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外的机井
■邢占双 在我家大草房的东面,有一口机井。机井很深,趴在井口望井底,井底仿佛是镶嵌在黑暗中的一块明镜。两个人字型的支柱,托起一根粗粗的铁杆,安着一个大铁辘轳。铁辘轳上拴着一根粗井绳,系着一个胶皮柳罐。我时常把井架上的一根横秤当作单杠,在上面玩耍,将童年的快乐自由地挥洒在井边。
井水清凉可口,泡茶茶香,煮饭饭香。当年,吃这口机井水的人家特别多,一个生产队的人都来这儿挑水,时间一长,辘轳把被磨得锃亮,井沿也总是湿漉漉的。早晚尤其热闹,等待挑水的人,相互让烟,说说笑笑,水桶相碰叮当作响。这些,都已成为我记忆中的乡音。
小伙姑娘趁挑水的机会眉目传情,勇敢的小伙替姑娘挑水,那一挑挑的井水是小伙追求姑娘的见证。队里老鲁家有个漂亮姑娘叫芬,很多小伙子争相给她家挑水。有个叫国的小伙挑水的时间最长,给芬挑了一年水,却没把芬追到手。后来,芬远嫁他乡,国也到城里闯荡。如今,国成了大款,也走遍了大江南北,但他说,哪里的水都没有家乡的水味道好。
机井水滋养了无数人。春旱时,这口井从不耽误事,慷慨地赐予大家琼浆玉液。听老人们说,这机井水连着地下河,永远也抽不干。
盛夏时节,去铲地割麦的人在临行前,都要到井边摇一柳罐水,先灌饱肚子,再灌满暖壶,最后拎着暖壶走向田野深处;赶路的人也会到机井边,摇上一柳罐水,大喝一气,抹抹嘴,擦擦汗,点根烟,继续赶路;鸡鸭鹅等家畜也常跑到井边喝水;夕阳落山,牧归的马、牛、羊一路小跑,奔向这里,放牧的主人也要喝上几柳罐水,再慢悠悠地回家。
冬天,井沿结起了冰。杀猪的年头,父亲将冰刨成块,一筐一筐运回院子,用冰块将猪肉掩埋。我和伙伴们在冰上滑冰,玩耍,每天都很快乐。
30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想念那口机井。如今,再回家乡,大草房早已破败不堪,只有机井依旧,井水依然甘甜。各家都有了自己的井,并都安上了水泵。吃这口井水的人家只剩下两三家。但每年下黄豆酱时,很多人家还是舍近求远,来打机井的水。
草房外的机井,牵动了多少游子思乡的梦。愿机井永远年轻,井水永远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