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屠岸贾只是个悲剧
李兴濂
在戏剧和民间传说中，屠岸贾一直是以一个大奸臣的面目出现的。元代作家纪君祥创作的《赵氏孤儿》杂剧，以后的许多剧种都据此编出了精品剧目，多年流传。近日热播的陈凯歌的《赵氏孤儿》，屠岸贾也是个奸恶的权臣的形象。因此，屠岸贾成为中国春秋历史上的一个大奸臣。屠岸贾也因此而成为老百姓耳熟能详的奸臣形象。
说屠岸贾是大奸臣，是因为他谋害晋国大忠臣赵盾，致使赵氏一家满门抄斩。事情是这样的：晋襄公时，赵盾是首辅大臣。晋襄公早早去世，太子尚是幼儿。从国事考虑，赵盾想迎晋文公的另一个儿子、晋襄公的弟弟为君。可太子的母亲不允，于是立了太子为晋灵公（《史记·晋世家》、《史记·赵世家》）。这就为晋灵公与赵盾之间埋下了心结。到了晋灵公长大成人，与赵盾的关系也越来越僵。言不听、计不用，后来更想杀掉赵盾。赵盾赶忙逃跑，还没跑出晋国国境的时候，他的弟弟赵穿杀掉了灵公。襄公的弟弟继位成为晋成公。赵盾返回来又当了首辅大臣。晋国的太史董狐据此写道：赵盾弑君。后来晋成公去世，其子继位为晋景公。赵盾此时也去世了，他的儿子赵朔继承了爵位。赵盾时埋下的隐患这时突然暴发了，晋灵公时的宠臣屠岸贾做了司寇，主管政法工作。开始追究杀晋灵公的旧案。抓一批人、审讯一批人、惩治一批人，这就顺理成章牵到了赵家。屠岸贾说：做臣子的杀害了国君，他的子孙却还在朝为官，这还怎么能惩治罪人呢？于是他和将领们率领军队在下宫攻袭赵氏，杀死了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并且灭绝了他们的家族。最后清点人数时发现了赵朔的夫人庄妃不见了，庄妃是晋成公的女儿，屠岸贾又挑拨晋景公，庄妃已经有身孕了，如果不除掉留下赵氏骨肉，将来回成为祸患。屠岸贾杀害赵氏一家，连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婴儿他也不放过，就是想斩草除根，《赵氏孤儿》的悲惨故事因此也就上演了。于是，也留下了屠岸贾奸诈阴险残忍一代奸臣的骂名。
屠岸贾杀害赵氏一家，固然有他残忍的一面，但从维护晋国统治利益来看，按照孔天子君君臣臣的学说，屠岸贾的所作所为也是值得肯定的。他维护他所効忠的君权，为宠信过自己的灵公报仇，他作为司寇维持法纪，这都是做为臣子应该做的。就晋而言，他是忠臣。史上记载称屠岸贾是不请示国君就擅自动手的，但作为忠臣，屠岸贾不可能在晋景公不知道的情况下敢这样灭掉一个国家重臣、功臣的家族。显然他是在执行景公的指令才行事的，更何况他是为国君主子复仇。
屠岸贾害死赵氏一家，得到了皇帝的器重。但是最后屠岸贾一家也为赵氏一家当了殉葬品。赵家被灭了族，靠了一竿忠心耿耿的家臣护佑，保留下了赵朔的一个遗腹子。过了15年，晋景公得了病，找人算卦，算卦的说是曾建立过功勋的大家族后代不顺利，因而做怪。另一大家族的首领韩厥跟晋景公提出和分析了赵家的历史，并说赵家仍有后人在世，于是景公依靠韩厥的部下，迫使将军们认可赵氏孤儿赵武。并一起攻打屠岸贾，诛灭了屠岸贾的家族。景公重又把原属赵氏的封地赐给赵武（《史记·赵世家》）。
历史就是这么诡异，剃人头者反被人剃。屠岸贾灭赵和赵氏灭屠岸贾，主要是君王不尊重重臣、不体恤重臣，不以天下为重，在导致矛盾激化后又不能有理有节地惩戒有过错者、团结其他重臣，而是指使人轻易灭掉一个功臣重臣的整个家族。由此而使其他重臣人人自危，竞相强化家族实力，百般笼络人心，凡事以家族利益为重。整个晋国的利益格局因此发生了彻底变化。而在屠岸贾灭赵之后，又不能将错就错，任用忠臣强王室、弱家族，抓回统治权，而是反手又灭了屠岸贾的家族，这样就导致没人敢于因维护王室而挑战大家族，使家族势力无限扩大，敢于对抗王室。晋灵公不是一位贤明的君主，由于他的昏庸荒淫，制造出许多暴虐之事，使当时曾经称霸一方的晋国，渐渐的走向衰落。
屠岸贾所维护的晋王室，很快就一蹶不振，最后丢了天下，而被屠岸贾诛灭的赵家，却很快建立起赵氏王国，赵国成为一个强盛的大国。从成王败寇的实际出发，屠岸贾所维护的晋王朝，由于君王的腐败无能，君王一垮，你就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个君王眼中的异类，就要被砍头，就被打入了贰臣传。另一方面，无论忠臣也好，奸臣也罢，从来都是君王得心应手的工具，是君王的一条狗，他让咬谁就咬谁。屠岸贾秉晋景公之意而出头维持朝纲的，但情形一变，君王翻云覆雨，恶名自然就有臣子独担，成了被千秋万代唾骂的丑角。
中国历史上，凡国乱时，总是要揪出几个奸臣做垫背，把乱国的罪名推给奸臣，说他们是窃取权柄，勾结祸乱，动摇宗祠，屠害忠良，心迹俱恶，终身阴贼。因而人们就形成了这样一种观念：皇帝君主是圣明的，国家发生变故是由于几个奸臣专权乱政所致。其实，“君正则臣正，君以公则臣不敢以私干之。”先有昏君暴君而后才有忠臣奸臣，忠臣以生命维护皇帝的名誉，奸臣以恶名保住了皇上的形象。只有昏君暴君当道时，奸臣才得以遂其奸。没有晋景公的昏庸，屠岸贾怎么能灭了赵氏家族？！但是，为了维护君主的形象和名誉，树立他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避兑归罪君主，就要在国家政局混乱之时，揪几个奸臣来缓和矛盾，化解危机，为皇上遮丑。皇上都是好皇上，都是奸臣祸的国，让天下百姓去骂奸臣吧！千百年来，这一观念成了统治者的权术，成为人们判断正邪忠奸、褒贬人物的标准，影响至今。其实，上梁不正下梁歪，祸国殃民的正是那些至高无上的昏君暴君，而奸臣只不过起了助纣为虐、推波助澜的作用。屠岸贾不过是个悲剧，一个政权内耗的牺牲品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