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声奏鸣的炮火,是赠与敌人的挽歌。
钢铁洪流,燃烧吧,是鲜血的热力。
高墙天堑,撕裂吧,是爱国的红莲!
——泰伦诺瓦帝国军歌,《红山》
9月12日
透过头盔内的望远镜,列兵谢尔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酒店平台下方广场上那个正拿着照相机四处拍个不停的女孩,他不停地把影像拉近放大,直到她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女孩名叫姬妮.塔利,一个多月前作为战地记者来到了安卡拉,自从那天起,谢尔曼便觉得自己那绝望的军旅生涯中出现了一盏明灯。她虽然总是有点冷感,令那些勇敢的狂蜂浪蝶们处处碰壁,但却处处关心着普通士兵们的生活状态,每天都和大家一起吃饭,聊天,详尽地记录着安卡拉内的一切,即使是随后而至的帝国军队和他们那连绵不断的炮轰都没能阻止她。
此时,沿边帽上别了一枚向日葵别针的姬妮正在喷水池旁和一个女兵聊天,贴身衬衣很好地衬合着她曼妙的腰肢,牛仔风的短裤和靴子完美地突出了那修长洁白的双腿,而时不时展露在面上的灿烂笑容则更是令谢尔曼陶醉到心碎。
这么一个光芒四射的天使,就在自己眼前,但却又是如此的不可企及,毫不例外,他把她作为自己的幻想对象,然而他对现实也有着深刻的认知。她将会好好地活下去,然后嫁给某个该死的幸运儿,而我,则会死在这里,还是作为一个处男,将来有一天,人们会说——噢,看这里,这里曾经倒下了一个叫谢尔曼的家伙,他是个处男——仿佛那边是人们对他唯一的认知……不,他们甚至压根就不会想起我,我只是某具无名尸体,静静地躺在某条阴沟里,谢尔曼阴郁地想。他记得早两晚唐纳德在外面解手回来,兴致勃勃地向营房里的大家吹嘘着自己今天又打听到了哪些关于姬妮的东西,还大声地宣称自己为她每天得撸上三管。
愿你烧熔自己的枪管,狗娘养的,谢尔曼在心中暗骂,但一想到那片性感俏皮的上翘唇,还有那双纤细光滑的长腿……身体的坚实反应暗示着谢尔曼自己根本不比别人高尚多少……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某个该死的幸运儿将可以真真实实地占有她,谢尔曼就想拔剑把那个男人砍死。
噢……她是多么的可爱,我的萌天使。谢尔曼尝试把注意力从那些令人比死还难受的事情上转移回姬妮身上。
然而头盔被狠狠地敲打了一下,使他立马回归现实。
“谢尔曼!你他妈开什么小差?!”一直在他身旁的霍斯中士骂道,“我叫你再检查一遍敌人在D-5的围城布局!”
“是!”谢尔曼爽快地答道,连忙把视线移向远方,那城墙之外,是一片等待着吞噬他的钢铁洪流。
攻守一体的浮动式纳米铁幕生成器,纵横交错而且满布士兵的壕沟深堑,承载着包括多管火箭,火神炮,火炮以及导弹反射器在内的T91蜘蛛多功能作战平台星罗棋布,最令人绝望的,是空中那三艘维纳斯级驱逐舰,这还仅仅只是帝国军在安卡拉城外围的D-5防区所部署的兵力,估计占其总兵力不到十分之一……
公国军的主力早已在外层空间就被歼灭,现在防守这座要塞都市的康科利亚军队就只剩下谢尔曼所属的第八民兵师和安卡拉城主高弗雷伯爵的卫戎军——第十六和第二十一步兵师,这是他封地上所剩下的最后兵力。
“他们在把围城装置靠前布置。”谢尔曼说道,“步兵暂时没有集结迹象。”
“最后通牒的限期快到了,接下来可就是玩真的了,快去,换掉这身侦察装备,你会需要一些重型护甲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得久一些。”霍斯中士指示道。
确实如此,持续大半个月的围城炮击在今早戛然而止,因为维持安卡拉城的屏障防御系统的能源已经彻底消耗完毕。据说敌人向伯爵做出了最后通牒,限在六个地球时内正式无条件投降,而现在限期将至。
而当谢尔曼正在换装的时候,伯爵透过全城广播宣告了自己的最终决定——
“处于安卡拉城墙之内的诸君,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屏障防御系统已经在今早彻底耗尽了能量,安卡拉……作为康科利亚反抗侵略的最后一处要塞,到底该面临怎样的命运,这个决定实在是相当艰难,帝国人在外面叫嚣,只要我们放下武器,就能活,我相信他们会信守诺言,诸君如果放下武器,定当可以再活很多年,然而女王陛下和现任政府所努力建立的一切体制,律法,民生政策都将不复存在,那是我们追求幸福的根本保证,是我们真真正正的自由,而我,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这份自由从我的手中被夺去,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不可以!作战单位各就其位,非战斗人员请尽速就近进入地下防御隧道,就让即将燃烧在安卡拉的火焰,成为照亮后人复国之路的灯塔吧。”
谢尔曼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末日终究还是来了。
迅速换装完毕,他直奔回刚才位于酒店十二层平台的观察点,霍斯中士正在那里紧张地确认整个排的布防情况。
“谢尔曼!你也听到广播了,马上去支援查理的火炮小组!”看到谢尔曼回来,他立马叫道,手指向对面的一栋大楼。
谢尔曼只好立即搭好降索,打算从酒店外部直接滑降到地面,本来有飞行装置的话,他可以直接飞到隔壁去,可惜他们只是民兵,在这个正规军都穷途末路,资源吃紧的时期要得到那样的装备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在他往下降落的时候,闷雷般的炮声交响乐章轰然而至,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尖锐震耳的爆鸣和四处腾起的火球。谢尔曼知道分布在安卡拉各处的铁幕装置在半空中将会仿似蜂群般涌动,拦截掉相当一部分炮弹和导弹,但也就是一部分而已,而他们部署来还击的火力点则是那些漏网之鱼的众矢之的,更讽刺的是,他此刻正被派去增援其中的一个!
轰!方才自己所处的十二层平台被击中,巨大的火球从那里射出,连接着谢尔曼的降索也松脱了开来,他整个人瞬间往下掉!
幸好,当时他已经离地不过数米,再加上有铠甲保护,并没有摔伤,但是随后从天而降的破片和碎石就另当别论了,他紧紧地缩成一团,把铠甲的所有能量都用在了外部护盾屏障的维持上,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当碎块不再落下,他看到自己的屏障仅剩下3%不到就要因为受到连续打击过多而被过载和谐掉了。
看着屏障的能量条在重新恢复,谢尔曼也跟着稍稍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暗自为霍斯中士祈祷。
然而他很快便错愕地发现,在他面前十数米处,姬妮正被刚才和她聊天的那个女兵用身体压倒在地上——她还来不及转移到地下!谢尔曼意识到。
摇晃着往自己的女神跑去,谢尔曼看到那个用身体掩护她的女兵头盔后脑处一片血肉模糊,要不是他刚才去换了身装备,自己很可能也会落得如此下场……谢尔曼心中一闪而过地感到庆幸。
拉开女兵的尸体,姬妮并无大碍,只是身上有点刮伤,以及被吓呆了,直到他扶她坐了起来,用力摇晃她才回过神来。
“卡莲她……?”
“啊……已经死了。”谢尔曼遗憾地说。他知道自己得到的命令是赶去支援炮兵组,然而他实在无法把姬妮就这么扔在这里。
剧烈的爆炸和气浪正在撕裂这座城市,他听得到,闻得到,看得到。
“来吧!他们的炮火很快就会覆盖这个城市,我先带你去就近的地下设施入口!”那地方就在三个街区外的地方,然而谢尔曼实在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把她带到那里去。
拖着女孩的手,谢尔曼开始往目的地狂奔。
这本来该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然而除了深刻的恐惧,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安卡拉城是一座沿着安卡拉山的缓坡扇形展开的市镇,虽然外围有三圈城防设施,然而这种斜面结构也就意味着围城者可以轻松地炮击城镇的每一个角落,就好比此刻。
虽然漫天都有纳米铁幕在不断聚合成厚重的悬浮式装甲来拦截来袭的炮火,然而谢尔曼他们所处的街道两侧的建筑物还是在不断地崩坏。
最后,他的计划因为一整栋的楼房坍塌下来把整个路面封死了而彻底宣告破产。
茫然间,他发现大家都在四散躲进废墟里,他也只好带着女孩躲进了路边一家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商店。两人躲到柜台下方,谢尔曼感到姬妮拼命地卷缩在他的怀里,颤抖着,他紧紧地用身体尽可能地护着她,并且把护盾扩张到尽可能覆盖到女孩的程度。
唐纳德绝不会相信现在这一切的……我们如此紧密地在一起,谢尔曼暗暗苦笑道,同时悲哀地发现,自己除了在心中不断地祈祷姬妮的平安以外别无他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