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状元杨慎与小说《如意君传》演讲稿[上]
周传授
今天与搞历史研究的朋友作一下学术上的交流，我很高兴。我谈论的话题是“状元杨慎与小说《如意君传》”，大家一听，可能纳闷：状元杨慎与有色情描写的小说《如意君传》有什么联系呢？怎么把“明代著述第一人”、“明代三大才子”（明朝三大才子，是明朝解缙、杨慎及徐渭三人通称）之一的杨慎与色情小说扯到一起去了呢？这不是把这位大才子抹黑了、
贬低了吗？我说小说《如意君传》确实是杨慎写的，大家是不是想往我的头上“拍砖”了哇？为了避免大家往我的头上“拍砖”，我非得先“交待”出杨慎写此小说的证据不可。
一、杨慎写小说《如意君传》的证据
证据（一）：杨慎写过两篇有名的文言小说，一是《杂亊秘辛》，一是《仓庚传》，这两篇小说与《如意君传》一样，都与宫廷皇帝性生活有关。《如意君传》蛮“黃”，大家可能都知道。《杂亊秘辛》写吴姁（太婆）到皇后处窥视祼体的一段文字，后来的文人李
慈铭说“有害风教”（见《越缦堂读书记》）。《仓庚传》沒有大胆的文字，它的“黃”
是写一夕之中可与多少名妃嫔共卧才符合礼法。
证据（二）：《杂亊秘辛》与《如意君传》有一些相似之处。。《杂》在布局上由皇帝诏书和梁翼的答词构成骨架，而《如意君传》多次提到诏旨与《杂》相似，如“武后诏旨一出”，“手诏敖曹”，“百官奉诏”等，另外也说明作者对宫廷生活熟悉而迷恋。《杂》多次提出“大将军”三个字是有所指，因为正德皇帝武宗朱厚照是明代最荒淫无耻的皇帝，他常常以“大将军”自居。《杂》与《如》都有暴露帝王荒淫奢侈生活用意在内。再就是《杂》有详细描写女性隐私处的文字，《如》则有详细男、女性隐私处的文字。
证据（三）：作序的华阳散人即杨慎。几个版本的《如意君传》都是华阳散人作序，笔者曾写《为《如意君传》作序之“华阳散人”考》一文，证据一：杨慎的故乡就在华阳这一带。早年的华阳是古地区名，因在华山之阳而得名，相当于今秦岭以南的四川.云南.贵州这一代。东晋常璩所著《华阳国志》即记载此地区的历史。后来的华阳只是古蜀国三都（成都.广都. 新都）之广都的治所，离杨慎的家乡新都非常近，如今的广都（双流）.新都都是隶属于成都管辖的两个区。此外，华阳县和成都两县，在历史上曾都叫“首县”，共治省城。杨慎还称过自已是成都人，他称“华阳散人”毫不奇怪。证据二：他珍藏《华阳国志》的旧藏本，证明对家乡的东西非常喜爱。刘大昌.张佳胤重刻该书，就是杨慎提供的。证据三：他的好友王廷相曾写“怀杨用修”一诗（用修是杨慎的字）：“锦水华阳国，靑春引兴赊……”很明显，“锦水华阳国”就是成都一带。杨慎的诗中也有许多华阳的句子。证据四：《如意君传序》中有“昔者四皓翼太子，汉祚以安，实赖留侯忠矣”一段。借四博士曾劝刘邦不要废太子刘盈的典故，说明是有楊慎的父亲杨廷和的“忠”才有你朱厚照的皇帝位，社会上怀疑你不是张皇后所生，你应多亏我父亲。
证据（四）：小说内封有“东都”字样，东都即成都或新都。在蜀国成都、广都、新都并称过“三都”，都在一起。成都靠中间，广都在成都的南边靠西，新都在成都北边靠东，是否这个缘故，杨慎将新都称为“东都”也不是没有道理。另外，成都在“青莲上街”和“青莲下街”中间，东面和南面两边临江的地方，有一个“东都东门城墙遗址”。杨慎的挚友张含《张禺山诗文集》卷三里面有一首《寄赠升庵九绝句》的诗：“年少东都客，临危不爱身。投荒十六载，犹是独醒人”。年少东都客就是说的杨慎。
证据（五）：小说内封有“牛门隐士书”字样，牛门隐士也是杨慎。为了迷惑读者，明明在“西”而故意相反而说“东”。杨慎的“杨”与“羊”谐音，而牛门的“牛”与“羊”又相对应，，“牛门”暗藏杨门，此署名隐约透露出作者应姓“杨”。
证据（六）：“相杨柳伯生”跋也是杨慎所写。“相杨柳伯生”则较为明显地说出了作者的秘密：我认为“相”则指杨慎的父亲宰相杨廷和，“杨”则明白无误地点出了姓。“柳”与“杨”对应如同羊与“牛门”的牛对应一样，说“柳”其实也如同说“杨”。他既写过《咏杨篇》，也写过《咏柳篇》。还有“垂杨垂柳管芳华”的诗句。“伯”是老大的意思，杨廷和和杨慎在自己的同辈里都是排行老大，“相杨柳伯生”连在一起清晰地表明为宰相杨廷和（排行老大）的儿子之意，也可以说是宰相杨廷和的大儿子之意。——从这一点来看，作者有炫耀的成份，应该年纪不会大。
证据（七）：吴门，徐昌齡著也是杨慎迷惑读者伪托的书坊名。吴门即苏州的阊门，这好理解。唐李白《殷十一赠栗冈砚》诗：“洒染中山毫，光映吴门练。”这里的吴门就里阊门。杨慎批评的《隋唐两朝志传》未署“万历已未［1619］岁春秋望金阊书林龚绍山镌梓。”这其中“阊书林”可以断为“昌”、“徐”、“齡”，再把第二字放在第一字的前面就是“徐昌齡”，一目了然。与杨慎关系密切《素娥篇》里面的开卷语。而我运用解“徐昌齡”的模式也解了“邺华生”作的问题。署名“邺华生”，其实就是伪托金阊书林的又一个老板“叶华生”。这两部小说以书坊名和书坊老板作为伪托的对象。
证据（八）：蹇蹇王臣”一诗为杨慎所写。小说《如意君传》中有一首叙禇遂良谏唐高宗的诗：“蹇蹇王臣既匪躬，直言真有比干风。笏还螭陛心终赤，额叩龙墀血柱红。威凤无情建国纪，聚麀有语乱宸聪。圣朝厚赐春秋祀，千古垂昭社稷忠”。其一、杨慎早期的诗政治性强，而且忧愤色彩浓，此诗也有这一特点。其二、杨慎批评的小说《隋唐两朝志传》第九十六回丽泉诗曰也有这首诗。其三、这首诗在小说中比较突兀，或者说与整个小说情节不协调，所以我断定为杨慎写的。
证据（九）：明代小说《素娥篇》中提取一条证据，杨慎与艳情小说（秽笔小说）的兴起有关。此书一开头就说：“逸史氏曰：欲海无波，人自沉溺；英雄蝉蜕象表，泥而不滓。纵今西施在目，适以激发才情。骤有吴越羁胜之天致，讵必唾去平！杨用修截剪翰苑风云，纤至红拂、红绡、红线，亵至春宵秘戏图，咸入丹铅，万古不以贬美。”杨慎就曾自称“逸史氏”，“用修”则是杨慎的字，从这里来看可见杨慎对此类小说的影响。
证据（十）：杨慎《升庵集》卷三十《病中永诀李、张、唐三公诗》一诗，隐约透露了他写《如意君传》的秘密。全诗如下：“魑魅御客八千里，羲皇上人四十年。怨诽不学离骚客，正葩仍为风雅仙。知我罪我春秋笔，今吾故吾逍遥篇。中溪半谷池南叟，此意非君谁与传”。此诗最后一句“此意非君谁与传”。大文学家杨慎巧妙地将“如此”的“如”用“此”来代替，因为“如此”会经常在一起使用的。七个字里“此（如）意非君谁与传”，将第一、第二、第四和第七个字相连，就是《如意君传》，这也可以说是杨慎写《如意君传》的一个证据。不过，有的又写为“此意非公谁与传”。我认为：一、“君”与“公”差别不大；二、“非君”比“非公”更加上口，更加贴切，毕竟他们是同辈，而且杨慎地位比他们高，名气比他们大。
证据（十一）：朱曰藩的附见人日草堂诗（五首）中，有一首黄姬水写杨慎的诗，也可以作为杨慎写《如意君传》的证据。该诗写于杨慎去世时的1559年，诗中说：“学海竞夸天阁秘，春心欲托帝巫招。”前句可作为坊刻本《如意君传》署“东都清秘阁”的证据，杨慎自已以及当时的学界都为他渊博的知识来源于皇史宬的书籍，俗称“天秘阁”。杨慎署“清秘阁”，用清来代替天。后句“春心欲托帝巫招”是说杨慎为了表达对荒淫的明武宗的不满，竟在《如意君传》中把武则天皇帝妖魔化，写成春心荡漾，主动勾引男人的荡妇。“欲托”是表面上说武则天荒淫，其实指的是明武宗。
以上的一些证据，我认为确实可以证明《如意君传》为杨慎所写。只要是实是求是地对待学
术问题的人，也许也会同意我的观点的。
状元杨慎与小说《如意君传》演讲稿[中]
周传授
二、杨慎写小说《如意君传》的原因
杨慎写小说《如意君传》的原因，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忧愤之作，游戏之文。
我说忧愤之作，大家也许很奇怪，堂堂的宰相之子、翰林修撰杨慎有什么忧愤的呢？其实不然。我说他忧愤是有道理的，不知道大家对杨慎的早期的诗歌是否有过研究，我觉
得他早期（即还沒有谪戍云南）的时诗歌总有一些忧愤的色彩，比如以上曾叙述的《如意君传》的“蹇蹇王臣既匪躬”一诗，就是证明。
杨慎的忧愤表现在五个方面，其一、政治黑暗导致士人政治理想的破灭。其二、明武
宗这个色鬼皇帝到处猎艳导改得朝中及社会不安宁。其三、土地兼并严重导致流民增多、流民起义和藩王暴乱迭起。其四、“豹房”及“八虎”权力高于内阁导致群臣之间矛盾尖锐、争斗频繁。其五、杨慎家中屡遭不幸导致他心情烦躁，十分痛苦。
1、政治黑暗导致士人政治理想的破灭
正德以前的士人，饱读“四书五经”，靠“八股文”赢得功名，抱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将“程朱理学”作为思想和行为的指南。由于政治的黒暗，封建统治者
为了禁锢人们的思想，将“三纲五常”说成永恒不变的天理，而且还要“存天理，去人欲”。要求广大人民群众，包括士人甘心情愿地受统治、受压迫，不能进行反抗。正德以后出来一
种王守仁的“心学”， 将宋明理学狠狠地打倒在地，抛出“心即理”之学说，而且还说人人
都可以成为圣人。“理学”与“心学”的交锋，使士人的世界观更加混乱，士人群体的价值
观也更加混乱。杨慎作为思想家，他把“程朱理学”斥为“学而无用”之学，在《俗儒泥古》
直接批评朱熹“迂”。 为也批判王守仁的“心学”，说它背叛了儒家道义，还称王守仁为
“霸儒”和“俗儒”。 他具有“叛逆”的性格，生活在旧思潮日益衰落，新思潮刚刚诞生
的思想转轨变型的时代，感觉到苦闷和无奈。我可以举两个例子说明政治黑暗导致士人政治理想的破灭。第一、杨慎的好友康海曾经为了将李梦阳从囚牢中救出，曾请大宦官刘瑾帮忙，后来他因曾有求刘瑾还被罢了官，被百官嘲笑。这里面的政治黑暗，就是官塲黑暗，不公正、不讲道理，没有了是非观念。从百官的态度来看，士人高尚的政治理想巳荡然无存。笫二、
杨慎曾写过一篇文言小说《孝烈妇唐贵梅传》，里面有一个徽州富商与唐贵梅的婆婆通奸，并且用钱买通婆婆要与唐贵梅行男女之事，贵梅不从，富商又贿赂官府，致使贵梅上吊身亡。
小说记叙的是一件真实的故事，从官府受贿里也可以说明官府的黑暗的。这也是会直接影响
杨慎的政治理想的。
2、明武宗这个色鬼皇帝到处猎艳导使得朝中及社会不安宁
明武宗朱厚照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色鬼皇帝，他不爱江山，只爱美人，而且是不讲贵贱，不管是否婚嫁。寡妇、孕妇、妓女对他来说，也不计较。正德二年，他就搬出了皇宫住进了豹房，豹房公廨美其名曰是政治、军事中心，实际上是他玩乐和奸淫妇女的场所。他在豹房玩弄的妇女可是说无计其数。朱厚照玩弄女人的场所还有宣府的镇国府（北边重要的军镇），他手下的人经常在那里公开强抢民女供其奸淫，朱厚照还将宣府称为“家里”。他还爱四处游幸，不外乎掠妇女，寻女嬖。这些劣迹在正史和野史中都有记载。《明史》卷307《佞幸传》说朱厚照出游江南有一句话蛮经典：“遍刷处女寡妇”。正德十四年，有一二百朝中的官员发起反南巡（南巡即四处猎艳的代名词）请愿活动。朱厚照将舒芬（杨慎的朋友）等几十人廷杖五十，还有十一人因杖伤而亡（见《明武宗实录》卷173）。朱厚照不理朝政，游幸无度，是当时社会动乱、朝政黑暗、经济衰退、乃至杨慎写色情小说的最根本的原因。杨慎任职翰苑，目賭朱厚照的荒淫无度，朝纲尽废，边患内乱延绵不绝，忧心忡忡，曾于正德十二年八月五日写下《丁丑封事》上疏切谏，在杨慎与群臣谏诤絲毫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杨慎多次想撂挑子辞官。杨慎从正德十二年丁丑开始写《如意君传》，可是到了正德十五年庚辰才出版，短短几万字的小说写了几年，我想作家心中是充满矛盾和不安的。杨慎写作《如意君传》的真正目的就是以淫止淫，对荒淫无度的明武宗进行微讽。
3、土地兼并严重导致流民增多，流民起义和藩王暴乱迭起
正德年间，商品经济有较大的发展，随之社会财富便更加向少数贵族大地主阶级手上
集中。一方面通过土地兼并攫取更多的社会财富，另一方面又迫使众多自耕农和租佃农民
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地而变成流民。正德朝的四川起义就是典型的流民起义。先是来自汉中、
荆襄地区的流民以兰五为首约二千人起事，活动范围是重庆、夔州、保宁一带（见《明武宗实录》卷60）。从正德二年到六年，这只队伍巳发展到万余人。另有拥众数千的陈三的
起义军，方四的起义军，曹甫的起义军。规模在十万人之众的兰廷瑞，鄢本忠起义军，活
动的范围巳达四川、湖广和贵州三省。江西流民起义也挺厉害，少则数百人，多则上万人。
北方刘六、刘七的起义军声势浩大，波及到今河北、安徽、山西、湖北、河南等省。正德年间，朱宸濠藩王也收编不少游民进行叛乱。在此之前朱寘鐇藩王也曾利用流民进行了叛乱。杨慎在正德九年为继母喻氐守制时，曾在新都遇见数百起义军。他对于流民泛滥，民怨沸腾的情景是深有体会的。
4、“豹房”及“八虎”权力高于内阁导致群臣之间矛盾尖锐、争斗频繁
正德二年，明武宗就建立了“豹房”，他一直到死，办公和居住都呆在那里。这样一来就
把皇宫中的内阁给架空了，朝廷的实际权力落在“八虎”集团手中（“八虎”即刘瑾、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他们可以逼迫三名顾名大臣的刘健、谢迁
辞职，将李东阳留用；将56名重要大臣以“奸党”的罪名进行削职的处罚 ；将675名文官
追夺诰命。由于“八虎”之首的刘瑾权势急剧膨胀，一手遮天，人们称他为“立皇帝”（即武宗是坐着的皇帝，刘瑾站在旁边是立皇帝）。我认为“八虎”搞乱了朝政，最大的危害性是削弱了朝中大臣的威信，使大臣们时时处处在宦官的监管之下，比如宰相焦芳、刘宇，吏
部尚书张彩，兵部尚书曹元几乎就是刘瑾的家奴。再加上“八虎”以及后来代替了刘瑾的钱宁等宦官，时常假传圣意，给朝中大臣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冤案，弄得那时期“国不像国，朝不像朝”，造成许多大臣辞官。杨慎的老师、宰相李东阳于正德七年（1512）辞职。正德十五年（1520），也就是要出版《如意君传》的那一年，杨慎其实也想辞官，他在《言将北上述志》的诗中就透露出此想法。
5、杨慎家中屡遭不幸导致他心情烦躁，十分痛苦
杨慎写《如意君传》那一段时间，是他家中最不幸的一段时间，连续失去了三位亲人。正德十一年（1516），他的大儿子耕耕去世。次年，杨慎的侧室（小老婆）生下笫二个儿子恩恩（即恩二）以后也去世了。这一个侧室无名无姓很难査证，我从《修撰里居》的杨慎自序中发现有关材料，记录如下：“……今遇是日，感其贤淑，又小子恩二周二岁之睟，盖儿母蚤（通早）亡，安人引为己子也。有诗纪亊。”杨慎的夫人王研于正德十三年（1518）因肺病去世。她是礼部主亊王溥之女，正德二年与杨慎完婚，夫妻二人关系一直非常好。王夫人离世，使杨慎悲痛欲绝，心如刀割，王夫人被安葬在新都城外的恩波阡，杨慎悲伤之余写下《送终安人王氏葬恩波阡》一诗，该诗悲悲切切，还将中年丧偶之痛与政治上的失望相互交织，非常感人。杨慎在失去爱妻和爱子的日子里，他常常在睡梦中惊醒，在王夫人死后的笫二年八月的一个晚上再次被梦中惊醒，使连夜写了《八月十三日夜，梦亡室安人，惊泣而寤。因思去年丁丑是日在京师，安人未明兴告予曰：“今日趋朝，不可如常日之宴”。盖其日警跸值新狩还也。今遇是日，感其贤淑，又小子恩二周二岁之睟，重感赋绝句二首》，（见《升庵集》卷三十六，在这里，编者将《修撰里居》的杨慎自序进行删改，把“诗序”改作
了诗题。）两首绝句，前一首是写怀念王夫人的，后一首写怀念爱子耕耕的。后来，杨慎还
有悼念亡妻的《九日三日见新月，时有悼亡之戚》和《新秋悼亡（二首）》等诗。由此可见，
杨慎是很重视夫妻之情、父子之情的人。
以上谈的是杨慎写《如意君传》是“忧愤之作”，从五个方面可以反映出来。下面谈一谈“游戏之文”，杨慎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大才子，在他极度痛苦和绝望的时候，不会选择天天酗酒
来麻醉自己，也不会选择因十分绝望走上自杀的道路，而是选择了写小说排遣心中的苦闷与
不满。我认为杨慎写《如意君传》，在反映他忧愤心情的同时，还有文字游戏的成份。二者
看起来矛盾，其实并不矛盾。笫一、他知道明武宗喜欢看小说，便写《如意君传》来讽刺他。
小说中描写武则天年过七旬还性欲不减，其实就是含蓄地指责明武宗荒淫无度。杨慎写小说
《如意君传》有个明显的特点，经常性地指“东”，其实说“西”。比如在上面的考证中，“牛门隐士”其实暗含“杨门隐士”；“相杨柳伯生”的“柳”其实还是说的“杨”，因为杨与柳是相对的。在《如意君传》里，武则天是女皇帝的，其实是说的男皇帝明武宗；武则天年老性欲旺盛，其实是说明武宗年纪不大而性欲极强。这里面就有讽刺的意味。用今天通俗的话来说，把明武宗拿来混点的。笫二、人们一般将小说当作闲书，其实是说这种文学体载具有娱乐的功能，杨慎写小说也是着眼于其娱乐功能。欣欣子的《金瓶梅词话序》说在杨慎的小说《如意君传》之前，丘琼山（濬）写了《钟情丽集》，卢梅湖（民表）写了《怀春雅集》，周静轩（礼）写了《秉烛清谈》，并称他们为“前代骚人”。但是，这些小说的性描写都没有
《如意君传》那样大胆直白。为什么堂堂的状元，写下有许多色情描写的小说来娱乐呢？简
而言之，与当时的风气有关，与明武宗有关，更与杨慎张扬个性、发泄不满，以文字取暖、
以小说疗伤有关。第三，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杨慎写色情描写的小说是一种“独特式释放”的一种方式。当人的心中充满痛苦和愤怒等“负面情绪”时，如果不及时进行发泄，将会对
人的身心造成极大的伤害。医治这种伤害的主要方法是释放，即将所体验的情绪感觉（如委屈、愤怒、难过、悲伤等）宣泄出来。释放有两种形态：一种是运动式释放，如疯狂呐喊、
狂舞、打假人等，我认为主要靠“动”；叧一种是独特式释放，如不受外界干扰，每天用一
段时间保持安静，敞开心扉，任思绪肆意流淌。我认为主要靠“静”。心理学的释放，主要
在于分散注意力。杨慎选择了后一种疗伤方式，靠写色情描写的小说加快心理痊愈，在此类
小说中寻找解脱。总之，我说杨慎写《如意君传》就是想通过这一“游戏之文”，把积聚在
心中忧愤、不满等情绪进行发泄，从而达到疗伤的效果。
以上粗略地谈论了杨慎写《如意君传》的原因。下面，我想谈谈如何来看待杨慎和他写的《如意君传》。
状元杨慎与小说《如意君传》演讲稿[下]
周传授
三、如何看待杨慎和他写的《如意君传》
杨慎（1488～1559）字用修，号升庵。杨廷和之子，汉族，四川新都（今成都市新都区）人。正德六年状元，官翰林院修撰，曾修订《武宗实录》。禀性刚直，每事必直书。武宗微行出居庸关，上疏抗谏。世宗继位，任经筵讲官。嘉靖三年，因“大礼议”受廷杖，谪戍终老于云南永昌卫。長于文、诗、词及散曲，学术范围颇广。《明史》说他“记诵之博，著述之富，慎可推为第一。”我认为杨慎在中国历史上有以下功绩：
1、他是明代有建树的哲学家和思想家。（1）能客观地分析宋明理学、王阳明心学的弊端，提出人的认识来源是来自于客观世界，而不是宋明理学的“不假见闻”的“德性之知”，也不是王阳明心学的先天的“良知”，在认识论上具有朴素的唯物主义色彩。（2）提出“合博约论”，即人的认识须从客观实际事物出发，经过由博反约，由具体到抽象；在反约之后，仍要博学详说，以验证自己的认识是否符合客观现实，须不断补充、提高。（3）在人性问题上提出“合性情说”，即性与情是不可分离的。该观点在当时提出具有思想启迪的作用，发早期启蒙思想之先声。
2、他是明代著名的文学家。（1）他的诗反咉现实，描摹自然，颇有新意。艺术上风格多样，别树一帜，是明代重要的诗人之一。（2）他的词曾获得学人的高度评价，周逊《刻词品序》中称他为“当代词宗”。胡薇元《岁寒居词话》说：“明人词，以杨用修升庵为第一。”（3）他的散曲被明代吕天成列为“上品”。（4）他的弹词〈历代史略词话〉开启一代新声，为清人弹词之祖。其第三段〈说秦汉〉段首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段诗词至今还被人们喜爱并传唱。（5）他的《如意君传》是明代第一部艳情通俗小说，并开启此小说流派的先河。
3、他是明代的历史学家。他的民族史和自然史的著作如〈云南山川志〉、〈滇载记〉、〈滇程记〉、〈滇候记〉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
4、他是中国杰出的文字、音韵、训诂、考据学家。他写有许多这方面的专著，解决了很多的疑难问题。文字学上，中国的一些偏辟字，古字由杨慎提出并得到注解，〈康熙字典〉中沿用他不少的材料。他的古音学著作开辟了了研究新路，提供一些正确的研究方法。他的训诂、考据之学，注重文字和古音的研究，提倡训诂章句须言必有征，直接导致了清代考据学的兴起。
5、他是在中国历史上对云南进行民族融合以及地方文化建设作出重大贡献的人物。杨慎在谪戍云南期间，兴学馆，搞教育，培养人才，使昔日的蛮荒之地涌现了大量的人才，出现当地少数民族的文人学习汉文并出版汉文书籍的热潮。由于杨慎注重与当地的官员、以及少数民族土官搞好关系，使当地出现汉人与少数民族和谐相处的生活环境，直接促进了民族大融合。在云南，当地的人把杨慎作为圣人来对待的。
6、他是在中国历史上最愽学，专著写作最多的通才。杨慎长于文学、经学、史学、哲学、语言文字学、音韵学、金石学、天文学、地理学、医学、生物学、民族学、民俗学、书法绘画、戏曲音乐和民间文艺等，样样都曾写下专著和作品。专著达四百种之多。举一例说明，他连棉花的考证文章就写有〈绵花之始〉，见〈升庵集〉卷七十九。他写书法、绘画、下棋、弾琴那都是可以达到专业水准的。当今学人陈寅恪涉猎文学、经学、史学、哲学、语言文字学、医学、宗教学，专著十本左右，而且主要在文史方面。还被学人誉为“全中国最博学的人”，确实是偏颇之语。杨慎这样的通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随着社会发展，文理分科，专业教育会越来越细，我认为再出现这种通才巳不可能的。
状元杨慎是对中国历史作出重大贡献的人，这是历史可以证明的。那么，他写了有色情描写的小说《如意君传》，又该如何评价其作者与作品呢？
我认为杨慎在小说史上有着独特地位。一、他的小说不多，但都对当时的社会以及文坛
产生振聋发聩的影响；二、他的《如意君传》是明代第一部艳情通俗小说，并开启此小
说流派的先河；三、他在写作和批评小说时注重将政治、国事（包括谏诤）融合，显示
提醒君王须政治开明、避免荒淫亡国的政治民主倾向；四、他作为宰相之子、状元身份，身体力行地创作和批评小说，对提高小说这一艺术形式的社会地位功不可没。
明正德之前，像《剪灯新话》之类的小说都属于禁书，而到了杨慎的小说却大胆
地描写性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具有开创之功。
他写作小说有三个目的，既以学问家的身份炫耀其才华，以政治家的身份劝
诫荒淫误国，以小说家的身份手搜奇猎艳。如《汉杂事秘幸》写立后礼仪的程式、服饰、
车马的介绍显示才华，揭露宫廷的密闻佚事有诫荒淫误国的意味，写女性隐私处的秽笔
则为猎艳。再如《如意君传》写武则天入宫的一段历史证明其才华，“蹇蹇王臣既匪躬”
一诗意在诫荒淫误国，写武则天年过七旬还乐于性事是奇艳之笔。
如果不理解以上三点的含义，那是不懂杨慎的。
杨慎写作小说《如意君传》，并不会影响人们对他本人的高度评价，我认为仅仅是白玉微瑕。他写这部小说，正如我在前面所说的与当时的风气有关，与明武宗有关，更与杨慎张扬个性、发泄不满，以文字取暖、以小说疗伤有关。但是，《如意君传》中的色情描写也是不可否认的，对社会也是有负面作用的。有些学人评价有可取之处，如陈国军在《如意君传新论》中说：“《如意君传》的出现，标志着中国文学内性欲描写从点滴、分散、凌乱到整体、集中和全面的演化，并因此成为中国色情描写的典范之作。色情小说从此成为小说目录中的一个较大的部类，并对明清烟粉小说，如人情小说、狭邪小说、猥亵小说，产生了至大的规范之效。”王汝梅在论及《如意君传》对〈〈金瓶梅〉〉的影响时说：“《如意君传》等艳情传奇名篇形象生动地描绘了明代某阶层的性行为、性心理与性观念，给我们今天研究古代性文化史提供不可多得的形象的文献资料”。又说：“艳情传奇小说作家在写情欲批判封建禁欲主义时，往往也展示了情欲的放纵，…..这类作品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与研究意义”。对于杨慎写作的小说《如意君传》，具有较大文献价值和历史价值的观点，我是十分赞同的。鲁迅、郑振铎、孙楷第等老一辈的小说研究专家，都还沒有见过《如意君传》的庐山真面目，仅美国和日本各有一个版本的书。我研究《如意君传》十余年，才揭开该书近五百年的作者之谜，确为杨慎所为。希望你们这些研究历史的朋友，多提宝贵意见。谢谢大家！
2011年9月写于武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