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道德经》开篇第一章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
首尾二“道”字为名词，是《道德经》全书的主题词，也是通贯古今而又广泛得无以复加的学术概念。道学便由“此其道生”[1]。本章是老子的哲学大论之一，也是开创中国古典哲学的经典著作。
“可道”中的“道”字是动词。可道的意思是：“为道”、“益生”、“摄生”、“重死”，修身、含德、锻炼、打坐；处事、治民、知政、治国、为天下；探索、研究、开发、认识、掌握、应用；顺应、事服、遵循，等等。可道表示人和万物的一切行为，含意极广。“说道”仅仅是“可道”中的亿亿万分之一。如果将老子的“可道”单作“说道”解，会让读者误认为老子道学之道只不过是说道说道罢了。老子的“可道”之“道”假如仅仅是“可以言说的道”，老子不会不给他的主题词“道”命名。通观全书，断不至于没有“是谓道”、“谓之道”、“之谓道”等古人下定义之词。老子论道而又不给道命名，有其特殊意涵，且待下文分解。
第五章老子提出“多言数穷”。说道多了，或言之无数，或言而无信。就连以说道为能事的“行教”，除了“言教”以外，老子特别倡导“行不言之教”（第二章）。台湾著名学者南怀瑾先生认为：春秋战国“那个时候表示说话的用字，都用‘曰’字，如‘子曰’、‘孟子曰’等等。如此，《老子》原文‘道可道’的第二个‘道’字是否可作‘说’字解释，诸位应可触类旁通，不待细说了。[2]”
关于道，为了醒目和对比分析，将老子的不言之教并列如下：
言教：道，可道，非常道——可道之道是非常道。
不言之教：道，不可道，常道——不可道之道是常道。
老子的道分为可道与不可道，或者非常道与常道两个类别。由是观之，道具有二象性或者二重性。非常道的“常”，意为寻常，普通。常道——寻常之道，普普通通的道。非常道——非同寻常的道，不是普通的道。非常道中的常，不是人们误解的“永恒”。道本身就是永恒的（四章、二十五章），不需要用“常”表示其永恒性。如果用“常”表示道的永恒性，反而说明道本身不永恒了。老子是语言巨匠，不可能画蛇添足地用意义为永恒的“常”字表示永恒的道。
可道——可以用来修身益生、处事为天下、事天法自然。可道之道是非常道，是不同寻常的道，因而是特定的、有限的、已被认识的道。例如人们已经认识到的人体生理规律、社会规律、自然规律以及各门学科的公理、定律、定则、原理、法则、公式、方程，等等，均在可道范围之内，都属于非常道，是“有欲以观其窍”的道。不可道之道为常道。常道是寻常意义的道，是普遍存在的普普通通的道，但却是无限的、能够认识而又尚未认识的道，是尚未或正在进行“无欲以观其妙”的道。
树上成熟的苹果落地是极普通的自然现象。“苹果落地”之道开天辟地以来即已存在，人们却司空见惯，不以为然。只有牛顿从事无欲以观其妙的观察思索，继而进行有欲以观其窍的观测研究，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苹果落地”之道为不可道的常道；牛顿研究“苹果落地”的常道所发现的万有引力定律，则为可道的非常道。因此，非常道是从常道的观测研究转化而来，是在观妙基础上进一步观窍的结果，仅仅是常道中很少的一部分。故曰：“道，常无名”（三十二章），“道，隐无名”（四十一章）。没有名字、不可名状之道即为常道。万有引力定律则是有名字、可以名状的非常道，是可道的非常道。
老子一旦给他的--道下定义，就会把道局限在定义的内涵和外延的界定范围之内，从而破坏了道的无限性（见第四章、二十五章）。道，不适宜用通常的定义去限制。一般而论，即使定义了也是不准确的，就像理论物理学的测不准原理。何况人们所定义的，也只不过是非常道罢了。然而，本章的“不言之教”，已经暗示了道的定义，不仔细求索很难发现。老子的后学门人，黄老学派的齐国稷下夫子们——《易传》的作者们，贸贸然给道下了两个定义，一曰“形而上者谓之道”，二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实际上，其所定义的只是形上之道、一阴一阳之道，仅仅是非常道，根本不是老子的道范畴。
[1] 《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
[2] 《南怀瑾选集》第二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36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