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石玉湘 话说长江

话说石玉湘

五溪秋水

湘西土匪石玉湘,是一个传奇人物。在小说《武陵山下》有过精彩的描述。《三战三降石玉湘》还曾拍成电影。据说石玉湘的孙女孙儿,在看完这电影后,就问爷爷,这都是真的吗?石玉湘老实回答,是真的。

前几天随团到北京内蒙旅游,从怀化坐火车去北京西。同车厢的大都是怀化人。且大都是上北京。碰到一个健谈的老年精干的妇女,是老榆树湾人,也就是怀化的前身。她从小在榆树湾长大。我请教她榆树湾的下级街祠堂,也就是沈从文当年到榆树湾剿匪驻扎的地方。她说是有一个大祠堂,叫彭氏祠堂。就是如今榆树湾步行街处,还有一个很大的水井,叫三眼井。在现在中心市场买鱼与肉的地方。可惜已经填埋多年了。她说下级街大都姓彭。而上级街就是火车站过来,大市场那一带。过去只是小小一条街道。

老人的儿子在北京工作,儿媳是北京人。自己是到北京带孙子。这几天是亲家放端午假,自己可以抽身回湘西看看。这是及时赶回北京。老人是见过世面的人,还是单位的党员。副食品公司,解散了。她也就提前退休,回家带孙儿了。

她既然是榆树湾土生土长的,自然应该知道以前,从麻阳高村到榆树湾的官道。于是问她。她说那老路现在基本上没有了,修了公路。公路基本上就是原来的官道。但我不死心,因我一直想探访高村到榆树湾古道衔接处。甚至能找到一些残存的官道遗迹。其实当年的石玉湘也经常走这条道。我就说:“我听说钟坡公园的山里,还有几公里的古驿道。到底在哪里?”老人马上回答我:“那是。就在钟坡后山。从麻阳路口过去,往芷江路口走,过了铁路桥。从那松林里王往上爬。就是青石板路。一直通到山顶。翻过山顶,下山也是米吧宽的石板路。走到山顶,可以望见钟坡前山的电视塔。半山腰上有条便道,可以走到前山去。”听到老大姐的这番话,我很兴奋。沈从文当年走过的石板路,竟然还在。现在的麻阳路口,看来不过是从钟坡山脚绕道过去,当年官道只是直径翻山而已。

车上另一对老年夫妇,也是怀化人。男子姓蔡,平易近人,典雅高贵,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有修养的老人。而他老伴也是清清爽爽的干净妇女。两个睡下铺,是到天津看亲戚,途径北京。听我与那位妇女说钟坡山上竟然有石板路,也感到很好奇。因为他们就住在钟坡山下的铁一中校门对面的小区,每天早晚都会去钟坡散步。蔡老虽然七十高龄,但可以从半山的龙门山庄,沿山脊登上七百多级的石阶,一气登顶。真的不简单啊!

我们就一同交谈闲聊起来。他们是沅陵人。我们就聊起沅陵的历史风物。我说起沅陵的山城蜿蜒的城墙,他们竟然不知道。原来城墙是三八年拆除的,当时湖南战时省府前往沅陵,日机轮番轰炸,为了便于疏散,就自己拆除了整个城墙。

当年沅陵汽车站在南岸,站名叫叙丞站,就是纪念沅陵人张叙丞的,因为当年他主持修建湘黔公路,积劳成疾而死。死后国葬于沅陵的凤凰山上。蔡老在沅陵做个十多年的县委书记,对此也闻所未闻。

我说:“湘西土匪石玉湘曾关押在你们沅陵。他是我们辰溪人。仙人湾望乡村人,黄埔军校毕业。”

蔡老说:“石玉湘,我见过。那时我刚到沅陵人事科,石玉湘来报道。他说,‘战犯石玉湘来此报道’。很严肃的,人高高大大,很魁梧的。他毕竟是受过军事训练。站姿笔挺,端坐时两手平放在膝盖上。他释放后,就在公安局隔壁的新华书店工作,大概是便于管理吧。那还是五六十年代但我事情了。”

我说:“石玉湘投诚后,之所以不死,是因为贺龙的保护。他们有特殊的关系。听说石玉湘的父亲石宝成与贺龙父亲是拜把之交,且对其父有救命之恩。关键是贺龙的电话救了石玉湘。那时是误杀了很多人,譬如沈从文的弟弟,原是抗日英雄,之后又与湘西王陈渠珍一起投诚起义,可以解放初还是被枪杀了。贺龙与湘西土匪,也就是地方武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不肯到湘西来剿匪。结果是林彪的四十七军。其实沅陵借母溪一带流传当年贺龙在沅陵与永顺一带山里,当土匪的传奇。可惜中共历史上绝对不会有此记载。”

我说到沈从文哥哥在沅陵山城,建的一处别墅芸庐。这是最具历史文化意义的,当年沈从文在此居住过半年,湘西名流军政要员,曾经都是坐上贵客。像陈渠珍都曾在芸庐待过,而沈从文的弟弟沈得筌,作为团长在抗日前线负伤,就在芸庐疗伤,然后从中南门码头上船,奔赴前线。可是芸庐很来成了沅陵一中的女生宿舍,但直到九十年代才因为扩建而拆除了。特别可惜。

蔡夫人听了,马上回忆起来。她就是沅陵一中毕业的,当年住过的女生宿舍,就是一栋好大的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她说:“那楼房很漂亮。楼梯在屋内,楼梯很结实,很宽。屋檐四面下水。前面有口古井,水特别清凉。井边有棵大银杏树。但是前面还有一个更漂亮,但小得多的别墅,那是当年做校长室。不知道应该是不是其中之一。”

我说:“应该是你住过的宿舍,那就是芸庐,住过有世界影响的文人,是他的故居。所以沈从文说沅陵是他的第二故乡。他描叙过芸庐,在山城背后的高处,坐在楼上,可以瞭望古城的错乱有致,也可以遥望沅水里的船帆往来。旁边就是教会女子学校。位置很别致。”

蔡夫人很激动,说:“那就对了,那座楼房,就是在天宁山顶上,而且门朝下边的山城,且隔壁的三中就是当年的教会学校。只一墙之隔。那应该沅陵一中百年校庆时,拆除的。修了教室宿舍楼,那口井很深,要用绳子打水上来,估计古井还在,那棵银杏树还在,你去还可以看到。”

想在芸庐还残存一口井,一颗银杏树,我真的很神往了,算是神灵的保佑吧。下次去沅陵,我一定去看看那井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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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火车上,无事可做。时间漫长。我们又不好打牌。于是,就天南地北的调侃。蔡老问我辰溪有些他当年认识的干部,我所知不多。我以为蔡老应该是南下干部。但他说不是,就是早年在沅陵参加革命工作。解放前家里贫穷,因为买不起童子军服,连书包都被老师扔出去了。因此失学,幸好马上解放了。他才读完中学,成绩特别优秀。一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在沅陵干了十年,后来在麻阳做了十年书记,在到怀化时干了八年法院院长八年检察长,一共就是四十八年工龄。也是四十八年党龄。

我随便说到辰溪的长征干部何癞子,他是四川人,朱德的马夫,也是一传奇人物。蔡老知道此人。他说:“沅陵也有一个朱德的马夫,名叫欧阳青,井冈山朱德与毛主席会师时,他是给朱德牵马的那个。你见过朱毛会师的那副著名的油画吗?其中牵马的就是他。他是兴国人。”我听了简直有些惊讶。湘西这地方,竟然遗落朱德的两个马夫,一个是在井冈山,一个是在长征时。尤其是欧阳青,更让我敬仰,那是对先辈对历史的景仰。

蔡老说:“欧阳青老人,很和气。脾气很好。不是字,紧紧能写自己名字。在沅陵做粮食局下面一个创库副主任。他生活很简朴。凡是党小组的会议,都准时参加。凡是党费都按时交纳。他是最有老资格的。当年先公安局一个一般干部,在看欧阳青档案时,看到他入党介绍人是朱德。就有些怀疑,说怕不可能吧。结果穿到他耳朵里。老红军很恼火。就到公安局说,对朱德介绍入党的人都怀疑,这样的人怎么能待在公安局里呢?结果这人就马上被调离了。老人离休后,回到兴国养老去了,当地政府为他修建了移动小房子。”

前天因学校高考成绩出来了,要我与同事曾姑婆,余致清三人到黄溪口宣传。途径长田湾,仙人湾。随路要去张贴喜报。曾姑婆因怕晕车,就让老公郑局长代替。郑是审计局长,先已退居二线,反正在家赋闲。且与我交往很深。儿子在清华读书。且他曾经在仙人湾乡政府工作二十年,当过很多年书记。情况比较熟悉。

一路上,我们随意闲谈。说官场故事,说现实社会。他对长田湾一带也很熟悉,因为当年要回辰溪县城,必须经过那一带。一到锄头坪,我就想起了石玉湘,当年石玉湘就是在这里起事。三战三降石玉湘,也是在长田湾与锄头坪一带的山林里。石玉湘的抗战将士,就是出自这片莽莽的山林中,他率领的所谓土匪也都是生长于此。

要去仙人湾,必须翻越一道大山,俗称界上。上三十里,下四十里。而界上极顶有一村落,名叫望乡村,那就是石玉湘的故里。都姓石。当年的住过这村子一个星期。只是当年不是石玉湘就是此村人。我伯伯的大女嫁到望乡性石的人家。俗名金蹦子。很聪明,很灵活。当年自己有船只,跑运输,下常德,到汉口。大山里出煤炭,人都很富裕。还在八十年代,村里就有十几辆卡车跑运输,十多只货船运煤炭。

经过石玉湘故里,我们自然说起他。郑书记竟然在望乡蹲过五年点,对此了如指掌。我说沅陵有个蔡老见过石玉湘。郑书记也说:“石玉湘,我也见过,那是毛主席逝世那年,他还在沅陵新华书店上班,回到故乡。先到当地政府报道。我在当书记。他也是说,战犯石玉湘前来报到。他是黄埔军校毕业,很威严,也很和气。我见他一个老人。忙叫他坐。乡政府很多年轻人,听到石玉湘来了,都好奇。到门口来看。我当年也好奇。就与他闲谈。问他在国民党军队里做过多大的官。他说自己当过支队长,相当于师长,又做过军官教导团教官,相当于团长,但自己手下教导的人员,一出去至少就是连长。石玉湘两道剑眉,眉毛很长。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有被镇压。人家说是因为贺龙救了他。他说是的。因为他父亲石宝成是贺龙先锋营营长,英勇善战。与贺龙是拜把兄弟。北伐时冲锋陷阵,是生死之交。后来又一次贺龙部队与湘西土匪发生三天三夜恶战,贺龙战败,不肯退却,是石宝成硬把贺龙背下火线,冲出包围圈,结果石宝成战死。那时石玉湘才六岁。贺龙就把石玉湘认作义子。培养他读书。他是黄埔军校第八期毕业生。

抗战结束后,他回到老家望乡。在地方很有影响。国民党兵败如山倒,白崇禧飞往芷江,对湘西土匪鱼社会名流,加官进爵。组建军队。辰溪张玉林被封暂编二军军长,石玉湘为副军长兼第七师师长。活动在湘西辰溪麻阳溆浦一带。结果战败投诚。在镇压匪首与投诚官员时,贺龙的电话从抢下救下了石玉湘。”

听郑局长的回忆,我相信这传说是最可信的,因为是石玉湘亲口叙述的,而且与史料吻合。郑局长说,我也问他,解放后与义父贺龙见过面吗。石玉湘说后来被大赦后,也到北京找过贺龙,但义父已经是开国元帅,自己却是著名土匪。贺龙有元帅府,只是叫警卫给他一套将军服一些钱,一张照片。且让石玉湘拍下自己的照片。就送他离开。石玉湘说当年自己年轻气盛,心里埋怨义父,只拿了那张照片,将军服与钱都不要,就离开了北京。之后再也没有找过他,也没有见过他了。

听了这些,我感到一种人生的悲哀与无奈。当年的拜把兄弟,当年的义父义子,在政治的复杂漩涡里,都变得如此无语。公路从望乡村脚下经过,村落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木瓦屋,想一片乌云落在山清水秀间。石玉湘就出生于此。我感觉贴得如此之近。不禁问石玉湘还有老屋吗?郑局长说,只有屋基脚岩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连基脚岩石也难找了。你是八六年夏天到望乡住过,那时我还在仙人湾当书记。

望乡村落的招呼站亭子里,有几个闲人,真的还有人记得当年的书记,热情与郑书记打招呼,邀请到家里去玩。可是我们要赶时间。匆匆道别。车子经过村尾老木亭子时,我不禁感慨,这亭子,当年我是坐过的,在这望乡山里待上一个星期,就只有到处走走,在亭子里翻翻书页。望乡没有集市,要赶集只得到山下西边的锄头坪,或者到山下东边的仙人湾。

我说,我当年也曾步行到山下仙人湾赶集,印象中林木茂密,山势险峻,似乎一旦摔跤,就会滚在山下沅水河畔的仙人湾。这些道路与道路途中的凉亭,应该是石玉湘少年时代走过的吧!这位国民党的少将,解放改造后的省政协委员。只能以土匪的面目示人,而曾经的抗日辉煌,与少年往事,都交付给了岁月去淹没了。

(2010年6月30日00,17于五溪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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