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文章:
成都建国中学忆旧
万蕴芳
1943年,我11岁,考入私立成都建国中学,开始了我在建国中学六年的初、高中学习生涯。
建国中学,由国民党24军军长刘文辉兴办,该校当时在成都相当有名气。解放后我了解到,著名小说《红岩》的作者罗广斌及《红岩》中刘思扬的原型刘国志均由建国中学毕业。被国民党杀害的中共地下党员张露萍也毕业于建国中学。解放后,建国中学改为成都十五中,现在又改为西北中学高中部。我的三个女儿都毕业于西北中学,如此说来,我跟我的女儿们都成了同学。
建国中学坐落在城南武侯祠对面,学校周围都是农田,很安静。当时,公立中学都是男女生分校,而私立学校一般是男女合校,建国中学是男女合校。
学校的校舍很大,进学校大门有一个大广场,是全校师生集会的地方。广场中有一个大的讲坛,讲坛背后竖立着一根升国旗的旗杆,讲坛中央挂着孙中山总理的遗像和他的遗嘱。每周一的纪念周活动就在这里举行。全校师生集合在一起,升国旗背讼总理遗嘱。
广场左侧是男生院,右侧是女生院。男、女生院都设有初中部、高中部,都有各自的操场、食堂和小卖部,也有少数学生宿舍。学校实行寒暑假招生制,高、初中都是三个年级六个班。初中部的教室是内廊式,教室只有一边有窗子,高中部的教室是一排平房,教室两边都有窗子,很明亮。每间教室的前面都有一个小花园,由各班学生自己管理。学校男、女生上学和放学的时间是错开的。
学校的校长和教职员工都实得聘任制,一学期一聘(就是所谓的陆腊战争),学校设有教务处和总务处,统管学校的教学事务后勤工作。学校给教师都有单间矮平房的教师宿舍供愿意在校居住的教师居住。男、女生院各分设训育处,训育处主任都由国民党三青团的人担任,主管学生的政治思想教育。学校设有公民课,是由教育部统一编的教材,学校把作文课统一安排在星期六的下午进行,全校学生都在这个时间写作文,全校一片寂静。
学生统一着装,初中生着童子军装,男女生上装为草绿色,打领带,戴警笛肩章。女生下装为黑色布裙,白色长筒袜,黑布鞋。男生下装为草绿色军裤,黑布鞋。
高中女生一律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白色长筒袜,黑布鞋。上体育课时换穿运动装。男生穿麻麻布制服,腰系皮带,下肢扎绑腿,校徽是金属圆形领章。初中男女生和高中女生的校徽都是金属条形徽章,女生一律是齐耳的短发,男生是小平头。对女生的着装外界给了个绰号“建摩登”。
我在建国中学初14班,进校的第一个活动是拉“DEAR”。就是由13班的同学到新同学班中来选配“DEAR”,我和几个同学都被选中了。选中的同学都和13班的同学配成对子,下课后常在一起玩。我在初中时参加过一次政治活动,声援四川大学学生反饥饿罢课活动。在高中部的一个教室内我们几个初中同学签了名表示支持四川大学同学的行为,这就给学校训育处抓住了把柄。当天晚上,女生部的训育主任卿汝修(人称卿胡子)来到我家,把我吓得赶紧躲起来。由我二哥出面应付。卿主任对我二哥说,万蕴芳敢于参加游行活动就把她开除掉。卿胡子走后二哥笑着对我说:“你真笨,参加政治活动不能签名,签名就给训育处留下证据。”第二天上学得知,我们几个签名的同学都被训育处通知了家长,因此我们都没有敢参加川大的游行。
建国中学每学年都要举行演讲比赛活动,每次我都要去参加,有一次我演讲的题目是“人要平等”,这个讲演稿是我大哥修改过的,他引证了许多西方哲学家的名言,这次我演讲得很好,面对全校师生我一点也不害怕,讲完后一鞠躬走下了大讲台。这次演讲我得了第三名,我心中还有点不服,觉得第一名的男生演讲得不如我好。
初中毕业时,每班的前三名可以直升到建国中学高中,我顺利升上高中,进入42班。成绩不及格的学生要降班,我们班有几位同学降到了15班。
我在读高中期间,由于二哥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不再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和演讲比赛,而是埋头读书。学得最好的课程是语文和代数。
我们的语文课很多,分为古文、现代文和诗词三门课。张伯衡老师教古文,李群仪老师教现代文,川大的缪钺老师在我们学校兼课教诗词。我的古文学得比较好,张老师从《古文观止》上选了一些文章要我自己朗读和背诵。作文是李群仪老师管,他有时还把我们带出校门到刘湘墓地的草坪上交流同学们的作文。代数课是易朝煜老师教,他教《范氏大代数》。我对数字特别敏感,做题也很快,易老师有时还另外给我加一些难题让我做。当时我的数学成绩比同年级的男同学差,不能参加全市的数学比赛,但易老师为了鼓励我,压了一个男生的名额让我去参加了全市数学比赛,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得了第二名。那时的数学课,都是连堂课,在课堂上完成全部作业。所有作业易老师全批全改,有时易老师忙不过来,我在课堂上帮助易老师批改其他同学的作业。
英语课是何光玖老先生教,他的女儿何亚琪也在我们班上,我的英语成绩总是不如她,英语作文也总比她少几分,我下了很多功夫记英语单词,早晨上学路上一边走一边记,晚上背英语课文,但三年努力我的成绩从没超过何亚琪。
高中毕业时,41班的男生和42班的女生一起开了一个酬师大会,校长和全校老师都参加了。酒席摆在大广场上,这是我们第一次和我们同年级的男生面对面讲话。酬师大会后,欧克华校长为我们颁发了毕业证书,我的中学学习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在建国中学初中和高中的学习生活是那样难忘。2005年,我们建国中学高中42班20多位同学在望江公园聚会了一次,大家都已年过七旬,回忆中学生活还是那样有说有笑。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怀念已经去世的袁小波同学,她在校时绰号BOY,因为她总是剪一个男式发型。当时她的成绩很不好,但解放后她成了大有巷小学的一名特级教师,有同学曾经问过她,你怎么成为一名特级教师?她很感慨地说,就是因为我中学时没有好好念书,所以要教育孩子从小学起就应该好好读书。
42班同学在望江公园聚会后,我又约了尹集如、吴德菁在我家聚会,我们三人在建国中学从初中到高中六年同学,共同回忆中学的学习生活,我还找出初中时的毕业照片,逐个来认,有些同学已喊不出名字,有的同学已去世了,有的同学不知在何方。我们共同感到这段学习生涯感情至深一生难忘。我们相约,八十岁,我们42班的同学再来一次大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