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薄今人爱古人
——读《中华诗词名句》关于写作名句
曾几何时,中国文坛上又谈起要重视国学,要重视发展中华民族人文科学。国学和中华民族的人文科学是既一致又有差别。中华民族的人文科学,自然是与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联系在一起的。今天在中华大地上讲人文科学、讲国学,当然不能言必称希腊、法兰西或德意志。读一读《中华诗词名句》,深感其中的精深博大。就以“写作”为题来研究,也有许多难测深浅之处。
一个民族的传统文化,是一个长期积蓄的过程,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集成的广厦。中华民族5000年的文明史,是自古以来无数的人民群众创造的。某一时代最优秀的作品,也离不开上个或上上个时代及本时代所提供的思想材料。对于这一点,我们的前人早已说过。唐·杜甫在《戏为六绝句》(其五)中有一句“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一般文人均相倾,自命清高,看不起别人。而杜甫的“不薄今人爱古人”一句,表现了他的宽广胸襟。他认为,能吸收今人和古人的文学成果,文章就会写得好多了。毛泽东主席说:“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毛泽东选集》第二卷第499页)他还提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其中思想是相通的。
古人对于写文章是十分慎重的,还是唐·杜甫在《偶记》中有句“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宋·王安石的《商鞅诗》中有“一语为重百金轻。”杜甫与王安石是两个朝代的人,他们在不同的社会中地位不同,但他们同感。写文章是值得慎重的事情。当然,当时的社会环境不同,对待写文章的态度也不同,而从另一方面可以看出这些正直的士大夫,学风之严谨,对历史之负责,是肯定的。他们对自己文章的得失、好坏是明白的,是有自信心的,写出来就是要准备付诸于实践的。
写什么?古人的回答是:写新事。唐·刘禹锡《杨柳枝词九首》(其一)中有句“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表现出作者敢于创新,去除陈规陋习的精神,倡导和支持新生事物,适应历史发展的潮流。元·元好问《论诗三十首》(其十二)中“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西昆体,是唐代李商隐的诗体名。李商隐的诗,意境美好而晦涩难懂;郑笺是指汉代郑玄,他为古竹笺作注释。元好问倡导文人要用通俗易懂的文笔解释那些难懂的文章。要写新的作品,要写人们通俗易懂的作品,便于人们接受文章中的道理。这在今天也还是有意义的。
古人在探索文章的体制和结构有着独到的见解。宋·陆游在《文章》中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他认为,一般好的文章,是自然天成的,完全在于诗人作家凭着高妙的技巧,捕捉瞬间的灵感。当然,他对诗人作家的灵感从何而来,没有解释。现在,我们知道了,正确的灵感来自于实践,来自于对生活独到深刻的理解。社会发展到清代,清·张问陶在《论文》一诗中也得出了与陆游相近的结论,“文章体制本天生,模宋规唐徒自苦。”“本天生”可以理解为,各人的文章所表现的风格与体裁本来是不相同的,不要去简单模仿前人的作品。如果这样,恐怕是白白的辛苦了。作者强调创造自己独特的文风,不要消极模仿古人。
以上是古人对文章体制的看法。下面将《中华诗词名句》中关于写作的具体问题列出来并加以赏析,以期受此启示。
古代名家对写作的标准是很高的。唐·杜甫在《江上佳水如海势聊短述》中有“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作者自析性格孤僻,醉心于作诗,写出来的诗句一定要惊人,否则不肯罢休。后人常引用此句对写作的严格要求。
古人中的名家对写作是很艰苦的。唐·卢延让《苦吟》中有一句,“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说每到作诗时,一手捻着胡须,一面殚思苦虑,为了选择一个妥当的字或词,常常要捻断几根胡须。可见古人名家写作时也是绞尽脑汁,苦思熟虑的。元·元好问在《论诗绝句》中说“天涯有客号哈痴,误把抄书当作诗。”作者的意思是说:写作贵在创意,有自己的风格,不可抄袭别人的。现代信息工具的出现,使一些人偷起懒来,写文章就到网上去下载,有的甚至成段成篇地抄袭别人的,成了“现代哈痴”。宋·王安石,是文章大家。他在《题张司业诗》中有“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是赞美朋友张司业的诗。他说,看起来平常,其实是最奇特卓越的。做起来好象很容易,其实是最为艰辛困难的。也是赞美写作成功的人,背后总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辛酸痛苦。古人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写作也和做其他事情一样,“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唐·裴休《宛陵录·上堂开字颂》)
在作品文风上,古人名家也是各行千秋。宋·苏武在《水调歌头·落日绣帘卷》中有“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句。他是说,写文章要把内心的豪情,畅快地表达出来。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不要钝刀子割肉,半天割不出血来”。宋·杨万里《和段季石承左臧惠四绝句》中有句“个个诗家各筑坛,一家横割一江山。”说文学风格不同的作家,筑坛立派,造成分裂。从现在的观点来看,分裂是不好的,应当求同存异。毛泽东主席倡导“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无异纯同的文学作品,是反映不了多样性的社会生活的。我们的祖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清·龚自珍在《杂诗》中有“文字缘同骨肉深”,倡导文友相交,文字结缘,意气相投,情同骨肉。清·黄遵宪在《杂感》中主张“我手写我口”,表示了创作自由的要求,同时也表示写文章要文思畅达,意到笔随。古人论写作的诗词名句还有许多,如清·郑板桥的“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删繁就简三秋树,标新立异二月花。”清·程南溟的“佳句奚囊盛不住,满山风雨送人看”等等。这里特别值得后人注意的是杜甫在《解闷十二首》(其七)中一句“新诗改罢自长吟。”这反映了古代大家的严谨风范,也反映了他对作品自我欣赏,其乐无穷的愉悦心态。
学习洋文,对于开放的中国是必须的,然而,学习国学是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创造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也是不可或缺的。我们不妨借用杜甫的“不薄今人爱古人”诗句,建立一个“不薄洋文爱国学”、“不薄洋人爱国人”的新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