哒哒”的节奏,开口唱起他的拿手段子《单刀赴会》:

  东吴西蜀汉中原,
  三国纷纷民不安。
  曹操得了中原地,
  刘备驾坐在西川。
  孙权东昊称君主,
  占了江东半边天。

  只这开场一段,他便以半说半唱、板如流水的独特风格吸引住了全场观众。当唱到“观江景”一段:

  但只见:明净净的蓝天红朴朴的日,
  巍耸耸的高山叠翠翠的蓝,
  孤伶伶的江亭黑漆漆的柱,
  疏落落的村庄青淡淡的烟,
  远方观山远山远,
  影影绰绰雾漫漫,
  一望四野天连水,
  日照霞光万丈滩。
  冷飕飕的江风吹人面,
  白花花的上下翻。

  他那通顺流畅的演唱,犹如涓涓溪水,潺渡而下,叮咚有声,一气呵成,使台下观众如醉如痴,掌声、叫好声差点没把小剧场翻了个儿。

  首场演出一举轰动。以后的十几天里,他连上《单刀赴会》,场场客满。他演唱《单刀赴会》与人不同,不是着重刻画关云长,而是把主要心血用在鲁肃身上,把鲁肃从开始的阴险狡诈、能言善辩、狂妄自信,到后来的骑虎难下、心惊胆战,直到大梦初醒后的气急败坏,这一系列的心理变化过程,刻画得活灵活现、淋漓尽致。天津观众称他是一个活脱脱的鲁肃再世。

  有一天,天气异常炎热,剧场里更是象个蒸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观众们为了看王凤山的压台节目《单刀赴会》,一个个汗水渍渍地扇着扇子等候着。王凤山迎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走上场。他朝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各位,一看见我,你们就凉快了吧?”

  台下热烈的掌声、叫好声淹没了王凤山的开场板。

  不久,他担任了鸟市曲艺队队长。鸟市曲艺队有唱京韵大鼓的姜美艳、闻书屏、马书林、唱单弦的李艳萍,说山东快书的黄庭栋,说快板的只有王凤山和他的儿子王文元,共二十来位演员。他们经常在鸟市的小新声和南市的大新声剧场演出,业务非常好。

  当时,天津著名快板书演员李润杰在天津广播曲艺团,而天津市曲艺工作团没有快板演员,于是,该团就经常请王凤山去赶场演出。在演出中王凤山结识了曲艺团的常连安、石慧儒、骆玉笙、王毓宝、赵佩如、苏文茂、朱相臣、宋东安等许多著名的曲艺演员,大伙儿都劝他参加曲艺工作团。

  一九五六年十月一日,王凤山离开了鸟市曲艺队,正式加入天津曲艺工作团。这年十二月,天津广播曲艺团和天津曲艺工作团合并,改名为天津人民广播电台天津曲艺团,归天津人民广播电台领导。原广播曲艺团的马三立、李润杰、陈玉兰、史文秀、桑红林等著名曲艺演员和天津曲艺工作团的演员们欢聚一堂,组成了一支强大的曲艺演出阵容。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华北、华东、华南等十几个省市。在这期间,王凤山除了表演过去的一些传统段子和新段子外,又新学了《百山图》、《二万五千里长征》、《革命的青春》、《孤儿仇》、《赶穷魔》、《刘介梅》、《一块银元》、《生命之歌》等十多个新段子。

  著名快板书演员李润杰从一九五三年开始,在组织的帮助下,对传统的数来宝的演唱形式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从快板的打法、演唱的口风、表演的动作,到语言句式都有自己独到的创新,逐渐形成独特的快慢结合、长短相问、语气多变、气氛火爆的快板书演唱风格,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王凤山一方面虚心学习、借鉴李润杰演唱的某些成功经验,另一方面,把自己的演唱风格和李润杰作了艺术比较,找出各自的长处和短处,取长补短。同时,他对自己几十年来积累的快板演唱艺术经验进行了系统地总结和进一步完善。使自己以独特的艺术风格始终与李润杰鼎峙于津门曲坛。

  王凤山快板艺术与众不同之处,最明显的表现在横握节子、不加大板、眼起板落、半说半唱。

  竹板是快板演员在演唱中唯一的伴奏击节乐器。如果不能纯熟地掌握它,在演唱中非但起不到伴奏的作用,反而会搅乱节奏,出现板慢词散、板响词乱、板快词断等毛病。王凤山十分讲究用板的节奏。他常说:“板是死的,人是活的,要让人管着板,而不要让板管着人。这样才能使竹板更好地为演唱服务,起到扣字、接句、换气和烘托气氛的作用。”早年在北京天桥撂地时,他创造性地把唱竹板书的关顺贵、关顺鹏两位老人的“黑红板”(“黑”是眼,“红”是板)

  运用于数来宝的演唱中,经过几十年的摸索、实践,形成了他独具的掂、联、逛、搓、掐五种节奏板点。掂、联、逛、搓、掐这五种板点节奏是王风山在横握节子的基础上产生的。节子的拿法一般分横握和竖挑两种。所谓横握节子,是说食指插入节子第四扇、第五扇中间,手心朝上,手背冲下,节子头朝左,尾朝右(指左手持节子),拇指搁在节子头部,节子横端在手。所谓竖挑节子,是说食指插入节子第四扇,第五扇之中,手心向右,手背朝左,节子头向上,尾冲下,拇指搁在小板穗结的下面,节子竖挑在手。节子的拿法不同,打法也不一样,产生的基本节奏也各不相同。横握节子的基本打法是手腕子劲带动无名指,用第五扇小板有节奏地磕打上面四块板,上下掂打,产生“哒哒哒哒哒”的音响节奏。这是横握节子产生的伴奏基本点,叫“掂点”,拍节是xxxxlxxxxl,一字一拍,一拍一板,用这种节奏演唱,就得把节奏处理成o×xxlxx xxl,让过头板,闪着板唱,节奏才能不断不乱,串成一线。而竖挑节子的打法是用手腕动无名指,推动节子第五扇向右击打第四扇,拇指又迅速地把它挡回来,产生“哒嘀哒嘀”的音响节奏,叫“单点”。这是竖挑节子唱法的基本点,用这种节奏演唱,一般把节奏处理成xxxlxxxlxxxxlxxxl,两字一拍,一板一眼。横握节子打出的板点节奏有五个:掂点、联点、逛点、搓点、掐点。而竖挑节子打出的板点节奏只有三个:单点、双点、混合点。由此可见,横握节子决定了眼起板落为主的闪着板唱的特色;竖挑节子决定了板起板落为主的顶着板唱的特色。两种不同的节奏规律,形成了横握节子和竖挑节子两种不同的风格流派。

掂点有轻、重、缓、急之分(拿法、打法见上文)。掂点伴奏突出重拍、重音字、重点句,托唱、托字、托情,不躁不喧,不搅不乱,节子声音轻而脆,快打板、闪板唱、演员唱着轻松,观众听着也轻松。如王凤山在演唱《一块银元》时就是用掂点来处理的:

  “啊!小玲啊,为娘我可见到你。”
  我娘跑到跟前叫几句:
  “小玲!小玲!
  我带着你的弟弟来看你,
  小玲!你怎么不说话呀!
  不是当娘的卖了你,
  自从那天你走后,
  为娘我日日夜夜想念你。
  我夜晚想你到天亮,
  想你到天黑,
  我盼天盼地见着你的面,
  小玲啊!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不言语?”……

  “哒哒哒哒”的节子声,配合着王凤山如泣如诉的哭腔和生动地表演,真如呼天抢地一般,怎不沁人肺腑,摧人泪下!

  联点是用腕劲,中指和无名指往上弹动,大拇指同时向小板中间迅速移动,不断重复“嘀咯哒”的音响而产生的节奏,这种板点眼起板落,能起到打气口、联节奏、联台词、联感情的衔接填空的作用,使人听起来俏皮、洒脱。王凤山称之为演唱中的“过门”。例如他演唱的《孙悟空大闹天宫》里的一段:

  小寡妇来到坟前忙跪倒,
  把小嘴一撇哭又嚎,
  (下面用联点)
  哭了声天、哭了声地,
  哭了声知冷知热、问饥问饱、你恩我爱、难舍难抛、好心眼儿的小女婿,你听也听不着。

  在比较跳跃的节奏中加上联点,连续使用就给人一种浅吟低唱、回环往复连续不断的美的享受。

  逛点是把持节子的小臂扬起和眉毛相平,用腕子劲让节子在大拇指和无名指中间晃动,打出“哒哒嘀、哒哒嘀……”的节奏来,带有一种打击乐的色彩,节奏圆润饱满,一般用于抒发感情、烘托气氛,特别是用于处理你死我活的战斗场面更显出撼人肝胆的艺术效果。如王凤山在演唱《单刀赴会》中的一段就是用逛点处理的:

  (关云长)手抓鲁肃往外闯,
  有周仓手举大刀跟随在后边,
  路过吕蒙、甘宁两员将,
  路过蒋钦、周泰将两员,
  路过几层刀斧手,
  路过几层虎狼烟,
  兵似兵山,将似将海,
  并没有一个人敢把他拦。

  “哒哒嘀”的逛点节奏有力地烘托出情节规定的紧张气氛,使观众如临其境。

  搓点与逛点基本相似,但它是用手腕的韧劲和弹性自上而下弹动,用无名指和拇指的猛然收缩,打击出“嘟嘟嘟嘟哒”的长嘟噜来,所以速度比逛点快得多,用法也不同。逛点的连续多在快打慢唱来使用,而搓点是用于由快转慢、分清段落、变换感情、演员换气。这种板点较难掌握,搓点的声响以演唱的调门为标准,劲大了,压死了没声,劲小了又搓不起来。搓点搓不起来,就会直接影响到后面的掐点掐不住,因为搓点往往和掐点配合起来使用。

所谓掐点,就是用节子的底板轻轻磕上板,掐住节子,如同戏剧舞台上的静场,取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搓点和掐点是紧密相连的,往往是搓完以后突然把板掐住,用于突出主要情节、感情、唱词,以静显动,以轻显响,给观众留下更集中、更深刻的印象。例如王凤山唱《绕口令》的最后7节:

  ……刮掉了墙上钉,
  刮崩了钉上弓,
  刹时间它只刮得……

  从“只刮得”的“只”字开始搓点,唱到“得”字时猛然一个掐点,把观众的神抓过来,这时候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王凤山却在此时乘机巧妙地吸了一口大气),聚精会神地听他一口气唱完下面一长串跺字句:星散、坑平、冰化、松倒、鹰飞、僧走、经翻、灯灭、钉掉、弓崩一个绕口令!

  要想把掂、联、逛、搓、掐这五种板点节奏运用自如、得心应手,演员必须要有“心板”——即内心节奏。王凤山认为,“心板”是一个快板演员对于节奏感的高度深化和高度修养。“心板”是指导节奏变化的主干,其它板式是枝叶,只有主干根深,枝叶才能茂盛。有了“心板”才能掌握好手里的竹板,才能做到让人管着板,而不是让板管着人,才能巧妙地运用闪、赶、跺、切、扔五种唱法,做到声变板变、情变板变,帮助演员掌握好轻、重、缓、急、抑、扬、顿、挫,达到“快而不乱、慢而不断、缓而不散”的艺术境界。王风山对“心板”的高度造诣使他“半说半唱”的艺术风格有了深厚的基础。

  听过王凤山快板的观众都有这种感觉,他的快板轻松、自如、娓娓动听,他唱着轻松,观众听着也不累,给人以美的享受。这其中一个奥妙就是他采用的是眼起板落、闪着板唱的演唱方法。一般的快板唱法,都是板起板落,如一句唱词七个字的话,第一个字从板上起唱,到第七个字唱落在板上。而王凤山则不同,他第一个字是从眼上起唱,最后一个字落在板上。不难看出,眼起板落比板起板落的唱法要省力得多。眼起板落,闪着板唱,半说半唱,给人以自然的跳跃感,显得轻快、俏皮、洒脱,既有快板的节奏,又富有朗读的韵味,真是妙不可言。王凤山后来在年近古稀的时候,还能演唱像《百山图》这样吃劲的长段,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轻松自如,行云流水,这不能不归于他的深厚功底和他独具风格的演唱方法。

  王凤山把他的演唱板式归纳为闪板、赶板、跺板、切板和扔板五种。

  闪板的节奏基本以掂点为主,使句子紧凑,起伏跳跃,说唱兼并,气口轻松,字巧旬俏。这是“王派”的基本演唱板式。例如《革命的青春》开头一段:

  一个人生活在社会中间,
  我们要懂得什么是伟大,什么是平凡。
  平凡并不等于庸庸碌碌,
  那伟大也不一定动地惊天。
  就看你站在什么样的立脚点,
  是为社会主义建设,还是为了个人打算盘?
  只要你有了正确的生活目的,
  就不难分出伟大与平凡,血肉相连一线牵。

  这一段王凤山就是眼起板落,闪着板唱,这样不笨不拙,唱中有说,说中有唱,虚实结合,把雷锋同志的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娓娓叙来,使人倍感亲切、朴实、优美。
赶板以掂点和联点相结合来伴奏,把四、五句比较集中的唱词一气呵成,字头紧咬字尾,铿锵有力,如同颗颗珍珠落玉盘,热烈、火爆、奔放,使形象更集中、更突出。但是只有闪着板唱才能唱好赶板。如《单刀赴会》中的“刀赞”一段:

  手中托偃月刀,
  刀青龙、龙吞口,
  口含奇珠共异宝,
  宝刀以上挂金环。

  用赶板来唱,节奏联贯,如瀑布直泻,一气呵成,使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形象得以进一步突出,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跺板以掂点和逛点的伴奏为主,与赶板的演唱效果基本相似,但赶板是一板一眼,眼起板落;而跺板则是一字一板,板起板落,节奏更加铿锵有力,情绪更加激昂,字摞字、句联句,楼上楼、层层见高,泼辣火爆。例如《百山图》中的结尾一段:

  黄花山,绿草山,
  白鹤山,青石山,
  凤凰山,凤鸣山,
  麒麟山,金马山,
  八宝山,元宝山,
  围绕着苍松翠柏万卉争艳四季花香楼台殿阁富丽堂煌光辉灿烂的万寿山!

  从“黄花山……元宝山”都用赶板唱法,闪着板唱,半说半唱,使观众听清了内容,为后面的高潮作了很好的铺垫,从体力上得到了很好的保养,到“围绕着”以下这一高潮时突然从闪着板唱转入顶着板唱,把赶板变成跺板,在节奏和唱法上给人一个突变,起到了很好的衬托作用,保证了节目一气呵成,层层见高,使高潮更加突出,达到动人心魄的艺术魅力。

  切板以搓点和掐点相结合来伴奏,但有时不打搓点也可以使用掐点。切板一般用于节目由高潮转入低潮的时候,不是渐慢,而是使用掐点把词句和节奏切断,使节目戛然而止,达到“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但要做到板切情不断,精神穿一线。如《百山图》的一个例子:

  到了芦定桥,的长征诗词铭刻在上边:
  “红军不怕远征难,
  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
  鸟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
  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
快板大师王凤山传《四》 高凤山 王凤山
  三军过后尽开颜。”

  唱到“铭刻在上边”的“边”字,突然戛然而止,把板切住,使的《长征》诗更加突出,使演出效果更庄严、深沉和持重。

  扔板是“半说半唱”演唱方法有代表性的板式,它以掂点伴奏为主,打破了一般快板顶板的演唱规律,把能够唱上板的几个字用白话的方法,有意识地扔到板外,仿佛掉板,而又能把它拽回来落在板上。扔板在表现上有棱角,有力度,平中见奇,新颖别致,承上启下。例如《革命的青春》中唱到:

  比方说,一块石头不起眼,
  要堆积起来就是高山。

  这里的“比方说”三个字就是扔板唱法。

  闪、赶、跺、切、扔这五种演唱板式彻底摆脱了传统数来宝“三、三、七”句式的束缚,开拓了快板演唱的表现领域,丰富了快板演唱艺术。这是王凤山几十年来呕心沥血所取得的艺术成果。

  王凤山的快板艺术十分讲究气口,所谓气口,就是换气的当口,也就是说演员在演唱过程中在什么地方换气最合适。气口和节奏、吐字紧密相关,相互制约,相互作用。而节奏、气口、吐字又都以“心板”为基础。“心板”要是把握不住,节奏就不准;节奏要是不准,气口就不匀;气口要是不匀,吐字就不真。巧妙而又恰当地处理气口,是演唱快板的重要技巧之一。有不少人听了王凤山演唱后,都说找不着他的气口在哪儿。王凤山的气口究竟在哪儿呢?王凤山总结了大气口、小气口、明气口、暗气口这四种换气方法。

  所谓大气口,就是在搓板和掐板以后大喘气,如《百山图》的底,当唱到“围绕着”时,一定要顿住大喘一口气,大气口做不好,底就唱不好。《绕口令》的底也是用大气口处理的。所谓小气口,就是段子到了高潮,句子快,节奏紧的时候,用上气口短而快的喘气。句子越快,气口越小越多(小是指每一个气口的量小,多是指气口的地方多)。如《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段子中,从“长征虽然难上难”到“缩着脖子逃到台湾”这九句,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要用力吐,力要大、字要真,气就喘得足而快,演员自己不累,观众也听得清楚。所谓明气口就是在节目开始时,一句一个联点,联点时喘气。如《绕口令》的开头:“数九寒天冷风飕,年年春打六九头。”在“飕”和“头”字处各打一个联点、喘一口气。所谓暗气口,就是利用表演的动作如手势、脚步、侧身等机会喘气,动作起掩饰作用,目的不让观众发现演员在喘气。如王凤山在演唱《绕口令》中的“从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了五斤鳎目;从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这一段时,随着情节提供的动作形象,一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掩饰着喘一口气,观众看动作不知是在喘气,实际上演员在动作的掩饰下巧妙地喘了口气。

  总之,王凤山认为,自己快板演唱的要领,一是节奏,二是唱法,三是气口。既不能生搬硬套,更不能千篇一律。要根据不同的段子、不同的情节、不同的人物性格灵活运用,正如王凤山说的:“我唱的每一个段子都不一样。”快板演唱离不开表演。王凤山把他的表演总结为眼、手、身、步、法五个方面,并编成了顺口溜:

  眼:两眼随手势,炯炯有精神;
  视高低近远,喜怒悲恐惊。

  手:伸手出前胸,左右像拉弓;
  双手齐配合,准确莫轻松。

  身:丁字站如松,叠肚多填胸;
  排除歪斜倾,肌肉要弛松。

  步:阔步稳如山,男女能形容;
  切忌晃和碎,行动似疾风。

  法:眼手身步合一体,
  巧夺天工妙得法。

  每当王凤山接到一个新作品,他总是先不忙于背词,而是首先认真研究作品的时代背景,看作品里有几个什么样的人物,作品赋予他们什么样的性格特征,设计什么样的声腔语调,用什么样的表演动作,细心体察作品的思想感情和人物的性格心理。他常说:“我们演唱的节目要想深刻地感染观众、教育观众,只有把自己摆进去,才能把观众引出来。”如他演唱《一块银元》时,自己在旧社会沿街乞讨被狗咬、死里逃生当劳工的悲惨遭遇又浮现在眼前。每当他唱到:

  我姐姐一听这句话,
  大哭一声跪在地:
  “娘啊,就是饿死咱们娘三个也要在一起。
  我至死不能把您离。”
  我也含着眼泪直喊:“娘。
  娘啊娘,我今后再也不喊肚子饿了,
  您千万别让我姐姐和我们两分离。”
  我上前拉住姐姐的手,
  “姐姐您千万别走,
  您要走,谁领着我们要饭去了!”……

  他的心就热了,对万恶的旧社会的仇恨怒火在他胸中燃烧。他说:“《一块银元》的血泪史不是于洪利一家仇、一家恨,而是我们的阶级仇、民族恨哪!我这不是在唱别人,而是在唱我自己。所以越唱感情越饱满、越真挚。等我唱完了,自己往往泪流满面,台下的观众也泣不成声。”

王凤山的快板表演与别人不同,他的形体表演很少,面部表情也不多,而是“以声传情”,使观众“闻声如睹”、“如临其境”,把人物唱活了。他善于用他的演唱艺术,把观众的“神”拢过来,带到特定的剧情中去,随着剧情的发展,使观众重温人间的喜、怒、哀、乐,从而不仅欣赏了艺术,而且开阔了视野,得到了教益。

  王凤山、李润杰、高凤山的快板艺术在全国倍加推崇,广泛流传,被人们称之为快板三大派。“王派”快板如同“小河流水”,自然流畅,娓娓动听,他演唱不加大板,眼起板落,半说半唱,吐字清脆,声音圆润,感情真挚,潇洒自如,快而不乱,慢而不断,缓而不散,给人以轻松、自然、朴实、优美的美感享受。总的说“王派”快板最突出的艺术特色是“平、轻、脆、俏”,也就是说“王派”快板是以“平”为核心,“平中见轻、平中见脆、平中见俏”。“平”,板槽准、气口匀,句子整,突出了半说半唱的特色;“轻”,演员演唱得轻松,观众听着轻松;“脆”,通过跺板、赶板的演唱方法,把脆表现的淋漓尽致;“俏”,闪着板唱,最后落在板上,使之每句都非常的起伏俏丽。

  一九五九年,天津人民广播电台,天津曲艺团又分为天津市曲艺团和天津广播曲艺团。一九六一年十二月,两团再次合并,定名为天津市曲艺团。王凤山一直留在天津市曲艺团工作。他独树一帜的快板艺术,在广大观众中享有很高的声誉。

  一九六二年,天津举行第一届“津门曲荟”,各曲种的名家高手竞相登台献艺。这是对天津——北方曲艺之乡的曲艺队伍的一次大检阅。在这届“津门曲荟”的舞台上,王凤山演出的是曲艺作家姚惜云先生专门为他创作的快板新段《百山图》。这是一个构思新颖、饶有趣味的知识性快板段子,它以导游为线索,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历数了祖国的崇山峻岭和当地的物产资源,使人们在美的艺术享受中领略到伟大祖国的壮丽景色和富饶资源。王凤山在演唱这个段子时,充分发挥王派快板的艺术特长,说唱中闪板的起伏跳跃,赶板的铿锵有力,跺板的泼辣火爆,切板的情绪连贯和扔板的平中见奇,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听起来快而不乱,慢而不断,缓而不散,自然流畅。受到曲艺界的一致好评。以后,《百山图》就一直作为王凤山的代表节目保留下来。

  被人们誉为文艺轻骑兵的曲艺,在迅速反映现实生活,紧密配合政治宣传中有着独特的优越性。天津市曲艺团从正式建立开始,就有力地发挥了这种宣传、战斗的强大作用。

  王凤山作为一个著名的快板演员,他和团里的其他编导演员一起,紧随时代前进的步伐,配合各时期的火热斗争生活,迅速地反映社会生活中的新人新事,及时宣传党的各项方针政策,热情歌颂党和工农兵英雄形象。为繁荣社会主义曲艺事业做出了努力。
但是在过去文艺战线“左”的思潮影响下,片面强调文艺为政治服务,出现了所谓曲艺的主要任务就是“说中心、唱中心”的错误口号。在这种口号的影响下,他们不但经常要为各条战线的一些具体任务去迅速编排节目,还要随时到各地进行现场宣传鼓动。即使在这种疲惫于奔命的情况下,王凤山在演出中仍坚持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决不草率行事。当时,除了他演唱的传统段子受到观众的喜爱之外,他演唱的《革命的青春》、《生命之歌》、《一分钱一两米》、《三只鸡》、《刘胡兰》、《黄继光》、《向秀丽》等反映现实生活的段子,同样受到大家的欢迎,今天看来,这些段子仍有积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

  王凤山不但自己在艺术上精益求精,而且还把自己几十年来积累的艺术经验无私地贡献出来,为培养新一代付出了极大心血。他常说:“这辈子我没有别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的曲艺事业能够繁荣昌盛,一代一代传下去。”他从一九五五年来到天津,直到文化大革命前这十年里,给天津市各区的文化馆、俱乐部、业余文工团都举办过快板演唱辅导班,还应邀为北京、沈阳、济南、南京、山西、兰州、武汉等不少专业和业余文艺团体举办了辅导班,并收了不少徒弟。如今,他的学生,以及学生的学生遍及全国各地,有不少都成了曲艺舞台的骨干演员。

  王凤山生性爽快,有求必应,有学必教,严格要求,以身作则。他每收一个学生,就为学生准备一个日记本,并亲自把他们在学习、演唱中的优点和不足记录下来,然后根据学生的不同情况,对症下药,因材施教。同时,他每收一个徒弟,都要选块上好的竹料,亲手做一副竹板送给他们。常常他在一边给学生讲授快板艺术,他老伴就坐在门口用玻璃茬子刮竹片,经常刮得她手掌上打起血泡。竹板做好后,王风山就用他还是从海风师傅那里学来的系结方法,给竹板上拴上一个结实而漂亮的黑丝线穗儿。要想知道某人是不是“王派”快板的传人,不用问,也不用听他唱,只要看看他竹板上系的穗结便可一清二楚。

  王凤山刚到天津,在小新声茶社演出的第二天,就收了慕名拜师的张金铭为徒。当时他还没有找到房子,晚上演出后,他和徒弟就睡在后台,把两张长凳对在一起当床铺。王凤山常常给张金铭说话至深夜。早上起来,他们一起吊嗓子,然后张金铭在茶社的过道里“遛活儿”,凤山坐在一旁仔细听,一字一句地纠正他的天津方言,讲授演唱方法。后来,王凤山在十字街小盐店胡同十八号找到一问小屋,从此,这问仅有六、七平方米的陋室,就成了他学生的最理想的排练场。每到星期天,小屋里的一张大炕就坐满了前来求教的年轻人。王凤山的教学方法是:一字一句,口传心授。他把《绕口令》作为学生的启蒙段子,并把这个段子的基本功总结为“清脆的白口沉重的字儿,灵活的气口丹田的劲儿”,对学生严格训练。他不赞成他的学生学会一个段子就随便上台演出,而强调学生在基本功上练扎实。他教启蒙段子《绕口令》,常常一教就是半年,直到学生嘴上有劲了,板槽瓷实了,气口均匀了,丹田有力了,才允许他们拿到舞台上演出。有的学生耐不住,总想多学几个段子上台露一手,王凤山总是循循开导他们:“段子学得再多,不会处理等于白搭。关键是要学会如何处理一个段子。只要会处理,新‘活儿’仅仅是一个上的问题。我每一个段子都有不同的处理方法,你们要留心学。”

  初学快板的人,大都想多学打一些“花点”,在台上打起开场板来,翻来覆去,变着花样,打个没完,大有觎众不鼓掌誓不罢休的劲儿。王风山的许多学生也不例外。王凤山就一再告诫他们:“少一些花架子,一定要把功夫放在唱上。光会打板不会唱,那不叫唱快板,那叫打快板、玩杂耍。只有唱好了,作品的思想感情,人物性格才能表达出来。学板容易学唱难。只要下功夫,半年就能把所有的‘花点’打得滚瓜烂熟,可是半年未必能学好一个段子。”

  在王凤山的精心指教下,他的学生嘴上的功夫大都很过硬。王凤山虽然功底深厚,但他仍然刻苦练功,一丝不苟。每天清早四、五点钟,他就“遛湾”到狮子林桥下吊半小时的嗓子,把当天要演唱的段子遛两遍,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他自己这样做,也要求学生这样做,就连远道而来的外地学生也不例外。有一回,在贵阳市曲艺团工作的学生刘长声出差路过天津来看望他,临睡前,王凤山特地嘱咐他:“长声,别忘了明天天不亮跟我们到海河边吊嗓子。‘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就是一人在外也不能忘了练功夫。”

  “哎!”刘长声答应着躺下了。

  谁知第二天他一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师傅早已出去“遛湾”吊嗓子去了。他急忙匆匆赶到狮子林桥。王凤山毫不客气地批评他说:“你看人家骆玉笙老师,那么大年纪了,每天早上天不亮还要去海河边练嗓子,你年纪轻轻的,不下苦功夫怎么行呢?”
在艺术上,王凤山从不闭关自守,自卖自夸,常常鼓励自己的学生博采众家之长。他以自己走过的道路来教育学生,说:我的快板能成今天这个样子,就是学习了竹板书的‘黑红板’的唱法,又吸收了不少评书、坠子、大鼓等艺术品种的营养。所以你们要多学多看,要从各方面吸收艺术营养,不要光学我的,要广采博收,才能有所创新,才能形成你自己的风格。这样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还经常鼓励自己的徒弟和学生向李润杰学习,和李润杰的徒弟张志宽交朋友。同时,他从不摆老师的架子,常常和学生们一起探讨艺术问题,认真听取学生的意见。他的文化水平不高,每接到一个段子,就查字典或向学生请教生字,研究作品的时代背景,思想内容,人物性格。自己在演出中有什么心得和新的突破,也总是虚心征求学生的意见,让他们品头论足。有时,他在电台广播中听到了学生演唱的作品有独到之处,就立即写信去表示祝贺,请他们介绍经验,虚心向学生求教。他这种虚怀若谷的精神,给学生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多年来,王凤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他的学生有演出,只要他知道,总是尽可能抽空赶到剧场去看他们的演出,等演出完了后,再到后台给予一一指教。有时赶上他自己有演出,等演出完了他仍不顾疲劳立即赶到另一个剧场去看学生演出。有一回,他的徒弟李宗义、周志光在河北区俱乐部演出,正赶上王凤山患重感冒发着高烧。他表示一定要去看他们的演出,经学生们再三劝阻,他才答应不去了。谁知晚上开演后,王凤山还是早早地坐在观众席里了。演完后,不等学生们去看望他,他已经来到后台,向学生们一个节目、一个节目的指导,学生们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王凤山虽然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老艺人,但却很少有旧艺人时陋习。他收了那么多徒弟,从不要徒弟的任何报酬,也从不支使徒弟们为他家做这做那。他和老伴把每个学生都当作自己的儿女一样问寒问暖,关怀备至。

  济南军区前卫歌舞团的李连伟到天津来学习,住在了部队招待所。王风山语重心长的说:“你还是住到家里来吧,虽然你住在招待所回去能报销,给公家也要能省就省啊。尽管我这里条件不好,可你学习起来方便呀。”

  连伟住到了师傅家里,都每天早晨师徒俩都早早起床到海河边练功,回来的时候,师母已经把早餐做好。而且每天都调济着花样,尽量让徒弟吃得可口。天津的煎饼锞子是特色早点,师母总是在家里挑几个大个的鸡蛋去让人家加工。一次,连伟对师母说:“人家那里不是有鸡蛋吗?”师母笑笑说:“他的鸡蛋不如咱们家的大。”

  王凤山老两口平常都不喝酒,可每天吃晚饭,他们总要打开一瓶酒让连伟喝两口。学生们在王老师家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感到亲切、温暖、随便。有时赶到饭口上,碰上干的吃干的,碰上稀的喝稀的,就像一家人似的。要是哪个徒弟得了病,王老师比自己的孩子得病还着急,请医抓药,跑前忙后,常常守候在病床前不肯离去。

  有一次过节日,王凤山请家在贵阳的刘长声到他家过节。因刘长声有事没去成,可王凤山和老伴包好了饺子在家里等了他一天。多少年以后,刘长声还为此事感到内疚,觉得辜负了老师和师母的一片心意。

  王凤山不仅精心地向学生传播技艺,更加注重教人。他要求学生“学艺先要学做人”,常常用“艺高不如德高”这句话作为师生共勉的座右铭。他经常给学生们讲旧社会艺人的悲惨生活,教育他们要听党的话,在政治上积极要求进步,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并督促他们好好地学文化,搞创作。他常跟学生们念叨:“我这辈子在旧社会没有机会上学念书,没有文化,现在想写新段子也写不了。你们赶上了好时候,一定要学好文化,今后不但要会演,而且要会写,要为人民创作更多更好的新段子。”

  王凤山在长期的艺术教育中,对学生的德育培养积累了丰富经验。他把德育培养归为三方面。品德:为人正派、忠厚老实、谦虚谨慎、尊师爱徒、艺人相亲、不图名利、不做缺德事。口德:不“蹬扒”、不偷词、不卖弄、不噱头、不说缺德话。戏德:尊重观众、认真演唱、不出洋相、不蹲场、不误场、服从舞台监督、遵守舞台纪律、不演坏作品。平时他这样教育学生,也是这样严格要求自己。

  王凤山就象春蚕吐丝一样,兢兢业业地为人民贡献着他的全部艺术才华。

  正当王风山在艺术事业上大显身手的时候,谁料想一场灾难又一次降落到这位历经甘苦的快板老艺人的身上。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叶的中国,不知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聚集起来的一股寒流渐渐地侵袭着九州大地。王凤山和千千万万的朴实、善良的人一样,并没有意识到这股寒流的到来。因为他们有一颗对党、对社会主义的赤胆忠心,在他们的胸中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然而,寒流毕竟在扩展、在逼近……

一九六四年初春,“四清”运动在全国农村轰轰烈烈地展开了。王凤山响应党的号召,参加了天津市文化局组织的“四清”文化工作队,奔波在南郊农村各“四清”点上,宣传党中央关于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精神。三个月后,他们又被召回曲艺团,参加团里的“四清”运动。开始时,曲艺团还能一边搞运动,一边坚持演出。在这期间举办的“王杰专场”和“焦裕禄专场”上,王风山演唱了《王杰推小车》、《焦裕禄平沙丘》等新段子。到了六五年春,一切正常的演出业务全都被迫停了下来,为“四清”运动让路。

  “四清”工作队进驻曲艺团后,号召人人“洗澡”、“拔大葱”。在一次工作队召集的“洗澡”会上,王凤山不无其诚地说:“我是个翻身户,在旧社会从小要饭,沿街乞讨,到处卖艺流浪,受尽了剥削和压迫。解放后,我在政治上、经济上翻了身,成了人民的演员。解放十多年来,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党都信任我,从没有把我当外人,有什么政治任务都交给我去完成。我也总是尽最大努力用自己的快板艺术热情地为党宣传,报答党对我的恩情。这次搞‘四清’,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

  是的,这是王凤山的肺腑之言。他深知,是党把他从受人欺辱、四处流浪的卖艺苦海中解救出来,为他的快板艺术创造了一个广阔的天地。他和千千万万的受苦人一样,“翻身不忘,幸福不忘”。他当时还没有那样高的政治觉悟和思想斗争经验,在风云变幻的政治斗争和社会变革中来自觉地站在党的立场上.维护党和社会主义的利益,识破一切假恶丑的伪装。他只是凭着一个翻身艺人的朴素的阶级感情,一心跟着走。在各种政治运动中,他总是积极响应党的号召,站在运动的前头,用自己的快板艺术来为党歌唱,为运动呐喊。以此来报答党的恩情。他丝毫不怀疑,在这次“四清”运动中,党也会像过去一样信任他,不会把他当外人的。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等待着党的召唤。

  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在这次“洗澡”会不久,他就被宣布为“牛鬼蛇神”,和赵魁英、骆玉笙、赵佩如、马三立、王家祺等曲艺团的领导干部和著名的曲艺艺术家一起,被关进了“牛棚”,停止演出,停发工资、强迫劳动,交待问题。刹那间,是非被颠倒,黑白被混淆。他,一个在旧社会受尽欺凌、在新社会才翻身解放的老艺人,一夜之间,竟成了一个“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牛鬼蛇神”!他绞尽脑汁,怎么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王凤山怎么会想到,党内“左”的思潮,经过多年来的衍生、滋长、终于汇集成了一团凶恶的乌云,笼罩到我们中华大地的上空,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JTIgT,我们的党和国家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我们的人民面临着一场空前的灾难!
“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王凤山被扣上“恶毒攻击社会主义、恶毒攻击无产阶级专政”罪的帽子,三天两头地被挂着大牌子,戴上纸糊的一米多高的帽子强行游街,架着“喷气式”批斗,一个月只发了十九块钱的生活费,每天被押着去扫厕所,掏地沟,甚至在三九寒冬还让他们在四楼顶上迎着呼呼地西北风去用手团煤球。在曲艺团和王凤山家的墙上,到处都贴着“王凤山!”“王凤山不交待问题死路一条!”的大标语、大字报,“勒令”他交待“问题”。但是生性倔强的王风山宁折不弯,就是不“低头认罪”。这就使得造反派恼羞成怒,常常打得他浑身是伤。

  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还想方设法引诱王风山。干活时,让他缠带电的破皮电线,别有用心地说:“你千活时留神,这电线有电,一摸就死。”开批斗会前,又泡上一盆火碱放在他屋里,说:“这些火碱水你可别喝,喝了就没命了,谁喝了,谁就是畏罪。”批斗完了放他回去时,又说:“你们看住这老不死的,别让他跳了海河。”

  死神也的确曾诱惑过王凤山。每当他挨打受辱之后,他就想一死了之。但他想到就这样白白地含冤死去,就心不甘。他又在心里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咬牙坚持下来,决不让这帮家伙的阴谋得逞。你们想让我死,我偏不死。我要是这样死了,有冤也无处伸了。我就不信这世道就这样下去了!”

  就这样,王风山忍受了一次又一次批斗和拷打,始终刚正不屈。他曾先后两次从“牛棚”里逃出来,跑到北京告状,但结果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残酷的迫害。

  一九六八年三月四日深夜,一伙造反派暴徒,拿着刀、枪、棍、棒,来到十字街小盐店胡同,把王凤山的家团团包围起来。几个人翻墙跳进院内,打开了院门。王凤山老伴听到动静不对,喊道:“不好,有人来了,快起来!”还没等王凤山和老伴从床上起来,暴徒们就砸开房门冲了进来。有两个家伙,一人操着一把匕首,对准王凤山和他老伴,恶狠狠地命令道:“不准说话,谁嚷嚷就废了谁!”其中有个暴徒上前一步,抓住王凤山的头发,对准他的脸狠狠地一拳打去,只听王凤山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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