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小时候伴随成长的,不是流行音乐也不是古典音乐或者二胡,而是秦腔。现在才知道秦腔在陕甘一带很受欢迎,老少妇孺都喜欢,其实也是那时候的流行乐,现在年轻人估计很少听秦腔了。
那时候条件有限,镇上没有专门的戏院,所以看戏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平时都是听戏文。记得是我七八岁的时候,老爸外出打工带回了一台“录音机”,在奶奶的带领下第一次聆听到了秦腔。那时候还不懂戏文里唱的是什么,抑扬顿挫的吼喊并没有带给我神经多大的触动,甚至后来还有一点厌烦。
————至于后来,年龄大一点了,可能是上四五年纪那时候了。每年都会有一次庙会,时间在秋季,可能是为了方便农民们把一年收成下来的东西拿去庙会上换了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因为庙会上有很多外来人带来了很多外来的平时很少见的新鲜东西;也可能是因为秋季是收获的季节,喜悦的季节,农民们才有心情有时间去赶庙会,看大戏,因为每年的庙会除了商品丰富之外还有秦腔大戏可以看。一年一度的庙会,是那时候最热闹的事,人多,好吃的好玩的让人应接不暇,那时候应该是极大的满足了常年累月生活在物质匮乏精神贫瘠的农村的百姓的物质需求和精神世界。
有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用架子车拉着奶奶去镇上看戏,因为家离镇上比较远,奶奶年纪大了而且奶奶还是裹脚的,小脚是走不了长路的。架子车上放上两个被子,一个铺着一个盖着,奶奶坐在车上。那时候是因为奶奶想看戏而我对看戏没什么兴趣,因为唱的是什么一句都听不懂,那我为什么喜欢跟着去呢?当时真实的想法一是新鲜好奇,去镇上算是见大世面;二是奶奶身上有钱,可以给我买“吃货”。那时候印象中戏台上的戏子,英姿飒爽,很神气,台下人山人海,可见多流行。
现在回想,那时候放学回家的路上,阳光明媚,庄稼葱郁,鸟儿脆鸣,莫提心情多好。尤其是学校放假,让学生们回家跟着家长去看庙会,那心情,当时简直是一路飞奔回家的,也可能是边跳边唱回家的。
就这样后来我读中学了,去了镇上。学习任务多了,奶奶年纪也越来越大了,70多岁的人了,只能从屋里走到屋外晒晒太阳,或走到大门外面透透气,再远是走不了的了。初二那年奶奶去世了,后来中学6年,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庙会也逛得少了,大戏偶有去观那也是凑热闹,心里没有多少热爱。
前几天,偶尔网上遇到《张良卖布》,陕西秦腔,那调哪词,真实质朴的西北。生命中有太多值得我们去珍惜,有时候忘了回头看就变得连自己也陌生了。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感受,很多对世界的认知都是这样慢慢的积累的。亲人、邻居、玩伴、同学......到底周围的人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使命还是宿命,他们的来他们的去,我们的来我们的去?
常说灵魂不会死,如果是真的,那我就放心了。就算肉体死了,在另个世界,我会与你们相遇,你说你的曾经我说我的过去,至少灵魂不会寂寞、不会寒冷。
《张良卖布》戏文
四姐娃:奴名四姐娃,今春二十八。容貌亚赛一朵花,十七岁嫁到张连家。奴夫把钱耍,那管家里无米下。 背地里我把媒人埋骂,我夫妻简直无缘分。
张连:清早间奔大街卖布换花,布卖了六百钱正要回家。 谁料想半路上出了拐叉,偏不偏遇见了朋友老八。硬拉我进宝棚坐下叙话,先装烟后点火再倒严茶。 他言说到场活一同来耍,我口说不想来心像猫抓。论输宝双指头往下一压,二不炉挂了号我不得不压。 先是赢后是输来了三下,六百钱全输光把人气杀。出宝棚肚子饿的吱吱哇哇,身无力腿儿乏我有啥办法。 无耐了将裤带我扎了又扎,心里头真好象刀子乱扎。这几天家里边快没米下,衣服烂补了补又开了花。 想起这穷光景我把天骂,你不该把张连给的太匝。四姐娃她等我回转家下,没有钱没有花我怎回答。 对对对,我还是用老办法,造个谎耍个怪我哄骗与她。搽把汗鼓鼓劲脚步放大,回家里我啥不管赶紧喂脎。 不觉得来到了我家门下,扣门环叫四姐张连回家。
四姐娃:屋里哄娃娃,得空又纺花。 耳听人唤,四姐娃,开门看,原是他大转回还。 给你把烟拿,再倒一杯茶。不知咱的布,卖了啥价?我给你取来毛巾把汗搽。
张连:你先莫问,快与我把饭拿,咱办事放心就莫马达。
四姐娃:只要莫马达,我心就放下。 莫换回花儿,快与我把钱拿。 我要钱,供养咱的家。
张连:你这算做啥?
四姐娃:我要把钱拿。
张连:吃过了饭,再给你莫要怕。
四姐娃:你不给,吃饭甭在我的家。
张连:(看来还是个硬计)开言叫声娃他妈,我把钱借给了王老八。
四姐娃:啥?咱家里这几天快没米下,拧织布还等着换棉花。想必是又在外边把钱耍,我问你得是输给王老八?张连:不,不是。老八他有急事需要钱花,硬逼着借咱钱我实在莫法。
四姐娃:怎么说?手指着张连夫破口大骂, 定是你赌了钱,我强盗啊!输给人家。
张连:耍钱就是个输赢麽,外可有啥里些?
四姐娃:妻为你作饭担水把柴打,妻为你早晚操劳哄娃娃。
张连:女人家就要哄娃哩,还让我哄娃
四姐娃:我织了三丈布命你换花,布卖了钱输完,空手回家。 老毛病全不改,常把钱耍,把家业全输光,世人笑话!
张连:我可莫说婆娘家啊!生了气墨囊太大那么咳咳。我耍钱何用你苦苦劝咱,苦苦劝咱。 你男人也非是瓷锤瓜娃,这几天我学下两把神法。 有一日天睁眼鱼龙变化,赢他个三五万立地发家。先把那渭南县的当铺买下,长安城开盐店咱当东家。 兰州城水烟行招牌悬挂,西口外的金刚钻得喔大车来拉。穿皮袄套和衫坐轿骑马,再不过这穷光景咱吃香喝辣。 买一院琉璃瓦高楼大厦,置几倾好田地咱广种棉花。 清早间人参汤下把喉下,到午间把燕窝拌成疙瘩。 银子钱装满柜任用任拿,买丫鬟和相公斥候咱俩。有了钱捐功名权势更大,当巡抚坐总督布正按查。 金殿上领圣旨中堂悬挂,老皇上他与咱接成了亲家。只要我得了运场合赢下,管教你享这些富贵荣华。
四姐娃:离城墙三十里还不下马,脸皮厚气的人牙儿打牙。 把家业全输光还说疯话,分明是欺负我妇道人家。我说强盗啊!(张连:咋里个嘛?)你能掷? (张连:我能掷)你能压?(张连:我能压) 黑红宝儿你能掐?(张连:我在那碗里丢川花) 你能赢的发了家?(张连:我才跟他个冒对家)我问你,把咱家?(张连:我看你婆娘可说啥家)房背后的枣儿园, 上接枣儿下种田。吃不了个送不完,担到街上还能卖钱。叫你能卖个几十年,挣钱能挣个几串串。 庄稼能收几十担啊,人人看了都眼馋。强盗我,我问你,为啥卖了个枣儿园?
张连:有有有,娃你妈,你坐下,听我给你个可说家。 曾不记是那一年,咱家无粮个又无钱,眼看无法过新年。 咬牙我把脚一弹,这才卖了枣儿园。量麦子,磨白面,猪肉羊肉个用担担。请个门神帖对联,核桃枣儿做了几天。白馍蒸了几蒲篮,点心摆了几十盘,鞭炮买了几串串。 酒席摆了一院院,烧酒打了几罐罐。当时你的心喜欢,咋个又问起了枣儿园? 是我卖了他过了年个那呼个唉咳幺。
四姐娃:你胡扯个你胡说,把人气的打哆嗦。 再问你把咱家十亩不到九亩多,麦子长的旋涡涡。 筛不倒了拿镰割,一亩能打一担多。强盗我,我问你,卖钱作啥?
张连:有有有,娃子妈个你坐下,听我个你个可说家。 过冬至后十天,眼看就到阴历年。耍社火把旗打,柳木腿紧跟下。 头里走的汉中离,后头紧跟铁拐李。 张果老儿倒骑驴,韩湘子把篮篮提。高芯子,太悬巧,上头扮的《三上轿》。 低芯子太希奇,扮的苏户进妲己。短芯子看起廖,扮的孙猴去盗桃。 里手抬的会风善,后头又抬阴公断。 马武的脸子实难看,玉虎坠有个王鹃鹃,水漫金山抱仇怨。 黄鹤楼真热闹,清风亭看起廖。 张元秀把儿找,四贤册怀抱草,伍员逃国连夜的跑。这些新戏你莫看过,窝草后边个耍万活。 骑了个黄牛胡走着,小伙子围了一窝窝。牛拉鼓人真多,擂起鼓捶如雨落。 秧歌场子真热闹,老汉看的胡子翘。你言说,你大啊,咱两口吃啥家?吃的甑糕不用牙,又吃扁食肉花花。还吃八宝甜盘子,韭黄清汤串丸子,白面油花牛蹄子。饭一吃嘴一抹,乾州的锅盔捎了两。娃你妈个你忘了,那一年看了社火花了吊八个那呼个唉咳幺。
对唱:你把咱大涝池卖钱做啥?我嫌他不养鱼光养蛤蟆。
白杨树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他长的高不求接啥。
红公鸡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先他不下蛋光爱吱啦。
牛笼嘴我问你卖钱做啥?又没牛又没驴给你带家。
五花马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先他性情坏爱踢娃娃。
大狸猫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他吃老鼠不吃尾巴。
大黄狗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他不咬贼光咬你妈。
作饭锅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他打搅团爱起疙瘩。
风箱子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他烧起火来七哩啪啦。
小板凳我问你卖钱做啥?我嫌他坐下低不如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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