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艳秋终于去世了,是自然规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她比一般人长寿了许多了,98岁。
我感到伤感的是她的特别,她是京剧鼎盛时期挂过头牌的唯一的鲁殿灵光。我一直期待能有一个团体出面,能记录她的生涯 。她的珍贵之处,不单是因为她是最早学程砚秋唱腔的女艺人,也是由于她的曲折生涯,不仅是京剧史,也是民国史和抗日史的见证人。中国不是没有人治史,只是史家死死地抱住乾嘉传统,重经而轻人,总要等人死了,才拼命翻故纸,生出一大段公案来。
新艳秋是一个了不起的人,青衣唱到86岁的也只是她了。她年轻时刚刚偷学程艳秋时,程先生很不高兴,一发现她在台下偷学,就会做一些身段小动作,而这些小动作没有人指点窍门是一定学不好的,一次她学程先生台上的一个甩线尾子的动作,没找到窍门,结果缠成一个线葫芦,满堂倒彩,其中的辛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她和程先生是不交一言的,一直到解放后,程先生才原谅了她,并有意指点她《锁麟囊》,而程早逝,此事不遂。
在抗战后期新艳秋被迫成了金璧辉的奴隶,胜利后被称为通敌的汉奸下在国民党的牢里,解放初期还是郁郁不得意,梅先生到南方演出时,有人就见到她到梅下榻处流泪求助,最后到江苏戏校教戏。
文革后又演出程派戏,时间太早,程派还没有像今天一样大红,当时赵荣琛王吟秋还很少上台,更何况没正式拜过程砚秋的她。
待程派一拥而上时,新先生已垂垂老矣,只有在纪念演出时露演。观众均对她很尊重,上台总是满堂彩声,新先生的演出还是老成典型。
以前重看演出录相时,我心中就悲哀,总觉得她一辈子不得意,人们没有与她应该有的重视,她是程派早期剧目的全面掌握者。窃以为,女演员学程派一定要学早期的程派唱法,后期的程派嗓音是不得已的闷暗,而新艳秋的唱法是学程派唱腔最好的门径。
斯人已逝,夫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