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纪念涂序新
二00九年九月十七日凌晨2点，三十二岁的海归学者涂序新在浙江大学跳楼自杀，那几天我也在浙江，但并没有听说这个消息，网上也不传。一个多月后的今天，网易新闻发了这条消息，我打开网页浏览完内容后，突然觉得心情有些糟糕。虽然网易新闻天天都是惊世骇俗，我早已见怪不怪，独有这个学者跳楼自杀的新闻，却让我不舒服。我觉得我想写点儿东西表达一下情绪，但又不知道说点儿什么。
中国的学者，向来也有自杀的传统，大抵都是学术理想和现实的残酷形成太大的反差后，找不到出口，于是就如社会所言，脆弱了，走偏激了，上世界末上海就出了个胡河清先生，写了一本非常优秀的文学评论集《灵地的冥想》后，在世人的期待中，不告别就悄悄走了。看了今天网易新播的旧闻后，我突然想到，涂序新的悲哀，如果用简单的脆弱或者偏激来评价，是不公道的。所以，我想写点儿自己的想法，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今天中国的很多大学，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涂序新的血，流了也就流了，不会有太多的痕迹的。我看浙江大学“1311计划”，就想喷血！“100位大师，300位核心人才，100个创新团队，1000个学术骨干。”这是怎样牛逼的大话啊！不吹牛你不会死人，一吹牛就死人了。涂序新在自己的国外学术圈里，所获得的自信与自尊，一旦融进浙江大学的这个计划里，就消逝殆尽，接着就要为职称评定课题竞争住房贷款工资待遇等等奔跑，一个学者如果被这些东西困住了，他的抵抗力和适应力，其实远不如那些大学里的党棍学阀们的。所以，浙江大学从当初的叶公好龙到最后给出2000多元的实际待遇，事实上是和严肃学问，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1311计划”，不过就是一个政绩数字而已。而涂序新从当初的热情到最终的绝望，可以看成是他对中国大学体制的一个决绝，虽然有些偏激，但我以为是有与谭嗣同一般的标本意义。如他遗书所说“在此时刻，我认为当初的决定下得是草率的，事后的发展完全没有预计，感谢一些朋友事前的忠告。国内学术圈的现实：残酷、无信、无情。虽然因我的自以为是而忽视。”这里的“自以为是”，是否可以看成是对国内学术环境的一相情愿的美好寄托呢？而结果当然是绝望！——这遗书中，我们同时读到了，为什么那么多学者出了国就不愿意回来，我们除了骂人家不爱国外，是否也应该反思一下遗书中所提到的三个关键词：残酷、无信、无情？
鲁迅说，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校官方的解释，尤使我觉得悲哀。我所想到的是，此后，中国更多的学者，已经无须做太多的学问，只须利用各种人际关系资源，把职称呀科研课题呀工资待遇呀官位呀统统搞到手然后学术腐败一下就OK了，还搞什么象牙塔里的研究，这不傻逼吗！
我看了一些相关报道，了解到涂序新的学术背景，主要集中在岩土工程的计算方法和模型领域。据行家介绍，这样的学问在国内大搞工程基建的背景下，应该有广泛的应用前景——而这方面的人才，却就这样陨落了，我读到一段逝者同学的回忆，让我对涂序新的死更感到不可理喻：
他是一个刻苦学习的人，但不是一个死读书的人，这点毫无疑问。如果说抛开他硕大的耳朵和手脚外，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的毛笔字是自小一直到大学都没有停止(练习)。还有就是球打得好。我说的球是台球。在我们那个年代，那个没有丁俊晖和傅家俊的时代，打台球是街头混混才干的事情。我永远记得在海淀图书城附近，一干同学打台球被“土匪”（涂序新的绰号）涮得一塌糊涂的场景，他那谦虚的得色至今我还能回想起来。要说玩，他是一个会玩的人。简单地说，他是我们那批人中的牛人。要说吃，他也能吃，一次请客带我们去清华墙外的一个晒麦场，7元钱一斤的涮羊肉吃得人人肚圆。一个会玩会吃的牛人倘若又是年年清华年级第一，世界顶级的美国西北大学土木博士，那算不算一个super牛呢！顺便说一句，这小子口才和笔头功夫那也是一流的。倘若说一定要挑个毛病的话，如果他觉得他有道理，他是绝对不会低头的。还有就是，他爱脸红。
这样的一个人，通过努力，出国留学，读到博士后，然后回国工作，然后选择跳楼，再怎么说，我认定都是中国的大学教育体制出了问题。
中国教育的惨象，已使很多人目不忍视了；而大学里那些党棍学阀们对死因的轻描淡写，尤使很多有识之士耳不忍闻。我因此懂得大学里学术腐败无法刹车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