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P.M. 宋雨日家
When I am laid in earth,
当我安躺墓里,
May my wrongs create;
愿我的过失
No trouble in thy breast;
不在你胸怀添愁绪;
Remember me,but ah!forget my fate.
请记着我,但是吶,忘记我的命运。
古键琴奏起反复低音,哀伤的小调徐徐前进,引导女高音Dame JoanSutherland如泣如诉的歌声流过客厅,穿过门缝,淌进蒸气满溢的浴室。
这是一首经典的挽歌,出自十七世纪英国作曲家浦塞尔的手笔。《王后与勇士》被誉为西方十大爱情歌剧之一,共三幕,描写一段异国恋情,结局是特洛伊王子阿尼亚斯为了复国离开迦太基,留下迦太基女王狄多心碎而死。
留不住情,惟有一死。作曲家以挽歌作为全剧的终曲,感动了不少英国王座下的百姓。
对当时的人来说,死亡是人生的终曲。
对当时的人来说,法医更是鲜为人知,欧洲出现法医学专书才不过半个世纪。
浴室里以香熏蜡烛代替灯光,柔和的照亮了一把尖刀,银光闪处,刀锋划落,破开了一只柠檬的肚皮。白里透红的玉手拿起半边柠檬,使劲榨出汁液,绕圈落在发顶处。
瘪了的柠檬给放回浴缸用的塑料盘子上。
柠檬香渗透宋雨日的长发。她潜进热水里,纤幼的发丝像扇子般散开,气泡从鼻孔不规则地冒出。她享受这一刻,宁静、和暖,恍似回到母亲的子宫里一般,烦恼尽除。
她载浮载沉,回忆起父亲娓娓道出的一段枕边故事。
在古代农村,某某被鎌刀所杀,查案的官员集合全村的人,交出自家的鎌刀。几十把刀陈列地上,一众村民不晓得官员在等甚么。直至一只小苍蝇飞落在其中一把的刀尖上,然后陆陆续续飞来十多只,嗡嗡地乱叫。官员马上知道那是凶器,而鎌刀的主人便是凶手。清水不错能洗去血渍,却洗不去血腥味。
「这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宋雨日仍记得父亲这样总结。
宋雨日浸浴完了,拿一块雪白的浴巾围在身上,走回睡房,为皮肤涂上橄榄油。她拉开衣橱的百也门,挑选适合的服装。
衣橱里有一套上法庭用的黑色GiorgioArmani套裙,两三套可应付一般至隆重饮宴的Dolce &Gabbana,还有平时上街穿的OldNavy和Chevignon衬衫、线织上衣、牛仔裤等。
今晚的约会很特别,不过休闲服已足够。她挑出一件天蓝色的OldNavy高领针织上衫,好配衬深蓝色的Chevignon牛仔裤,然后把Tiffany& Co.出品的Open Heart颈炼戴上。
这时,厅里的电话嘤嘤作响,宋雨日走去接听。「哪一位?」
「小雨,这是伊莉萨。」一把温婉悠闲的女声说:「还有十分钟左右,我就到你家。你可准备好?」
「没问题,我随时可以起行。」
「那好,十分钟后见。拜拜。」
伊莉萨是位女作家,是宋雨日在飞机上认识的。那次伊莉萨刚出席完在英国牛津大学举行的当代文学研讨会,一个人坐长途机回程,跟宋雨日相隔一个空座为邻。作家无时无刻在找题材,伊莉萨对法医的工作十分好奇,宋雨日告诉她伊莉沙伯年代的一件真人真事,法医帮助妓女妻子替丈夫申冤。
宋雨日挂上一个LV幼带小皮包,下楼去等伊莉萨。
对方的宝马七系轿车早到一步。
司机下车,蛮有君子风度的打开后座车门,宋雨日连声道谢。伊莉萨为宋雨日介绍:「小雨,这是小儿尚恩。」
伊莉萨口中的「小儿」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他外貌俊朗,衣着时尚,由腮到下巴留了一点胡子。
尚恩自我介绍,并递上一张名片。「宋小姐,有兴趣当电影演员吗?」
「尚恩,你别职业病发作,小雨是你妈咪的朋友,不是你身边那些好高骛远的模特儿。」
尚恩笑笑,「想进娱乐圈不一定是好高骛远的。」尚恩转对宋雨日,「你说是不是?」
宋雨日大方回应:「其它女孩子我不知,但我不想当演员,因为上镜不好看。」
伊莉萨摆摆手,「尚恩,快开场了,还不开车?」
尚恩唯命是从,发动轿车引擎。
宋雨日问:「伊莉萨,我们到哪处看电影?」
「一间专门播放怀旧电影的戏院。」
宋雨日扬扬眉,一副期待的表情。伊莉萨满意地拍拍宋雨日手背,把身体倚靠在真皮梳化座里。宝马驶入中区,在全城最高的商业大厦前停住。
尚恩放下乘客后,打开车窗说:「我泊好车就来。」
伊莉萨挥挥手让儿子快点离去,然后挽住宋雨日的臂弯,踏进大厦大堂。
宋打趣地说:「这么高的大厦,一、希望不会停电吧,二、希望不会成为恐怖分子袭击的目标。」
伊莉萨轻拍宋雨日的手背说:「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不如转行当作家,我向出版社推荐你。」
「别取笑我,我只会读小说。」宋雨日莞尔。
二人说着笑着,乘扶手电梯登上一楼,缓缓走到戏院门前。一张比人还要高的灯箱海报标示出今日献映的剧目:奇勒基保与慧云李主演的《乱世佳人》。
伊莉萨看着海报回忆:「已经是第十次看,但仍然兴奋。」
宋雨日没回应,不知为何,她从来提不起劲去看这出二百二十分钟长的电影,不论是上影院或看影碟,甚至某个「好心」的同学借给她原著小说,她就是没兴趣翻看。(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