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善恶图》文本第5回 郭德纲评书善恶图

郭德纲-《善恶图》文本 第5回

伤情最是晚凉天,
憔悴斯人不堪言,
邀酒催肠三杯醉,
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
荼靡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新宇月,
也难如钩也难圆。
(好)听出好来了哈?(再来一个)没听说过,多了怕吃不了。这个,定场诗。为什么要有一定场诗呢?关键是啊,希望观众压言,跟您说一声,您看我们这儿啊,说书了,别闹。这是当年老先生研究的。桌子上有限的几样东西啊还都有它的用处。这个东西叫醒木,啊,普天下没有多少。过去来说皇上有一块,叫龙胆;娘娘有一块,叫凤霞;文官有一块叫惊堂,武将有一块叫虎威;和尚老道各有一块叫戒规和镇坛;药铺里有半块,那叫压方。还有就是艺人这块——穷摔。怎么叫穷摔呢?过去艺人没辙了,拿这东西出去说书切,穷摔。哎,还有手绢。手绢拿起来这就是圣旨,也许就是书,很简单。还有扇子。搁到手里边儿,也许这就是枪。啊,这么拿着呢,这就是刀。这么着就是笔,这样呢就是痒痒挠。反正是都有他的用处。今天是善恶图的第三天,其实长篇的书啊不好说,演员倒没事,关键是观众。有的人他就买了两天的票,啊,前两天来了,后两天没买着票,也不知这最后人怎么着了,啊,自个儿挺别扭,回去自个儿续上半本红旗谱,这算是有个结尾吧。有的人买了后两天的票,上来嘁哧喀喳死了八个人哪儿的事儿啊,头两天没来。啊,这个书叫善恶图,这是学名,小名叫顺天府三案连环二十二条人命。啊,死了二十二个人一共。今儿我来的时候有一观众问我说,好,我们就爱听这个死人的书。我算了算,开书两天死五个了。我说不对,哪儿有五个啊。啊,尹春生、冯金宝这是俩人,棺材里边儿偷出一个死尸来,仨。骡子车搭进一个来这才四个,怎么五个人哪?您忘了?还有胭脂她爸爸呢。两回事儿。啊,你要头天来后面还四平山哪。这没办法,得解释清楚喽,啊。像说这种长篇书每天晚上我说两回,头里边儿曹云金说了一段,他说完我上来说。我说完下去之后呢换一个其他的演员助演说一会儿,他下去我还上来呢。因为前两天都是,我头一段下去他们也走了,出门口站马路还骂街:这说一个就走了。我后边还有呢,嘱咐一下。刚才曹云金说的这是聊斋,胭脂。其实我们这个没安排好,怎么呢?他说的那是公案,我这个也是公案。啊,顺天府三案连环,我这比他那个案子厉害。他那个归了包堆儿死一个人,我这个嘁哧喀喳二十来条人命。啊,头一天说的时候啊,就出现了一具死尸,后台好多人也纳闷。有孩子没听过,这二十多条人命,头一天才死一个,这多暂能死完了啊?我说你糊涂,我这书啊四天都没死人,最后那天地震砸死二十二个。
来了不少人,啊,也真有啊今天头一天来的。挺同情各位。那怎么办呢,你看你也不知道前两天怎么回事。我有心从头到尾再学一遍吧——(好)这都是今天头一天来的。那嘟噜脸的都是啊两天都来了。三言两语把事儿说清楚,今天来的也得让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啊,头两天来的也别觉得烦,说书没办法,你甭说这个咱们这个园子了,小茶馆儿三五十人也得如此。让每一个观众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几句话,把这事儿就说清楚喽。啊,清朝道光年间,永定门这儿住一个人叫袁得满,晚上出去找朋友屈之声俩人喝酒,喝多了打起来了,袁得满自己出来顺着大街往家走,半夜里边儿路上来了一辆骡子车,上了车了,说你把我送回家切。这车是偷来的,车走在永定门快到的时候发现这人在车里面凉了。小偷吓坏了,我偷一辆车没什么罪过,车里这主儿死了,人命案我打不了。跑了。这辆骡子车没主儿,拉着袁得满,往前面走,到珠市口
下道,路西有一大车店。骡子车跑进大车店,大车店的掌柜的姓高,叫高胖子。跟伙计那儿铡草喂马呢。发现进来一辆骡子车。开始挺高兴,你说这玩意儿,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啊,你看我这儿给马喂夜草,我来了笔外财。无人驾驶,来辆骡子车,忒好了,高兴。再一瞧车里面躺着一人,左腿蜷着,啊,这腿伸着,冰凉棒硬,一摸这脸上啊都僵了,鼻子那儿没有出气儿进气儿,坏了。说这人啊死了。这可要了亲命了。赶紧把骡子车打院里攋出来,顺大街往前轰。实指望轰出去就没事儿了,遇见巡夜的兵丁。这俩兵丁啊,把这事儿按住了,请了地方上人前来,一瞧这儿有死尸。一验尸,都写上了。把掌柜的先押起来,弄块席子把死尸盖上搁到地上。为什么呀,死尸不离寸地儿,要等五鼓天明老爷来了重新验尸。没想到,半夜里面,这死尸没了。俩兵丁吓坏了,听过前文书的知道,这俩人啊一个话痨一个结巴。俩人计划商量半天,说商量,其实是话痨自个儿自言自语。结巴搭不上话。万般无奈,夜入关帝庙,从那儿偷了一具死尸。把那个搁到这儿,拿席子盖上了。天亮了大人来了,这大人太了不起了,宛平县知县,叫谢和龙。普天下的县官儿没有这么一位,一团尚武的精神,怎么呢?这主儿是长白山的猎户,镖打猛虎救了睿亲王,睿亲王给金银财宝不要,“我就想当个官儿”。弄到北京,搁到宛平县做了知县了。啊,一言不合瞪眼骂街举手就打人,这么一个官儿,啊。一查这尸单,就是头天晚上填的验尸的这个单子,跟今天白天瞧见的这死尸不是一回事,当时急了,把差人,这话痨打了一顿。啊,打完之后啊带回去严刑拷问到底怎么回事,这才说出实话来,夜入关帝庙盗了死尸。找吧,问谁的死尸呢,来到关帝庙这儿啊,一问这位关帝庙的老道,老道挺生气。啊,说这是马家棺材铺送来的。
说有人要出殡找他们家买棺材,搭到半路途中本家跑了。人家不知道这人往哪儿送,搁到庙里这儿寄存来了。一问棺材铺,对,是这么回事儿。掌柜的说太缺德了,我们这买卖算亏了,白饶一口棺材。一帮伙计出去干活,嘣子儿没见,走到半道上死尸也搭出来了,本家跑了。到那儿一找,这家没人了。哪儿啊?前门大街大剪子胡同一进口儿第七个门,啊,这房到现在还有,说相声王玥波他们家住那儿。啊,这个,到那儿一瞧,屋里没人,找这家,说谁啊,街坊邻居说不清楚,说他们家好几个人。问棺材铺的伙计伙计说家里我们来的时候就俩人,啊,一个年轻的后生,说是姓魏,他上我们那儿去买的棺材。还有一个小娘子长得非常的标致,就这么两个人。我们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让我们把死尸抬出来的,其他不知道。凑巧了,这会儿刑部批示下来了,要监斩人犯,明火执仗。哎呀了不得了,怎么呢?黑夜之间一刀连伤二命抢得金银财宝无数,两个人,一个叫尹春生一个叫冯金宝,杀这俩人。谢和龙别看他是个练武之人,脑子聪明。提前出告示,啊,跟老百姓说,我们杀这人哪,这坏人,不光是明火执仗啊,而且来说我们前两天哪,这个关帝庙那死尸,也是他们杀死的。把事儿一说老百姓都信以为真了,法场这儿安排了大批的兵丁,就看着周围啊看杀人的老百姓,发现人群里边儿有一个人形迹可疑,派人就追着下来了。谁跟下来的呢?衙门口三班六房的俩班头,亲哥俩,王大王二。哥俩带着人,带着棺材铺的伙计,一直打菜市口就追到了西直门。
这小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跑着跑着进一胡同儿,进了门了。啊,这儿安排人假装成货郎摇晃拨浪鼓,卜楞卜楞卜楞卜楞,一摇晃这个,门分左右里边儿出来一小娘子,捯饬的这个俊哪,好看。啊,长得怎么好看法儿,叫一想之美。您就闭上眼睛琢磨,你认为这个女的应该长成什么样好看她就什么样。为什么呢?这个每个人审美观点不一样。有的人觉得这样的好看有的人觉得那样好看。你要问王玥波徐德亮,这长得脸跟馕似的才好看呢,啊,款式。您就闭上眼琢磨,你觉得这个姑娘应该长什么样好看,这个女人就长什么样。标标致致,致致标标,一走道啊,脚底下那个声音都好听,啊,木头底儿的鞋,得儿嗒,嗒嗒令嗒令嗒令叮嗒,嗒嗒令嗒令叮嗒,啊,后来唱快板的供她当祖师爷嘛,那不信可以去问问李菁他们呢。哎,这女的一露面工夫不大,后面那屋里面儿又出来人了,就是打法场跑回来的那小子。他一露面,树后面公差王大王二,还有这些个弟兄们瞧见了,喊过来棺材铺的小伙计,“你认识他吗?”小伙计定睛观瞧,“就是他!没错,他上我们棺材铺去的,找我们那儿买的棺材,让我们搭死尸。我们给搭出来,半路途中他跑了,我们搭这棺材没地儿送礼切。就是他。”“好嘞。”说时迟那时快,虎趟狼群一般,这帮差人“乌”全上来了,“哗楞”“嘎夲儿”一抖锁链子把人锁上,“小子,你的案犯了。”姓魏的这主儿一瞧见公差当时傻了,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别闹哥儿几个,有话咱们好商量。”“好,是条汉子,咱们衙门口说。”拉拉扯扯回到了宛平县。
宛平县的县衙现在咱们知道在挺远的卢沟桥那边,当年是在广安门附近。北京城一分为二,东边属于大兴县,西边属于是宛平县,再往上属于是顺天府管理,啊。来在了宛平县的县衙,嚯,大伙儿高兴,啊,首战告捷,今天出去把人犯就掏来了,老爷瞧见不定多高兴呢,啊,往里边儿就走。有人把人犯就接过去先押到班房,其他的伙计该忙活的忙活该干嘛干嘛,俩班头王大王二往屋里边儿走,话痨跟结巴迎出来了。这两位本来是属于啊菜市巡,他们俩是巡夜的兵丁,跟县衙没关系。但因为跟这案子有关系,谢和龙谢大人说了,把这俩人先留下,跟着一块忙活忙活。啊,俩人一瞧王大王二回来了,挺高兴的,迎出来了。嗬这话痨乐的,“怎么样,逮着了吗,没问题吧,瞧你们高兴的样就知道准逮着了啊,一定逮着了……”王大瞧瞧,“你这嘴怎么那么碎啊,你瞧人结巴人不说话。啊,你天天跟他在一块你不腻吗?”“没~~办法,两位~~辛苦。”“哎你看人多会说话,看人多会说话。”“不是,我这也是跟您道辛苦,没来得及说,让您骂回去了——逮着了吗?”“逮着了,逮着了。”结巴打屋里边儿拿出一个掸子来,布掸子,递给了王大。“掸~~掸掸。”“嗬,结巴。你看看人家,啊,厚厚道道的,眼里有活儿。
少说话,多干事,知道吗?”“哎,是——哪儿逮着的?”“西直门,你说这身土弄的,你看看,啊。俩人都逮着了。甭问,就是这俩人。这一路上俩人不说话,你再不说话,你瞒得了我们这眼睛?我估计这是奸夫淫妇,把人害死了。啊,行了行了,歇会吧歇会吧。”结巴:“上~~上屋喝~~喝水,喝水。”往屋里让,话痨站门口,“这就算行了,这就踏实了,这算行了没事儿了,啊,这就挺好,挺好。”这会儿呢按钟点说下午两点来钟,因为上午午时三刻杀的人,尹春生、冯金宝。杀完人之后打发差人追着姓魏的小子下去,大人带着人就回衙了。吃过了中午饭,喝着茶,喝着正想事儿呢,听门口有人喊“回事”——回事就是差人来了之后禀报一声。啊,过去甭说衙门口了,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你上人家去说事也得站门口,“回事”,也得喊一声回事。这儿有人出来,“您进来吧,有事儿。”都是如此。衙门口更注重这个,啊。大人跟屋里坐着,听见有人喊,“回~~回事。”“进来。”一挑帘笼,结巴进来了。啊,“给大~~人请~~请安。”好像比那天利索点儿。“干啥呀,说吧。想好了说啊。”知道他结巴。“咋地了说呀。”“人犯我~~我给逮回来了。”“你逮回来的?”“我带的王大王二一~~一块去的。啊,他们不~~不认识。我们一直追到西~~西直门那边,我们到~到到那儿去发~~发现就~就~就~就~就~就~那儿。一~~一男一~一女,到那儿弄~~弄出来了。俩人一道儿不~~不说话,眉~~眉目传情眼~眼~眼神儿里有事儿,我估计是~~是他们,啊。大人别~别~别赏我,别赏我,我觉得这是应~~应该的,啊。功劳都~都给王~王大王二就~~就行了。”“你可以啊,真没想到呢,这,这,啊,这有用的人呢这是。而且这个人不贪功,啊。嗯真好,行下去吧。等着吧,待会升堂审案再说。”

大人挺高兴,啊,喘了口气儿,一会吩咐一声,“来呀,看衣更换。”穿好了衣服,快、状、告三班衙役排班肃立,宛平县转屏风入座。“来呀,带人犯。”说声带人犯,由打底下唏哩哗啦唏哩哗啦唏哩哗啦把这一男一女带上来了。王大王二也上来了,“大人,人犯带到。”“嗯,好,辛苦了啊。你们仨人我是一定重奖。”“仨人?”“我问问你,这个这回都谁出的主意啊?”“我们……哥俩。”“哼,没羞没臊,那仨人的功劳怎么算你们俩身上呢,啊?”“还、还有谁啊?”“那结巴呢?那结巴哪儿切了?”由打底下把结巴喊上来了,啊,一上来,“就~~就说跟我没~~没关系,都~都~都是他们功劳。”“那不行,啊,我问你们,王大王二,有没有结巴的功劳?”“没有啊。”“你们什么人性你们这是。赏结巴二十两银子,你们认嘛没有。”谁也闹不清因为什么。结巴在下边,“不~不~合~合适吧,这~这~这叫什~什么事啊。”还觉得挺不合适的。大人说,“应该的,应该的,啊。谁也别问因为啥,啊,谁问我弄死谁,知道不?”
这冤案太多了。吩咐一声,“来呀,让他俩人朝上跪。”一男一女,往上跪。“草民……见大人。”“你叫啥呀?叫啥名字?”“回大人,我姓魏,我叫魏小五。”“啥玩意儿这名起的?!重打四十!”按到底下乒乓五四打一顿,啊。打完往这儿一跪,“你知罪吗?”“……应该打我爸爸……他给我起的这名……”“下回注意啊。那女的,抬头,让老爷我瞧瞧。你姓啥叫啥?”“……大人您看着办吧。您说叫什么都行。”“你瞧这,这娘们儿会说话。你就叫魏小五吧。”太没溜儿了。这也难怪,不会审案,他不知道说什么。长白山一猎户,一天到晚深山老林里打老虎的主儿,他哪知道这个切?“呃,下跪,啊,俩魏小五,你俩听着啊。这个魏小五,你跟魏小五啥关系?”“……老爷我闹不清楚……我实在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那咋说得清楚涅?你是魏小五,她是魏小五嘛,你跟魏小五啥关系呀?要不魏小五说,你跟魏小五啥关系呀?哎呀太乱了这事儿闹的。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不问这个了,啊,你你你自个儿说吧,你都亏啥心了。”“大人我没有,我们是本分良民。”“呸,本分良民把你逮来?他咋不把我逮来呢?啊?嗬,我非削你不可。”捋胳膊挽袖子打里面转出来,按倒了乒乓五四打了一顿。两边差人看了都纳闷:大人太流氓了,浑不讲理,你也不知他要干嘛。打完了回来,“哎,累死我了,有日子没削人了啊。说吧。”“……我说什么呀我说……大人您没问一句整话呀……”“我都让你气糊涂了我告诉你吧,我实在懒得搭理你。你过来问他。”“问~~问什~~什么?”“你过来过来过来,坐我跟前儿来。”一个凳子俩人坐。结巴坐边儿上,不敢。“大~大~大人”“闭闭闭嘴,我累了,你问他怎么回事?问切。”“啊,嗯,你~~~……他~他不~不招。”“你咋不招涅?!”“……老爷,打死我吧!!我招什么招,他问出句整话来了吗?”“你起开起开起开,棺材铺说了,你,买人家棺材不给钱,死尸抬到半道上你跑了,你说吧,其中是必有缘故。为啥跑涅?你说咋回事?”“老爷……老爷这您都知道了?”“那当然,老爷我明察秋毫,我啥事都知道,你知道不?”“那您说我为什么……”“我哪知道啊?!还犟嘴哈?!我削你啊!”这哪儿是县官审案?掉到黑社会手里头了。“说!不说就弄死你我告诉你啊!打死你吃肉你知道不?我三天没杀人了你知道不?啊?”魏小五气得啊,“三天没杀人了?老爷,我还三天没吃人肉了……”
“废话,我没杀你吃啥?说吧,咋回事?”“啊……我这……我这没…没怎么回事,我就是害怕。”“胡说,那抬棺材的不害怕,你害怕啥?啊?”“…不是…我那个……我真……我没有……”“啊?!还说没有?那人是苦虫不打不行啊,那我今天非给你个样儿瞧瞧,啊。把我那铁棍子抬来!”铁棍子,啊,他自个儿单有这外五行的家伙儿,人大堂上毛竹板,或者水火无情棍,最厉害的水火棍,水火棍空心的,里边儿灌的是水银,那打到身上,啊,一打一窟窿。他这可好,他嫌那个不过瘾,要大铁棍子。啊,往上一抬,咕噔噔扔那儿了,“你怕不怕?你说你怕不怕?”魏小五魂儿都飞了,“老爷诶,我怕。”“你怕?那天把我脚都砸了你知道吧?我看都瘆得慌。快说,咋回事?”“唉,您说吧,您明察秋毫我的老父母啊,不是我…我这……”“我告诉你,打你一上来我就知道你不是好玩意儿,你跟那娘们儿你说咋回事吧。这谁啊?”“……魏小五。”“你,你一女的你叫这个名呢?”“老爷这不是您给起的吗?”“你说吧,你俩咋回事眉来眼去的,不对。”“…老爷,我不敢…这…这……这是我一小婶儿,我是她侄子。”“你是侄子?她是婶儿,你这个缺德人家,啊,侄子跟婶儿叫一个名字。那不对,你没说实话。死那个是谁啊?”“老爷,死那是我一叔。”“啊。你叔名字叫啥呀?”“叫杨大年。”“你叔叫杨大年?你叫魏小五?你们家这姓咋回事啊?”“不是,我们这是拐了几道弯儿过来这么一个远房的叔侄关系。”“噢,我闹清楚了啊,你听我说对不对啊。关帝庙啊,那个棺材里那个死人啊,是你那个叔,啊,叫杨大年。你是他的侄儿,你叫魏小五。这是你的婶儿,也叫魏小五,是吧?行了,这个人我是弄清楚了,
你说吧,这里边儿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要是不说,这大铁棍子扔到身上。我可告诉你,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我打死你我宁可回去接着打猎,切,我这官儿不做了,虽然说我是一个清官,知道不?我宁可打死你。”“老爷您说点儿官场上的话得了,我…我死官儿手里我也值,我死一猎户手里……”往上叩头,“大老爷,大老爷,我实在…我冤枉……”“还冤枉?啊?!把铁棍子给我举起来。”嚯,呼啦超四个差人过来举着大铁棍子。啊,“哎,好,抬着别动,吓唬他,啊。说吧,招不招吧?铁棍举起你命在,铁棍落下你命难存,我今天跟你就拼了,我看你说不说实话,啊。你说吧,我等你说实话。”四个差人过来,“老爷,撂下来等行吗?”太沉了这个啊。“别着急,说,我今天弄死你,你说吧,咋办吧?”“……老爷,您想问什么?”“问什么?我明着说啊,你跟你婶儿你俩人,比你叔跟你婶儿的关系还好呢,你说是不是?”我这……哎”招不招?!啊?“”唉,罢了,我万没想到,我上辈子是个老虎啊,我这辈子落到猎人手里边儿了。大老爷,我招,您别打了,啊。我……是,我禽兽不如,我跟我这个婶儿啊通奸有染,这个我承认,但是其他的事儿我一概不知。“那我问你你叔咋死的涅?你说。”“我真不知道,暴病而亡啊。“”那好好的咋就暴病而亡呢?他原来有病吗?“”原来……没有什么病。“”还是啊,那咋突然就死了呢?嗯?你让我暴病亡一个瞧瞧,你弄死我,你过来,你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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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人一听,这不像人话这个,也不敢搭茬儿,“老爷,我这个…我真是冤枉啊。”那么说这小子说的是真话啊还是假话啊?有真有假。啊,这个事儿得倒回来几句您能听得明白。这个死的这主儿啊,就是关帝庙棺材里边儿偷出来这个死尸,姓杨,杨大年,真是这个魏小五的叔,啊。杨大年活的时候呢,就咱们花市儿这儿有一个宜昌楼绸缎庄,这主儿啊舞文弄墨,啊,还能管管帐,在绸缎庄里边儿给人当账房的先生,生意也不错。有这么一天呢,没什么买卖,跟掌柜的俩人儿闲聊天儿,有几个伙计呢在后面规置库房,等于前面的店堂里边儿就是杨大年跟这掌柜的,俩人这儿聊闲天儿。杨大年手底下还弄着帐,所有的帐都摊在这儿。正算这账呢,掌柜的跟他这儿说闲话,啊,聊着聊着突然间掌柜的觉得心口疼,“哎呀我这儿不好受。”说了声不好受,咣当躺到地上可就死了。咱们现在知道这就是因为心脏什么的导致的猝死,啊,摔倒在地。“唉哟”,杨大年一看哪儿的事儿啊,说着半截话突然间就躺下了,嗯?刚想过去扶,就愣住了。左右瞧了瞧店房内无人,手真快,打开这帐,觍好了笔刷刷点点,在掌柜的名义以下写上了,曾经支纹银五千两。写完了,盖得了,这儿才喊:了不得了,出事儿了。后面伙计们呼啦抄都来了,啊,赶紧救吧,那还救得过来嘛,人就完了。给家送信儿吧,家里边儿呢一共是四口人,他、还有掌柜的媳妇儿,还带着俩孩子,四口人。媳妇儿来一瞧,哎呀,哭天抢地啊。哪儿想到的事儿啊,你说这大活人说死就死了呢,那得了。几个伙计帮着,把死尸寄回了家料理丧事。东家可就来了,哎人家那个绸缎庄有东家,是请这个人做掌柜的,东家一来,“唉,没想到的事儿,也没听说他这儿不好受那儿不好受,怎么突然间死了呢。哎呀天有不测风云,啊行了,等回来打发人去瞧瞧吧,啊,看看家里边儿给点儿钱是怎么着,把丧事料理了,人死了剩下孤儿寡母也不容易。啊得了,规置规置吧,看看怎么着吧。”这儿说着规置规置,一查帐,东家发现,不对呀,这掌柜的还在我这儿拿过一五千两银子呢,这因为什么呀?嗯?好么秧的,怎么支出这么多钱呢?也没还。可你这会儿上门要账切吧,说不过去。尸骨未寒,孤儿寡母,不能说这个话,说“得了,这样吧,我瞧两天,我看看他们家出殡这排场大不大。如果说出殡的排场大,那说明他是真有钱;如果说很一般,过后咱们再商量。”想的很好。家里是真穷啊,你别瞧这人做掌柜的,家里边儿呢,好多亲戚,都挺过得不容易,就指着他接济,日子一般。这一摊上死人要了亲命了,出殡这排场呢反正比那特别穷的人强点有限,简简单单算是发送完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东家这心里不是滋味儿,不管怎么说我这儿五千两银子打了水漂了,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上家要去了。一回两回,三回四回,刚开始不好意思,头天去了,您看这事儿闹的啊,看望看望你吧,啊。又去一天,第三回去,实话实说了。我来是要帐来了,啊,不知因为什么,当初他借了一个五千两。现如今那这个,你也知道,做买卖的这钱不好叨登,看看能差兑多少该还我还我。嗬,这位媳妇儿晴天霹雳呀,我的天哪,哪儿淘换切?偷切?泥钱儿也干不了。“真不知道啊,他没往家拿过钱。”“那你说那怎么办呢?啊?那如果实在不行,这事儿咱们就得打官司了。”奔衙门打官司,一而再再而三,天天的,衙门今儿来传明儿来传,这媳妇每天得上衙门去,就说这个事儿,又哭又闹。这一忙活不要紧,家里俩孩子得病,没有人管,俩孩子都死了。打大堂上回来之后,回家一瞧孩子死了,这媳妇儿一下就疯了。好好的一家,是家破人亡,都是因为杨大年干这缺德事儿。啊,他写完帐改完之后他自己可开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过了些日子找了一个茬儿,跟东家说了我不干了,身体不好,我就辞了吧。出来之后他有了钱了,花天酒地。他自己家里也有媳妇儿,也有俩孩子,俩小子,啊。他可不回家,什么叫妓院啊,什么叫赌场啊,到那儿去玩切。尤其在妓院里边儿瞧见这么一妓女,嚯,长得好看,啊,这个,姓什么呀,姓徐。哪个徐啊?徐德亮那个徐。寻思好啊,你说,这长这么漂亮,天天的跟她一块儿住,也不回家。到后来,把这主儿接出来,徐氏,两个人就直接回家,生生的把媳妇就气死了。他更合适了,这她死了,咱俩人名正言顺了吧,跟这妓女俩人过日子。他家里是俩儿子,大儿子呢叫杨二,二儿子叫杨三,你就知道他多混蛋吧。他觉得在家里他得说了算,他是那老大。啊,大儿子杨二,二儿子杨三。天天在家里边儿不像过着,也不像个过日子人家儿。你想啊,他打妓院里接出来的是个妓女,能跟他踏踏实实过日子吗?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啊,变着法儿的想主意花钱。这俩孩子呢也淘气,大儿子出去玩切,跟小伙伴们一块儿,上河边儿游泳,比赛,看谁扎猛子时间长,哎,这小子赢了。十天没上来,后来在渤海湾发现了,死了。二儿子呢淘气,淘气但那二儿子很聪明,啊,平常呢看谁家东西好就往自个儿家拿,是个过日子的人。哎,赶冬底下呢,瞧人卖鞭炮的,孩子很喜欢,偷人家鞭炮,啊,也没多少,偷个三车五车的吧。让卖鞭炮的瞧见了,这顿打呀,嘴巴跟不要钱似的,抽了一顿。嗬这小子有雄心壮志,啊,你打了我我要报复你,啊,为了社会治安,我得好好的报复你一次。他就跟着人家找着人家存炮的这库房了,搁炮的这地儿一般没有说屋里边儿搁炉子搁什么的没有,都是单独一间房,不能见火星子。这小子发现了,高兴,半夜去了,啊,这屋就是。把门锁撬开了,进去,他把门反锁上了。那意思今天我毁你。这孩子以身作则,哈。点着了,嗬这屋里这热闹啊,叮咣叮咣,最后把他活活烧死在屋里头。
杨大年这俩儿子全是这么死的。啊,就剩下他跟这姓徐的这个妓女俩人过日子。来了这么一个远房的侄子,叫魏小五,啊,“我得照顾您伺候您啊。”一天到晚的跟到这儿,确实跟他这小婶儿是勾搭成奸。所以堂上老爷一问,魏小五说我承认,不错,我魏小五啊,我光明磊落,我确实跟魏小五有染。啊,大人说好,你这一说我就明白多了这就,啊。那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个叔是怎么死的。说我不知道,他就是暴病而亡。嗬,好嘴硬,啊,这死尸搭上来吧。几个人把死尸又抬上来了,啊,仗着天气凉,尸首没坏,又把仵作叫上来。来吧,验尸,倒看一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过去仵作就相当于现在的法医,嚯,在公堂之上把死尸衣服褪去,这儿弄水擦洗,又弄酒——那会儿没有酒精——拿白酒擦洗一遍,啊,脸上、身上、手上、脚上,齐头到尾都擦完了。说这主儿就是口腔往外有血,因为什么呢?前文书讲过,结巴盗尸的时候,拿手一摸这脸呢,手上有血,摸到脸这儿,就是嘴角出血。说到底是怎么死的,怎么回事儿,魏小五说没有,他就是因为他这个……这个猝死吧是什么原因的他吐血而亡,要不喝酒了,酒呛心血,可能是这个。我们不在乎,我们也不知道,大人您说他身上有刀砍的斧剁的,还是什么伤,有没有啊?没有。好,查。又查一遍,把仵作急得一脑袋汗哪,翻过来掉过去掉过去翻过来,来回地倒。大人看着,咋样咧?怎么着了?咋死的?大人,查不出来,不知道哪儿有伤。那咋会不知道伤呐,你怎么着也得查出有伤啊,你…你一定能查出有伤,你这些年害了多少人了,是吧。老爷您这话都什么意思这都是。大人不会说话。不是,你这些年你,你弄了多少死人了。你,你弄死多少……你,你见多少死人了。啊,我是见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是我弄死的啊,我就干这活儿的,验尸行,我没……别废话,你咋那么多废话呐,你嘴怎么那么碎呐,啊?话音刚落,旁边儿过来一个,“嘴太碎了你这个啊。”大堂上太乱,什么人都有。哪儿是大堂啊,这茶馆这是。官不像官样,人不像人样。查吧,又翻过来掉过去查了一遍,魏小五是洋洋得意,大人,我承认,我呀,跟我小婶儿通奸有染,这是我错,我不齿于人伦,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啊,这可没有杀头的罪过儿。如果说您验不出来我叔身上有伤,这人已经入了棺木,翻尸倒骨一遍又一遍,您于心何忍?说得有理,重打四十。他这儿没有王法,一说呛住了,不知说什么,”打“噼哧啪嚓噼哧啪嚓这顿打,打完了起来,咋样?”唉哟……谢大人!“嗯~~我是以理服人地你知道吗?仵作。”“哎我的爸爸我在这儿呢。”“你咋样了?”“我挨不了四十,我太瘦。”“胖的也不行啊。咋回事啊?到底哪儿有伤?”“我真不知道”“这样吧,今天咱就到这儿,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验出来身上哪儿有伤还则罢了,要不然的话,你,看看他你就知道了。”“我这回去我弄个铁裤衩穿上我得……我的天哪……”退堂!“说一声退堂,有人过来把俩魏小五押下去——
再说徐氏没人记着了。这儿弄好了,回过头来单说仵作,流着眼泪就回家了。一进门趴在床上啊,”要了命了~~~这顿打呀我熬不过去。“仵作媳妇过来了“怎么了家里的?啊?你哭什么呀?”“唉哟媳妇你不知道,这么些年干活呀我没遇见过这样的大人,这位谢大人呐他跟别的当官的不一样,别的当官的是两榜进士的底子一步一步熬到这儿,他不是。哈,他这是上人见喜,睿亲王钦点,东北猎户出身,现如今他做了官儿了。他这人太粗了,他让我查死尸哪里有伤,我全查了一遍可没有伤。哎呀他可说了,三天之后上得堂去,有伤还则罢了,查不出来呀我估计我就回不来了。你是没瞧他那大铁棍子呀,我的天哪,骡子都受不了啊……”别着急别着急等等,来来来,媳妇给倒了碗水,“喝口水喝口水。都查了吗?”“我……我都……都查了啊。”“肋下?”“我查了,没伤。”“脑门、太阳穴……”“没有啊。”“心口后背……”“我都查了。”“脚心呢?”“我也查了,手上脚上……没事儿,连一点儿指甲都没短。”“啊~~哎,你查他的头顶心了吗?”“……哎,嗯,没有。”“别怕,回去查一查,看他头顶心有伤无伤。”“噢——万一要是没伤……”“你先瞧瞧。”“唉,好吧,我是真害怕,你不知道大人”
“你别着急别着急,我给你炒俩菜,烫壶酒,好好喝,啊,不要紧的。”

一转眼的工夫,三天到了,啊。这儿一升堂,大人一拍,”仵作!“唉~~~”岔了音儿了。“查吧!验伤吧,啊”“是,老爷。”“搭死尸!”
说声搭死尸,几个公差呼啦超上来,把死尸放好了,撩开这层布,紧跟着拿过来白酒从上到下全擦了一遍,仵作说”别擦了,你们都别管了,我来吧。“解开他的发辫。清朝人留大辫子,把发辫解开了头发散开,就在这个死尸的正当中杏脑门儿的地方发现一个小铁圈儿。拿钳扥住往外一抻,二尺长的大铁钉子,上面儿是血迹斑斑。往那儿一扔,当啷啷啷啷啷,大人吓一跳,”嗬,这东西,太给劲了。这不,钉谁也死啊这玩意儿。这,了不得了这事儿,啊。魏小五呐?魏小五呐?“这儿说声魏小五,由打底下把人架上来,大人乐的呀,把外边儿的罩褂子脱了,打桌子后面儿转出来,趔着脖领子啪啪啪这顿抽大嘴巴呀。”说这不是你弄的吗?啊?好小子,真狠呐。”“唉……我这……罢了,我跟您说这主意不是我出的,这我婶儿出的,她的主意。”“那行了,啥话别说了,是不是你们俩人害的?”“我……是,我们俩人打算独霸他的家产,才弄这么一大钉子给他钉进去了,我承认,这是我们干的。”“来呀,句结画押“句结画押说好了,两个人送回南监,这儿有行文师爷把这公文弄好了,得往上去报。哎呀,再瞧仵作一脸的汗呐,“哎,大人,我这算交差了吧?”“好,好,你这……我说啥来的,你这……这有成绩了这就是,啊。真好,来呀,赏他纹银十两。”“我谢谢您大老爷。“赏过去,”这……这你你怎么那么聪明涅?你咋就知道说这人脑瓜儿顶上有人钉大铁钉子?”“我不知道啊,我是那天回家说的,我媳妇问我说你瞧瞧那儿有没有,没想到真有。”“嗬,你家有贤妻,丈夫不做恶事。光赏你不行,还得赏她,快请吧。”“您还见见我媳妇儿?”“把她请来。”工夫不大,由打底下仵作这媳妇儿来了。“唷,参见大老
爷。”“罢了,你这是好媳妇儿啊,啊,要不是你帮着他今天这顿打算是挨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哟,老爷这不算什么,哈哈哈哈,真不算什么……”“你要没干过这事儿你咋知道脑瓜子里边儿它有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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