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雾凇”岂是“雾”和“凇”
——《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词义辨正
语文版教材八年级下册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其中对 “雾凇沆砀”句的解释为“寒气弥漫，白茫茫一片。”对“雾凇”的解释为：雾是从天空下罩湖面的云气，凇是从湖面蒸发上升的水气。对“沆砀”的解释为：寒气弥漫的样子。这种解释有待商榷。
首先“雾凇”是一个词，是一种自然现象，《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为：寒冷天，雾冻结在树木的枝叶上或电线上而成的白色松散冰晶。通称树挂。也许会有人说此处也可以理解为“雾”和“雾凇”，那么单独解释“凇”为何意？《现代汉语词典》对“凇”字的解释为：凇sōng 见1450页“雾凇”、1664页“雨凇”。很显然，“凇”在现代并非是一个像“雾”一样能够独立成词的自由语素，而是一个位置固定在后不能独立成词的不自由语素。
其实，雾凇是由于雾中无数零摄氏度以下而尚未结冰的雾滴随风在树枝等物体上不断积聚冻粘的结果，表现为白色不透明的粒状结构沉积物。简单说，雾凇就是水气凝华而成的冰花。
也许有人会说，词语的现代意义和古义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去看看古代是否出现过“雾凇”一词。《古汉字常用字字典》（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对“凇”的解释为：song「雾凇」水气在树枝上结成的冰花。《古汉语大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对“凇”的解释为：在地表或地面物体上、云雾滴或雨滴的冻结物以及除霜、露外的水气凝结物或凝华物的总称，如水凇、雾凇、雨凇等。
不光是规范字典的解释如此，古代文人的诗歌也曾描述过雾凇。早在宋代，曾巩《冬夜即事》诗即有所载：“香消一榻氍毹暖，月澹千门雾凇寒。闻说丰年从此始，更回笼烛卷帘看。”曾巩自注：“齐寒甚，夜气如雾，凝于木上，旦起视之如雪，日出飘满阶庭，尤为可爱，齐人谓之雾凇。”而且曾巩还有《雾淞》诗“园林初日静无风，雾淞花开处处同。记得集英深殿里，舞人齐插玉珑松。”宋代还有“雾凇重雾凇，穷汉置饭瓮。”的谚语。
那么明代以后是否有变化呢，我们看看明代杨慎的《咏雾淞》中有“怪得天鸡误晓光，青腰玉女试银妆。琼敷缀叶齐如剪，瑞树开花冷不香。”的句子。很显然，“凇”并非所谓“从湖面蒸发上升的水气”，而是“琼敷缀叶”、“瑞树开花”的冰晶。明末清初的张岱当然也懂得“雾凇”为何物了。
那么“沆砀”一词呢？注释为：寒气弥漫的样子。《现代汉语词典》未收录该词，显然这是一个古词汇词，我们看看《辞源》（商务印书馆出版）第三册第1727页对“沆砀”一词的解释为：天上的白气。《汉书·礼乐志郊祀歌西颢》：“西颢沆砀，秋气肃杀。含秀垂颖，续旧不废。”注：“沆砀，白气之貌也。”宋王安石有《临川集十五江亭晚眺》诗也有“沆砀”一词：
日下崦嵫外，秋生沆砀间。
清江无限好，白鸟不胜闲。
雨过云收岭，天空月上湾。
归鞍侵调角，回首六朝山。
“沆砀”也不是寒气弥漫能够解释的，从后文的“清江无限好，白鸟不胜闲”当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不是“寒气弥漫”之意了，应理解为秋从弥漫山间的白气之间中衍生出来更妥。
人教版的八年级上册第205页也收录了该文（2001年第1版），其中对“雾凇”的解释为：水气凝成的冰花。对“沆砀”的解释为：白气弥漫的样子。人教版的《教师用书》的对于句子的翻译为：（湖上）弥漫着水气凝成的冰花。对于“雾凇”和“沆砀”的解释无疑是正确的，但是对于整个句子的翻译却值得商榷，我以为“雾凇沆砀”并非单独指湖面。且看原文：
“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
从写景的顺序来看，先写“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然后写“长堤”、“湖心亭”、“舟”、“舟中人”，是先写天地之间的浩淼，再写湖中景物之渺小，十分明显的从大到小、由远到近、先整体后局部，所以“雾凇沆砀”正确的理解应为“天地之间弥漫着水气凝成的冰花”，并非独指湖面。其次就雾凇的存在形式而言，也非只在湖面，而且长堤上、湖心亭上雾凇更明显，树上的雾凇当为最美，这也是雾凇称为“树挂”的原因了。
已发，勿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