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北平无战事》,一大帮影帝视帝扎堆飚戏,看得很是过瘾。实话实说,有喜欢的,也有不太喜欢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刘烨。老是端着,嘴里叼根雪茄,面无表情,演技一般。而角色在剧情中的地位作用,说白了,少了他不行,但是从头至尾,就是个“打酱油”的,因此对于演员而言,实在也是很无奈的一个角色。
撇开这些影帝视帝不说,整部戏里最让人难以忘怀,魂牵梦绕,恋恋不舍的,可能恰恰是一个配角,崔中石。
饰演崔中石的演员祖峰,这些年能够大红大紫的角色并不多。多年前的《潜伏》里的国民党特务李涯,让观众记住了祖峰。而与角色性格气质的零距离,对于崔中石丝丝入扣的演绎,毫无疑问,应该是祖峰先生表演生涯中的又一个巅峰之作。
崔中石何许人也?在1948年的北平,他的公开身份,是央行北平分行的金库副主任,行长方步亭的得力助手,一个精明能干的青年才俊,金融奇才。而他的真实身份,则是中共地下党员,随时随地都会处在危险中,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的人物。
崔中石的第一次出场,是到南京,为了营救因违抗军令而以“通共”罪名被押上国民党的特别军事法庭的飞行大队长方孟敖。表面上,是为了替行长方步亭营救儿子,其实是为了营救与他单线联系的中共党员方孟敖。崔中石与国民党要员徐铁英的那番谈话,态度不卑不亢,进退分寸拿捏得极好,说是“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丝毫也不为过。
从徐铁英那儿出来,游走于秦淮河边,约定时间在公用电话亭与上级联系。当他第二次来到公用电话亭,身边来了一个挑担卖汤圆的,一个拉黄包车的,马上警觉地离开。
河边的小茶馆里,有艺人在表演苏州评弹,崔中石一边品茶,又点了一首周璇的《花好月圆》,“浮云,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看似悠闲自在,内心高度紧张,脸上的表情张弛有度,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剧中的崔中石,居然还是一个上海男人,在南京中央饭店的那个晚上,与妻子通电话时,说的是一口纯正的上海话。如今的电视剧中,恐怕很少能听到如此纯正的上海话了。作为一个喜欢沪语的观众,看到此处,真是意外惊喜。
剧中的崔中石,职位不算很高,却处在一个需要与方方面面打交道的关键位置,各种利益纠葛,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漩涡的中心交叉点,既有极高的职业素养,更有公开或隐蔽的特殊身份。经常有大笔资金从他手里经手转账,自己的家里,却是家徒四壁,清贫到几乎连正常生计都难以维持。为了营救方孟敖,崔中石曾经许诺徐铁英以重金,将被枪毙的贪腐官员的隐蔽的股份转到徐的名下。而当徐铁英堂而皇之地找上门来,要求崔中石兑现承诺的时候,崔中石却出人意料地将这笔钱秘密转给了地下党,因此才送了性命。表面上看来,崔中石几乎是以一种自我暴露的方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是实际上,崔中石的牺牲,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因为他一死,涉嫌贪腐的徐铁英马汉山等人,就永远也说不清楚,谁也不敢说崔中石就是共产党了,因此保护了方孟敖等人和地下党组织的安全。
不知为什么,看到崔中石,无端地会想起前一段时间非常流行的一个说法,暖男。
所谓“暖男“,顾名思义,当然是那些有责任心和担当,懂得关心照顾别人,有着温暖情义的男人。如果说,一般具备如此品质的男人就能称为“暖男”的话,那么崔中石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暖男”,而且不知要高出好几个档次去了。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生活在六七十年前的崔中石,今天看来,几乎毫无“违和”感。他可以生活在民国年代,也可以活在当下。在那个年代,他是一个职业革命者。而如果活在今天,崔中石也可以是一个纯粹的白领精英,金融奇才,一个有生活品位,有担当,可以悉心照顾家庭亲人的好丈夫好父亲。毫无疑问,崔中石有理想信仰,但绝对不是挂在口头上慷慨激昂的那种。他看人的眼光,既是机警睿智的,随时都能觉察到可能的不测,但同时又始终传递着温和温馨,对于同事朋友亲人,善意满满。他说话的声调,从来不会高八度,却又蕴涵着执著与坚定。这是由他的真实身份所必然决定的,因为在那个年代,他是一位坚定的职业革命者。当然,崔中石没有拿过枪,也没杀过人,他不嗜血,他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职业革命者。
无论是民国或者是在当下,相信崔中石都能如鱼得水,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而且就在牺牲之前,崔中石与战友们的约定是,胜利之后,去德胜门,一起穿着军装照张相。那是他发自内心的憧憬。但是,让人心生疑虑的是,如果崔中石没有牺牲,他能活过后来的年代吗?
如果崔中石活了下来,他会遇见什么呢?————一系列的政治运动,直至文革,恐怕没有一个运动,他能躲得过去。他优雅的气质,可能会与新社会与“革命形势“格格不入;他善良正直的秉性,很可能会因此而被一些卑鄙小人所陷害。尤其是在那个“历史问题”可以轻易就毁了一个人的年代,不要说捕风捉影,那些与国民党高官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瓜葛,即便他自己没有得到过一分钱的好处,可能还是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事例,难道还少吗?
但是,无论怎么说,今天来看崔中石,离我们这个时代,似乎并不遥远。做人要有信仰,也要有人格与境界,有一份良好的职业素养,作出只属于自己的一份成就。最为关键的,心里有爱,不论是看人的目光,还是说话的语气,最起码能发自内心地以善意待人,给人温暖,给人以生活的信心和力量。倘能如此,相信你无论从事什么职业,你都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暖男”?
崔中石与“暖男”,似乎有点不太沾边,但是如果细细品味,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