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德·哈里斯版的教授作为封面人物,这本书的封面设计的确是认真研读过原著才会有的
我们阅读阿瑟·柯南·道尔爵士的福尔摩斯系列小说时候,都知道有四部长篇:《血字的研究》(1887)、《四签名》(1890)、《巴斯克维尔的猎犬》(1901)和《恐怖谷》(1907)。这其中,前两部是福尔摩斯的开场白,《四签名》问世后,福尔摩斯的形象才逐渐为人熟知。《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则是道尔爵士把福尔摩斯写“死”在莱辛巴赫瀑布、遭到读者不满和人身威胁后,写出来平息众怒的(这部小说的内容是作为福尔摩斯早期的一个被“保密”多年后公布的案件来发表的),而且道尔爵士之后又在《空屋》中让福尔摩斯并未掉下悬崖并抓住了莫里亚蒂集团的最后一个大头目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从而开始新的探案经历。那么写在《归来记》专辑后的《恐怖谷》又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丰富莫里亚蒂这个福尔摩斯头号对手的形象,使得他名副其实。
我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在《最后一案》和《空屋》里,这位教授显得很低能,甚至某些方面还不如后来福尔摩斯遇到的格鲁纳男爵(至少人家让福尔摩斯卧床数日)。所以为了丰富这位教授的形象,道尔爵士特地为他写了《恐怖谷》一文,让两个名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和伯尔第·爱德华在他的计策中一个弄巧成拙,另一个直接被杀。虽然教授本人并未直接出现,但是案件从头至尾都有他老人家的影子。福尔摩斯对塞西尔·巴克说的最后那一段话“我并没有说他是不能打倒的。可是你必须给我时间——你必须给我时间”就是最好的注脚,而到了《最后一案》中,则是福尔摩斯最终设下猎网,将除了莫里亚蒂、莫兰、巴克尔之外的团伙大小头目全部抓获,逼得莫里亚蒂被迫赶到瑞士,找福尔摩斯拼命,最后被杀。但是只看这则故事,这个教授不比《四签名》里的童格、《五个桔核》里的三K党徒、《红发会》中的约翰·克莱以及《工程师大拇指案》中的那个犯罪团伙强到那里去。《空屋》里让福尔摩斯不得不躲起来的已经不是已故的莫里亚蒂教授,而是他的“参谋长”莫兰上校,一个枪法极准的老赌棍。那么教授的能力到哪里去看?也许从莫兰身上能看到一些,但那也只是驭人的本领,所以才有《恐怖谷》的诞生。
在研讨《恐怖谷》一文中教授的形象前,首先我们需要对教授做出一个初步轮廓的勾勒:
莫里亚蒂教授,不知其名字,原出身良家,受过极好的教育,有非凡的数学天赋。他二十一岁时写了一篇关于二项式定理的论文,曾经在欧洲风行一时。借此机会,他在英国的一些小学院里获得了数学教授的职位,并且,显然,他的前程也是光辉灿烂的。可是这个人秉承了他先世的极为凶恶的本性。他血液中奔流着的犯罪的血缘不但没有减轻,并且由于他那非凡的智能,反而变本加厉,更具有无限的危险性。大学区也流传着他的一些劣迹,他终于被迫辞去教授职务,来到了伦敦,打算作一名军事教练。但是骨子里他是犯罪界的拿破仑,伦敦城中的犯罪活动有一半是他组织的,几乎所有未被侦破的犯罪活动都是他组织的。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而福尔摩斯之所以说教授是“犯罪界的拿破仑”,是因为这个人的势力遍及整个伦敦,可是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他。这就使他的犯罪记录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是古往今来最大的阴谋家,是一切恶行的总策划人,是黑社会的首脑,一个足以左右民族命运的智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是一般人对他却毫无怀疑,他从未受到任何指摘,他的善于处世为人和厌恶自我表现的风度又是那么令人钦佩。明白吧?莫里亚蒂团伙干的案子,你如果不是福尔摩斯,是找不出他们和这位数学教授的联系的。
莫里亚蒂教授的家庭,道尔爵士在《最后一案》也说过,有个叫詹姆斯·莫里亚蒂在当上校的哥哥,但是《空屋》里,由于创作时间相隔数年,道尔爵士不幸把他俩弄混了一次,这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空屋》中活捉莫兰后,在贝克街老房子里,福尔摩斯对华生说的:“瞧,这就叫出名!不过,我要是没记错,你过去也没有听到过詹姆士·莫里亚蒂的名字。他是本世纪的大学者之一。”其实这只是个疏漏,后来《恐怖谷》里就没有说詹姆斯就是教授。因为按照英语系的习惯,的确有长子和父亲同名的(最著名的当属父子布什总统),《四签名》里,华生已故的哥哥也和他父亲同名。但是从来没有兄弟俩都用同一个名字的,因为不好区别(双胞胎就更麻烦)。在《恐怖谷》里,道尔爵士不知是忘记还是故意的,没有写到詹姆斯·莫里亚蒂上校,但又给他们增加了一个在英格兰西部当铁路站长的弟弟。
至于教授的模样,《最后一案》里写过:他个子特别高,削瘦,前额隆起,双目深陷,脸刮得光光的,面色苍白,有点象苦行僧,保持着某种教授风度。他的肩背由于学习过多,有些佝偻,他的脸向前伸,并且左右轻轻摇摆不止,样子古怪而又可卑。后来英国Granada公司拍摄时启用的EricPorter先生,和教授就很相似。
Eric Porter版莫里亚蒂教授
但是很不幸,《最后一案》里,福尔摩斯已经结好网,虽然教授当时没有落网,但却是一只拔掉爪钩、掉了牙齿、剪断尾巴的老虎(至于莫兰,是《空屋》后来添加的,当时并没有完全设定这个人物),最后也只能去找福尔摩斯拼命,甚至都怕华生和他的那支左轮枪。这个形象不符合“犯罪界的拿破仑”的褒扬,所以道尔爵士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来写他,莫兰这个人物虽然让大家从侧面上看到了莫里亚蒂的领导能力,但莫兰作恶的时候,教授已经不在世了,所以还不能凸显教授本人。等到了《恐怖谷》,一个大长篇结束的时候,教授却最终成功的将原美国平克顿大侦探、打入死酷党中做卧底并多次躲过该集团余党追杀的伯尔第·爱德华亲手除掉(而且他还有伦敦第一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帮助),这就丰富了他的形象。
群众出版社的《恐怖谷》封面,站在绞架前的麦金蒂
我们来看看这部小说中教授的形象吧:他手下有个叫波尔洛克(化名)的人暗中和福尔摩斯有来往,教授很快就发觉了此事,从波尔洛克给福尔摩斯的来信中可以看到: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
这件事我不愿再干下去了。这太危险了,他怀疑我了。我看得出来他怀疑我了。当我写完通信地址,打算把密码索引送给你时,他完全意想不到地来了。幸亏我把它盖住了。要是他看到了的话,那对我就非常不利了。可是我从他目光里看出不信任的神色来,请你把上次寄去的密码信烧了吧,那封信现在对你没有用处了。
弗莱德·波尔洛克
说明教授已经注意到“波尔洛克”有点不对劲,但是在《恐怖谷》这件事上,波尔洛克并未对教授的大事形成阻力,相反的是莫里亚蒂教授步步抢得先手,最终在波尔洛克写给福尔摩斯的“天哪,福尔摩斯先生,天哪”的匿名纸条中,莫里亚蒂教授完成了此次袭击,本案他是最终赢家。
本案虽然故事里主要写的不是教授,第二部前面那部分章节更是和教授毫无关系,但是如果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伯尔第·爱德华本领大不大?能在死酷党做卧底并一举摧毁这组织以及他们的兄弟组织,这份能力已经不逊色于福尔摩斯了。福尔摩斯能够从这位反侦察高手步下的疑阵中找到真相,进一步找到他本人并告知他真正的危险,主人公的能力自然也不用多说了。但是在本案中,幕后黑手莫里亚蒂教授更加技高一筹:先是设法让特德·鲍德温潜入伯尔斯通庄园来暗杀仇人爱德华;当福尔摩斯弄巧成拙的破案后,教授本着负责到底的职业道德观,派出手下在圣赫勒纳岛附近从轮船上杀害了伯尔第·爱德华,并将此次事故伪装成大风中意外落海。须知,爱德华不是普通人,是一个具有灵敏头脑的大侦探,可还是栽倒在莫里亚蒂手中。
而本文除了在能力上暗托教授之外,还对这位教授的另一面有所描写:苏格兰场的年轻警官亚历克·麦克唐纳为了了解莫里亚蒂教授的底细,曾经去拜访过这位天才。因为麦克唐纳手中并没有教授犯罪的铁证在,所以此次拜访属于私人闲聊性质。两人就日蚀问题聊了起来,莫里亚蒂教授凭借着一个地球仪和一盏反光灯就向警官说明了日蚀的原理。这次拜访给麦克唐纳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以至于他和他的同事甚至认为福尔摩斯对教授是否存在偏见:“他很像是一个非常可敬的、有学问的、有才能的人啊!……老兄,人们不能不佩服他啊!在我听到你的看法以后,我就决心去看看他。我和他就日蚀的问题闲谈了一阵。我想不起来怎么会谈到这上面去的,不过他那时拿出一个反光灯和一个地球仪来,一下子就把原理说得明明白白了。他借给了我一本书,不过不怕你笑话,尽管我在阿伯丁受过很好的教育,我还是有些看不懂。他面容瘦削,头发灰白,说话时神态严肃,完全可以当一个极好的牧师呢。在我们分手的时候,他把手放在我肩上,就像父亲在你走上冷酷凶残的社会之前为你祝福似的。”也就是说,对他构不成威胁的人,或者虚心求教的人,教授也会像牧师或者慈父一样。这样就避免把一个人脸谱化。
由于有着这些伪装(或者本性的另一面),一般人是根本看不穿莫里亚蒂真面目的。不过当福尔摩斯提醒麦克唐纳,教授书房挂着的那副格罗兹的油画价值四万英镑,而教授的年薪只有七百英镑,教授怎么买得起时,警官才恍然大悟。而且教授本人的年薪才七百英镑,每年还需要支付莫兰一千六百英镑的薪水(而且比当时的英国首相年薪还多),这份薪水怎么来的?自然就涉及到非法收入方面了。
此外,本书还把教授的作品《小行星力学》提及了一下:这部书上升到纯数学罕有的高度,据说科学界没有人能对它提出什么批评。可见从这一方面来说,莫里亚蒂还超过了福尔摩斯。
所以当福尔摩斯知道此案有着莫里亚蒂集团的插手,又明白所谓被杀的人实际上是刺客的时候,已经无济于事。当他从庄园的暗门里请出爱德华这位同行的时候,心中一定是非常懊恼的:因为他不仅破坏了一个侦探原本布置好的迷局,而且也使得莫里亚蒂的眼光重新盯上了他。就像《五个桔核》里的约翰·奥彭肖一样,化名约翰·道格拉斯的伯尔第·爱德华大侦探也被推上了不归路。而且在本案中,福尔摩斯有点自作聪明,爱德华夫人和巴克通过华生曾经给他带话希望他私下来听取真相,他们误解了也就罢了;但是当他从护城河捞出特德·鲍德温的遗物,明白真正被杀的只是那个杀手,道格拉斯先生还活着的时候,却非要揭穿这个谜底而不像《格兰其庄园》中那样蒙混官方,则纯粹是在卖才、逞能了。严格意义上说,此案福尔摩斯是完败给教授的。
以上就是关于《恐怖谷》主角的分析,也是本人的一篇读书笔记,希望有同类爱好的朋友可以指正一下。
这位福尔摩斯比较搞笑:迈克尔·凯恩演的不是福尔摩斯的“福尔摩斯”
这个是民国版的《恐怖谷》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