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从2015年开始。不要纠结“陈雪寒”这个名字,他只是出来打酱油。
吴邪,我鲜少骗你。
所以,无论我说站在你这边,还是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都是真的。
我也喜欢山东瓜子庙,喜欢西沙群岛,喜欢巴乃,甚至是喜欢束缚我命运的长白山……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
——闷油瓶
ps。BE。
第一章 青铜门后
更新时间2011-12-3123:22:14字数:3293
我在风声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后面,走不出去,不过我并没有饥饿感,也没有什么离开这里的必要。
我低头看看脚边黑色的石板,那里有很多个正字。我用手指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发现是自己的笔迹。
——这么说,是我写的字?我在计算着什么,日子么?
数了数,726个正字,将近十年。
我在这个地方呆了十年?
我是谁,这是哪,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画正字?——不知道。
我抬头看看四周,感觉这里可能是一片空地。抬头能看到星空,发梢间吹过的,都是清凉舒爽的风。只是,一片空地怎么会被一扇巨门阻隔呢?
我敛眉沉思,手指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在地上的一排正字后面,又刻画了一横。
正字旁边还会有几个人名,看刻痕的深浅,就知道不是同一时间刻上的。开头的几个名字年代太久远,已经模糊不清,后面的两个倒是清清楚楚,一个是“陈雪寒”,一个是“吴邪”。
这些都是谁?是我一定要记得,不可以忘记的人吗?
我挑挑嘴角,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何必做这种无用功呢?
写下来又如何,我连自己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他们。
正想着,却听到了青铜门发出了奇异的嘎嘎声——
紧跟着,它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小队人,四男两女。为首的是个青年,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身子轻轻地颤抖,看着我,眼圈是红的。
我不自觉蹙眉,站起身,突然发现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刚刚的自然景观,在门开的一刹那,变成了一个点着火把的洞窟,原本是茂密树林的地方,躺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是谁?
还没等我开口问,一个胖子就撞了上来,他用力环住我,狠狠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小哥!”
煞是亲密。我放松了想把他扔出去的力道,忍不住皱眉:“……你认识我?”
胖子一脸诧异:“……不是吧,你又失忆?我是胖子啊!”
有眼睛的都知道你是胖子。我有些无力,决定把事情问清楚。
于是我问他:“嗯。那我是谁?”
“张起灵。”那个红着眼眶的男人开口了,他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其中有三分伤感七分释然,对我说:“你叫张起灵。”
张起灵。我在心里念叨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这个名字一起回到了我的脑海。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男人就走过来,拽着我的手说:“我是吴邪,现在是2015年。按照约定,我来带你回家了。”
吴邪?我诧异,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曾经刻着他名字的地方——那个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黑石头,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挣开吴邪的手,顺从地点头:“嗯,回家。”
走出青铜大门才发现这里是个山底。吴邪对我说,这是长白山。我没吭声。
胖子的脸色有些臭,因为刚才在门后,他试图开那个巨大的棺椁,石棺盖却纹丝不动。他脾气上来了要用炸药,被另外两男两女拦住,看到我疑惑的视线,吴邪便小声对我说:“红色衣服的是解雨臣,黑色衣服的我也不清楚他叫什么,我管他叫黑爷。”
我点点头,又去看那两个女人,吴邪说:“他们是黑爷带来的双胞胎,倒斗的好手。霍青青和霍雅雅。”
我又点点头,安静地看着胖子、解雨臣和黑爷围着石椁团团转,最后败兴而归。
回程的路上,霍青青和霍雅雅一直很安静,两双眼睛不时看看吴邪,又看看我们。
到了山下的小镇,我跟着吴邪他们住进了镇上最好的招待所。我跟吴邪住一个标准间,坐在床上我问他:“你现在多大?”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说:“36了。”
我有些诧异,他看起来很显小,跟我差不多——我在大巴车的窗户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我多大?”
“不知道。”他动作顿了一下,声音里又带出了一点鼻音,“小哥,我不知道。”
房间里气氛突然有点压抑。
他坐到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手里夹着根烟,组织了一下语言,对我说:“是这样的。十年之前,我们约定,今年我去青铜门那里接替你。”
“接替我?做什么?”我问他。
“……”他沉默了很久,说,“呆在青铜门后面。”
“为什么要呆在那里?”
“为了守住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又露出那种好像在哭泣的表情:“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有些烦躁,整件事情莫名其妙。此时此刻,我很迫切地想弄明白,我为什么会把一个男人的名字刻在地上,又为什么要傻呵呵地、日复一日地在地上刻字算日子,而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挂着让人心酸的委屈表情?
“十年之前的事。”我淡淡地要求他,“十年之前的事,一一说给我听。”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近乎荒谬的故事。
吴邪讲完时,胖子正好来叫我们吃饭。一进门看到我俩的脸色,就咂咂嘴:“我说你们哥儿俩能不能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不是又说之前那摊子烂事了?吴邪你先去吃饭,让我跟小哥说!”
他粗暴地把吴邪拽起来丢出门去,关门落锁,然后走过来,坐在我对面,冒了一句:“十年,吴邪一点都没有老。”
我摸不着头脑,只有看着他。
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慢慢地说:“其实,我真的对你们的秘密不感兴趣了。我年纪大了,女儿都已经上小学了,折腾不起了。要我说,吴邪根本就不该来,他这一犯倔,倒把你的心意糟蹋了。”
我不明白,只能发问:“什么?”
胖子眯着眼笑,我注意到他两鬓已经有白头发了,他问我:“小哥,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前,你为什么会代替吴邪去守那个破烂大门?”
“我失忆了。”我去哪里知道答案。
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肩:“得了吧,失忆了你还是你。”话毕,就走出了门。
我站起身走到床边,打开窗户去看长白山上皑皑的雪。
如果吴邪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是张家的族长,有着张家族长特有的名字张起灵。我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物,存在的意义就是守住长白山里青铜门后的一个秘密。大概四十年前我去长沙找到了盗墓的老九门,想让他们帮我一起守秘密——结果,我把他们卷进了莫名奇妙的纷争,他们则毫不含糊地耍了我。又到了十来年前,我再次跟吴邪他们掺和在了一起,掺和的结果,就是我带着鬼玺替吴邪当了十年的看门大爷。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笑,于是我挑了挑嘴角。
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活到吴邪说的那个份上。
出生时得到的名字就跟代号差不多,跟什么美好的祝福啊家人的希望啊完全扯不上关系,就好像有人一出生就名叫“首长”一样,不过是个称谓。
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不断地去守住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就像被捂住眼睛的驴,背着比磨盘更加沉重的命运,奋力向前,其实不过是原地打转,却甘之如饴,除了秘密再也看不见其他。
然后蹲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没有衰老没有饥饿,沉默而漫长地活着,像个傻×一样守着几个名字,直到失忆症袭来,把那些名字主人的音容相貌忘个精光。
如此这般,不断轮回。
就像是一个器物,比如一把钥匙,作为人,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
我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蹲下身用力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我知道这种疼痛大概是源于我想到了什么不应该想的东西,却执拗地不肯停下来。于是我就继续想下去:
那么为什么我要替吴邪呆在青铜门后面呢?
为什么我会认真地计算日子,等着吴邪带着鬼玺来开门呢?
为什么我会刻吴邪的名字呢?
吴邪对于我的意义,真的跟其他名字一样吗?
黑暗袭来,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再醒过来的时候了,我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然后看到了吊瓶,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我沉默地坐起来,动作很小,可还是惊醒了趴在床边睡觉的吴邪。
看到我醒着,吴邪先是一愣,露出了放松的神情,紧跟着,他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肯定地说:“你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
他一下子笑开,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闪光。
我对他说:“只想起了张家的事情,关于你的,我记不得。”
“没关系。”我以为他会面露不豫,谁知道他只是摇着头说,“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记不得也没关系。”笑得很开心。
病房里陷入一阵寂静。
吴邪突然站起身来,在病房里转了两圈,然后扭过头来问我:“……那,我什么时候去长白山里?”
我心里一揪,不动声色,问:“什么?”
他露出了无措困惑的表情:“呃,就是,守那个秘密啊。”
我对他说:“不需要了。”
他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不需要了。”我回答他,“不需要你守在那里。”
他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哑声问我:“那你……你呢?”
“我守在那里就够了。”
“你休想!”他露出一个称得上狰狞的表情,扑上来揪住我的衣领:“张起灵,告诉你,你休想!休想再回那个见鬼的青铜门那里去!”
“呀——!”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第二章 疑云扑朔
更新时间2012-1-613:55:19字数:3262
发出尖叫的是个气势汹汹的小护士。她冲过来,用力推开吴邪,操着一口东北腔嚷嚷:“哪有你这么陪床的!医院不准动粗,要打架等他好了再说!”
说完,她又扭头对我吼:“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不吃不睡给你陪床,你干嘛一醒过来就撩拨他!医院住的舒服不想走是不是!”
我跟吴邪都老实了。
小护士动作麻利地给我换了一瓶药继续吊着,又各瞪了我俩一眼,离开了病房。
吴邪突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脸憋得通红,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在被子里攥紧拳头,垂下眼帘不看他。
他却伸手,抓住我的头发,逼着我抬头:“张起灵,你这是后悔了还是怎么的?嗯?当时我就没问你,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替我守门,嗯?早知道你现在会后悔,当时干嘛把我掺和进来?老子告诉你,晚了!十年前我进了这个泥潭,十年里我陷在这个泥潭里,十年后我已经爬不出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是我该担着的,我绝不会再逃!”
说完,他甩手往门外走。
我叫住他:“不是你逃不逃的问题,而是我根本不信你。”
他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立在那里,我继续淡淡地说:“我不记得你是谁,不可能让你接触到那个巨大的秘密。我才是张家仅存的血脉,那个秘密,只有我才能守护。就算你跑到青铜门后,我也会把你打晕,扔出来。”
吴邪没回头,他的语调很平,以至于我听不出他的情绪:“打晕扔掉?十年前你也说过这句话。”
他回过头,脸上挂着我看不明白的笑,他低声说:“我不是十年前的我了,闷油瓶。十年前我找不到路,只能哭着会杭州……十年后我已经不是小孬种了。就算是从云顶天空里刨出一条路来,我也一定会到青铜门。你不让我进门里,我就蹲在门外,欠你的十年,我会一天都不少的还给你。”
“何必。”
吴邪转身离开:“我只是想给,管不了你是否稀罕。”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我起身,才发现身上穿着病号服,而病房里没有其他衣服。
有些冷。
我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寒气扑面而来。我低头看了一下,3楼,不高,要逃出去并不难。
只是在这么冷的天,穿着跟一件薄薄的病号服,要受罪了。
我翻锁了病房门,撕开床单做了个简单的绳索,轻轻松松地跳进了窗户下那个没人的小巷,谁料一抬眼,就见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却是霍青青和霍雅雅:
“张爷,黑爷解爷有请。”
我在寒风里微微抖了抖,无言地跟上。
那两个霍姓女人带我上了辆面包车,就见解雨臣和黑眼镜正缩在后座上下棋。解雨臣一看我就笑,他看起来30多岁了,神态里却有一副少年人的天真:“哟,刚才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从医院里溜出来呢。”
黑眼镜也翘着嘴角:“我还打赌说你舍不得吴邪呢,啧,真是睁眼瞎。”
我穿上霍青青递过来的羽绒服,不吭声。
解雨臣玩着手里的棋子,笑嘻嘻地问我:“你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看到我们候着你,一点都不吃惊。”
有什么可吃惊的呢。我抬眼看他。单间病房肯定是他安排的,怎么可能让我正好住在对着小巷的病房。
他凑近了问我:“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回长白山去吗?小哥,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张家已经不存在了,凭你一己之力什么都做不了,何必浪费了你这一身手艺?那个秘密就顺其自然吧,2012世界都没有毁灭,那个秘密就算你不守着,也自然会有官家藏着。再说了,你舍得小邪那么伤心么。”
我淡淡地看他。解雨臣真的很像他爷爷,精于算计。说是可惜了我的手艺,但我心里很明白,他只是惦记着我跟老九门曾经的约定,唯恐我把他和他的子孙后代再牵扯进去。他不是只只会逃跑的兔子,而是敢动摇猎人的狐狸。至于吴邪……
黑眼镜笑起来:“小哥,”他拍我的肩,“你别假装不在乎吴邪。你演过这么多回,就这次,最拙劣。”
……
我们谈妥诸项事宜,便回到了医院。
吴邪本来愣愣地站在病房门口,一看到我,二话没说地冲过来,抬手就要给我一拳。
我躲过他的拳风,按住了他的手腕,才注意到他眼睛里的血丝。突然想起那小护士说,他没日没夜地给我陪床。
解雨臣笑眯眯地把我们俩拉开:“行了小邪,你怎么跟个妈似的。我们不过是带小哥去添几套衣服,你也去睡一会,咱们明天就去哈尔滨,这不正好赶上冰雕节么。等玩痛快了,咱们就回去。”
吴邪愣了:“什,什么意思?”
黑眼镜笑:“还什么意思?你不是在长白山下说要带人小哥回家么,怎么,这就后悔了?”
“没,我没!不,可是……”吴邪迟疑地看我。
我对他点头,亲眼看着他眼里猛地堆积起水汽,尴尬地说去解手。
黑眼镜拍拍我的肩,跟解雨臣一起离开了。
这天晚上,我跟吴邪躺在宾馆里各自的床上,都很疲惫,但都睡不着。
一片黑暗里,吴邪的声音有些不真实:“小哥,你愿意跟我回杭州?那,那个秘密怎么办?”
我的右手按着自己的心脏,轻声回答:“不必再守着了。”
“可……”
“会有接替我的人去的。”我对他说,“详情我也不了解,但不需要我继续守下去了。吴家应该守的那十年,我已经替代了你,所以,你也不需要去那里了。”
吴邪安静了一会,突然笑道:“我发现,你出来以后,也肯说长句了。”
“小哥,十年前我就在杭州帮你买了房子,精装修之后就租出去了。租金我都给你攒着呢,到了杭州就把存折给你,起码保证你两年衣食无忧。”
“回去之后你看一看,要是不喜欢就把它卖掉,自己再买个房子。”
“如果你搬,就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哦我没说嘛,你那套房子就在我对门,这两年我不太倒腾古玩,幸好房地产景气,炒房也赚了不少。”
“回了杭州,你就现在我店里打分工。当然了,你要是喜欢别的工作就去做,离我那远一点没关系。我买辆车,以后一起上下班。”
然后他带着哭腔,像哀求一样问我:
“行吗?”
我攥紧心脏那里的衣服,平淡地回应他:“行。”
次日,我们登上了火车。
一到哈尔滨,胖子就掏出手机给他老婆孩子打电话,眉眼都是幸福,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他闺女带回一堆套娃。逛街的时候,除了买红肠——被卖家当成是倒卖红肠的——也一直在搜罗各种有意思的小玩意。
吴邪也跟着疯,每个景点的小摊都使劲儿地挑。
胖子哈哈大笑,对我说:“我们家丫头可中意小天真了!这次听说我跟天真一起来,还闹呢,说自己是大姑娘了,恋爱自由,哈哈哈哈!”
吴邪也笑,一边笑一边踹胖子:“去你的,我可告诉你,你这么教育闺女早晚得出事!”
胖子口无遮拦:“出什么事!我家丫头这叫聪明,她可说了,反正吴叔叔又不会老,等我二十二岁就嫁他!”
吴邪的笑容僵在嘴角,解雨臣恰好在这时上前来,笑嘻嘻地拉着吴邪去与景观合影了。
“我这张嘴!”胖子懊恼的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黑眼镜幸灾乐祸:“胖爷,不可得意忘形吧?”
我安静地看着。
胖子懊丧地对我说:“一直到4、5年前,我才发现不对劲,天真一点都没老。我说小哥,这长生不老听起来挺好的,但亲眼看见了还真惊悚,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
我摇摇头。我连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奇怪的人都不知道,也不能肯定吴邪是不是跟我一样的情况——
他也会一直活下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死去,刻下他们的名字,妄图回忆他们的音容相貌吗。
“我会陪着他的。”喉咙有自己的意愿,我张开嘴,“无论多久。”
胖子笑起来,比说起女儿还开怀。他用力拍拍我的肩,拉着我去跟吴邪合影了。
晚上我们去一个大广场看冰雕。
吴邪好像真的很喜欢冰雕,他的脸被五光十色的灯描画出令人影响深刻的幸福,一直在微笑。
胖子拽着解雨臣和黑眼镜不知道跑去哪里了,霍青青和霍雅雅跟冰雕挨个合影,吴邪就跟个孩子似的跟冰滑梯耗上了,拽着我排在一队小孩子中间,全然没有不自在。
于是我问他:“你喜欢哈尔滨?”
他回到:“山东瓜子庙,西沙群岛,柴达木盆地,巴乃甚至长白山,我都喜欢。”
我称赞他:“嗯,都是大斗的地方。”
他一愣,然后笑得打跌,一边笑还一边摇头:“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明白。”
玩滑梯玩够了,他就买了冰激凌跟我一起吃。天很冷,无论是什么口味的冰激凌进了嘴里,都只有一个感觉——甜。可他问我喜不喜欢的时候,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喜欢。
吴邪很得意:“嗯,我就知道,即使你看起来很酷,也会喜欢吃草莓口味的!”
我抿抿嘴,没告诉他,这种粉红色让我很尴尬。
最后,我们在溜冰场门口重遇了胖子他们。解雨臣一脸兴致盎然,问吴邪会不会滑冰,听说吴邪会,露出了诡异的遗憾表情。
我接过胖子租来的冰鞋,穿上,站起来,向吴邪迈步,随即——
PIA!
趴倒在吴邪脚下。
……
“噗!”
“哈哈哈哈哈!”
第三章 再度生离
更新时间2012-1-614:14:24字数:2288
滑冰场里,吴邪一边掺着我的胳膊教我,一边抖着肩膀笑:“噗!你也有今天!噗!”
我垂着眼努力,保持自己的平衡。身边,解雨臣和黑眼镜划过,留下“哈哈哈”的笑声。
吴邪突然问我:“小哥,张家当年就是关东起家的吧?你身为东北人,竟然不会滑冰?!”
我回应他:“……”
“噗!”吴邪笑得更厉害了,“你在生气!?”
“……”
他开始前仰后合,额头时不时擦过我的肩膀,我跟他离得很近,近到能看到他笑眼中的悲伤。
从滑冰场出来,坐上回宾馆的车,解雨臣突然收起了笑脸说:“行程变动一下,明天一早,咱们动身去山东临淄。”
车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我侧头去看吴邪,他正死死盯着窗外,双手放在膝盖上,食指交叉,骨节苍白。
胖子不快地嚷嚷:“解爷,不是说出来散心嘛,怎么好好地就变成了夹喇叭!?”
解雨臣耸耸肩,黑眼镜接口说:“胖爷,可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啊。”
“我今晚回北京。”胖子答得干脆。
解雨臣推推我:“小哥,你怎么看?”
我把视线从吴邪的手指上收回来,对胖子说:“一起。”
“……”胖子的脸憋得通红,半天冒了一个字:“×!”
回到宾馆,确定吴邪睡着了,我就去了胖子那。
胖子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抽烟。见我进去,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把手机递给我,指着上面那个笑靥如花的可爱小女孩对我说:“我女儿,王小云。”
我看着,直到胖子把手机收回去。
“到了临淄,带吴邪走。”我对他说。
他叹口气对我说:“你这是逼着吴邪恨你。”
我盯着他,等他答应。
他颓然地抽着烟,问我:“你到底想起来了多少,你到底想拿吴邪怎么办?张起灵,你的心让狗叼走了?”说着,他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小动静。那个偷听者的呼吸似乎有着特殊的旋律,让我敢肯定,他是吴邪。我没理睬胖子的眼色,坐到他床上对他说:“我曾经有个朋友,叫陈雪寒。”
“我曾经有个朋友叫陈雪寒。
什么年代我记不清了,他究竟是个什么人,我也记不清了。
但我在青铜门后面刻了他的名字,大概,我不想忘了他。
我只记得几个画面,他对我笑,他走在我身边,他……葬身长白山。
我在长白上,不仅仅是守着一个秘密,还是……守着他这个人。他曾经是我跟世界唯一的联系,不顾一切的想让我活得像个人……
胖子,很多事情我都懂,只是有些东西,我只能给特定的那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
胖子抽了口烟:“收了吧。”他掐灭烟,冷笑了一下:“吴邪已经走了。刚才那些话你都是说给他听的?你怎么不投身演艺事业,奥斯卡小金人就是为你留着的啊。”
我垂下眼,不吭声。
“说出来的话真够诛心的。”胖子烦躁地拍着沙发扶手,“小哥,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吧?”
我站起身,往房门走。
胖子一下掀翻了茶几:“我×尼玛张起灵!你把吴邪当什么?吴邪当年陪你刀山油锅闯了那么多地方,恨不得把自己点着了就想把你捂暖和,你都忘记了不在乎是不是!去尼玛的跟世界唯一的联系!早知道你这么个混账,当时我就算绑也会把吴邪绑在杭州!你不配,张起灵,你不配!”
我没回头,拉开门,步伐沉稳地往外走。
有些东西,我只能给特定的那一个人。只有那个人。
但我没法告诉你,胖子,那个人,恰好是吴邪。
前往山东的火车上,吴邪一直在睡。解雨臣、黑眼镜、霍青青和霍雅雅,凑在一起开始打麻将。
胖子压根不理我,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我坐在床边朝外看,想着到临淄以后的事情。
霍青青今天一直在胡牌,赢了就心情很好的跟我搭话:“张爷,你觉得很冷吗?怎么裹那么严实?”
我看了她一眼。
年轻女孩嘻嘻地笑着,继续投入到牌局中。倒是解雨臣抬眼看我,眼神中意味不明。
吴邪醒了,仍然是一副困顿的样子,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他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眼睛有点恍惚地看————着打牌的四个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却是在问我:“……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身体没动,对他说:“解雨臣不是好相与的。他一直没有放松对我的戒心,这次临淄下斗,他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明器,还有我。他不相信我会远离那个秘密……我来稳住他,你跟胖子再去一次瓜子庙鲁王宫,想办法把鬼玺放回棺材里,这样,老九门跟张家的协议才算结束,我就彻底挣脱出来了。”
吴邪消化了一会我的话,问:“你会……干掉小花?”
“暂且避其锋芒。你把东西放回去就回杭州,我会去找你……还是湖边的那个店吧。”
“嗯。”吴邪的声音在打颤,他又问了一遍:“你有没有骗我?”
“没。”我对他说。
他突然探过身,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回身看他。他说:“我信了。”
……
吴邪走得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头都不敢回,所以他也看不到,解雨臣和黑眼镜,还有霍青青和霍雅雅,根本没打算追。
我们5个人沉默地坐着面包车到了临淄郊外。临淄本就是一个小地方,很平静,一点小事就会闹得人尽皆知。所以我们小心地绕过了所有村子,不想让他们注意到我们这些奇怪的外乡人,在傍晚到达目的地。
黑眼镜拍拍我的肩,带着两个女人去望风了。
而解雨臣,动作利索地拔了枪,挑开我头上羽绒服的帽子。
看清我的样子,他微微一愣,随即挑眉,把枪收回腰间。
大风在旷野上吹过,我没什么话对他说,他似乎,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
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不答反问:“……头发白了吗?”
“白了。”
“嗯。”
“……而且,皱纹很深。”
“嗯。”
“你还剩多少时间?”
“不多。”
“吴邪也会这样?”解雨臣眉头紧锁。
我看着瓜子庙的方向:“只要他把鬼玺放回去,协议就结束了。”
解雨臣问:“结束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多余的东西。”
“比如?”
我重新带上帽子,眼睛扫过自己干枯的,青筋暴突的手——那双手,跟所有老年人的手没有任何差别——又把手缩回了衣服里:“关于我的记忆,不会衰老的身体。”
“解家欠你的。”解雨臣在我身后说,“有没有什么有的上我的地方?”
我想了一下,对他说:“我想租吴邪给我买的那个房子。”
第四章 长白山上
更新时间2012-1-614:59:29字数:3106
我现在是个有名字的人,叫张聪。我还给自己设计了很完善的背景,一个儿子出国的鳏居老人。
我的生活内容,就是住在杭州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很普通的楼层里,每天进进出出,时常坐在楼下,看着那位名叫吴邪的房东上下班,跟他聊聊天,说说话。
吴邪总是对我笑,很亲切地唤我“张大爷”。他还曾经对我说:“您看起来很眼熟……”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我是谁。
……真好。
日复一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衰竭,我比谁都明白,没有时间了。
所以,我选择登门拜访吴邪,恰好撞见他家的门厅里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吴房东有点羞赧地对我说:“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准备登记了。”
我有点讶然,叹道:“这么快啊。”
他笑着说:“嗯,因为我得了挺奇怪的失忆症,前头十来年的东西都模模糊糊记不清了。您别看我显小,我都是奔四的人,耗不起了。”
我微笑点头,对他说:“挺好的,男人四十才一枝花呢。不过小吴啊,我准备退租了,赶不上你们的婚礼,跟你说声恭喜。”
吴邪笑得很开心,出于礼貌他问了句:“您要去哪?”
“回老家,长白山。”
我看了看吴邪脸上岁月的痕迹,按捺住心中不只是快慰还是伤痛的苦涩,对他摆了摆手,回到了对门,一阵眩晕,只能靠在门上,用手用力抠着自己的左胸口。心脏在绞痛,不知不觉,汗已经湿透了后背。我怔忪地看看墙上画的正字,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去东北的火车上,我本来是中铺,幸好下铺的小姑娘心善,跟我换了铺位。
她是个很热情很健谈的人,特别受不了冷场,总是源源不断地找话题,还喜欢给人起代号,比如我,就是“闷油瓶爷爷”。
20多个小时的火车实在太过漫长,所以,我半阖着眼睛,跟她讲了一个故事:
“我认识一个人,他出生在一个大家庭,因为天赋异禀,所以一出生就被赋予了一个特殊的名字,担负起了家族的众人。当然了,责任和权利是相应的,为了实现自己的使命,他被赋予了漫长的生命和不老的样貌。他长长久久地活着,不断完成自己的任务,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不断逝去,他慢慢地学着疏远人群,因为不上心就不会伤心。但是,对于每个对他友善的人,他都会在住处刻下他们的名字……只可惜,这个人有家族遗传的失忆症。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把那些重要的人忘个精光。”
“真可怜。”小女孩咋舌。
我笑:“那个人倒是很感激自己的失忆症。虽然不断失忆不断记起的过程十分麻烦,但至少,他不需要背负所有的曾经。如果不是十年一次的失忆症,他一定会因为对亲友的思念而崩溃。”
女孩若有所思地说:“有道理。”
我继续讲下去:“就这样过了很久,说不上是好运还是厄运,他又碰到了一个试图接近、陪伴他的人,那个人跟长生者家族的秘密有关系,于是,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
女孩子连忙问:“男的女的?”
“男的。”
“呀~”女孩子笑得很古怪,两眼放光:“然后,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那个试图接近的,叫吴邪的人,就用一股近乎幼稚的执拗,打动了那个长生的,名叫张起灵的人。
那么平凡的一个人,却能说出“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知道”这样令人手足无粗的话。
那么普通的一个人,却敢什么东西都不带的一路追到长白山。
不过是亿万人中的一个青年,却可以让心如死水的张起灵,在青铜门后,用近乎虔诚地态度划下一个又一个正字,期待着两个人的重逢——即使知道重逢之时,就是长生终结的时候。
协议存在的意义就是被遵守。当我代替吴邪前往长白山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协议被打破了,老九门和我的命运都被打破了。
秘密被迫给自己选择了新的守护者,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相应的,为了守护秘密而存在的长生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鲜少对吴邪说谎,所以,那句“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我言出必行。
我替你守住这最后的十年。十年之后,你来或不来,我都已经忘记了你,不会怨恨你,不会牵绊你……也不会让巨大的秘密毁了你的人生。
说到做到。
就像我对你说过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一样。
所以,吴邪,即使不能告诉你,但那一切都是真的。
无论是在地上刻下的名字,还是跟你住在一起的约定,又或者是给某个人的感情,都是真的。
我也喜欢瓜子庙、喜欢西沙群岛、喜欢柴达木,甚至喜欢束缚了我命运的长白山。
直到被小姑娘摇醒,我才意识到,自己讲着讲着故事就睡着了。
……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火车已经到站,非常巧,那小姑娘也是去长白山。我无论怎样都说服不了她,唯有同意她同行。
反正……到山脚下把她打晕就可以了。
……
谁知,她十分利落地拦住我试图打晕她的手。
我有点发愣,而她,用手在耳后摸了摸,干脆地撕掉了一张人皮面具,用我熟悉的男声问:“得了,继续说故事吧,张大爷,闷油瓶‘爷爷’。”
我看着面前穿着女装的吴邪,反应不过劲儿。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很用力,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骨头的惨叫,他凑近我,几乎是咬牙切齿:“我说的话你都当放P是不是?!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十年前的小孬种了!”
我怔愣地看着他。
他怒极反笑:“行,我知道自己闷不过你。故事还没讲完呢,怎么,你讲不下去了,那我讲行不行?”
“那个长生的人,替那个试图接近他的人跑到长白山下守了十年秘密!倒是很有牺牲精神嘛,反正十年之后就失忆了……他倒是轻松,完全没想过另一个人的感受!另一个人就是个傻缺啊,在外面纠结了整整十年,做了十年的噩梦,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就是想把对方接回来!日子一到就跑到长白山,即使长生者失忆也不在乎!”
我头痛欲裂:“……别说了。”
“你必须听下去!”吴邪抓着我,我衰老的身体没法跟他的力量抗衡,“然后呢!你这个混蛋!什么都想起来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料定了小花不会放过你,也绝对不会伤害我吧!?你是料定了胖子把我当兄弟,绝对会逼我跟你一刀两断吧!?”
我看着他。
他的眼圈是红的:“你对料对了。小花没为难我,胖子带我送回了鬼玺,一个字都没提过你这个人!”
“可是我没忘。”他慢慢松开自己的手,“闷油瓶,我没忘了你。就算我想忘,我写了整整十年的盗墓笔记(此笔记非彼笔记),也不允许我忘了你……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他的眼泪砸在我的手背上,“那天那姑娘是易容的手艺人,我就知道你又要跑了,所以找她来帮我做了这个女人的面具……”
他松开我的手,遮住自己的眼,呜咽着说:“我没有你那种管用的病……闷油瓶,我忘不掉……你别……别再……让我伤心了……我,受不住这个……你别跑,我真的……再也,受不住了……”
我突然觉得嘴角有点湿,半晌才意识到,我哭了。
吴邪背着我,慢慢地往山顶走。他说,人又不是鼹鼠,干嘛老往地底下跑,你在下面守得够久了,不如看看上面的风景。
我趴在吴邪背上,觉得很累很累,但还是撑着眼睛,想多听两句他说的话。
他笑着说:“十年前下斗,我菜得可以,都是你一次又一次地抗我,想不到有生之年,你也有需要我背着的时候。”
我跟着笑。
往上爬了有小四百米,我开始气闷,吴邪听出我呼吸频率的变化,停下脚步,把我放下,拿出氧气筒让我吸了两口,然后在我身边坐下,跟我一起看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还有湛蓝的天空。
吴邪从包里拿出鬼玺,在附近的时候上砸了个粉碎。我只是看着,没吭声。
我们两个人在那里做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冻透了。
他问我:“还有多长时间。”
我顺着声音对他挑挑嘴角,没有告诉他,我已经看不见了。
这次,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淡定:“……等我,走了之后。你就下山吧。”
“嗯。”
我耳鸣地几乎听不到他说话,还是问他:“……你在骗我吧。”
“嗯。”
我感觉到他用两只手臂环住我,我感觉他用额头抵住我的,我依稀听到他说:“这样就不会冷了。很暖和吧?”
……嗯,暖和。
我感觉有冰凉的液体砸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温暖着我的人在微微颤抖,他的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嘘,睡吧。”
——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因为,我就在你身边。
=====END=====
转自笔者:风竹夭
(看了很想哭,瓶邪虐起来无人匹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