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与江充
凉月轻风
江充,原名江齐,西汉赵国邯郸人,因妹妹长得漂亮又能歌善舞,嫁与赵太子丹,因而成为赵王的上宾。后来太子丹怀疑他将自己的隐私泄露,将江齐收捕,竟让他逃脱。太子丹便将其父兄杀害。江齐逃入长安,更名江充,向汉武帝告发赵太子丹与同胞姐姐及父王嫔妃淫乱。武帝大怒,下令收捕太子丹并判其死罪。赵王刘彭祖是汉武帝的异母兄,为救儿子上书:“江充是个在逃小吏,以奸诈欺罔,激怒圣上,志在报复私怨,虽烹之醢之,计犹不悔。臣愿挑选赵国勇士,从军征伐匈奴,极尽死力,以赎太子丹罪。”武帝赦其死罪,而赵太子丹被废。
江充在朝廷任职。一天,他别出心裁地打扮一番,穿上自己设计的纱袍,围着燕尾式的裙裾,戴上插着羽毛的帽子,加之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武帝见之称奇,道:“燕赵果然多奇士。”遂问以时政,江充对答如流,武帝甚喜,认为他是个人才。江充觉得机不可失,便主动请求出使匈奴。武帝问他如何应付匈奴,江充从容答道:“事不可完全预料,随机应变即可。”武帝即命其出使匈奴,回来亦很称旨,遂正式拜官直指绣衣使者。
直指绣衣使者,是西汉御史的一种,是皇帝派出的专使,出使时持节仗,着绣衣,可调动郡国军队,独行赏罚甚至可诛杀地方官员。这是武帝为惩治地方奸猾、办理大案而设置的监察官,一般情况下并不常置。江充由一个亡命徒,一下获得如此诸多特权,尤为感奋!他一上任便雷厉风行,一时名震京师。
武帝交与江充主要任务,是督察贵戚近臣的奢侈逾制行为。江充为报皇上的知遇之恩,举劾甚多。他的主要精力是用在纠劾驰道上犯禁之事。驰道,是专供皇帝驰行的道路。据载,“道宽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是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法律规定:臣民车马不得进入驶道,若获皇帝特许,也只能行驶两旁。该律令纯粹是为了维护皇帝的尊严。但这条驰道诱惑力太大,贵戚常常犯禁。
江充知道武帝是个极度虚荣之人,非常讲究自己的尊严,他向武帝奏请,今后若有在驰道犯禁的,将车马没收,把人送往征伐匈奴的军队去。武帝同意。他便在驰道上大肆捕捉,截获甚丰。就连汉武帝的姑母、陈皇后的母亲馆陶长公主,也因犯禁驶入驰道,车马被没收。许多贵戚子弟因违犯了江充的这条律令,被关在宫内,他们都慌恐不安地向武帝叩头哀求,愿意献金赎罪。正愁府库空虚的武帝欣然答应,一下收得数以千万的献金!武帝大喜。
一次,江充在甘泉驰道上,又发现皇太子刘据的使者驶入道中,江充下令扣下车马。太子知道后赶紧派人向江充求情,说:“太子并非是爱车马,而是不想让皇上知道此事,落得管束不严之名,唯请江君宽宥!”江充毫不理会,奏于武帝。武帝对他的忠心大加赞赏,说:“人臣当如是矣。”
不久,江充升任为二千石的水衡都尉。这是一个执掌上林苑的肥缺。武帝的这个安排,一是因江充已引起众怒,需避风头;二是给这个立下大功的宠臣一些油水。江充认为这是一个大捞一把的机会。一时间,这个一向“忠直”的宠臣,竟把自己的亲友都安排在手下。时间一长,这帮得势小人什么事都干得出,“奉法不阿”的江充也因犯法被罢了官。
公元前91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为巫蛊咒武帝,与阳石公主通奸,贺父子下狱被处死,诸邑公主与阳石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皆受连累坐诛。武帝的杀气,江充亲眼目睹,又为之毛骨悚然。他见武帝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剩下的日子已不多。而太子刘据同他之间的前隙,让他心生恐惧,一旦刘据登基,他必死无疑!经过一番策划,他到甘泉宫探视病中的武帝,进谗言道:“皇上雄才大略,应寿比南山,但久病不愈,皆因巫蛊作祟。只有彻底铲除蛊患,皇上的病方能好转。”汉武帝一听巫蛊,就十分恐惧。他求生心切,竟然听信江充的谗言,并命其为司隶校尉,总治巫蛊。
于是,江充率领一帮爪牙到处掘地求偶人,还利用一些胡人巫师捕蛊,终于抓住一个夜里来祭祀的人,将其收捕入狱,经严刑拷打,强使其诬服。这样,一连十、十连百地牵连下去。这些人都被逮捕下狱,判了大逆不道之罪,前后被杀数万人。
江充的最终目的是太子。他进而又对武帝说,宫中有蛊气,请求入宫验治。此时,武帝被他搞得已经怀疑左右皆为巫蛊在诅咒他,便当即同意了。江充遂率人先从后宫失宠的嫔妃住处搜起,依次查到皇后、太子宫中。在太子宫中,他们声称掘出了“桐木人”。太子刘据,为武帝和卫皇后所生,七岁被立为太子,深得武帝喜爱。武帝专门为他建了一座博望苑,让他交结宾客。这年他已是三十多岁,听说江充在自己宫中掘出“桐木人”,大为惶惧,感到难以向父皇自明,遂与少傅石德商议,当机立断,先下手收捕了江充一伙人,并亲临斩了江充。他还恨恨地骂道:“赵虏!乱了赵国国王父子还不够,还要乱我父子!”并把那些胡巫也在上林苑中活活烧死。
太子自知闯下大祸,便矫诏发动兵马自卫。汉武帝在甘泉宫闻报,立命丞相刘屈嫠调兵平乱。于是与太子两方在长安城中混战五日,死者数万,血流成渠。后来太子兵败逃亡,被汉兵围捕在长安东边的湖县泉鸠里,悬梁自尽。太子妻妾及二子一门皆被杀戮,只留下 一个襁褓中的皇孙(既汉宣帝),被廷尉监丙吉隐藏下来。卫皇后自杀,御史大夫和丞相司直都因为是江充的上属,被定了失职罪,结果前者自杀,后者腰斩。司马迁的好友任安,时掌北军,他接到太子的命令后,闭营未肯出兵,存心观望,也被判了死罪。这场大乱,史称“巫蛊之祸”,不仅白白死了好几万人,就连汉武帝自己也弄得骨肉相残。
此后,巫蛊之事再无人信。武帝自己也渐渐觉悟,知道是江充从中施诈术,下令灭江充三族。于太子刘据被害处建“望思台”,以志哀思。
江充,本是一名屑小之徒,但得到皇帝的受权后,却能翻江倒海。“巫蛊之祸”留下的教训,深刻,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