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好朋友法国大夫贝熙业 法国外籍军团中国人

中国人的好朋友法国大夫贝熙业

（为纪念中法建交50年而作）

我的父亲朱广相（1901—1982），他的大哥朱芾煌（1884 —1942）与孙中山先生一起搞辛亥革命，是中山先生的左膀右臂，辛亥革命推翻皇权后，他们认为先前学习日本明治维新的思想，不如直接向西方学习，学习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是救国之路。而西方的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彻底，启蒙思想家的思想，自由、平等、博爱，不排外和先进的科学技术，深深地吸引他们。法国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的思想，实际上与中国儒家和佛学的人性思想，在本质上有不谋之和之处，在当时，中国人容易接受法国的启蒙思想。一次欧战很多中国人去帮助法国，法国人对中国是持友好和开放态度。基于种种的条件，蔡元培先生和孙中山先生的好友，国民党元老李石曾先生，创办了留法勤工俭学会，送国内的仁人志士去法国留学。我的父亲朱广相有幸，他的大哥朱芾煌为他申请到了官费，通过留法俭学会（留法勤工俭学会前身），去法国留学。我的父亲在法国上了小学、中学、大学，受到了法国的系统教育。在上一世纪三十年代，他毕业于法国巴黎大学医学院后，获得了法国国家医学博士的称号，回国报效祖国。 回国后，父亲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有的只是留学期间，因国内政局不稳，官费不能及时到达，加上收不付出，欠的一大笔债，需要偿还。当时父亲刚回国，他的医术没有人认同，也没有人问津。尽管诊费是最低的，也没有人来看病。他租住的房子，是北京现在东城区大取灯胡同的一所破旧房屋，它是别人都不敢租住闹鬼的凶宅，因为便宜，父亲租住下来。遇到刮风四处透，遇到下雨到处漏，住的人无处躲，无处藏，房东欺负他，也不管修理。他在留法期间，通过中国同学（后来成为我的舅舅）认识了同学的妹妹---我的母亲，两人相爱，母亲是同仁堂国药店的小姐。父亲回国后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保障，更不用说将来母亲的生活了，父亲常遭到母亲家族某些人的白眼，哪还敢提起和母亲的亲事。（当时在中国的风俗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父亲在北京的法国医院和德国医院找到了工作，他半天在法国医院给病人看病，半天在德国医院给病人看病，夜里还要出诊。尽管工作十分辛苦，但是那时中国软弱，在世界上没地位，一个中国大夫在外国医院给人打工，自然收入低，还让人看不起。就在父亲举足蹉跎的岁月，他在这两个医院结识了忘年之交贝熙业大夫（1872——1958。当时贝熙业大夫也在这两个医院工作）。 贝大夫了解了我父亲的学历、经历、医术。他知道我的父亲三岁失去了亲娘，后又失去了亲爹，在他大哥的帮助下，十岁去法国留学，历尽了艰辛，在法国学习刻苦努力。中学毕业后，通过了法国的国家考试，考取了法国的最高学府，巴黎大学医学院，拜读于法国最著名的心脏专家下，（据说今天欧洲心脏中心,就是用他博士导师的名字命名的）他的导师了解他的学子，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不只教他医术，而且更重要的是，教他做人。贝大夫以伯乐的情怀在各种场合推荐我的父亲，使医疗卫生界都知晓我的父亲，父亲的病人也越来越多，络绎不绝。贝大夫甚至不惜贬低自己，来提高我父亲在医务界的威望。他向人们讲，朱广相大夫的学历和医术都比我高。他和我父亲同在的医院里，他取得的收入仅是我父亲的一半，他谦虚地说，我不如他（指朱广相。在北京法国天主教会的西什库万桑医院，朱广相月收入折合为818斤小米，而贝熙业仅折合为400斤小米）人们都说，“同行是冤家”。贝大夫这个法国人却不是这样，他有大海的胸怀，他有蓝天的气魄。不管周围如何黑暗，他都将自己置于光明和真实之中。我父亲一生的事业所以能够成功，他担当过北京西什库法国天主教万桑医院的院长，北京中法大学董事会懂事，兼北京中法大学医学院院长，解放后成为中华医学会理事，成为国内可数的名医之一，......，这些都不能不说得益于贝大夫的伯乐之情。我的父母不管在什麽时候，当谈到贝大夫时，都发自肺腑，用不可掩饰地激动心讲：“他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的亲兄弟，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忘记他。” 贝大夫对我的父母，对我们全家的情感，实际上是一个法国人，一 个法国医生，一个国际主义的无私者，对中国人的爱。贝大夫有两个住处，一是北京城里的王府井大甜水井甲16号。到周末他就到他的西山别墅去住。（温泉北安河贝大夫花园）他规定，在这两个住处附近的老百姓，到他那里看病都不要钱，免费治疗。当时中国人非常穷，特别是农村的农民，是看不起病的，生了病就等死，他都为他们免费治疗。在医院里，如果遇到穷苦看不起病的病人，他同样免费为他们治疗。（他所在的北京西什库法国天主教会的万桑医院，就有这种规定）父亲有一次告诉我，温泉一个农民子宫外孕，这病在当时，又是在农村，肯定要死人的，经过贝大夫的及时抢救，实施了手术，病人得救了，这轰动了整个温泉村。解放前，北京的夏天，雨水很大，贝大夫的汽车经常误在温泉的路上，当地农民就自动组织起来为他推车，并且为他修了一座桥，名为贝大夫桥，防止误车，以表示对贝大夫治病救命之恩的感激。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法西斯占领了法国，日本法西斯占领了中国的大片土地。基于共同的命运和对法西斯的憎恨，贝大夫利用他外国人的身份和有利条件，冒着极大的危险，把中国视为他的第二个祖国，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他秘密地为北京西山的八路军和游击队送医送药，送电台，这些雪中送炭的帮助，有力地支持了中国的抗日战争。大家都知道白求恩大夫和柯棣华大夫，在抗日战争中他们帮助了中国人民，发扬了大无畏的国际主义精神，是中国人民最好的朋友。实际上还有许许多多向他们一样的国际主义战士，他们出生入死，默默无闻地为中国人民抵抗外敌入侵，发扬国际主义和人道主义精神，他们同样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贝熙业大夫就是其中的一个。 贝熙业大夫是个法国人，他身上流着法国人的血，体现着法国的民族精神。法国启蒙思想家孔德、卢梭等人的自由、平等、博爱思想，不只影响法国人，法国民族，对全世界都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影响。《悲惨世界》对主人公的描写和刻画，就是法国民族精神的写照。世界著名的法国大作家雨果，对八国联军入侵中国，烧杀抢掠北京的愤慨，都示现了伟大的法国民族的正义感。惩恶扬善是法国民族精神的灵魂。这就不难理解贝熙业大夫在中国的所作所为，不难理解在上世纪初，出现的中国人留学法国的高潮，留学生回国后，中国出现那麽多仁人志士和国家的栋梁。在这里，我还要提及我的舅舅乐夔，和我的舅妈，一个普通的法国人。（吕希，LUCY。很巧，她是贝熙业大夫的法国老乡）舅舅留学法国，在法国巴黎大学医学院获得了药学博士，舅妈在法国巴黎大学医学院获得了医学博士。回到中国后，他们在天津开了药店（天津中街药房）。抗日战争期间，这对夫妇，一个中国人，一个法国人参加到与法西斯斗争的最前沿。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秘密地为八路军送药，为八路军医治伤病员，被日本人发现了，日本人点名，要我舅舅的脑袋，在一次舞会上，当时法国的驻天津领事，把这消息赶快偷偷地告诉了我的舅舅，让他赶快逃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日本特务将药店团团围住，我舅舅已无行动自由，舅舅为了不让日本法西斯，侮辱蹂躏自己的躯体，自杀身亡，以身殉国。我舅舅和舅妈的所做所为，无疑是中国的民族精神和法国的民族精神结合的体现，是人类进步文明的象征，是善与恶的决斗，是善必胜，恶必败的代价。中国民族和法国民族是两个伟大的民族，这两个伟大民族精神相结合，将成为推动人类历史向前发展的伟大动力。在历史的长河中，中法已经建立起了不解之缘，相信在这个新的世纪，将会更加发扬光大。 由于历史上的原因，中国解放不久，贝熙业大夫就回国了，回国前，我的父母亲请他吃了最后的一顿告别午餐。像每次来家吃饭一样，母亲为他准备了一块餐巾，因为他每次吃一口饭菜，都要抹去大胡子粘上的东西。几岁的我，当看到他这十分可亲可爱，但又十分滑稽的表情，若不是出于礼貌，真会笑出声来。惜别之情，产生了沉默，饭桌上一片静寂，让人感到压抑，终于父亲打破了这个局面，开口了，“你在中国呆了一辈子，中国是你的第二个故乡。法国还有亲人吗？有生活来源吗？你打算回法国怎样生活？”已过古稀之年的老头，头发和胡子全白了，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但又十分淡定。回答说：“法国是一个音乐之乡，艺术之乡，那里的人爱音乐，爱艺术，离不开音乐，离不开艺术。我早就让我的太太学习了中国的古琴和字画，我要把中国的文化和艺术带到法国，他们会喜欢，我们也就能生活了。”多么深厚的伟大的中国情。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埋冤、不满和沮丧。他那可敬可佩的法国精神，他那像大海一样的胸怀，像兰天一样的气魄，回荡在大地和宇宙之间，永不消散。是时候了，我们应该努力找回贝熙业大夫在中国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的可追忆的东西，不论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让我们的后人永远回忆纪念我们这位伟大的，而又平凡的法国挚友，不能忘记他毫无保留地为中国人贡献了他的一切，他以此浇灌了伟大的中法友谊，使她永远长青。

朱鑑桓2013年6月16日

注：贝熙业，中文名字，是根据他遗物中篆刻的中文名章而定

使馆贝路易主任提供的贝熙业大夫的信息：

法文名：让·热罗姆·比西埃 （JeanJérome Augustin BUSSIERE）

出生地：法国利穆赞大区克勒兹省沙尔(Chard, Creuse,Limousin)

原北京法国医院内，左二为贝熙业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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