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是JeremyIrons。
彭:Jeremy Irons不會讓我和品牌聯想在一起。
記不記得之前跟妳提過滿想做一件雞皮的旗袍?也去剪了一塊西班牙鹿皮?
嗯……如果和Jeremy Irons見面,我覺得他是個值得去展示這件衣服的人。
妳知道,其實正確的來說也不是旗袍,只有領子是,其他部分如袖子的挖法,裙幃的線條等等,都照自己的想法與身材走。
許: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呢?
彭:我注意過他是去年坎城影展中唯一不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評審。
他那時候穿的是一件很東方味道的,可能是越南或中國,甚至是印度才有的絲料。顏色有點黃,質料並不是很透,絲上的織紋久不久就會有一條比較粗的浮上來,有點像現在的塔夫塔綢。長度則是像風衣一般,很英國,可是衣服的細節又是極簡東方,似乎他不用開口講話,就讓人領受到他的種種意見,譬如對電影美學、對文化思維、對國際觀點等等,在那衣服裏都清清楚楚的有一種詮釋。
其實每次中國人要出席國際場合時,就想到穿旗袍,這種玩弄異國情調的思考讓我有點害怕也有點厭惡。但是和JeremyIrons見面我會這樣穿,是因為我覺得他可以品味其中不一樣的地方,你可以展現血液中流著的古老歷史所呈現的美感,很自在也很有趣,應該不會被誤會。
許:那麼HarveyKeitel(哈維凱特)呢?
彭:我也滿喜歡他的。
許:為什麼?
彭:眼神,我喜歡他那一種像老鷹般的眼神。很敏感,很本能,是一種生存競爭性的,不是侵略威脅,而是自保的。有些人的眼神是踐踏別人的銳利,但HarveyKeitel的是一種很確定自己是什麼要什麼的閒適篤定。
我聽說他選劇本是很取悅自己的,包括藝術性、實驗性、意涵等等。對他這種層次的演員來說,極端想要的應該是更大格局的東西。
這種從自身出發而後選擇就是一種聰明,不但可以真正的存活,而且很有自我尊嚴與風格。
要去見他的話,嗯……一件小小迷彩上衣,無領無袖,也許配上MartinMargela的寬褲、平底鞋,然後要有一樁顯而不見的首飾,頭髮抿得很乾淨,化一點淡淡的、顯點兒氣色的粧。
許:你希望透露什麼樣的image?
彭:很extreme吧!extremely elegant but also extremelywild,有一種承平的距離及表演。
許:張叔平呢?
彭:見他我會穿JilSander為男仕出產的小尖領白色T-shirt,配上長及腳踝的深藍牛仔褲,腳上TOD's的白色滾膚色邊,有小金釦的豆豆鞋,戴寶格麗的金色黑表帶潛水錶。
為什麼會這樣穿?因為在行家面前,你可以把東西裸露到只去玩賞它的質地,而這些東西的質地特質是歷經不管多少年,永遠是最簡約好看的,我覺得張叔平看得懂其中的經典。
許:接下來要去見YohjiYamamoto(山本耀司)。
彭:我本來想穿Margiela,後來覺得好像不那麼好玩。不過,out ofrespect,身上應該會有件Yohji東西,他的方頭夾腳拖鞋是不錯的。但腳部以上,也許是Margiela的像男人穿的白色tank,那種看起來好像沒有縫好或是縫份在外面的那種,一副未完成的頹廢模樣。下面我會配在家裡煮飯看小說常會穿的半透明、打綁帶式的麻料寬褲子,義大利的120%Linen這個牌子。
手錶還是會戴,大概也就是金色黑表帶的那一支潛水表。至於頭髮嘛……紮起來,但是會在髮尾用慕斯弄點造型。
許:詹宏志?
彭:基本上我不認識他,和他見面,好像有可能很無聊,當然也可能很有趣,不過無聊的可能性很大。
還是會先從鞋想起吧!Jimmy Choo或ManoloBlahnik的紅色高跟鞋,這兩個牌子的鞋鞋跟都非常細,型也都是似有若無的幾條帶子綁在腳上的那一種。會搽法式指甲油,前面白白的,有個彎月線條。會選擇MartinMargiela的藍底白條紋,像男人西裝布料的rap及膝一片式窄裙。搭配alai或Chloe的前交叉rapping的白色絲襯衫。帶個古董型的Cartier小tank,頭髮放直,貓眼鏡加上耳朵的兩顆小米珍珠。
許:其實問這個題目,也是在考驗你的搭配能力。
這些人裏面,你去見誰會特別精心的打扮?
彭:都不會。
許:比較有可能的呢?
彭:大概是張叔平吧!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但是要我特地打扮,一定會先想到有沒有fun,好不好玩?
許:接下來我們要談第二題。
所謂Life-Style概念的複合式店舖在這幾年蔚為風潮,我一直覺得這些媒體上的炒作有些後之後覺,好像非得有個COLLETTE才忽然有了從服裝延伸到整體生活風格的美學sense,難道洗碗精與泡澡精油不是同樣重要嗎?
我自己觀察到,你對洗衣粉或家電用品等等,都有想法,而這種細微不易察覺的部分,其實很能反應一個人的生活風格和態度,所以我想請你談談用什麼樣的洗劑,包括洗衣粉、清潔劑、洗碗精等等,還有牙膏牙刷,為什麼?
彭:其實我從小就是廣告兒童,很喜歡試用市場上的新產品,因為我覺得假如有比你現在使用起來更好,在各方面更符合你的需要和喜好的東西,我是絕不猶豫一定會轉換,要求進步的人。
一直以來,我用的洗衣劑是『ALL』,美國LeverBrothers出產的,在台灣並不難買到。可能因為從小家裡都用美式的大型洗衣機和烘乾機,他們的洗衣劑相對也就和機器的功能與設計比較相容。通常我洗衣服,除了貼身衣物之外,都用溫熱水,因為我認為要在某種溫度中,洗劑才能完全溶解。
而我用的洗衣機也是至少要有兩次以上自動脫水洗清的裝置,這樣才不會有殘留。
我常常是早上出門上班以前,把衣服丟到洗衣機裡頭洗,一直要到下午或晚上回來以後,才有時間處理烘乾。這樣長時間的悶置,衣服常會因洗劑的內含香精成分變化而給人不舒服的味道。
而『ALL』,是我發現經過熱水、搓洗、沖刷、烘乾、靜置的這段時間之後,不會產生任何異味的洗衣劑,其他的都會。
許:我覺得你會這麼在意洗衣粉,多少也反應了你非常在意你的衣服。
彭:應該是吧!貼身衣物或像床單之類需要靠皮膚很近的東西,我用的是美國品牌的Ivory,粉狀的,而『ALL』我用的是液態的。
另外我還會用Clorox漂白水,我算過它比台日品牌的漂白水都還便宜而且有效。
對於味道我很敏感,而要測試這些化學物品的味道,我自己的方法就是加熱,通常我不管清潔任何東西都是用熱水,譬如流理台、廁所,有個很老的美國品牌叫Comet,類似漂白粉的清潔劑,洗起來非常乾淨。另外還有酒精,以及Lysol消毒液。
通常像飯桌、流理台或是床頭等和身體較親密的地方,在全部清理完之後,我會用酒精、熱水各一半的比例,擦拭一下。而書櫃、地板則用Lysol,同樣是和熱水一半一半的比例。最後再用清水全部擦過一次,總是不希望有殘留嘛。
其實也用過很多主流的中日合作系列品牌的清潔用品,但是一直沒辦法接受,我不懂為什麼這些產品都要加入香味,這是我最沒辦法跨過的門檻,好像帶著廉價香水到處跑的卡片,對我而言,清潔應該是沒有味道的。
講到洗碗,我用的是妙管家抗菌洗碗精,因為它的顏色和Duskin抗菌菜瓜布很搭。我要強調一點,Duskin抗菌菜瓜布真的很好用,7-11都有賣。好,再談到洗碗精,雖然我前面提到的幾乎是美國產品,但是在洗碗方面,美國人都用洗碗機,他們的洗碗劑也因此泡泡很多很重,並不適合台灣以自來水洗碗的方式。於是我就去超市找,發現妙管家抗菌洗碗精的顏色是唯一可以match我的Duskin抗菌菜瓜布,而且味道是淡淡的蘋果香,算是自然。
許:好,接下來要談一談你的冰箱,冰箱裏面有些什麼東西?
彭:冰箱是生活中很重要的物件。其實我很喜歡箱子,好像一打開來,裏面就會蘊藏無數的秘密趣味,非常哈利波特。通常我的冰箱裏都放固定的東西,除非是開party或請客,而我知道來的客人有特定的吃食習慣,那一兩天才會有其他的。ARM&HAMMER BAKING SODA是必備的,它有很強的去味效果。另外我會用一個小陶碗,裏面放入百分之百純天然化粧棉,每兩三天滴兩滴Bergamo的精油、一滴薄荷精油,這樣冰箱裏就會有很舒服的涼涼味道。
這是我試了很多冰箱除味道的各種產品後,所發現最根本的方法。
固定的食物則有President無鹽奶油,方塊裝是做菜用,小包裝是吃早餐用。
沛綠雅礦泉水、Contrex、Evian礦泉水、養樂多、優格、一些維他命、三種口味的美國感冒藥、頭痛藥、有機雞蛋,這些都是放在冰箱側門。
上層的冷藏櫃有Larnaudie鵝肝醬、La Monegasque鯷魚罐頭、UrbaniTartvfi黑覃菇、Olivers&Co油漬綠橄欖及黑橄欖、Sun-Pride醃漬蕃茄、一些煙燻鴨胸肉片鴨腿。另外是有機蔬菜、香料,這些是每星期會採買一次的。
我還喜歡吃Haagen-Daze冰淇淋,都是買4.23盎司的。其他像水餃、法國麵包也都會固定放在冷凍室內。
許:接下來這一題可能比較嚴肅。
我認為流行工業對社會大眾的美感及品味能力不見得有提升作用,反而有某種壓抑,因為追隨潮流是安全的,而樹立個人風格相對而言是難度較高的。以我個人的觀察,愈是美麗及品味能力有自信的社會,愈看不到一窩蜂大規模的流行崇拜,我認為你在appreciate物件及品牌上及個人生活美學取向上是有高度自覺的,這種風格養成的歷史是如何形成的?
彭:風格跟態度的形成過程好像很複雜,也許跟從小學音樂、畫畫都有影響吧?
許:我可以理解你的說法,生活本來就是一個人美學、人格的延伸,展現個人的敏銳度、觸覺等等,它一定不是一種方法或訓練,但是我又發現很多例子是完全分裂的,譬如在藝術領域裏有些人可以展現一定的專業素養,但卻沒有辦法延伸到生活中!
彭:我想你也可以說這是一種talent或gift吧?譬如有些事情你可以一下子就做得很好,但別人可能要很努力才能做到,其中還可能是有差別的。
無論如何,從小學畫畫、學音樂的訓練對我來說還是很具有啟發性的。
譬如音樂演奏過程中,是不是讓你覺得過癮或令你愉悅等等直接的快感,顏色、形狀、圖像所帶給你的感受是什麼?這些元素都會累積和被記憶,形成不同的美學DATA,影響你下一次對事物的選擇。
假如一個人夠敏感,任何一件事物進到腦袋就會自動排列組合,變成一套自己的標準。這裏面我想可以有很大的樂趣和享受。
許:很多人以為享受就是花很多錢,其實享不享受並不是外在環境的提供,而是一種內在的感覺。但是我也想問問你,如果現在只有月入五萬,你會怎麼打理你的日常生活?
彭:我想和現在應該不會有很大的出入。也許一年只做兩次採買,也就是做衣櫃的整理汰換,大概是這樣吧。
許:在品牌上可能會有哪些選擇?
彭:在台灣,我想月入五萬其實可以把自己打扮得很好,尤其現在織品這麼發達,像GIORDANO、MANGO等等都不錯。以前覺得穿好的就要天然的材質,但這些天然材質像絲、棉、麻之類的其實都不便宜,即使現在也是。
但因為科技的發達,許多材質在透氣性、舒適度上完全不遜於天然的,同時價錢也比較便宜,甚至更好整理。如果剪裁合宜,其實都是很好的選擇。
事實上,我覺得當一個人把自己維持得很好,骨肉勻稱,掌握搭配上簡單大方的原則,穿什麼都會好看。
不過,在配件上應該要要求經濟能力以內的講究,不要降格以求,譬如鞋子、皮包、皮帶、眼鏡、手錶等等,精緻的品牌還是有它的持久性,五年十年的思考是必要的。
買昂貴衣服是不必要的,但維持好身材,培養好品味則是必要的。只是好身材並不等於是骨瘦如材,而是一種整體輕盈,健康有力的感覺。
許:在國內外,有沒有你很欣賞的穿著,或很看不慣的穿著?
彭:欣賞的當然是有,討厭的自然也很多,但我認為穿著本來就是很個人的事情,當事人本身自覺得體愉快就好。
許:那麼如果你要去向一個客戶提案,這個人是男的,燙頭髮,戴勞力士的滿天星,搞不好還吃檳榔,你要怎麼穿?
彭:在要讓提案通過的前提下,我會採取反制、但不是以開玩笑或反諷的方式去面對我平常較少接觸的穿著典型代表。基於尊重這樣的場合,我還是會穿最可以表現自己,又不至於令對手不安的衣著去見客戶。在我看來,不管如何,都要保有自己的味道。就像之前說過,穿著是很個人的,所以我不會因場合或對象而改變自己的style。
許:不過,我們談的這些,總歸起來是不是和民族性對美學的發達有很大的關聯?
彭:和文化、宗教、哲學等等都有關吧!我覺得美學要發達,基本上個人主義要發達,因為美絕對是鼓勵頭角崢嶸的事情。
許:所以在美學自覺不高的地方,再加上流行,那很可能會出現最醜陋的景象。
彭:同意,這也是我很無法忍受的事。
我覺得像義大利、法國,甚至印尼、越南、泰國都是美感很高的國家。有時候我覺得和生活態度與價值觀有很大的關係。跟錢不錢真的不相干。
我常問身邊的朋友,為什麼你會選擇這樣而不是選擇那樣,他們多半回答:隨便就好了嘛!也就是不願思考,只是接受,當然更談不上消化反芻甚或要求。如果大家都能講究一點、敏感一點,美學發達與否這件事情就會有所改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