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照片里当年妈妈,姨妈,姑妈们,赞叹这些被岁月变成满脸苍桑的老人们有如此动人让后辈无法企及的美丽,她们的美像一汪汪清泉那么透明,简单纯朴。大襟衣服小花袄原生态的、天然去雕饰的美,宛如另一个世界的人,照相的姿势都是排排坐或直直地立着,表情和眼神是那么的纯真。女性长辈们共同的一点是都梳着大辫子。我想那个年代没有可攀比的饰品和化妆品,没有风格变化的衣服,素颜朝天,同样的格调同样的头饰打扮,那时显露出来的美女才是真正的美女,不像现在的女人除了包装还要动刀动武地打造,已经真假难辩乱人眼目了。妈妈们把美的向往和纤纤柔情都辫在那一头青丝里,那两根垂下来的大辫子包含了那个时代女人无尽的风韵,就像冬天的原野上绽放的一枝腊梅,是冰封大地硕果仅存的美,是女性美最后的也是最曲折最哀婉的表达。
在我记事的时候,妈妈们已被革命化了,都剪了齐耳的短发,用发夹往耳后夹着,既利落又革命,妈妈们要显得不爱红妆爱武装,要像男人一样战天斗地,可是年轻姑娘还有许多都是留着辫子,都是梳的整整齐齐的。因为父亲是下放干部,妈妈只能努力表现不落在人后,家里家外风风火火没有闲的时候,当然顾不上给我和姐姐梳洗了,在野地里疯跑出汗又不能及时梳洗,头上都长出虱子了,妈妈干脆抓住我们的头发一剪了之,都长好大了还是短短的头发,一次次被迫剪掉我的美丽梦,看着别的姑娘有长辫子很是羡慕。记得大人们在地里收玉米时,我就把玉米头上长的“胡子”揪下来,接在一起认真地辫成长辫子绑在自己的短发上掉在胸前甩着,睡觉都不愿意解下来,妈妈给我扔了我再辫,那就是我最初的长辫子,也是最早自己发明的最时尚的假发。
上小学时,学校的一个女老师梳着一对长辫子,还老爱穿着当时最流行的旧军装,走起路来长辫子一颠一颠地拍打着屁股,转身写字的时候总用手把辫子往后一甩,那个神态那个动作,让我觉得她是世界是最美的人,也就最爱上她的课,从小爱学习可能也是因为长辫子老师的影响。后来我当老师的时候学生都围着我叫我“漂亮老师”时,想到当年我的长辫子老师对我的影响和学生的喜欢爱戴对学生所起的作用,心里会涌起一种喜悦和自豪。在一次公开课后的点评中,一个老师不说课讲的如何,只是夸我上课多么优雅漂亮,特意提到“转身板书时长头发一甩,再回眸一笑露出迷人的酒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是评课呢还是评美呢”,脑子里又是那个老师的长辫子的一甩和我自己秀发的一甩,哈哈,是模仿还是轮回。
小学初中亦然被迫剪了短发,高中时女孩子梳辫子已经是老土的装扮了,流行梳马尾,烫卷发了,也跟着赶时髦,少 女爱美的心是挡不住的,偷偷地烫了发梢,班主任上课时就辫在一起看不明显,班主任一走就解开,美美地翅着。所以,我女儿中学时打扮穿时尚服装虽遭老师批评,而我却不以为然,只要不是不雅穿的漂亮有什么不好,总比孩子把衣服装在书包里出了家门再换上回家时再换回来节省时间。大人们长大了往往忘记了自己小时候的心情和需求。
上大学时又受潮流的影响,留了几年假小子头,谈恋爱时,他说“把头发留起来吧我喜欢长发”,让我有些不开心“那你去找长发女孩子啊”,他一句聪明的回答就征服了傻丫头的心“别人的头发再长再漂亮可她们不是你”。从此告别了以前多年的短头发,不自觉地淑婉起来,也不断随心境时尚变幻着,最终是没有留成长辫子,但看到长辫子就会有很多的遐想。大学时校园里一校花两根齐膝的辫子让所有的人记住了她,她之所以能成为校花也是那长辫子的别样的美,每在饭堂或在校园小径碰到她都会目光投向她和她的辫子很久,我想她和我长的差不多啊,都是小巧玲珑清秀的,不是夸张艳丽的美,我要是有那两根长长的辫子也没准是校花级的了,都怪我当初没有长远眼光赶时髦了。
成不了校花倒是不遗憾,本来也就够不了格,再说我一小县城来的乡下女子就做朵山菊花也就罢了,没有拥有长辫子心里却是有点欠缺,每个人心里都有对人或对物的一种特殊的情结,就像女儿小时候喜欢一只布做的兔子,随时都不离手,又破又脏了也不愿意换掉,给她买的送的各式各样的兔子和别的玩具,可她只玩一会就丢开了还是抱着她的那只心爱的兔子,只好给她洗干净再缝好,让心仪之物相伴她长大,那只兔子就像我的辫子情结一样寄托着一种美丽的情感和最初的童话般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