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赛亚》音乐会,地点,中山公园音乐堂。
记得那晚寒风凛冽,已经感冒的我出发前几次想要放弃,可是怎么都架不住女友的热情。里面一个歌手,是她的同事,在美国呆过十几年,据说为了这次演出排练了很久,很辛苦。女友仗义地说,哪怕买黄牛票也要进去捧场。
我穿着长羽绒服,包着红头巾,第一次独自走过节日的天安门,看到她惊艳而静谧的美丽。初冬的白玉兰灯格外皎洁,地上懒懒躺着被风卷过的黄叶。长安街边的树木色彩斑斓,远处,大会堂、英雄纪念碑、博物馆,都通体透亮,好象一个水晶包裹的建筑群。我的心也澄静如水,宽阔如海。是谁说过,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到天安门,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更何况那样寂寞无边的冬夜,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城市的眷恋更加深了。
因为音乐会的缘故,中山公园比往日多了很多人,特别是那些黄头发、白皮肤的。等了好久,女友和她的同学才来,然后告诉我,刚得知她同事在郊区开会不能赶来了。而我已经快要被寒风刺倒,里面几乎无处藏身,门口唯一温暖的小卖部也关门了。不幸地是我们还差一张票,倒票的开出了“500元”的天价,身边围了一大群老外。女友让我俩先进去,然后她自己想办法。
我们的位置挨着门口,里面没信号,她同学隔段时间就拿出手机看有无女友消息,然后无奈冲我摇头。结果,上半场我们在焦虑不安中度了过去,也不知道她是在外面还是里面,是不是也享受到了美好的音乐。还好,她同学颇有音乐细胞,曾担任过地方电视台的新闻主播,而且是个帅哥。他会趁间隙低声讲解一下。我俩只戴了一副眼镜,只好互相传来传去。后排一位大叔善解人意地把望远镜递了过来,可惜我俩谁都不好意思长期占用。下半场,女友的同学有事先回去了。我俩又接着听到终场。
我从临座借了份《弥赛亚》简介,才知道它是德国作曲家亨德尔的名作,谱于250多年前,被称为音乐作品中的鼻祖,彰显了苦难、希望、欢乐、重生之变幻交融的主题。亨德尔创作的初衷是为了缓解因沉醉于上演歌剧而积下的累累债务。
生于1685年2月24日的亨德尔,家庭里并无音乐传统。然而却有着天生的音乐天赋。不到10岁时,师从当地一位风琴演奏家学习音乐,这是他一生中接受的唯一的正式音乐教育。1704年他完成了首部歌剧《阿尔米拉》并一举成功。在意大利度过了辉煌的四年后,1710年,他成为了汉诺威的宫廷乐师和指挥家,随后遭遇了事业上的起落沉浮。1759年4月14日在伦敦辞世。他听的最后一次音乐演奏是4月6日上演的《弥赛亚》。
亨德尔崇尚用简单的手段表达音乐效果,同时也表达出了震撼力和优美的旋律。他的传世作品不多,除了《弥赛亚》,还包括《水之声》,其余如歌剧等作品也越来越多被搬上了舞台。
《弥赛亚》全剧共33节,高潮部分为第22节“哈雷路亚”。关于此节有个传统,此曲人声一起,观众亦均随之起立。此传统源于1743年《弥赛亚》在伦敦首演。当时坐在观众席中的乔治二世在“ha”声响起的刹那纵身起立,直至“哈雷路亚”曲终方落座。国王一起立,观众中自然没人能做得住。这个传统以后便沿袭下去。至于国王当时起身的原因众说纷纭,最趣味的说法是国王当时在小憩,结果被“ha”声惊醒而跳了起来……但是观众起立聆听“哈雷路亚”的传统却延续至今,即使未对英国国君宣誓效忠的人也忠实地奉守着这一传统。
因为唱到“哈雷路亚”一节时还未看说明,所以猛然看到周围的听众都站立起来,我吃了一惊,以为是听国歌或者国际歌的传统一样。偏偏“哈雷路亚”这一节又很长,台上的众多歌手饱含感情地唱到高处,结果满场就我和女友静静坐着。那时我却觉得自己简直如坐针毡,因为破坏了传统。
因为感冒,加上连日熬夜,十分困倦,歌词也听不懂,那音乐几乎成了很好的催眠曲,我闭着眼睛几次前仰后合,很是愧对圣乐。可是我发现坐在最前排和周围的外国人,几乎都是身体笔直,聚精会神,认真在听。对于他们来说,身处异国土地,也许那音乐是让他们如同回到故乡的安定剂吧。
最壮观的是曲终谢幕,歌手们包括演奏者反复出来谢了三次幕,音乐堂的工作人员献上了很多束鲜花。观众席,鼓掌声长达20分钟,一波又一波,越来越绵长热烈,好几次我都以为该结束了。前排的一外国中年男子,拍手时几乎身体也前后摇动起来,表情好象很激动。不知道,他们这种方式,是为了表达深深谢意,还是因为沉醉其中。让我很惊讶,也许中国人和他们的基因乃至生活确实不同吧。为什么同样的音乐,我们的反应如此不同?对我们来说,这样的音乐会好象大餐,很奢侈,不会轻易品尝,也不会随意自己买单。对于他们,就好象是下午茶或甜点,很轻松,绝不会错过,而且还会吃得很精致。
外面的寒风更加肆虐,我们穿过幽静的公园。出了门,天安门旁的金水河面如同撒了无数碎玉,微波粼粼,伸向远方。广场上有穿着厚军服的小战士荷枪实弹,走来走去。身边偶尔擦肩而过一两对儿“中西合璧”的情侣。城楼上,那位老人面容慈祥地望着眼前一切,这星辉斑斓、不断变幻的首都夜色。
——2005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