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系列随笔 45王婆贪贿说风情 山东水浒王婆弄风情




45王婆贪贿说风情


【水浒系列随笔】45王婆贪贿说风情 山东水浒王婆弄风情
在《三言》,《二拍》等明朝话本小说中,那些为足不出户的女子(大多为良家妇女)穿针引线的媒人,大都是被冠以X婆之类的名称。她们走东家、跑西家,口若悬河,是包办婚姻的经纪人和中介。她们每天差不多都喝的醉醺醺的,讨得口舌便宜,另外蹭点银钱、布匹之类。

而且,从信息的角度来看,她们差不多熟练地掌控着一个社区中各家各户的隐私,是流动的活档案。

在交际相对闭塞,社会风气比较保守的年代,青年男女之间缺乏活络的联系渠道和机会,X婆之流曾经大行其道。X婆在福州一带被称作“媒人嬷”,她们时常肋下夹着一把油纸伞,肩上挎着一个包袱,为了痴男怨女的一生幸福之计,冲州撞府,四处奔波,风雨无阻。所以,福州有个风俗,就是男女双方的婚事合成之后,为了报答媒人嫲的辛劳,就要请她们吃一百二十顿饭,以示敬意。这吃饭当然只是象征性的,因为没有哪个媒婆会有如此之大的胃口与酒量的。此外,成功的媒人们,还可以从男、女方家中,支取到一笔数目可观的做媒佣金。

对于那些上了年纪、却又没有正经职业的女人来说,这无疑是个诱惑人的行当。从道德的角度来看,她们也算是在玉成好事。

实际上,在封闭型的农商社会中,X婆之流的讨巧之处,正在于当时男女关系之间社交疏通的障碍,信息的不畅,以及道德与世俗之间行为规范的约束。尤其是在女方,她们在到达青春期时,几乎还是足不出户的,根本没有自主决定自己将来姻缘的机会,更不用说“风情”了。她们只有通过走街串巷的X婆之口,才能断断续续地了解到一些院墙外面的精彩生活,比如某男某男如何如何等。

抛头露面,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禁忌。这种禁忌,跟家门的高贵程度成正比。倒是那些小户人家,还有了解世俗社会的窗口。

于是,X婆们便在掌握男女情事的信息档案上,占尽了便宜。有时甚至连地方上的达官贵人,也不得不借助她们的伶牙俐嘴,去铺排一场尴尬的婚姻。那些有权势的老爹们认为,自己出面去为儿女情事操心,是很丢面子的事。顺便说一下,像貌似荒诞的“指腹为婚”,实在也是基于婚姻信息不灵便夫人时代的一种权宜之计。

而活跃于这一名利双收、功德无量行业的妇女,大都是一些被边缘化的女性。良家妇女平时足不出户,谁能有如此广泛的社交能力?!这些妇女们大都孀居或独身,喜欢抛头露面,善于言辞,热爱金银首饰。她们终日混迹于中下阶层人士之中,属于消息灵通者。

不过,我想这些走街串巷的媒人们,基本上应该属于相对正派的冰人。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现在的年轻男女,早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春心荡漾了。别说可以在公众场合毫无顾忌地互相眉来眼去了,还可以在网上裸聊什么的。谁还用得上那些老掉牙的媒人来穿针引线呢?!

然而,像《水浒》中的“王婆”,则是一些别有用心地专门替那些精神越轨的男女,赤裸裸地撮合他们之间的苟合交媾。俗谓说“风情”。

“风情”一词,文献中有多种的意思。一种是比较清雅的说法,比如南唐李煜的《柳枝词》,“风情渐老见春羞,到处芳魂感旧游。”还有北宋柳永的《雨霖铃》,“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表现的是精神涵量更多的男女关系。

而我们在这里谈到的“风情”,则是专指男女之间的性爱关系。我们姑且就以《二刻拍案惊奇》卷十四中下的定义,做为诠释:

“听说世上男贪女爱,谓之风情。”

我们知道,在明清的话本小说中,王婆跟马泊六一样,其实只是男女婚姻关系中的中介人的一个泛泛的代号而已,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力。马泊六是宋、元时代,市井间的一种行业隐语,意思是用“马”比喻妇女,玩女人上手了,就叫“入马”。马是对低贱女人的蔑称,明末张岱的《陶庵梦忆》中,就记载有从事娼妓行业的“扬州瘦马”。而从中撮合男女关系的中介人物,俗称皮条客(英文中叫“Pimp”),则被唤做马泊六。

因此,王婆们其实也就是一种行业的泛符号。她们最拿手的爱好,就是“说风情”。

冯梦龙在《喻世明言.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提到:

“世间有四种人惹他不得,引起了头,再不好绝他。是那四种?游方僧道、乞丐、闲汉、牙婆。上三种人犹可,只有牙婆是穿房入户的,女眷们怕冷静时,十个九个到要扳他来往。”

冯梦龙在这里提到的“牙婆”,应该是指专门撮合男女之间野合的中老年女人。她们基本上可以称为是心理变态者,因为长期受到性压抑和性苦闷,才选择了做Pimp,来疏解肉身的欲火。说白了,牙婆之流,就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衍生出来的一种边缘化的、具有独特的、不合乎常规的社交能力的昨日黄花。

因为牙婆们已经成了昨日黄花,没人光顾,但是心里又按奈不下那团快要成为灰烬的风情之火。“败花枯柳,如今那个要我了?”(《蒋兴哥重会珍珠衫》)因此,她们只能通过在好风情的男女间穿针引线,聊过干淫。她们是男女婚姻与春情的润滑剂。

这些女人纯粹是靠一张八面玲珑的嘴巴,跟察言观色的机巧来吃饭的。俗话说:媒婆的嘴,跑堂的腿。当然了,她们也曾经有过亮丽或者不幸的青春,只是令人窒息的商业社会将她们边缘化了:为了生存,她们只能靠在男女之间的苟合上,讨个巧吃饭。

在《水浒》跟后来由它衍生出来的《金瓶梅》中,撺掇西门庆与潘金莲苟合的那个臭名昭著的王婆,就是“牙婆”中的一个大牌头。做为《水浒》中的一个形象特异的女性角色,王婆形象之深入人心,可能并不亚于东京的头牌妓女李师师。

书中是这样介绍王范儿的:

“原来这个开茶坊的王婆,也是不依本分的。端的这婆子:‘开言欺陆贾,出口胜隋何。只凭说六国唇枪,全仗话三齐舌剑。只鸾孤凤,霎时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唆捉对。解使三重门内女,遮么九级殿中仙。玉皇殿下侍香金童,把臂拖来;王母宫中传言玉女,拦腰抱住。略施妙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稍用机关,教李天王搂定鬼子母。甜言说诱,男如封陟也生心;软语调和,女似麻姑须动念。教唆得织女害相思,调弄得嫦娥寻配偶。’”

在市井小民中,最怕的就是那些不依本分的人。王范儿原本是开茶馆的。很显然,像这类来往人员噪杂的茶馆,本身就是一个地方上小道信息的中转站。她经营的本该就是几张茶桌,几把茶壶,糊弄些生计,不上不下,也能混口饭吃。但是她却越轨了,搞起了“说风情”的生意。王婆的“不依本分”,就是要“教唆得织女害相思,调弄得嫦娥寻配偶。”

但凡女人,一上了年纪,到了更年期,其心理与思维方式,便跟她们年轻时大异其趣。像王婆使用的那种魔幻般的撺掇伎俩,不用说像潘金莲这样的深闺怨妇,干柴烈火,一经她拨弄,便立马燃烧起来。就是西门庆这样的风月场上的老手,也得对她曲意奉承,一口一声“干娘、干娘”地肉麻地喊着,为的是通过她的中介,将潘金莲搞到手。

谁都看得出来,像王婆这样的女性,应该算是风月场上的过来人了。保不定她们在年轻的时候,其骚荡之心,并不下于潘金莲。就像《喻世明言.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的薛婆说的:

“那话儿(性生活)到是不晓得滋昧的到好,尝过的便丢不下,心坎里时时发痒。日里还好,夜间好难过哩。”

那个薛婆在勾诱三巧儿与游商陈大郎苟且时,分明有诸多自己的意淫成分掺杂于其中。她跟三巧儿“夜间絮絮叼叼,你问我答,凡街坊秽亵之谈,无所不至。这婆子或时装醉作风起来,到说起自家少年时偷汉的许多情事,去勾动那妇人的春心。害得那妇人娇滴滴一副嫩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撇去文字描写的繁杂成分,其实,王婆在撺掇男女风情之事的技巧上,比之薛婆,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的话,她们又如何的能将男女之间偷情的心理状态和分寸,把握地如此的如火如荼,出神入化?!又如何有那么高超的手段,对症下药,包办人家的风情?!只是这些女人红颜易老,败花枯柳,青春不再。她们与其怀念意淫,不如揎拳捋袖,撺掇上一把?!这也算是乐在其中了。

因此,这些半老女人们,实际上就是男女淫荡情事的燧石。

施耐庵在《水浒》中,以“王婆贪贿说风情”作为回目,正道出了元、明时期,一种浅俗的社会风气:

一是“贿”,也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男人要偷情,没有足够的银钱是万万行不通的。就比如现今的贪官包二奶、小三,哪个不是花钱如流水?!

二是“风情”,即踹破俗世常规约束之门的男女苟合。《水浒》中涉及到的女性,差不多都与通奸有关。

这一些,正是活生生的物欲横流的众生相,也就是王婆之流赖以生存的社会经济基础。我想,倘若没有这种泛滥败坏的社会风气,物欲横流的生象,也碰不到潘金莲这样春心荡漾的冤大头,那么,王婆还不是只能孤寂地开着她的茶馆?!哪里还有什么说风情的情趣来源?

所以说,诲淫的人跟诲盗的人一样,其实都是想让本行当的事业,能够通过种种巧妙的方式,加以技术性的提炼,然后再得以发扬光大。只要后继有人了,然后自己才好从中浑水摸鱼,赚取营生。

这就像宋江每次拉人上梁山时,总是冠冕堂皇地要说上一通“共聚大义”的道理一样,所谓盗亦有道。

其实,淫又何尝无道?!倘以此看来,王婆之流的性变态心理中,其实还是蕴含了相当得当的敬业精神的。只是她所从事的裸奔性质的职业,既是龌龊的,那么她的“道”,也就不会有什么光彩了。

不过,话说回来。像王婆这种意淫性质的“说风情”,也是属于一种生存形态的无奈。想想看,青春对于中国古代的女人来说,实在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古代的女人一般到了三、四十岁,也就是俗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性欲高涨期时,差不多就要做婆婆或者丈母娘了。而在现代社会,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正儿八经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包括风情。君不见,如今网上多少不甘寂寞的半老徐娘们,都在四处装嫩扎堆,隐姓埋名、探头探脑地想要抓住青春的尾巴,过把干淫。当然,她们是不需要牙婆的,因为道德伦理对于她们来说,基本上已经失去了约束力。

而身处于相对闭塞的宋、明市井坊间王婆之流,是不可能有这种方便的。她们囿于各种现实性操作难度的限制,以及舆论的强大压力,想要来个“老来俏”,重温还没来得及火一把的青春欲望,也只好通过“说风情”的方式来实现了。倘若她们的出发点是良善的,方法对头,引导得当,那么能够玉成一些受到环境制约的、找不到北的痴男怨女们终成眷属, 则是功德无量,一举双得的美事。

——然而,在变态扭曲的心态下,她们“说风情”的动机和结果,往往是把正漂浮于欲海中的男女双方,推向罪恶的欲海,导致多少人溺毙!

在这一点上,《西厢记》中的红娘,虽然刚刚出道,但是她比王婆之流要乖巧得多了。她玉成了张拱、崔莺莺的一段美好姻缘,而后来在铺床叠被时,也像平儿、袭人一样,免不了也沾了点荤腥,偷偷地分到了一杯羹。虽说不合情理,不过在那种社会形态中,也算是权宜之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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