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张嘎》全集 小兵张嘎动画片全集



在冀中平原的白洋淀边上,有个小水庄子。这庄子有个古怪的名字,叫做鬼不
灵。在抗日战争年间,就在这个庄子上,一个有趣的故事开头了。

单说这鬼不灵西北角上,有一户小小人家,一带短墙围起个小院,坐北朝南两
间草房,栅栏门朝西开,左右栽着四棵杨柳树。从门往西五十步光景,便是白洋淀
的一个浅湾,一片葱笼茂密的芦苇,直从那碧琉璃似的淀水里蔓延到岸上来。风儿
一吹,芦苇起伏摇荡,发出一阵沙沙的喧笑声。啊,若不是苇塘尽头矗立着一个鬼
子的岗楼,若不是从那儿凛凛(l ǐn )然逼来一股肃煞(shà)之气,单看小院
这一角,可不是一幅美妙秀丽的田园画儿吗?

可惜当时正是抗日战争最残酷的1943 年。日本鬼子对冀中人民发动的“五一”
大扫荡,过去也就是一年光景,人们已从“无村不戴孝,户户闻哭声”的年月,转
入“出门必过路,夜观岗楼灯”的阶段了。各村庄已大体编就保甲,向据点一天一
度地派着“联络员”。共产党的武装和党政工作人员,都已转入隐蔽斗争,只在日
落天黑时,才三五不等地搞些艰难而秘密的活动。敌寇则依靠他三里一堡、五里一
碉的据点林,配上封锁沟和汽车路织成的网,仍在进行着频繁的“清剿”,气焰十
分嚣张。

且说那个小院的房间里,这时正靠窗坐着一位老奶奶。她头发花白,脊背佝偻
(g ōu-l óu ),披着一件掩襟的褂子,盘腿卧脚地在抽针引线,缝补着一只张
了鲇(nián )鱼嘴的夹鞋。她蹙(c ù)着一双老眼,眉头上攒起两个疙瘩,豆
粒大的汗珠儿,就在那皱纹重叠的额上排起队来。天是闷热的,可是,她一点儿都
不觉得,象是一颗心化在那只鞋上了。

“叭卿、叭卿、叭卿……”由远而近传来一路子急跑声。老奶奶吃了一惊,一
针扎在手上。只见单布门帘往里一鼓,从底下冒出个孩子的头来:“奶奶,奶奶!
一条长虫转砖堆,转了砖堆钻砖堆。——你说说,你说得上来吗?”

真叫人哭笑不得。老奶奶一面瞪着他,一面揉着胸口,好半晌,才喘口气说:
“小祖宗,你把奶奶给吓煞了;越说不叫你跑,怎么更跑欢了?”一句话提醒了那
个小家伙,身子往下一蹲,脑袋歪在炕沿上,恍若犯了大错似的,咪嘻咪嘻地笑了
起来。在那月牙儿似的一对小眼里,两道挺逗人的光芒闪跳着。

这就是老奶奶心上的红灯,眼里的明珠,她的全部希望和宝贝,她的孙子——
张嘎(g á)子。眼下,他的年纪才只十三岁。

老奶奶没有儿,儿子在事变那年给鬼子打死了;张嘎子没有妈,妈在他五岁那
年病死了。老奶奶只有这个孙子,孙子也只有这个老奶奶。老奶奶已是近七十的年
纪,就靠半坑苇子一双手,织些席,纺点线,把自己的残年当做一把上,一心只要
培育这棵小苗苗长大。喜却喜这孩子不但吃得苦,耐得寒,而且伶俐懂事,性情活
泼,生得来一副宽亮心肠,成日价除了帮着老奶奶刷锅洗碗,拾柴禾,破眉子①,
还蹦蹦跳跳,嘻嘻哈哈,伺候老奶奶开心逗乐。老奶奶纵有千种愁肠,万般苦闷,
也给他闹散了,赶光了,直把个孤苦冷清的门户儿,翻做个火炉般温暖的小家庭。

当然,这大半说的是以前的情形。自从“五一”扫荡那股子腥风血雨一来,家
家户户屋翻宅乱,狗跳鸡飞,血跟着刀,刀又随着火,老奶奶带着小① 苇子破成
细片长条,用来织席子的。

嘎子,东奔西逃,团团打转,直冒了三个死儿,才险险乎脱过这场大难。吓得
老奶奶死去活来,终究得下一个气喘心跳的病根儿。

然而就在这场大风暴中,老奶奶却和八路军结下了生死之缘。一来是她老人家
心肠火热,赤胆忠心;二来这两间小草房正处在村沿上,地方背,不惹眼,进出方
便。于是就常有工作干部和伤病员,来家里隐蔽。他们昼伏夜动,黑去黑来;来时
吃喝住宿,去时一阵清风。虽有时连模样儿还未看清,一闪便又走了,可单凭她那
颗受过万千折磨的心就能知道:这都是些世界上最好的人。他门为国为民流血牺牲,
哪怕刀戳在胸口上,眉头儿也不曾皱过一皱,他们在敌人面前象一个铁人儿,可对
她这个穷老婆子,却亲妈一样待承,生母一样伺候。有哪个风烛残年的孤苦老人,
曾享有过骤然增添这么多孩子的欢乐啊!






张嘎子的乐趣,可比他奶奶的还要来得大。那日日夜夜从来过往的工作人员,
个个是他的朋友,而又个个是英雄。谁能有这么多的英雄朋友,又能知道那么多的
秘密呢?东庄上的岗楼给火烧了,谁知道是怎么烧的?西淀里的据点给摸进去了,
谁知道是哪一部分?城里的汉奸半夜里丢了脑袋,谁干的?鬼子的小火轮儿在淀里
沉了底,怎么打的?还有,娶媳妇的花轿忽然打了鬼子的伏击啦,算卦的先生砸了
鬼子的汽船啦,用笤帚疙瘩就下了“白脖儿”①的枪啦……这一切谁能知道?可是,
张嘎子知道!他整宿整夜地听着这些故事,那颗小小的心灵,曾有多少次飞进那战
火纷飞的战场上去啊!就这样,一批人来了,又一批人去了,张嘎子既有永远交不
完的朋友,又有永远听不完的故事,这些故事又是那么的神奇惊险,趣味横生。他
夜间把这些故事听完,白天就悄悄去转述给当村的小伙伴们。小伙伴们在他面前乐
得跳脚,他的快乐也因此更加了十倍。以至使得他一天没有八路叔叔在家,便会失
魂落魄,没法子排遣那空漠的日月了。

可是,有一桩事使张嘎子渐渐有些不大耐烦起来,这就是天天去村边上“放哨”。
老奶奶当初派他这差事的时候,他可是欢蹦乱跳地挺欢迎,这是带有多么神秘意味
的事情呀!试想,咵哒咵哒,一队鬼子直奔村子来了,他轻轻妙妙地往回一溜,一
声“快着!”满屋子的八路叔叔转眼之间就踪迹全无。鬼子们搜了半天,还是个
“大大的没有!”这真是多么值得自豪的事儿!

——可是,长年累月放下去,满眼一总是那几个岗楼,一总是那两条汽车路,
渐渐就看腻了。加以敌人虽来过几回,都因村里办公的支应得巧妙,始终不曾出过
大岔大错,张嘎子就更加简慢了许多,常常大白天便钻到八路叔叔的住处去,一坐
就是半天。本来老奶奶最怕无故担惊受怕,平时进进出出,除非真有敌情,是不许
小嘎子慌慌张张乱跑的。今天,他因为刚学得一段绕口令,高兴得忘了老规矩,
“呱唧、呱唧”地跑来了。

现在,老奶奶已经定住心跳,但仍是含怒地点他一指头道:“准是又到老钟那
儿去了。要误了听动静儿,看我不拧你的肉!你就疯吧!”

张嘎子不言声,他笑眯眯地站起来,腿往炕上一跪,只一滚,就滚到老奶奶眼
前去了。“奶奶,下回,我跟小描似的,慢慢儿慢慢儿往里走,横是行了吧?”

老奶奶翻他一眼,故意忍住笑,不说话。

“嘿!奶奶!老钟叔敢情还没有娶媳妇呢,你快给他说一个吧,挑个俊的,啊!”

① 这一带人民对伪军的称呼。

老奶奶忍不住,“喷儿”地乐了:“你呀,就会耍贫嘴!我可告诉你,刚才队
伍上有信儿说,老钟要见好,叫他早点回去,鬼子又快清剿了。还说鬼子常在傍黑
一下子包围村子,掏窝搜人。可你老是没事人儿似的。生是老钟把你惯坏了!”

张嘎子见奶奶已经消了气,一发把脑袋枕上她的腿去,仰交儿叼着她的大襟儿
说:“奶奶,清剿他清剿去!老钟叔说,咱地区队①正找肥肉吃呢,来了不揍他个
死的!”说着,他的眼倏(shū)忽一转:“哎,说起打仗来了,奶奶,你叫我跟
了老钟叔去吧,也好叫我亲眼看看打仗啊!阿?奶奶!”

老奶奶仿佛没听见。她望望天空,日影已经西斜,便盘起针线,推开小嘎子的
脑袋,轻轻地揉着两只老眼。好久,才轻松地叹一口气道:“唉,一天又快过去了,
老天爷保佑……”她笑微微地瞅了小嘎子一眼,一边往炕下出溜,一边说:“你倒
再说说,什么转转堆,砖砖堆……?”

① 地区队,在“五一”扫荡之前,是相当于主力兵团与游击队之间的一种部
队,通常活动在几个指定的县分之内。在主力外转后,它便接替了对敌斗争的主要
任务。



老奶奶摸索着做后晌饭去了。一颗心总脱不开老钟叔的小嘎子,趁空又要溜…


老钟叔是地区队的侦察排长,名叫钟亮。因为腿上犯了关节炎,已经在老奶奶
家住了五六天了。说是住在老奶奶家,其实不在一个院里。原来跟东邻隔着一道墙,
还有个小杂院,里头三间正房,两间小南屋,靠西墙——就是跟老奶奶隔开的这道
墙,还盘着个猪圈。那正房,本是韩家祠堂;小南屋呢,老年间是韩家长工们睡觉
的地方,后来韩家一败落,长工们都辞退了,韩家的后辈就把它垒起窗户,盛了烂
草。到如今十多年不住人了,满院子尽是野草藤蒿,荒得仿佛一座古庙。可自打
“五一”扫荡起,这地方就又暗暗红火起来。凡是在老奶奶家落过脚的,都跟这儿
的烂草就过伴儿。只为这地方偏僻背静,祠堂的大门又终年给一把铃铛大锁倒锁着,
不论是敌人,还是一般群众,都没有对这儿生过疑心。一年多中,来往的人越来越
多了,从不曾出过岔子。美中不足的是,这儿离淀水太近,水皮儿太浅,挖不得地
洞,也就通不到村子中间的大地道去。然而,老钟养的是关节炎,喜欢干燥,也就
不考虑地道那一层了;何况这地方本就是保险的呢!

这老钟本是个脾气随和,有小孩心性的人。虽然三十多岁了,可对唱小曲,破
谜语,编快板,说笑话儿等等,都有兴致,英雄故事又多,住的日子也长,跟小嘎
子搅在一起,真是情投意合,转眼就是撕不开扯不断的朋友了。

现在,小嘎子打北屋出来,直奔了东墙根去。在那里,一排儿戳着十几个苇个
子,好象贴墙立着的一扇大屏风。他走上前去,把第三个苇子轻轻挪开,一侧身,
就从缝儿里钻进去了。然后又回身把苇个子原封摆好,猫着腰,在那苇与墙之间的
小夹道中往前摸,不两步,就摸着一个三尺来高的窟窿。

钻过窟窿,再拨开一堆豆秸,恰好就是东院猪圈的炕上了。小嘎子喜孜孜地吐
吐小舌头,跳出猪圈,轻悄悄去推南屋那块独扇的小门儿。

小门推开了,屋子里一片昏黑,只从窗户上的坯缝儿里漏进几道光来。

老钟叔正坐在烂草上,“凿壁偷光”似地就着一道亮儿在弄一件什么东西。

小嘎子近前一看,乐得跳起高儿来了。原来老钟叔削成了一把木头手枪。

“哎呀呀,叫我可怎么谢你吧?”小嘎子趴在老钟叔膀扇子上,一边摇晃着,
伸手把“枪”抢了过来。啊,削得多么精巧呀!不只弹槽、护圈、枪柄削得毫厘不
差,维妙维肖,单看那“枪筒”,竟是用一个铜子弹壳改成的,金光灿灿地装在上
面,衬着柄儿上的片片鱼鳞,简直就是小巧玲咙的“张嘴灯”①,装上子弹能打得
响哩。小嘎子咂着小嘴儿,象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喜得脸都红了起来。

① 当时常用的一种手枪,因样子漂亮,很受人喜爱。

“你当着这是给你的吗?”老钟叔故意慢吞吞地逗他说。

“不给我给谁?”

“给呀——给一个勇敢、聪明、坚决抗日的小英雄!”

“他是谁?他在哪儿?”

“你猜。”

小嘎子两个眼珠子骨碌一转,叫一声:“猜着啦!——就是我!”说着,他做
个拉栓的姿势,闭上左眼,朝着坯缝儿一瞄,喊道:“狗汉奸!哪厢逃走!——啪!”

“嘘——街上都听见了!”老钟叔连忙指指窗外,止住他,可一股柔和的笑纹
纹,却从心底涌上脸来。“好,送你就送你吧。可你要当得起勇敢、坚决的小英雄
啊!”

“那是当然!”小嘎子把“手枪”往腰里一别,挺起小胸脯,“一二一,一二
一!”满屋子开起正步来,刚刚转得两圈,却忽地朝前一扑,搂住老钟的脖子说,
“哎,老钟叔,我想跟你当个侦察员去,要我不?”






老钟把大手扣在他头顶上,黑蓬蓬的胡茬儿一张,笑了笑,一股老侦察员的自
豪感,把他激动了:“小嘎子,你也想当侦察员啦?”他亲昵(n ì)

地把他的头抚摩了两圈,“好嘎子,侦察员人人都能当,不过,要经得住一定
的考验和锻炼。要知道,侦察员不光得勇敢、机智、灵活,他还得遇事沉着,什么
叫沉着呢?就是,比方说,天忽隆一下塌下来了,不兴来眨眯眼的!”

“啊!那怎么就能沉着了呢?”

“这一句话,得有革命到底的铁心一颗!”老钟激昂起来了,从坯缝里望了望
天色,把盒子枪和两颗手榴弹都摘下身,拉开架子说,“好,你要真想干我们这一
行,我就再讲个故事你听听。”

小嘎子正求之不得哩,连忙收起“手枪”,一曲腿跪坐在他的对面,凝起神来。

“有一回,”老钟开始了,“一个党员同志,住在一家堡垒户①养伤。

那天,他正跟一个人说话——就跟咱俩这样似的,猛古丁‘啪!啪!’响了两
枪……”

“啪!啪!”就跟勾了鬼来似的,村外真地响了两枪。

老钟唿地往起一立,轻脆脆一声细响,盒子枪的大机头张开了。那两眼刷刷一
转,一霎间,他的迟重神态一扫而光,一副英武机警的气概,焕现在面目眉宇之间。
“啪, “啪,啪……”村外又响了几枪,随后是马蹄震地和喝人站住的声音。老
钟把小嘎子一望,拾起手榴弹,轻轻地慢声说:

“这回,敌人来得可不善啊!……”

① 抗日战争时期对家有地洞的基本群众的称呼。



从县城来的敌人,黄昏时分,突然包围了鬼不灵。

两声枪响之后,“白脖”当先,鬼子断后,乍乍呼呼冲进街来。一部分先上房
堵了街口,一部分闯进“公所”,捉拿办公的。其余的分成零星小股,穿门进户,
一阵子混抢浑搜。狗在他们后面汪汪地叫,鸡在他们前头扑棱梭飞,全村大男小女,
一时全蜷(quán )缩在屋角里,屏住气息,静候着灾难临头……

“当!当当!”两个“白脖”在砸韩家祠堂的铃铛大锁。

老钟忽地打开小独扇门,想跳到西院去。然而老奶奶房上正有两个鬼子,手搭
凉棚,朝四处张望,原来敌人“压顶”了。他把头一缩,抄起半截檩(I ǐn )条,
把小门又顶个结实,眼珠子就一连转了好几圈。这时,他看见小嘎子有一阵战栗
(lì)通过了全身。

“嘎子,”他说,“沉住气,别乱动!我叫你怎么就怎么!不要紧,别害怕…
…”

“哗啷”一声,大门的锁砸断了,“通通”的脚步声随即逼近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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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子,他们进来,你敢不敢拿这个搂他们?”老钟攥(zuàn )着刚才用来
削“枪”的短把镰,比示着问。

“敢!”小嘎子伸手把镰接了过去。

“好样儿的!”老钟夸他,“来,把住门儿!”他们叉开腿,一左一右,把在
门背后。

“通通通……”门缝里闪过两个人影。老钟把背贴着墙,摆手叫小嘎子闪开亮
儿。他刚刚也把背贴在墙上,就有人推门了。

“嗨!里头顶着哪,有人!”“哗啦啦”外头一片枪栓响,紧跟着一声大吼:
“里头的八路,出来!”

小嘎子打了个寒噤,急看老钟,却见他握着枪,闭着嘴,钢打铁铸似的纹丝儿
不动。他心里叫一声“行!”胆子不觉一壮,便也学着样儿,鼓着劲,一丝儿不动。

“出来!”“镗”的又是一脚,恰象踢在耳根台子上,屋顶上的土刷地落了一
头一脸。可是,老钟叔只眨一眨眼。把睫毛上的灰尘抖掉,仍然纹丝儿没动。

“真棒!”小嘎子心里又叫一声,胆子越壮起来,把嘴一闭,也纹丝儿不动。

忽然,门缝里一暗,有颗圆咚咚的东西在那里晃了两晃,很明显,“白脖”在
扒着门缝儿往里瞧呢。只见老钟叔舒出腕子,把枪口朝门缝瞄过去。

瞧!只要那二拇指头一动,门外那颗脑袋就要碎了。可是,他却忽地停住手,
把枪收了回来。显然,他又变了主意,要看看下一步怎么个走哩。

“哈哈!”门缝里一声怪叫,“我看见你啦!别装蒜,快给我滚出来!

——我开枪啦!”

小嘎子的脸发白了。他的脚动了动,要往后抽。却见老钟两只大眼一忽闪,梗
着脖子把头重重一点。小嘎子明白:这是不让动。便赶忙一镇定,稳住了脚,可脑
门上却津津地鼓起几粒汗珠来。

“白脖”们果然是诈,两句过后,忽然又没了动静。可是,气还未喘,窗户那
边咚咚几响,“哗啦啦”掉下来几块坯。“白脖”们要从那儿掏窟窿了。老钟一见,
立即轻悄悄沿墙根蹭将过去。刚刚到得窗口,嚓的一道寒光,一把刺刀差点没戳在
他天灵盖上。可老钟大气儿不出,方寸不乱,眼睛里明光的的,就象正待捕鼠的猫
儿;那副沉稳气概,又象一座黑石山。






小嘎子的精神更抖擞了。手里紧攥着短把镰,目不转睛地盯住门缝儿。

现在,是他独自一个在守卫这扇小门了,一股责任重大的豪迈感,陡地升上心
头。他觉得,倘或“白脖”真敢把脑袋伸进来,他就会象割草一样把脑袋给他搂掉!

屋里全无动静,到底使“白脖”们疑心起来了。只听一个说:“到底有没有人
哪?”

另一个说:“他妈的,我上窗户上再去看看。”

“别!叫里头给你一家伙!万一是个地道口呢?”

一听见“地道口”三字,另一个立刻发了毛:“那,可也是!要叫土八路把咱
拉进地道去,那不完啦!趁早再叫两个人来吧,还许有地雷呢!”

“秃擦秃擦”,叫自己的想头吓怕了的两个家伙,真个相随着跑掉了。

老钟从窗口往外一望,院里确乎没了人。再看看房上,鬼子也不见了。说时迟,
那时快,他说声:

“跟我来!”把檩条一抽,打开门,拉着小嘎子,几步就蹿进猪圈,随即把豆
秸子一拨,从那个三尺高的窟窿钻过了墙。然而,老钟猛地吸了一口气,一下伏在
苇个子底下了;西院里正有一种什么声音传来。小嘎子仄耳? 一听,可不是,北屋
里“咕噜咕噜”的,是鬼子问话的声音。

只听老奶奶大声说:“你的话我不懂。我是个穷老婆子,要什么没什么……”
接着是“唏哩哗啦”一片乱响,混杂着嘿嘿嘟嘟的威吓……

老钟红着两眼,正在想法儿,祠堂那边人声嚷嚷,又进去了一大群敌人。

很明显,苇个子后头这条小夹道,绝不是久留之地,马上就会给敌人搜出来的。
老钟咬咬牙,趁院里无人,顺着小夹道往南爬去。南头,就是院子的东南角,栽着
棵小枣树。老钟站起身,借枝叶影着,先向栅栏门外看去。啊,苇塘附近并没有敌
人。估一估距离,也就是十多秒钟的路程。然而,北屋里有鬼子,院子没法儿通过,
再转头看东院,小南屋早去了四五个“白脖”,院里还有三四个,都端着刺刀,乍
着胆子,踮了脚尖走路,把砖头也当成了地雷。

老钟忙招招手,小嘎子便也爬过来。奇怪,这当口他竟然龇开小虎牙,嘻地笑
了一下,还象是玩着恶作剧似的。老钟把他一拉,小声说:“嘎子,这地方不能长
待。听我说:我把这两个手榴弹摔到东院去,一响,北屋的鬼子必然往外跑。等他
们跑光了,你看见了吧?”老钟指着村边上那片苇塘,“咱们就赶紧往那儿钻。不
过,得我先跑,若是没出事儿,你再跑。啊?”

张嘎子咬着嘴唇,眼珠儿骨碌碌打了俩滚儿:“老钟叔,还是我头里跑吧,我
是小孩儿,就给逮住了也不要紧!”

“不,你不知道,鬼子们的心可黑呢!”

“那——”

“别说了,就这么办!”老钟断然地下了命令,且把手榴弹弦套上了手指,
“记着,看我没有事时,你再跑!”说罢,嗖嗖两声,手榴弹隔墙飞去。

他两个一蹲身,又退回小夹道里了。

“轰!轰!”东院里烟尘爆起,土块“刷啦啦”直落到苇子上来,登时是一片
跌撞奔窜和嘶叫哀嚎的声音。果象老钟所计算的:北屋里三个鬼子呱哒呱哒一阵乱
跑,直窜出栅栏门去了。老钟叔不敢怠慢,眼神朝小嘎子一溜,“噌”地蹿了出去。
在栅栏门后略一了望,唿唿地带起一阵风,眨眼之间,已没入了苇塘。小嘎子影在
栅栏门后,两边一瞧,咦,果然没有人发觉,撒丫子往外就蹿。可是,刚刚跨出门
口,就听见一声断喝:

“站住!”

小嘎子一回头,了不得了!有两个“白脖”打街口拐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三四
个。小嘎子不能跑了;再跑,就会把敌人朝老钟引了去。怎么办?他心头一动,翻
个身奔了“白脖”们跑去,一面急惶惶地喊:

“老总老总,那边响了俩地雷!”

那几个小子立刻炸散了团儿,吃惊道:“地雷,在哪儿?”

“那边,祠堂里头。”小嘎子指着说。

“走!领我们看看去!”那个长着“珊瑚镶边”一对烂眼的小子,拿枪一杵
(chǔ),喝他头前带路。小嘎子正巴不得把他们引开,忙领他们奔了韩家祠堂。
真是机会凑巧,刚刚走到门口,就见从里头抬出两个血淋淋的“白脖”来。烂眼的
小子就问:“是地雷炸的吗?”回答却说:“什么地雷呀,从西院投来的手榴弹!”
说着,另一股敌人直朝老奶奶的院子圈上去。那个“红眼儿”把烂眼一翻,瞪着眼
珠子吆喝说:

“啊哈!手榴弹嘛你说是地雷!瞧你贼诡溜滑的这样儿,八成是你扔的吧?”

小嘎子一挺脖梗儿,也瞪圆一对小眼睛说:

“我才没有扔呢!我光听见轰啊轰的乱响,谁知道是地雷还是手榴弹哪!”

“嚄!你他妈还挺硬啊!”又一个“白脖”喝叫,“天生他妈八路变的,把他
看起来!”

“走,”那个“红眼儿”捣他一枪把,赶他上韩家大院。

这韩家大院原是“村公所”所在地,坐落在大街路南的大圆楦(xuàn )

门里。敌人每次来,都把指挥部安在这儿。“保甲长”和“联络员”们也就在
这儿支应。当小嘎子被押进来的时候,里头鬼子“白脖”们拥了一大群,有的在葡
萄架下喝酒,有的围着八仙桌子点钱,有的在打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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