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听郭德纲的单口相声和评书是我平日聊以自慰的一个习惯。睡觉前听几集老郭，一切烦恼忧愁就都忘记了，这确实是相声的价值所在。《蒸骨三验》是我所听过所有的老郭的单口相声和评书里，最让我听后不能平静的一个长篇故事了。（该评书风靡三四十年代，评书表演艺术家张少佐曾经也演绎过。但传统艺术，不隶属于特定的某个人。老郭为说这段评书还被人告过……见怪不怪。）老郭的单口和评书里，有妖魔斗法的，惩恶扬善的，也有官场斗智、市井百态的，种类繁多，但都是劝人向善，教人学好的。故事中善恶有报应，冤屈得昭雪，让我听完了，每次都能引发对当下社会的思考。虽然他从来没挑明，但明眼人都能瞧明白：这是借古讽今。
《蒸骨三验》的故事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古讽今的例子。“蒸骨”的意思，就是验尸时，上锅蒸死人的尸骨，据《洗冤录》记载，这是一个可以分辨死人亲属关系的方法，但是事实证明很不科学。“三验”是三次验尸的意思。究竟为什么一具尸体要反复查验三次呢？——我怎么也有讲起故事的感觉……
我大概说一下这个故事的梗概。《蒸骨三验》是一部根据发生在明朝正德年间的真实故事改编成的传统公案小说，讲的是：明朝正德年间，忠厚善良的孝廉王松亭辞退盗卖主人宝扇的奴仆，恶仆之妻“脍朱氏”挟怨诬陷王松亭与其妹王瑞英通奸。王瑞英是专业的贞节烈女，冰清玉洁，而且她自幼与富豪黄文登之子订亲。黄家碰巧遇到脍朱氏，听信其谣言，便状告王松亭，其实是想获得王家巨额赔偿。刚当官两天的县太爷朱冀求升堂审案，命“稳婆”查验王瑞英的贞洁之身。因为没有收到好处，稳婆在查验时做手脚，诬陷王瑞英不干不净。纯真刚烈的王瑞英不堪污辱，公堂上自戕身亡，以死相抗。王松亭心痛欲裂，遗尸县衙，愤怒而去，欲奔赴知府上告。县官为逃避当堂逼死人命之罪，接受黄文登重金贿赂和师爷皮顺的歹毒建议，默许皮顺杀死他怀孕八月的妻子，抵换王瑞英尸身，以待今后的查验。知府前来查案，手下“仵作”（验尸官）晋氏兄弟却收受贿赂，第一次蒸骨验尸时耍手段颠倒黑白，使知府误信伪证，错判松亭乱伦之罪，陷狱候斩，铸成一大奇冤。生死关头王松亭之女王月蓉挺身而出，为父喊冤，告到直隶总督府，但总督昏淫无度，与县官、知府沆瀣一气，第二次蒸骨验尸，冤屈依然没能昭雪。眼看这王家一家山穷水尽之时，英雄义士李七李金鳌仗义相救，同时清正廉明的发审官杜重峨明察暗访，识破案情，亲拟诉状助王月蓉冒死拦圣驾告御状。皇帝钦命刑部侍郎杜文辉亲审此案。在第三次蒸骨验尸中，正直的老仵作施巧计揭露真相，千回百折后正义终得伸张，而恶人们终于收获了他们的报应。皆大欢喜。
光试图说故事主要内容就已经够费脑筋的了，可见这个故事真的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在听书的时候，我久久不能平静。我总是忍不住将故事中的情节与当今社会联系起来，而且我发现，这一点也不困难，因为几乎所有角色在现在都能找出原型来。我是个有话憋不住的人，必须说出来才算自己想明白了。所以……
第一，“仵作”是个不靠谱的职业。所谓仵作，就是验尸官，但旧社会的验尸官没有太多的手段，他们大多时候是用一些非常不科学、非常迷信的手法来糊弄长官和老百姓。在这个故事中，稳婆在进行贞洁查验的时候，用的方法非常业余。就是取王瑞英的血，滴入黄酒中，如果血在黄酒中抱团，则是贞洁；如果散开，则是不净之身。稳婆前一天晚上就留门等着人送钱，结果一无所获，于是老稳婆便在测试时做手脚，为了报复。就这样，一起冤案就这么开始了。到后面，一次蒸骨，二次蒸骨，都是被同为仵作的晋氏兄弟操纵的。他们说，蒸骨后，亲人的血会融进骨头里。其实这些都是放屁，能不能融进骨头里全看他们是不是在蒸骨的时候加入一种黄色的药剂。由于科学技术的匮乏，以及当时人们观念的落后，仵作的把戏往往能遮人耳目。而是否对蒸骨验尸做手脚，完全取决于他们的个人喜好，取决于谁给他们送的好处多了。故事中，晋氏兄弟一再收受歹人的贿赂，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但往深层想，是当时的社会体制所造就的。生死攸关的大事，居然只能凭靠这么一门行当来决定，居然只能凭靠个人的喜好来判断，实在是太荒唐了。
仵作这个职位十分类似于今天的法医。凭借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许多过去完成不了的鉴定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是，这项专业技术依然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而且，法医隶属于司法机关，翻成过去的话来讲，就是隶属于县衙门什么的了，这从根本上说，与过去的仵作没有本质区别。中学时持续收看《今日说法》，许多医疗纠纷引发的案件都和法医鉴定结果有关系，而其中常常会发生一些两级法医给出的结论不统一的情况，其中的种种蹊跷，不言自明。
第二，官官相护，暗无天日，办事靠人，问路拿钱。在《蒸骨三验》里，银子可以取人之性命，也可以救人于水火。县官朱冀求，师爷皮顺，知府XXX，直隶总督付国庆等，都是栽在了这银子的手里。按说县官朱冀求本意也非极恶。他是两榜进士的底子，在北京守备六年，刚刚上任，就糟了这么一出。他也是耳根子软，心存侥幸，一步步才走向绝路的。王松亭他们家是大户，又是孝廉，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告状尚且如此困难，告不到皇帝那里根本不可能翻案的，那更何况是普通老板姓呢？而且，在女儿王月蓉告状的途中，倘若一个环节出问题，那就前功尽弃了。如果没有杜重峨的挺身而出，如果没有李金鳌的打抱不平，几次就王松亭和他女儿于危难，那这个故事早就悲剧完结了。这样的故事不是个例，从古至今不计其数，而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但最终冤屈得到昭雪的，又有多少呢？
我在省政府和省法院见过不少组团上访的老百姓们了。他们或冒着严寒，或顶着酷暑，在门口一呆就是一整天。路人们没有驻足停留观瞧的，因为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那些个放下自己手边的工作，或者农活，不远千里，从乡下或者县城跑到省城，就为讨个说法的人们，他们又是遇到了多么过不去的砍，才走上这条艰苦的路呢？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不被逼到绝路是不会这样的，就像中国人不到“最危险的时候”，是不会发出“最后的吼声的”。我不知道向故事里那样的官吏们如今还存在多少，但据我所知，不在少数，但我相信，也愿意相信，像杜重峨这样愿意体察民情、为百姓伸冤的好官也是存在的。但是有句俗话，自古富贵无三代，自古清官难到头。为官的人知道这个道理，在特定的环境下，保持内心一份清澈并不容易。大家都在玩泥巴的时候，你决不能洗衣服。现实就是这样，不明白这个道理，人就只能等着被人玩。
第三，这个社会往往需要一种“跨越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力量来维护正义。在《蒸骨三验》里，李金鳌李英雄，就是这么一个人物。他一身高强的武艺，翻墙入院，上房揭瓦，偷鸡摸狗……这好像不是形容好汉的，不过他的功夫确实了得，多亏了他，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事就被他结露了。而且，在王松亭几次被将要被差人毒害的时候，都是李金鳌拔刀相助。如果说王家的冤案终于得到昭雪，李好汉功不可没。
很多很多时候，正义的伸张是不可能依靠那些权利机关的。我前天看过一个视频，一个大腹便便的傻逼官员，在饭店公然猥亵女童，结果女孩儿父母找过来了，那个傻逼却若无其事，甚至叫嚣着“我就干了，你们能怎么着？！你们知道我是谁么？！”（请自行搜索“我就干了”）我看着视频里那个父亲踟蹰的样子，心里非常焦急。像这样有权有是的衣冠禽兽，罢免官职、开出党籍之类的惩罚简直是隔靴搔痒，而且，就连隔靴搔痒这样的惩罚，都不是每一个恶人都能获得的。我看视频的时候几乎呼吸都停止了，我感觉到了我的肾上腺素在强烈的分泌，这和我每次愤怒到极点、特别想揍人的时候感觉一模一样！我在想，如果我的妻子或女儿被一个高级官员侵犯了我会怎么样。我想，我应该会考虑到后果，比如我可能会坐牢，比如我家人可能会受牵连……但是一个男人连一个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他妈是男人么！！！所以我会不顾一切的干死那个混帐臭不要脸的王八蛋，我要让他付出他所能付出的全部代价！！！我去你妈了个血逼的吧！！！！！！
……见谅，因为想起那段视频太愤怒了……淡定淡定……
但是那个父亲选择了沉默，或借助媒体舆论的帮助。果然，在被全中国网民骂了狗血淋头以后，那个肥猪似的官员终于被“瘙痒”了。面对这样的事，我就常常幻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超人，真的有蝙蝠侠蜘蛛侠，真的有日日野晴矢这样的人，驾驭于制度之上，维护公认的正义，惩恶扬善，让所有做坏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那该有多好啊！这个超人可以是伟大到将动车惨案的真正责任人全部捉拿归案的人，他也可以渺小到只是捉住路边行窃的小偷并将其爆揍一顿的人，但是有这样的人存在，这个社会就不会失去希望。人们绝望的时候，往往是在呼唤正义降临的时候，却盼来世人冷漠的眼神。在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下一个什么？不知道，但无所谓，但千万别是自己。只要不是自己，就行了。
有时候跟人辩论累了，我就只想对他们说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是的，这是一句狠狠的诅咒，也是一句无奈的轻叹。当我们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祈求于苍天。我们祈求上苍开恩，也祈求它开眼；我们求老天爷发慈悲，普降甘露，拯救干旱，我们也祈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好还有天雷劈死那些做亏心事的人。
“为人莫作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嗯，气势如虹，看着就跟真的似的。
当我信心满满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在国内有21处房产的官员，其家人已经成功移民澳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