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 谭玉龄之死及与溥仪合葬始末 爱新觉罗·毓嶦 |
“可怜秋月一茔孤”是我为溥仪写的一首七言古风《火龙》的结句，溥仪的坟墓，有三个坟头，一个是溥仪自己的，另外两个分别是谭玉龄和李淑贤的。为什么说“一茔孤”呢？因为当时我写这首诗的时候，那里只埋着溥仪一个人的骨灰。说起来要数谭玉龄的骨灰及其下葬最富传奇性。她是1942年死去的，那时候根本不兴火化，但她偏偏给火化了。 关于谭玉龄的“身份” 先看看溥仪的《我的前半生》一书里是怎么写谭玉龄的：“一九三七年，我为了表示对婉容的惩罚，也为了有个必不可少的摆设，我另选了一名牺牲品——谭玉龄，她经北京一个亲戚介绍，成了我的新‘贵人>。她原姓他他拉氏，是北京的一个初中的学生。”在书中没提及这个亲戚是谁。我认为他这个亲戚给他介绍的理由不外乎为了“皇嗣”继承问题，再者就是给溥仪找个贴身人伺候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溥仪的书本来是别人帮他写的，在这里就写了两个似乎也说得通的“为了”。首先，给找的理由，究竟是不是溥仪就为这两个理由选的新“贵人”，我说这两个理由其实不能成立。不说中国历代的皇帝，就说清朝的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按祖制规定，清朝皇帝的妻妾分为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八个等级），选个妃选个嫔还不是常事，一辈子不定选多少个呢，哪能说皇帝选个妃就是对皇后的“惩罚”呢？其次是“必不可少的摆设”这句。这就要说说谭玉龄在伪满洲国的位置。可是，伪满洲国有“贵人”的位置吗？答案是没有！伪满洲国“皇室”的一切规章制度都是套用日本的，而且在称谓上还得比日本低一等，比如日本的什么“皇宫”、“皇后”，到伪满洲国之后得降一等叫“帝宫”、“帝后”。溥仪所以能称“皇帝”，那是因为日本的皇帝叫天皇，不然的话溥仪就得叫“帝帝”。在伪满初期报刊上也曾登载过“帝后陛下”婉容的照片。日本天皇没有三宫六院，就是一夫一妻制，所以伪满皇帝也决不可能有。日本有皇族，伪满没有，要有也得叫“帝族”，溥杰那时候只叫个“御弟”，不是像日本天皇的弟弟都封“什么什么宫殿下”，算是亲王。把谭玉龄说成是个“摆设”还是‘必不可少>的，我不认可这种说法，实际上根本没有她的位置，往哪里摆？ 溥仪封“贵人”还是沿袭着清朝那一套规章制度，谭玉龄进宫后被册封为“祥贵人”。可日本人根本不承认溥仪是“清朝皇帝”，扶植他当的是伪满洲国的“皇帝”，他选个贵人不过是得到日本人的默许而已。谭玉龄死后真是无处可以葬埋。前面刚说了，谭玉龄在伪满没位置。按清朝的制度，就得埋在溥仪的陵寝的旁边，他刚坐了三年的皇帝，根本来不及选什么“万年吉地”。寺庙里固然可以停灵，也不是说是个庙就能停灵，这是特殊的关系了，在长春般若寺里现盖了一间房子,就是为了停谭玉龄。 谭玉龄之死 下面再来谈谈关于谭玉龄之死。对谭玉龄的死因概括起来不外乎有以下的几种解释。第一种是谋杀。这种说法应该是溥仪首先提出来的。持这种说法的人提出的证据主要是以下两点：谭玉龄是由日本医生诊治之后死亡的；谭玉龄死后，操纵溥仪的日本关东军中将参谋（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马上就给溥仪“介绍”日本姑娘续弦。这些推理看上去有道理，但却也找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现在我们回想一下，在当时溥仪是怎么想法，他是不是觉得谭玉龄是被日本人害死的呢？看看他的《我的前半生》里的有关内容，结合他这个人平时就是疑心大，同时还胆子忒小，今天谭玉龄给日本人害死了，自己的命还不是在日本人的手心里攥着，他们是不得机会，得机会就可能下手！天天想着这些，他敢说什么。“是你，日本人害死了我的谭玉龄！”这句话在溥仪心中藏了有五个年头吧，最后，终于在1946年他到日本出席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作证的时候说出来了，遗憾的是在法庭上什么都需要证据，这只是个疑心，不过能喊出这句话来，也算是告慰谭玉龄于地下了。 第二种说法是溥仪的侍医“误诊”。不少日本的研究里是这么解释的。在日本的研究里，把谭玉龄的病说成是结核症、脑膜炎而不是伤寒。 还有的说谭玉龄得的是尿毒症，日本医生要给谭玉龄导尿，但被溥仪给拒绝了，最后导致了死亡。 我们来看看当时的情况。溥仪在他的书里说谭玉龄死于“伤寒”。这个病名是当时的宫廷侍医诊断的。他们全是中医，没有一个是西医。为什么不找西医呢？除了前述的“胆小”外，溥仪的自以为懂中医（其实只是读过药书）和不怎么信西医也可以说是一个原因。侍医中有一位佟成海，人称“佟一剂”，意思是药到病除。谭玉龄吃了他开的几服药之后，倒是不再便血了。谭玉龄刚刚不再便血，溥仪就把佟成海换掉。另一位侍医徐思允，开出的方子都是有病没病吃了都行且剂量小的药。这回溥仪是放心了，但谭玉龄的病也耽误了。不久，谭玉龄又开始便血，而且比过去更厉害了。佟成海又被招了回来。但是，溥仪把佟成海开的药方都细细“检查”，凡是他认为有必要改动的，他都换一味药或者把剂量改得小一些。佟侍医知道了也不敢反对。谭玉龄的病变得越来越重，直到气息奄奄。 日本医生就是在这种“死马当活马医”的状态下被招进宫的。来的是长春市市立医院的院长小野寺和副院长桥本，还有几名护士。小野寺诊断之后，开始给谭玉龄输血，输的是同来的女护士的血。 后来，吉冈安直闻讯赶来，和小野寺谈了很久。第二天谭玉龄就去世了。 谭玉龄的病，据毓嵣的妻子说是便血，可能是肾脏有毛病。说来也巧，溥仪最后死于肾癌，开始的时候就是便血，那是文化大革命的时期，他是整天里害怕，心惊肉跳的，又无处躲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有人说癌症和人的情绪是有关的。谭玉龄是什么情绪，想当初被选为“贵人”是什么样的情绪，结了婚什么都明白了。真是哭诉无门，这一生算完了，又是什么样的情绪呢？  谭玉龄死后，溥仪为她举行了隆重的丧礼。把棺材抬到长春市内的般若寺，还追封她为“明贤贵妃”，并择定“吉日”举行了“册封”仪式，亲自书写了“封谭玉龄为明贤贵妃”的谕旨。载涛从北京赶来主持丧事，溥仪又命家族和亲族人等在灵前守孝。 谭玉龄骨灰的“保管” 1945年日本投降了，溥仪被前苏联抓了俘虏，伪满洲国垮了台，原来伪宫内府近侍处处长毓崇，在回北京之前把谭玉龄的遗体火化了，骨灰带回了北京。这骨灰怎么办呢？其实，那时候溥仪的父亲醇亲王还健在，就住在自己的王府里头，毓崇要给王爷送去，他不会说不收吧？在伪满时期溥仪和醇亲王爷还是不断有往来的，尤其在这个“非常时期”。 不过那时候认不清现实的形势。永远是老封建那一套，认为溥仪多咱也是皇上。原来溥仪由天津到长春去以后，就派溥修到天津给他看房子，有静园和另外几处，溥修是全家都迁到了天津。现在还认为溥仪可能和从前一样，那时候由紫禁城出来住到天津，这回他回来不还是得回天津。所以毓崇就把骨灰送到天津，交给了溥修，认为那是溥仪的家。他可能不太明白现在溥仪这个家已经是朝不保夕了，作为逆产马上就要被没收了，溥修就得全家搬出来，至于你搬到什么地方去，那是没有人管的。这里正好有个巧合，那时谁能明白呢，往后随着事情的发展就全明白了。 毓嵒的父亲和溥修是亲兄弟，老哥俩一直没分家，毓嵒到长春去的时候家中有八九口人都住在天津。1957年毓嵒被释放回到北京的家就惨了，只剩下了叔母、堂妹、妹夫，再就是靠救济生活的他两个儿子，他爱人是有病没钱治而死去的，多出来的，或是说新添的就是一坛谭玉龄的骨灰。 巧合，就在这儿，现在的毓嵒可不是从前的毓嵒了，现在的毓嵒已经过继给溥仪当儿子了，不过这件事，从溥仪还是毓嵒的口中，从来没吐露过一个字，讳莫如深。溥仪的《我的前半生》出版了，写了一句“>>立嗣问题，决定叫小瑞做我的继承人”（小瑞即毓嵒）。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本人不愿意提，大家反正是心照不宣就算了。 也就刚过了两年，溥仪被特赦回到北京，爷儿俩又团聚了；毓嵒算是接替毓崇完成了任务，把谭玉龄的骨灰交给了溥仪。在这期间，据说溥仪把自己指甲还是头发，剪下一些装进了骨灰坛，意思就是自己百年之后就和谭玉龄并葬了。转瞬又过了两三年，溥仪和李淑贤结了婚也安了家，溥仪向往的公民生活实现了。不知道这坛骨灰是招谁惹谁了，李淑贤说她天天夜里做梦，梦见一个白衣女子，又闹神儿又闹鬼儿的，闹得溥仪也没了办法，只好还找毓嵒“替我保存吧”。 在这里我插上一句后话，就是说当她在1995年迁葬溥仪的时候，能想到谭玉龄吗。溥仪在文化大革命中死了，毓嵒和我一样自身难保，被“发配”到了山西，骨灰不能带走，就埋自己房根底下，幸亏是平房。谭玉龄在地下安息了10年，1979年，毓嵒得到了平反，回到了北京，又搬了新家，骨灰也跟着又见了天日。 骨灰合葬的经过 20世纪80年代是改革开放的年代，随着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长春的伪满皇宫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还把它恢复起来，当年在这里生活过10来年的毓嵒和我成了临时的顾问，那时叫伪满皇宫陈列馆，工作人员多次到北京来要我们提供资料，修复到一定的阶段还把我们接到长春去，亲临现场为他们介绍过去的情况。在修复的计划中有一项是在谭玉龄生活过的“畅春轩”，为她修个“明贤贵妃墓”，这时候陈列馆和我们也有了好几年的来往，毓嵒也觉得是个机会，在家中存放了多年的骨灰，总算是找到了安葬之地，骨灰就送到了伪满皇宫陈列馆。可是后来这个修墓的计划未能获得批准，骨灰也没送回北京。毓嵒去世之后，骨灰就被安放在伪满皇宫的仓库里了。 溥仪死后，骨灰安放在八宝山公墓里。后来一位名叫张世义的老板在河北易县西陵附近买了块地，建起了“华龙陵园”。不久，张老板认识了李淑贤，说服李淑贤将溥仪的骨灰移了过去。1995年1月26日，溥仪的骨灰下葬到了这里。可是当时爱新觉罗家族的其他成员对此事大多持反对态度。1997年，李淑贤因癌症去世了。 到了2006年，因为我侄女毓鸿在中央电视台新影制作中心工作，打算到临江大栗子伪满洲国皇帝溥仪行宫拍点儿溥仪退位时的素材，1945年我那时也去过大栗子，可是就待了一周，又随着溥仪跑到沈阳就一起被俘了。所以我们找到了郑爽，她是溥仪二妹的女儿，她们一家都去过大栗子，溥仪走后他们在临江一直待到1946年，她可以多介绍一些当时的情况。 郑爽现在是广州美术学院教授版画家，家就住在广州，这次聚会在一起也不容易，在通化旅馆里大家自然就聊起了往事，就聊到了谭玉龄。郑爽的母亲在伪满时期，经常到伪满皇宫去陪谭玉龄吃饭聊天，姑嫂相处得不错。郑爽说，谭玉龄真是个可怜的人，骨灰现在存在伪满皇宫博物院的库房里，这事我应该管管。她说当初大家都反对把大舅（溥仪）骨灰迁到华龙陵园去。10年过去了，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了，到今天还是大舅一个人，跟谭玉龄葬在一块儿就得了。大家又说到婉容皇后，她尸骨不存了。应该做衣冠葬，可现在连手帕也不存了，最后大家说那只有招魂，怎么招呢？她不是死在延吉吗，我们就去延吉，找葬她的墓地，在那里我们设上香案，上上供，作个招魂的仪式，诚则灵，诚心诚意地祷告祷告，从地底下挖出一罐土，带回来，就算是婉容的魂灵随着我们回来了，也埋到华龙陵园的空坟里。这九泉之下就大团圆了。 大家这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是凑出个方案来，就交郑爽执行，毓鸿帮办。别的好办，主要的问题是在伪满皇宫博物院，它肯不肯把骨灰交出来，光用手机联系不行，适当的时候得当面和伪皇宫博物院的院长面谈才行。广州美术学院也还有事，郑爽不能老在东北待着，所幸通化没有直达广州的飞机，只能取道北京或是长春，她就先到了长春。面谈的结果倒还没有遭到否拒，要求由溥仪家属——郑爽毕竟是外姓人——要写出一份详细的书面材料。谭玉龄骨灰的始末根由，最后必须保证把骨灰一定是葬在华龙陵园，还要加上一句是不作它用。既然伪皇宫博物院提出了条件那就好办。这样，郑爽回了广州，大概要一个月以后来北京开同学会，准备去延吉。毓鸿回北京写书面材料。材料倒是好写，但找谁签名呢？溥仪没有直系家属，现在最亲最近的就是溥任了，当初李淑贤迁溥仪的骨灰时，他就最反对，现在又要把谭玉龄的骨灰也迁过去，他要是也反对不签字，怎么办呢？所以就先找他的儿子毓嶂，说明情况，怎么怎么一回事，毓嶂说“这是件好事，咱们大家都应该管，我父亲签字的事就交给我了”。到延吉“招魂”的事。去了最好是请延吉的政协给帮忙，那就“一客不烦二主”了，请毓嶂找北京政协给写封介绍信吧。 一个月不过是转瞬的时间，郑爽再到了北京“马不停蹄”和毓鸿直奔延吉，得到了延吉政协的热情接待和帮助，当郑爽说出这次来的目的是想找婉容的坟墓，政协的人表示墓地早就不存在了，郑爽说这我们也有思想准备，就提出要作一个“招魂仪式”，就说了说怎么个招法。政协的人一听也笑了，说也只好如此了。就给找了一位熟悉从前事情的知情人，带郑爽她们到原来公墓的地方一看，盖起了不少厂房，坟头是一个也没有了，但总也有一些平地，就选择了一个适当的地方，作了个招魂仪式。仪式完毕，马上奔了长春，这次到了伪皇宫博物院见到院长，事先已经都联系好了，交上由溥任带头签名的书面材料，院长看了一遍，就把谭玉龄的骨灰交给了郑爽，她原来想骨灰在伪皇宫博物院存放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得要多少保管费呢，一看这种气氛是不会提出要的了。这也没什么交接仪式，院长最后解释了两句，说：“当初你们来要骨灰的时候，我们是费了一些唇舌，后来让你们写书面材料时也提出了一些条件和保证，这是因为在你们之前还有别人想要这骨灰，所以对你们就不得不格外慎重一些要求多一些，不是不相信你们，希望你们能谅解！” 回到了北京，华龙陵园这边就好办了，这是陵园老板张世义求之不得的事，事先早已联系好了，就叫他准备好听信儿。郑爽回来就和他通电话问什么时候去华龙陵园，他说明天就去，在汽车上他说：“我为什么这么忙呢，因为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自称手里有婉容生前用过的东西；要求埋在这里，我们赶快都安葬好了，就万事大吉了！” 确实是万事大吉了，郑爽的心愿圆满了。这个心愿，完全是个人的心愿，为了圆满它，我们全是自备资斧。 责任编辑贾晓明 |
谭玉龄之死及与溥仪合葬始末 谭玉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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