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惯常选择江南,不知何时起,开始对塞北莫名向往。刚刚出了帖子,天时地利人和,报了名,早早开始计划。事到跟前,却忽然偃旗息鼓,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寂寞感席卷而来。直到出发前一天,才又欢心鼓舞起来,收拾东西上了车。
此次活动时间路程格外长,辎重分外多,个个儿手拖肩扛臂挽加外挂,满载而来,车厢里充盈无比。这段旅程,有史以来最长,这篇文字也史无前例铺陈。。。。。。
9月30日在路上
上午按时出发,进淄博,油尽,高速上停车三小时,等油!出师不利!
后,徐徐而行,至晚,未出山东!
众人对司机将信将疑,只好接受现实,既然急不得,干脆来之则安之。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众人打开头灯,摆出酒肴凑份子,感恩姐、姐夫、虎哥、英子、梦想和我一拨,其他人各自为营。头一天东西富足,各式美味分传,众人力邀随风不至,吃货团的生力军竟缺席了!大概因为头一次组织远线,一路上点灯熬油设计路线、监督司机,一刻不敢放松,很是辛苦。
10月1日在路上
中夜,遇宵禁,再停!车里憋闷,躺卧铺上,身下火烫,烙单饼一般,翻了一夜,终于耐不住,爬起来出去散步。一下车凉津津的,抬头见几个大字“井陉服务区”,往里走走,一色儿齐全,吃饭住宿洗浴,装饰古香古色。近前有一店,上书“中华小吃街”,进去看看,异香扑鼻。虽是半夜,餐厅里亦有不少食客,开放窗口有那么大碗鲜香的面,另有盛着白肉、猪肝的小碟子,看着不由大咽口水。感恩姐夫穿背心趿拖鞋进来,见了再拔不动脚,涎脸看感恩姐,姐明显吃惯了这一套,不为所动。姐夫扭捏跳脚,就差含手指牵衣角“呜哇”几声了,姐依旧不为所动,姐夫只好作罢,小媳妇状跟在姐身后,一步一回头,上车去了。
虎哥带几个人乱逛,打扰了一回洗浴中心,拜访了一圈超市,又参观了一下对面服务区。梦想和英子计划在下边露营,被几个人连消带打才劝住。一番折腾,大半夜过去,回车上一合眼,便起来杀到餐厅。感恩姐夫念了一晚上的面,终于端到眼前。满满一个海碗,面倒还罢了,那酱排骨足有十几块,虽然骨头占大多数,还是相当有嚼头的,只要十三块钱,边吃边大赞社会主义好。
上车一路昏睡,睁眼发现景色已变,越往西北,植物越是稀疏纤微,树不见高大,反而细弱,如同越粗犷的汉子,怀着越细软的柔情一般。或是西北荒瘠,连树都抱着“笨鸟先飞”的念头,早早的,便开始抽枝散叶,树枝从离地几米处便生发出来,高挑伶仃。
再睁眼,已到宁夏,看窗外,不知谁说了句“这里的树长的特别瘦”!牛大叔觉得“瘦”字格外有意思,边咂摸着哈哈大笑。我倒不觉好玩,可能理性之人,对感性文字总抱一分玩味态度吧。然这个“瘦”字却格外精妙,这里的植株又有不同,枝叶拘谨,抱笼在树干上,树叶也分外小,与“婆娑多姿”相反,一眼看去,倒像把直挺挺的大号绿细扫帚。辛弃疾曾说“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苏小妹也说:“心中有佛,看人是佛;心中有粪,看人成粪”!我看树如扫帚,树会不会看我像土簸箕?好在隔着窗户,量他也看不清我。
走一段听人惊呼,看看外边是夕阳,风车田里,风车缓缓转动,形成一簇簇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只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偏偏又不是那么遗憾,感觉时光停在此时,便刚刚好。渐渐的,那半个太阳坠到地平线下,天边浅酡红色,熏熏然。
10月2日张掖丹霞 嘉峪关
不知又睡了多久,才到张掖,看看已经凌晨俩点多,拖行李进酒店。酒店条件甚好,可惜没有多少时间,匆匆洗洗倒下,一恍惚又该起床。收拾了出门觅食,车着急要走,就近急急叫了几碗拉面。师傅忙不迭,却没忘上小咸菜,尝一口,香、鲜、酸、脆,说不出的爽口下饭,几个人同声称赞,要打包却没有多余,只好含着口水上车。
奔波俩天一夜,终到第一站:张掖丹霞
进门乘车,蜿蜒婉转上到山顶,山不甚高,状如丘陵,起伏错落有致,一眼看去,仿佛造化挥毫,饱蘸浓墨、笔走龙蛇。却是用红色打了底子,一笔一个颜色,横贯东西南北,红、黄、白、绿、橙、灰、青,层层点染。丘陵间山径游走,如林中巨蟒,无声无息,伸向远处。山包一个连着一个,鲜丽恢宏,连绵不绝。山石土坡被风日雨水所蚀,更显出欲醉欲流的姿态来,淬渥丹,醉流霞。
沉醉半天,才想起来拍照,发现相机竟然坏了,一直“嗡嗡”震动,画面恍惚,调试半天,总是不好,一气之下,砸到栏杆上,心里又气又痛。痛的是念它往日之好,气的是恨它今日不争,关键时刻掉链子,恨不得一发摔碎了了事。心中怒气无法发作,沮丧又无可奈何,英子、虎哥递了自己的相机过来,心里十分感激。新相机握在手里,又有点生疏和抵触,仍旧沮丧。
恍惚中发现自己走丢了,幸好闹闹、梦想打过电话来,才知道乘车去二号观景台。下车见俩朔斑斓矗立眼前,背身过了吊桥,灰色山脊上木栈桥婉若游龙,一线“之”字向上,边歇边走,才到中段,便看见山顶梦想的艳丽裙子,顿时放下心来。梦想、英子、闹闹三人行,一路拍个不停,姿态各异,或做瑜伽,或扮观音,几个人生的美,妆扮俏丽,引得一众人跟拍,看着她们,心情好了许多。走了四个观景台,时间有些紧张,只好放弃最后一个,归队集合,上车往嘉峪关赶。
躺着小憩,心底焦虑又返上来,做起梦来。一时是相机觳觫之状,心痛不已;一时想起它往日的好处,百般不舍;一时想到摔出来的痕迹,后悔心寒。梦中恍恍惚惚,醒来念念不忘,仿佛忽然去了位朋友一般,几乎难以自持,只是人前不好表露出来。
好在不久便到嘉峪关,感恩姐下车在前边叫着“娜娜”,边夸赞裙子漂亮。饶是很不开心,小虚荣心还是有的,便开解了些。
远处一带城墙,想象原是一片荒芜,脚下沙地上却开出花儿来,且那花儿亦是艳黄水灵的,在这荒芜关外,能孕育出这般生动的精灵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看看周围一片水草丰美,心情顿时打了个机灵,立了起来,眼里的花儿,立时又生动了几分。忽然发现,使劲晃晃,震动停止后,相机还是可以用的,不由侥幸。
趟过一段土路,爬上城墙基座,往西追夕阳不迭。只看到城楼和人在夕阳中的剪影,像纸上洇的油墨印儿,清晰而深刻。天上一簇银亮,几个人争论说是卫星,半天看清却是飞机,不由失望,见他们如小孩子般认真,不由好笑。头顶发动机轰鸣,不时有滑翔机低空飞过,看着羡慕不已。天色渐暗,到处有人找领队,有说往西有说往东,折身向东,只见一铜钉黑漆大门,却不是正门,外边围墙又围得严实,只能看到里边飞檐一角和正在施工的手脚架。看看旁边有一土堆,甩掉鞋拖,赤脚爬上去,顿感豪迈。向南俯视,眼前广袤绿地,远处雾霭雪山,正想其中缺点什么,刚刚好,一列火车出来,正划在那缺点处,如远古静寂间脱出的时光之梭,将时空拉成具象,延展开来。
边说话,慢慢走回去,才知道随风和牛大叔越过城墙,到另一边去了。原来又是司机浑噩,将车停错了地方,害得众人错过了正门。不过所谓一失一得,我心中花已开,何必计较东西?
车向前行,窗外隐然一带远山,连绵不绝,可见山中峥嵘,气象凛然。夜幕降临,山前三俩灯火,天边一颗孤星,渐渐睡去。。。。。。
醒来窗外火树银花,却是到了城里,几个人下去打听路,车走走停停,引到一家水会。原计划住车上的,躁动了一天,都想清洗一下,取了号先去吃饭。寻到一烧烤小店,却是KTV的摆设,刚一坐下,房间内便响起通俗音乐,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果然是练歌房的派头,忙令人关了。店主热心,一会儿又打开了来,只好不去理他。九个人挤挤挨挨坐下,胡乱点些东西,吃完归队洗温泉。一觉醒来,全身酸痛,挣一挣,骨节“咯吧吧”一阵轻响,下楼看看,浴室里的人还在值班,工作比玩更辛苦,再不敢抱怨了。收拾了东西自领早餐,口味儿不错,对吃货来说,是个福音,为此可开心一天。
只是雇来的司机又硬又倔,一路成事不足,第一天便被前面车拉下半天路程,这会子仍不紧不慢,车上人着急的牙疼,虎哥恨不得自己亲临,又说应该让随风开,原话叫做:“随风开车,那叫一飞速,那家伙——哼哼地”!说的人比开的人还骄傲,感情风哥是开飞碟的?
忍了几天,虎哥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番明示暗示,车子终于提速,众人心里不再那么范堵。
司机第一次超车时,众人先是呆了,齐声惊呼:“超车了!竟然”!
至此,诸事圆满,往鸣沙山去!
10月3日鸣沙山 月牙泉 莫高窟
此站便是鸣沙山、月牙泉,对于月牙泉并无特别向往,沙漠中一泓清泉固然新奇,我更向往的却是鸣沙山之“鸣”。
进了景区,远远望去,平地起沙丘,却不显突兀,沙丘亦有棱角,在那“之”字棱上,绘着一线人。往前走,广场边上领了防沙鞋套,绑上在腿脚上,如踏了一双大靴子,倒不怎么磕绊。走到丘底,一行骆驼经过,驼铃声声,忙跑过去仔细看,骆驼泪汪汪的大眼睛,如同玻璃壳子一般,睫毛长长,却不如想象中的羞涩、脉脉含情,大约被主人的贪欲累了身,迷了眼,也是很可怜呢。那驼队延伸到沙漠深处,湮没在晨曦和沙尘的浮雾中,显得格外遥远、寂寥,一时间忽然想到“丝绸之路”,只怕当年比今日的景象还要繁盛吧。
让过驼队,越过一个小沙丘,便到了沙山。一眼看上去,沙子格外细,一时想起儿时,沙地农田里浇过水后,水渠里留下的细沙,干净莹亮,令人忍不住想躺上去晒个太阳,又想起一句“沙暖睡鸳鸯”来。如今幕天席地来这么大一张睡床,足够许多人摸爬滚打撒欢儿了。
沙子细而不腻,柔滑如软泥,恰好将人吸住,不至滑跌,也不至深陷。往上固然费些力气,但听谁说过?要的就是那种“走一步退三分之一的感觉”!沙粉如雪,每踏一步,都能听到“沙沙”的声音,像一只小手在轻轻挠拨人的脚心。细微的感觉,除了令人乐此不疲,还没到卸下人矜持的地步来。
等往下走,才显出它的妙处,一脚踩下去,像吃了一口沙瓤西瓜,甘甜又滋润。一路向下跑,卷起俩抔沙浪,人常说“水来土掩”,在这里,沙土却有了水的特性。游在沙海,既脚踏实地,又毫无滞碍,可冲浪,可打滚,最搞笑的是妞妞,坐在沙上一趸一趸的,举旗飞速前进,只看上边,还真以为沙下有个小马驹子驮着她。随风在上边趸沙下来,扬言要大埋活人。文娜一招不慎,一个倒栽葱下去,落地却是立着的,十分神奇。
在沙海,无论以任何姿势冲下去,都不会受伤,鸣沙山的沙子,像一种具体化了的绵密的情感,总能护人周全。人在其中,无论如何任性胡闹,都可以被承接原谅。在这种情境下,心不设防,每个人都放下严肃拘谨自我,尽情撒欢儿,如同婴儿,开心无所顾忌的喊闹。这片沙漠能让人彻底投入、返老还童,让人摘下遮羞的红肚兜,大咧咧坐下来,将脸埋到西瓜中去,抹一脸滴一身西瓜汁。婴孩眼中的西瓜,就是这么吃的,鸣沙山的沙海,就该是这么玩的。
一路跑下来,到处是沙子,头发、衣服、背包,牙齿缝里,相机壳里,连润唇膏里都是,用起来起来“咯咯吱吱”,像有人在用指甲挠玻璃,听着神经上一个冷战接一个冷战,牙齿酸的要从牙龈里掉出来。边走边抖落一身沙子,若不是时间来不及,定要返回去,再滚一次下来,只好意犹未尽向月牙泉走。半路见俩位大妈在玩跳跃拍照,不由失笑,这情景,怕只有鸣沙山才能见到吧。
月牙泉,顾名思义,是泓月牙形的泉水,却不似俯瞰时那般规整,四周被沙山包围,走近了,才见碧绿波光粼粼一潭,有天光云影,水鸟芦苇,竟是物里乾坤、静中世界。绕过月牙泉,到塔院稍坐,喝着杏皮水,酸酸甜甜,登阁子上去。阁子里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些字画。进门向左走,猛不丁发现一张桌子,桌子后边坐个沉默的人,表情肃穆,大概是画家本人,侧面坐了个妇人,面色凄楚,怀里抱个孩子恹恹欲睡,看着可怜。看看水彩,画得是葡萄和几张山水,多描摹的是莫高窟的飞天,写实尚可,意境很是一般,作家介绍倒是有一堆头衔。
看看便朝外走了,随风前边打着旗帜,后边忽然有人问“青岛的是吧”?回头见一圆滚滚的胖子,胖子其实并不胖,但长的很好玩,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花褂子”。简短几句,甩动着衣服像天边的风,“呼啦呼啦”走远了。
若不是接下来的事情更有吸引力,景区还是要呆一会儿的。出门往前走,打车进城,去吃传说中的驴肉黄面,听着很好吃的样子,因此格外起劲。对吃货来说,吃饭这种事情,重在参与。
到小吃一条街,或是不到时候,一些店铺还关着门,往前走便热闹起来。摊子一个连着一个,对些珠钗头饰不感兴趣,粉碟、玉瓶、书签、清供才大有意思。瓜果梨桃、鸡豚牛羊肉豆腐,连生猪腿看着也可爱,早先几个人先买了葡萄大枣,在手上擦擦,边走边吃,讲卫生是用在家里的,出门在外,不用立这些规矩,一个个吃的不亦乐呼。眼睛胖哥夫妇俩惊得俩眼圆睁:“这。。。这。。。这能吃吗”?现身说法吃给他们看,才将信将疑接过去,一口下去,第二口再也不难了。
转一圈买几帧书签,折回来,见风哥躺在店前逍遥椅上数钱玩,顿时倍感落差。只好去看店主,店主正在切驴肉,一看便是实在人,不介意我伸爪子捞了一块儿。驴肉黄面端上来,竟是凉的,味道不像感恩姐推崇的那般美味,倒也不赖。主要是那羊汤好,没有膻味儿,肉鲜汤厚,一碗喝下去,通体舒泰,腋下生风,实在过瘾。
几个人吃干抹净,打包几个馕,打车到路口等上大车,朝莫高窟去,时间已是下午,太阳正烈,一个个包裹严实,衣带头巾飘飞,三千繁花世界。
莫高窟远看如一幢巨大的筒子楼,排了许久的队,才进去,等在殿外,看大殿的木檩、木格纱窗和草席廊顶。注意到身边有位车上的同行,问问叫做丢弃,丢弃是信佛的,边走边传播善念。我对于教义,一向尊重并不笃信,因此不是特别上心。刚听丢弃说,礼佛时平常人不得走正门,出门时却不自觉冲着正门去了,被一把扯到边上。出了门外,阿弃丢过来个眼神“受教了吧”?点头称“是”,虽不心悦诚服,小伙子的行动还是蛮可爱的。
走完一轮总结经验:既然不能近前细看,不如远观,立在最后,可先出门到下一处,以节省时间。一直以来不喜壁画、石刻,对莫高窟的了解也仅限于名字,况且,千年文化积淀,也不是几分钟参悟的了的,因此,不敢妄加评论。
一路走来,所得知识都来自导游的三言两语,无非飞天反弹琵琶,生死轮回因果报应涅槃之类。平常心眼看,只觉得唐代以前的壁画,用色非常瑰丽,十分具有艺术张力。宋代以后,用色及神韵皆远不如以前,不知褪色还是其他原因,宋代的作品似乎缺乏一种氛围和灵气,有些拘束沉闷,我等虽是门外汉,一观之下,亦高下立现。
才看四窟,已到集合时间,回头才知道,对面六窟也是可以看的,既是走马观花,错过了倒也不怎么遗憾。然千年瑰宝,用这种快餐似的观赏方法,无异于亵渎。如此大的客流量,对壁画石刻的破坏力不言而喻,岂是“禁止拍照”的表面文章所避免得了的?美国亚利桑那州为保护波浪谷,每天只接受20名游客,相较之下,我们只有汗颜。。。。。。
晚上睡车上,或是累极,没有头一天的辗转反侧。本来在上铺,虎哥听我喊冷,义不容辞换上去,再不下来。一方面,车里空气上清下浊,另一方面,身居高位,无论看风景还是如何,都有高屋建瓴的姿态。后,问虎哥要不要换下来?伊不置可否,至此,本宫只好闷在下边,面对一堆箱笼、鞋子、垃圾袋,尽量不去怀疑虎哥的“义”举。不过,下边自有下边的好处,进出方便不说,还可以任意堆放东西,便只管将车底的家什拖上来。放任自流的后果是:物资泛滥,过道和床上堆的满是,只好在物品间挖个洞,来住。梦想看着,头上青筋直蹦,大吼:“还想不想嫁出去”?飞一记眼刀过去,好像这货也没少添砖加瓦!
另外,厕所也很成问题,先时还有服务区,再不济还有车载厕所。始料不及,第一天车载厕所便罢工,气味可想而之。豆豆离着最近,首当其冲,气得乱蹦,又急又可怜,只好锁住厕所。愈往西走,连服务区也没有了,只好就地。。。呃。。。解决。一时间内急成灾,救灾工作视司机“疫情”及戈壁滩上有无遮蔽物而定。前者还算好说,司机为了提神,喝了不少茶水。后者第二天便搞定了,大姐们造了块帷帐,一扯一围,随时随地老少皆宜。远远看着,记起《钢琴别恋》里也有这么一个情景:女管家一边深沉苦恼着自言自语,一边又猛不丁快速而简洁命令女仆“up!up(举高点)”!体面人做这件事,总是有点尴尬的。不像我们破落户儿,没个讲究,急吼吼而去,轻爽爽归来,仔细想想,人生最畅快事之一,莫过于内急如厕!话俗,道理不俗!原本这世间事,越简单才越快乐,最幸福莫过于“饥来吃饭困来眠”——好过一颗七窍玲珑心。
行至半夜,梦中听风爸昆妈叫“上厕所了”,迷迷糊糊爬起来,下车一个冷战,登时清醒,不自觉抬头仰望。星斗垂宆,密密匝匝,璀璨凛冽,那天幕底子越纯粹,便愈发显得星子冷清。看进眼里,淬入髓中,在骨头上钉出一枚雪花印记来。
10月4日居延海 胡杨林 红城 黑城
凌晨赶到居延海,同张掖丹霞一般,先乘车进去。车开过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群人哄然而上,差不多是被挤了进去。黑暗中丢了英子、闹闹,身边还剩下梦想、虎哥,一边招呼着向里边去。
所谓的海,竟然是方芦苇塘子,一眼望个对穿,木栈道铺排入水,尽头是观景木亭,上边早站满了人。看看没有拍摄位置,只好退出来,往左边去,模糊看到几匹骆驼的影子,又见去的人都折了回来,虎哥摇摆又往右边去。右边水面开阔些,芦苇比较茂密,有干枯的顶着一穗儿银白的苇絮,亦有带绿的,伫立水中,水边有小凫悠然戏水。
跑来跑去,没讨到什么便宜,只好又回到栈桥上,看不到太阳,拍个光景也行。天空已经开始发亮,朝霞银红中带一丝亮红,人群一阵骚动,身子和相机都尽量的探出去,仍有些人奔来跑去找位置,边跑边注意着脚下的水和人畜便便。肌肉紧张了半天,天空似乎纹风不动,半天见亭子上悻悻撤下批人来,看样子今天太阳不给面子。人陆续往下走,忽听谁喊了一声,又一呼隆扑到栏杆上去。再看太阳已经跳出来了,托在渐变的金红中,氤氲蒸腾,过一会儿才放出光彩来,顿时涂匀了天空,令人不敢直视。
虽不及想象中的震撼,也算作看了日出,该归队了。回头身边没了梦想、虎哥,只好随着众人。路边人厚的像城墙,见有车来,没命往上挤。车门几乎打不开,左右群众先斗起来,俩边一使劲,站在中间后边一姑娘,瓶塞子一般,“嘭”喷射出去,被人扶起来,一言不发,脸上表情不知是茫然还是绝望。前边人依旧在拼命,等人爬上车,几乎挤成片儿了。
回车上坐一会儿,见虎哥、梦想抱一哈密瓜进来,那么大个儿,只要十元,顿时按捺不住,和姐夫一起窜出去。到摊子前只剩下个头小点儿的,五块!抱了俩个,姐夫趁摊主背着身子,俩臂一圈,中间一合,捎上仨,嘴里喊着“十块钱俩”,飞也似的跑了,亏伊没有装高底的小脚,否则,总以为跑的是豆腐西施呢。
回到车上,往胡杨林去。
梦想一上车便忙开了,各色行头一字排开,挨个儿比试。这家伙来之前,就吵吵着要多带几套衣服,拍写真秀,果然带了许多。今天这套格外隆重,是位新娘的大红纱裙礼服,束了腰,配上红纱披肩和俩支珊瑚红的耳坠子,越发显得“腰若流纨素,可怜体无比”,不止众人一见惊艳,连沉默如随风,也不住夸赞:“真美,好美”!
一车人都忙着妆扮,一时间裙子、衫子满天飞,像极了思嘉参加十二橡树村野宴前的景象。走到胡杨林,车门一开,一个个衣着光鲜、风格各异出门来。梦美人昨儿穿的一套波西米亚长裙,今儿转到英子身上,英子偏爱搞怪,一只花花绿头巾,谁也劝不下来,只好任她去。文娜一身派头也是从梦想身上揭下来的,白色吊带黄色薄开衫,搭上浅水红纱裙,再遮上面纱,真真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活脱脱一西域公主的范儿,梦想促狭,追着喊“文成公主她妹妹”。闹闹套了文娜的吊带,配了圆帽、围巾、格子开衫和长裤,明媚典雅中带点俏皮。心情一身黑红霸气,云心一身粉色,柔弱纤袅、弱柳扶风样子。反衬妞妞甚是魁伟,妞妞个头并不高,底下绿裤,白色T恤,外罩格子衫,简洁明快,只不知是肩膀宽阔,还是衬肩厚了,显得宽腰耸肩,脖子上又套了头巾,配上V字仇杀队面具式墨镜帽子,多出几分劲霸来。几个人一行,往一处一站,风度翩翩,莺莺燕燕,见者无不感叹:女子啊,你是这般任性多变,又这般妩媚迷人!
一行人进门去,之前听人介绍二、四、八道桥最美,都着急穿过一道去二道桥。沙地上木栈道四通八达,所谓的几道桥大约来源于此吧。一道桥树木稍稍杂芜,越往里景色越盛,前方有水,水边花木袅娜,倒影横斜,影子浸到水里,愈发显得叶色水灵,静水沉清,已是到了二道桥。二道桥区域广阔,中有观景高桥,远处树影下卧着几匹骆驼,走半天腹中饥饿,等大队人马汇集,树下铺了桌布,用过中饭,才又启程。
二道桥果然名不虚传,只见满眼金黄,这黄非土黄非蜡黄,甚至连艳黄都不是,比艳黄又多出几分晶莹通透来。即使绿,也是翠色,没有一丝黯淡。叶子从边缘开始变色,渐渐侵入叶脉,点翠成金,直至金黄,金有足赤,纯粹的不含一丝挂碍,看上去极玲珑又极微薄,令人担心会不会落地而碎,或下一秒就融化在碧空的暖阳中?之前听人说“秋日童话”胡杨林,一直不解为何称作“童话”?置身林中才明白了几分,忽儿想起儿时学的《一幅壮锦》,不就是童话么?这景色,大概只有在童话里才能解释的通。
时间紧迫,跨过二道桥,忙着往四道桥赶,谁知走了许久,似乎还在三道桥打转。绕过敖包,便是大片红柳,又走了半天,向对面人打听,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顿感沉重。正犹豫间,抬头见狼哥狼嫂,问说了几句,俩个人又慌张向前边赶。
睡了几天卧铺,又赶了半天路,颇是吃力,与其疾风奔马观花,不如信马由缰赏景,打定主意,便往回走了。细看阳光透过叶子,光影色彩斑驳如油画,最暖处的树顶,碧天下看去如竖了几支玉搔头,用“纤袅”形容,却是话重了,怕那枝叶承受不起,喻之棉花太浊,喻之云雾则太虚,只好用“工巧”二字来描画了。
边走边拍,相机自那日坏了一直不好,只好“用前摇一摇”。于是,人们便看到一位带面纱的西域“公主”,边走边拼命摇晃一只相机,眼睛里全是不解。先看这位公主,脸带艳黄面纱,面纱上绘一支出水红莲,亦是明艳的,身着扬纱百褶裙,看似端庄艳丽,神情清淡,偏偏套一双灰色大鞋。心有戚戚之人,先见其西域公主的“身份”,再垂目偷眼那双与之身份不符的鞋子。欣悦之人则更乐意欣赏那份清越,单取一分意境,一对搭档对“公主”拍了又拍,走时嘱托“小姑娘,不要太美哦”!不由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这西域公主的扮相,还是有几分可看之处的。
边看着,出了园门向外绕,记得还在车上时,便见清水河边胡杨,当时几乎按捺不住要下车一观,可惜车速飞快,堪堪错过了,想再过去看看,走半天却不见来时路,只好打道回府,一路看着风景,闲闲回来,看看大部队已经等在那里了,登车马不停蹄赶往红城黑城。沿途有绿化用水,正好车上水不够用,一群人下车,拿大桶接个盆满钵溢,俩天没有歇脚,一个个灰头土脸,都蹲在马路牙子上大洗,东来西往的,都是同行,谁能比谁清俊?“嘻嘻哈哈”打完秋风上车走人。
再下车已是傍晚,停车场上黄土飞扬,掩着口鼻挨到城门口,见那城墙泥团淋漓,恰似一极粗糙的方形燕子窝,进门乘车,飞驰一段,导游指着一处说那边是“红城”,看看只是一间泥房子,如此之小,不知因何称作“城”?起初路俩边全是沙土,走一段见一个个沙包,每个沙包上有一窠草,心想这草长的真妙,恰恰都在沙包上,再一想,不对,本末倒置了!是因有草才有了沙堆,草根固定了沙子,周围的沙被风吹走,才留下了一个个沙包,大沙包有俩米多高,可见风力之大沙子流失之多了。
下车见沙上有一城堡,一色土墙,角上踞着几尊土塔,没来得及走上去,便急急折回去怪树林,刚才乘车经过而不入,这会儿杀个回马枪去赶落日。走走身边只剩下了梦想和张佳。梦想一袭红裙轻似梦,怪树林成了她的粉丝见面会,长枪短炮招呼不迭。我等绿叶清闲,昏暗中抢拍几张照片,怪树林果然怪树嶙峋,姿态各异,乍看如古战场遗址,丢盔弃甲,陈尸累累,倒不觉十分恐怖,就是不知天黑以后,会是什么景象了?说起来,种种异象不过是胡杨树的杰作,据说胡杨树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腐,铁骨铮铮三千年,什么样的岁月都消磨去了。我们便不争这一时半会儿,天黑了,集合时间也到了,提着裙子拔脚飞跑回去。
上车睡下,醒来已经进城,停了车,找一处饭馆,坐下来才知道,一切东西都是用来涮的。中间放个铜锅,锅子被碳芯占去大半,周围陈列些羊骨头和白肉,叫俩盘驼肉水饺,几盘生菜、凉菜,几张饼子。我挑食,吃的意兴阑珊,就着醋和辣椒油,勉强混饱。英子十分照顾人,帮我盛了才自己满上,大口喝酒,大勺吃辣,很是豪迈。一桌人酽酽说着话,渐渐打起精神来。
吃完下楼,见大圆桌上坐个小小的婴孩,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开心留着涎水,把抓到手的瓶盖塞到嘴里去。在他的世界里,大概一切都是好吃的。人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婴孩”,此时,他正端坐在我心里。
出门已是午夜,几个人沿着空荡荡的大马路磨蹭回去。
按原计划,此时应该正躺在胡杨林里数星星,现实也的确正在支帐篷——第一次露营,没有预料中的篝火晚会,也没有满天璀璨星斗。吃饱喝足,一群人和卧铺车一起,窝在一幢大厦的巨大楼梯底下。只来得及听一下隔壁的呼噜声,便昏睡过去。和想象中的实在大相径庭,平淡无奇的连梦都没有。混沌中听人喊“起床啦”!拉开帐篷,看看外边天色还暗,隔壁早饭已经出锅,我和梦想收帐篷,英子揉着眼睛做饭。
吃完上车出发,目的地巴丹吉林沙漠。
途径戈壁滩,一望无际灰扑扑世界,没有一丝绿意。在这里,寂寥都无法生存。远远的,是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不知道生活在那里的人,如何面对这广袤的虚无?如果还有什么证明这里是活着的,那便是风,连风也不愿意停留,从耳边呼啸而过,后面的风迫不及待,带着尖峭的哨声,仿佛搜罗世间灵魂的死神,捎带起沙砾绝尘而去。随风和狼哥立在风里凌乱,被心情逼着作其苦万状状。
再走一段,地平线上出现绿意,太阳也出来了。眼前不时闪过风化的魔鬼石,偶尔,还有野骆驼群,再看到一群野骆驼,车停了下来。随风一马当先,跑到骆驼群前头,摆个相扑的pose,巫师附体跳大神。骆驼很平静的无视之,后不胜其烦,便走开了,一边走一边气定神闲觅食。阿风感觉很无趣,讪讪站在原地,见骆驼实在无意于他,只好往回走了。
骆驼群十一个成员,其中一匹鼻子上穿着木棒,应该是饲养中跑出来的。大都是棕色,其中俩匹为白色,虽不是纯白,但总比棕色显得高贵些,看着也格外温雅。文娜举着半只苹果向该家族示好,无奈骆驼不为所动,亦无视之。伊再接再厉感化,趿着拖鞋,一边追,不小心踢上长了刺儿的绿色小草,哀叫一声,停下来拔刺,看看骆驼走远了,只好放弃。回头见一群人正围着什么研究,仔细看看是只沙土颜色的小蜥蜴,有一指长,宽肩细腰,身形流畅,蛮帅!只是脑袋圆圆的,不知是婴儿肥,还是被一群人色迷迷围观气得?
上车走一段再停,司机在警察眼下超速,被勒令慢行。几天来,众人对司机的神人行为已见怪不怪。既然不能着急,干脆停下吃饭,吃饭的地方叫做“陆家井服务区”。说“区”,其实是一家小店,店主很可亲,无论怎么忙,都很和气。有人要水,他便忙加一铲子碳,很好脾气的让人等着。有人要茶叶带着,他忙打开茶罐,抓出一大把,装好递过来,一边说“这是茶中最不好的”,脸上很抱歉的样子,仿佛忘了自己才是免费送东西的那个。新疆大米好吃,我们打包了一些,他给盛的满满的,只要三块钱,西北人就是实在,问什么话,连家底都能告诉人。
吃完饭上车,磨磨蹭蹭,到巴丹吉林沙漠已经傍晚,大厅不再售票,放任人往里边走。幸好跑的快,大概担心天黑迷路,后来的都被人挡在外边。本来巴丹吉林不是这么玩的,应该乘车往深处去,可惜我们晚了,只好在边缘地带翻翻跟斗。
即使玩过鸣沙山,沙漠对人来说,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说不出缘由,或是因为那种可以随意委身于地的自在。可以提着鞋子光着脚丫四处跑,也可以爬上爬下到处乱滚,不用担心有人嘲笑。被嘲笑的,怕只是那些放不开的人,到沙地上,每个人都成了心里坐的那个小婴孩,旁若无人而兴致勃勃。意念里,沙漠是死地的象征,如今看,却是灵魂的乐园。
天黑了,沙漠深处俩射橘黄光柱出没,那是车在起伏的沙丘中上下,眨眼间,那车便来到眼前,冲到马路上去。一会儿,一辆吉普风驰电掣进来肃清,我们只好离开。回车上,看梦想手里拿的巴丹吉林沙漠简介,遗憾无策,巴丹吉林,有缘再见吧!
行到金昌,已是半夜,众人下车打食。一面馆正准备打烊,一群人闯进去,又只好开张。我本是不饿的,眼馋肚饱一吃货,手里捏着山珍海味,还要惦记着杂面馒头,见此情景也跟了进去。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妇,男子短小黑实,女子年轻健美,和所有西北人一样大方,进门电随便充,东西随便用。桌子上放着油泥茶托,大碗辣椒油,喝一杯粗叶红茶,切几盘凉拌肘子,再来一碗羊肉面片。那面片中掺着土豆片,汤里有类似菜花粒之类的东西,筋道爽口。大盘肘子肉只要三十五,大碗羊肉面片只要十元,小碗的钱干脆抹去不要,西北人的实在,低调却最养人,在这片荒瘠的土地上,往往越是简陋不起眼的地方,便越有贴心贴肺的人事。
往前走又是宵禁,放行后便往壶口瀑布去,1400公里,整天都在行车,只好缩在车上,睡睡吃吃看看。床铺纵向成列,前边是感恩姐,感恩姐这次携了姐夫,姐夫好奇宝宝加吃货一只,满眼都是行走的玩具和食物。感恩姐家教严格,姐夫不甘“压迫”,每每跳脚撒娇儿,总不能如愿,只好作罢。感恩姐往日活泼,妙语连珠、语带双关,说话人听了笑一回,想想再笑一回,荤素不忌,无伤大雅。这次不知感冒,还是姐夫面前有所收敛?看着太过谨言慎行了些,少了许多乐子。
不过有后边的人来补,后边是老中医和淡水素荷,一路“打情骂俏”,十分欢乐,真真神仙羡慕的伴侣。素荷嫂子身形高大,机灵豪放,却自有种小女人的娇媚任性,嘲弄的话也说得悦耳动听,如花解语。老中医敦厚精悍,惯常伏低做小,听老婆大人嘲笑,偶尔回嘴,却是心花怒放的声调。听他们或嬉笑闹骂,或谈国计民生,无不让人想到一个词:“珠联璧合”。人说:最成功的女人兼女儿、老婆、情人、知己于一身,反之,男子也是这般,原来,夫妻真的可以做到如此!
车上还有另外俩对夫妇,狼哥多日不见,看似成熟稳重了几分,狼嫂半年前只见过一次,再见竟年轻了许多,嫂子心思单纯,行动天真自然,越发显出二八少女的温婉来。狼哥更是如获至宝,一路叫着嫂子的小名儿,照顾的无微不至,与其说携妻旅行,倒不如说陪同呢,看着令人惊奇羡慕不已。
另有一对眼镜胖哥和嫂子,看去分明烟火伴侣,不亲昵亦不生硬,一个讲话一个听,如左手牵着右手,无形中一种不着痕迹的默契,看着很平实,很安心。
直到天黑,车才到壶口,观景已来不及,风哥宣布请客吃饭,三十几人,真真大手笔!
众人到酒店放下东西,有的先去打车购 物,余下的人走去饭馆。国庆节的缘故,饭馆亦是爆满,店主弄错了顺序,将我们的预定给了别人,只好在周围等了会儿。站在外边,东家西家转转看看,买几瓶酒,带几条烟,等别的客人撤了,我们再上。
随风从车上搬了青岛啤酒来,在他乡喝自家的酒,别有滋味。一车人分坐四桌,各个频频举杯,也有“走村串巷”的,各个桌上碰一杯。我和年轻人坐在一块,熟悉的兄弟姐妹到的晚,在另一桌,力邀我过去。于是,送走了手上的,再回“娘家”桌上。
酒足饭饱,回到酒店又是中夜,收拾收拾稍一瞌睡,再起床上车,终于要看壶口瀑布了,只听名字,心里先澎湃起来。记得高中时候,同班同学和睦,一帮关系好的人凑在一起,总是做些憨憨的事。那时候预备铃后要唱歌,一天,不知怎么了,全班人把《黄河大合唱》唱了七遍,直到上课,至今记忆犹新。
拿了票,还没进景区,已经听到“隆隆”水声,隔着栏杆看,对面一条深壑,一股水流自石坡泻到壑中。远远的,只能看见深壑边缘,却无形觉得险不可测。迫不及待打了票进门。
迎面一块巨大椭石,上书“黄河壶口瀑布”,沿着台阶下去,脚下就是黄河,黄龙滚滚,殇殇不绝。向前看,左侧一匹黄练,正前方水雾升腾,看不清实际,声浪却气势非凡,便知是壶口,正要过去,却被拉住拍照。
回头看啼笑皆非,阶上站了一头驴子,带着花环,披着大红布鞍。旁边站一农妇,包着红头巾,穿着大红花褂子,还有个布的红色提包,大概权当包袱来用的。学的是新媳妇回娘家,一众人忙不迭换上行头,骑上去拍照,其实新媳妇应该是侧坐的,红红裤管遮住三寸金莲,驴走着,那腰身随之扭起来,是十分有韵味的,到这儿一切简化,不过是当地人挣个噱头钱,拍完照急急向前去。
此时天色还早,景物不甚分明。只见远处两岸青山门户大开,其间通天彻地黄泱泱一片,不知大水从哪里来。脚下站的地方是沉积岩,被凿挖的盘盘菌菌,又打磨平了,应该是汛期时的河床,如今依旧有宽幅流水,在壶口收束不住的地方,形成另一支侧瀑。可惜没有登高处,平视只能看到窄幅的水面,且壶口旁边有大片的水,难以接近看个明白。绕是这样,远远的,声威早已慑人耳目,黄龙之怒,威猛刚烈不可亲近。
尽力接近壶口,远眺一倾黄流泱泱而来,走到近处,通天大道倏然变窄,河水顿时济济,忽然,地陷一角,黄龙陷落,顿时怒不可遏,一头奔腾咆哮着,砸向谷底,又反激上来,喷吐黄烟飞沫,那飞沫如雨,站在附近的人被淋个透彻,便是如此,也不能阻止人近前一观。龙在深壑,左冲右突,壑壁上的沉积岩被啃咬的层次不一,犬牙参差。激流勇进,其势之巨,令人担心他会不会顷刻间会流逝殆尽?俯看那激流,如面对时间的黑洞,仿佛下一秒就将人吸附进去,打入浊流的浪底,永不复生,这情景,岂一个“震撼”了得?
可惜时间紧迫,听领队招呼归队,忙不迭向下游跑。下游另有一瀑,观之柔和许多,尽管如此,更不辱没“壮丽河山”之“壮丽”。以往总听“壮丽河山”,却只是脑中的修饰词,如今亲见,如顿时落实了一般,心中一凛,叹道:“原来说的就是这里”!
自此,看过所有风景,旅行却在继续。
看过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再看丘陵间盆地的窑洞前,一垄垄犁平的井田,如冬日的暖阳,稀疏而宁静,如遥远而真实的世外桃源,想象其中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一恍经过果园,看见:
晴天
午后
果园小屋的窗台上
放了几只苹果
异乡的破破烂烂,一样能够入诗,因为心无挂碍,所以轻舞飞扬。他人的辛苦劳累,反映的自己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人生
能有几次
这般
幸福的“悬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