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藏龙》这部电影是李安根据王度庐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曾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等四项大奖,这也是华语片第一次获得奥斯卡。
在所有我看过的武侠片里,如果要排个顺序的话,我想第一个就是《卧虎藏龙》,其次是《一代宗师》,然后《新龙门客栈》、《黄飞鸿》系列等。
第一次看到《卧虎藏龙》,是在2005年开始学电影的时候,在学校的阶梯教室里。
影片的开头,伴随着低沉悠扬又略带伤感的大提琴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桥流水,继而是蓝天白云下白墙黑瓦的典型徽派建筑,江南水乡的风貌,古香古韵的意境,通过短短几秒的镜头,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慕白一袭长衫,一匹瘦马,缓缓走在青石古道之上,马蹄踢踏。
所有关于江湖的想象,一下子激发出来。
镖局、宝剑、闭关修炼等等这些词汇,也是那个时空里所特有的,带着特定意味决定人物行为准则的符号。
李慕白说,闭关静坐的时候,自己一度进入了一种很深的寂静,周围只有光,时间、空间都不存在了。然而他却没有得道的喜悦,相反,却被一种寂灭的悲哀环绕。
他说,有些事,我需要想想。俞秀莲问他,什么事。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一些心里放不下的事。她却慢慢看向别的地方。因为心照,所以不宣。
没有放不下的事,只有放不下的人。
俞秀莲的未婚夫孟思昭与李慕白是生死之交,后来一次打斗中,孟思昭为救李慕白而死,再后来,俞李二人共同经历了很多事,彼此的感情也日渐加深。然而两人都恪守着对孟思昭的情和义,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很多限制与束缚,多数时候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内心。
如果,能再勇敢一点……
据说最早李慕白的角色,李安是想找李连杰来演,因事未能成行,而换成了周润发。只是李连杰在他的电影中极少表现男女情感,更何况俞李二人婉约隐晦欲说还休的感情,很多地方都是靠着眼神和面部表情等细微的动作来呈现出来,这方面恐怕还是周润发表现的更好,除了他那一口港式普通话。
影片两条明线,除了李慕白与俞秀莲,还有罗小虎与玉娇龙。两条线串联到一起的工具,即是那把青冥剑。
玉娇龙生长官宦之家,不得不遵守那一套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的规矩。按照一般的轨迹,待她长大之后,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入门当户对的家庭,渐渐失去棱角,成为跟自己的母亲一样的人。
然而在这一条稳稳向前而行的生命线上,因为与两个人的交汇,而出现偏差,细微的变动,导致方向的完全转换。
首先是碧眼狐狸隐姓埋名藏在了玉府,教会了玉娇龙武功。后来因为一个靠图一个靠字,玉娇龙从碧眼狐狸盗得的武功秘籍中反而学到更多,直到有一天胜过了碧眼狐狸。玉娇龙说,你给了我一个江湖的梦,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可以击败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我看不到天地的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又能跟随谁。
一个人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大到无边,第一次因为感到世界之大而心生恐惧,是在什么时候?
第二个遇上的人,则是她的宿命。
一个是纵横大漠烧杀掳掠的强盗首领半天云,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大小姐玉娇龙,在茫茫大漠中追逐,她要他还她的梳子,但梳子本身已经不是她脱离自家的马队的理由了,更多的是内心对外部新奇世界的向往,对长久以来的束缚的挣脱。
两人在大漠中追逐的过程,是她内心野性的释放,释放的过程中,愈发明确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真正会爱上的,是什么样的人。罗小虎的出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她认知的世界的一种拓展,如果说在此之前,她曾羡慕过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生活,那么认识罗小虎之后,在两人短暂的相聚时间里,她第一次触摸到了这种世界的真实质感,炽热、强烈,如同大漠的风沙,和强盗们的烈酒。同时,现实的两股力量开始拉扯她的内心,一方是原本生活的世界的礼义廉耻的规范,以及更重要的是对父母的血浓于水的情感,另一方却是一种迅速滋生强大无匹让她柔肠百结的 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两股力量拔河一般交互撕扯,鲜血淋淋。
终于,她还是屈从于前者,跟随父母回到了京城,并且迅速在父母的安排下,与门当户对的鲁家公子订婚。
在此过程中,她认识了俞李二人,见识了青冥剑,并因好奇心盗走了宝剑从而引发了一场血案。
碧眼狐狸诱惑她,说,要是你真成了朝廷命官的夫人,你会憋死的,天分也埋没了,不如师徒两人闯荡江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想拦就杀他个痛快,江湖就是这样,恩恩怨怨你死我活。
但其实,这并不是玉娇龙想要的江湖。
如果没有罗小虎的再次出现,她会安安分分的嫁人了吧?又或者不会。但是她又没有办法做到抛下一切跟罗小虎回新疆。于是,只好离家出走。
她再次盗走了青冥剑,女扮男装,行走江湖。
或许是受到罗小虎与玉娇龙两人的感情经历的感染,在竹林外的小亭内,俞秀莲给李慕白倒茶,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挲。
他说,我们能触摸的东西没有永远。师父一再的说,把手握紧,里面什么也没有;把手松开,你拥有的是一切。
她说,这世间不是每一件事都是虚幻的。
他说,江湖里卧虎藏龙,人心里何尝不是;刀剑里藏凶,人情里何尝不是。
她说,压抑只会让感情更强烈。
他说,我也阻止不了我的欲望,我想跟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坐着,我反而能感觉到一种平静。
两人不再说话,但听见风吹竹林,鸟鸣啁啾。
两人终于敢于直面对彼此的情感。
影片主要的几次打斗,两次是玉娇龙跟俞秀莲,两次是玉娇龙跟李慕白。在庙外,他将做人的道理融入剑法之中,教她“勿助勿长、不应不辨、无知无欲,舍己从人才能我顺人背。”
然而她叛逆的性格,是无法接受这种说教的。
另一段打斗,是竹林之战。这一段情景如诗如画,美轮美奂,每一个画面都美到极致,是导演将中国传统水墨画与国人对于武侠式功夫相结合的展示。中国功夫区别于世界上其他功夫的地方,除了讲求武德之外,还有一招一式展现出的飘逸、空灵、潇洒,渗透其中的哲思,以及武功本身对练武之人的气度、内心的影响。
跟俞秀莲的两场打斗,尤其是第一场城墙根下,密集的鼓点配合着两人的拳脚,音乐与情节的高度契合,让人心脏都要跟随鼓点的节奏跳动起来。而另外一场在镖局里,则是传统的十八般武艺的一次大展示,刀枪剑戟轮番上阵,让人大开眼界。
李慕白中了碧眼狐狸的紫阴针,自知生命已到尽头,只剩一息尚存。俞秀莲劝他用这口气炼神还虚,解脱得道,圆寂永恒,不要浪费在自己身上。
而到了这个时候,对他而言,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说,我已经浪费了这一生,我要用这口气对你说,我一直深爱着你。
他说,我宁愿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远的孤魂……
李慕白死去,俞秀莲对玉娇龙说,无论你对此生的决定如何,一定要真诚的对待自己。
玉娇龙去武当山找罗小虎,重提起之前罗小虎讲给她的一个故事:如果谁敢从最高的那座山上跳下来,天神就会满足他的一个愿望。
也就是,心诚则灵。
武当山巅,烟云缭绕。
她说,许个愿吧小虎。
他说,一起回新疆。
她纵身跳下,他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