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春秋》作者吴育绅按:此文发在《中国艺术时空》第六期上,作者为我的学生卜大炜。
中提琴独奏音乐会,对听众来说是一件少见的事,其实,对演奏家来说,因为各种缘故,也是不易为之的。俄罗斯中提琴家尤里巴什梅特刚刚在国家大剧院开完音乐会,河北沧州大剧院最近也举行了一场中提琴独奏音乐会——张金春中提琴独奏音乐会,由天津交响乐团协奏,易娟子指挥。
视野所及,由乐队协奏的整场中提琴独奏音乐会在国内尚属首次。中提琴从古代抒情维奥尔琴演化而来,其音色总被人误解为忧郁悲情的化身。那么中提琴的声音特质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张金春独奏音乐会让观众听到了中提琴那独特浓郁的音色,时而古朴,时而典雅,时而明亮,时而伤感,还有英雄性。如此多情,这是中提琴的本质特性。这也是著名中提琴演奏家、教育家吴育绅的教学理念。
泰勒曼的《G大调中提琴协奏曲》是巴洛克时期的作品,在这首曲子中,张金春着力突出了第一乐章G弦上和第三乐章G弦上音色的浓郁,而在第二乐章和第四乐章,张金春在演奏上形成了坚实与明亮的音色对比,将这首中提琴发展史上的第一部奏鸣曲式的协奏曲一气呵成。尽管这部作品结构比较简洁,在张金春的演绎中,却富于变化,充满了巴洛克式的美感。
《吉赛尔》和《葛佩莉娅》两部作品是法国芭蕾舞音乐中的神来之笔,而这两部剧中的点睛之笔——双人舞音乐段落都由中提琴独奏,这些音乐段落也正是张金春早年担任北京舞蹈学院乐队中提琴首席时期的保留曲目。当晚,张金春演奏的乐曲非常通透和甜润,极具穿透力。几处下行小三度滑指呈现出丝丝的哀婉,法国风格浓郁。
吴育绅、关庆武根据刘明源的同名中胡曲改编的《草原上》,是一首“移植”得非常成功的中提琴乐曲,张金春演奏引子中的蒙族长调荡气回肠,马头琴指法的掌握尤为独到,对马头琴音色的模仿极为传神。这是中提琴音乐民族化的演绎的生动说明。而在演奏《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时,张金春更是将乐曲中的思乡之情尽情地放大了,如泣如诉,真挚动人。
布鲁赫的《浪漫曲》是世界中提琴曲目中的精品,张金春在当晚的演奏中以情动人,将中提琴各个音区的音色变化和情感变化都着力捕捉到并表现出来,乐曲中的伤感和憧憬,平静与激情之间碰撞出戏剧性。这部中提琴精品得以在国内舞台上以乐队伴奏的形式原汁原味地呈现出来也是难能可贵。《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和《浪漫曲》两首乐曲,一中一西,都在张金春的演绎中令许多观众动情落泪。
当晚音乐会上,韦伯的《行板与匈牙利回旋曲》是中提琴曲目中最具结构感的、浪漫时期的作品,张金春的演奏层层铺垫,不断推进,进入匈牙利回旋曲部分,第一个主题尽管是舞蹈性的节奏,但张金春挖掘出蕴含其中的昂扬与坚定,高音区的音色明亮润泽,尾声快速的音阶、琶音乐句与乐队主题形成精准的对位,达到了音乐会上的高潮。
令人欣喜的不仅是张金春的精湛演绎——这场独奏音乐会较为典型地凸显出吴育绅先生的教学理念。张金春曾师从中央芭蕾舞团中提琴首席吴育绅先生。吴育绅先生毕业于沈阳音乐学院,是我国第一批中提琴专业大学生,如今已是桃李满天下。吴育绅长年在北京几大音乐学院兼课,成为国内中提琴教学规范的制定者之一,培养出的学生在北京几大交响乐团中都是中坚力量,乐团的中提琴首席先后都由他的学生担任。
吴育绅的教学理念首先是中提琴要有通透与质感的美妙音色,同时还要有感人的情感表达,指法编排、弓弦接触方式的变换都要服务于情感的表达。这一特质也是中提琴在提琴家族中独具光彩、不逊于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原因,例如充分体现这一特质的中提琴曲《草原上》,虽为“移植”,却有更感人的强烈效果。
从早年在北京舞蹈学院管弦乐队声部首席,到在中央歌剧院乐队多年中外歌剧、交响乐的积累,张金春常年练琴不止,前些年推出了国内首张中提琴与乐队唱片专辑,此次音乐会的曲目大多出自这张由香港美亚集团录制并全球发行的《中提琴与乐队》唱片。由此可见,张金春从乐队演奏员到独奏音乐会跨出的这一步,是全方位艺术积累的结果。
张金春不仅是中提琴演奏家,还是一位资深的提琴收藏家和鉴赏家,有欧洲名琴收藏与鉴赏的经历,中央电视台曾录制并播出了他关于提琴收藏与鉴赏的专题节目,还特邀他作为嘉宾,以小提琴的起源、小提琴制作的黄金时代、古琴寻踪、灵性小提琴等不同主题,对提琴的制作与艺术发展史进行了较为全面的阐述,节目播出后受到国内外广大提琴爱好者的热情称赞。
上海世界博览会举行时,张金春受邀参加了古典小提琴展览,张金春还经中国乐器协会推荐,受邀参加了国家文化产业基地风灵集团精品乐器博物馆的开幕展览,并被确定为战略合作伙伴。去年,张金春应意大利国会议员、意大利提琴制作圣地克莱蒙纳市前市长、意大利斯特拉迪瓦里提琴协会主席保罗搏迪尼的邀请,以斯特拉迪瓦里名琴协会会员的身份前往意大利考察提琴制作艺术。
张金春在此次中提琴独奏音乐会上的用琴,是著名法国制琴师1716年的作品,声音非常通透和甜润,极具穿透力,在音乐会上尽显中提琴音色的魅力。应该说,张金春在这些艺术领域中汲取的文化养分和实践,对他演奏艺术的提升获益匪浅。这台独奏音乐会没有过于炫技和学术,但宣示了中提琴的表现特质,非常有利于中提琴的普及。
当然,这台中提琴独奏音乐会的成功之处,还在于极具艺术才华的指挥家易娟子的指挥和天津交响乐团的协奏。易娟子与独奏者的合作游刃有余,她将《G大调中提琴协奏曲》的乐队演奏处理为巴洛克式的典雅运弓。天津交响乐团在布鲁赫的《浪漫曲》中精致地演奏出作曲家那独具匠心的和声色彩。
独奏家与指挥家对音乐的诠释无疑也令乐队队员喜欢上了这一批中提琴经典作品,三方在舞台上情感共鸣,形成互动,演奏得有深度,有细节,对乐曲的真诚诠释深深感染了全场观众。这也让无数难得一见中提琴独奏音乐会的爱乐者,不由对这台音乐会日后出现在北京的音乐会舞台上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