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气中飘然而至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我仿佛突然来到了一片碧草茵茵、人迹罕至、一望无际的田野中。面对着古色古香的城堡,青黛渲染的远山,清澈的湖水,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暖洋洋的太阳,就好像置身在天堂中。似乎不远处,有一个游人,一边在林间缓缓地散步,一边在尽情地吹奏手中的风笛。当风笛响起的那一刻,连小鸟都停止了歌唱,连小动物都停下了脚步,它们全都陶醉了,都在静静地倾听,听着这从徐徐的微风中飘然而至的悠扬乐曲——爱尔兰风笛曲《南来风》。
听着这样的天籁之音,自然而然就会对产生这样音乐的国度心存敬意。可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要是没有澄明的心境,喜悦的灵魂,空灵忘我的超越,虔诚敬拜的感恩,怎么会有这样灵动的音乐?只有对生活的本质充满了热爱的人,只有对追求精神世界的美好变得痴迷的人,才能够创作出这样的音乐来。一块文化的肥田沃土一定是个文学艺术繁荣之地,也才会有美妙的音乐、诗歌和舞蹈。陋室铭中有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话虽这么说,但不要忘了,首先是山水养育了仙和龙。否则只能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了。欧洲成为现代文明的发源地,决不是偶然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完成的,如果要追根寻源,则必须正视其丰厚的文化土壤。
感谢上帝,让人类拥有音乐。音乐给人们带来的何止是悦耳的声音呢,它简直就是让人们的灵魂和着音乐一块颤动,让人的情感超越地域、超越民族,超越时空,和着音乐的旋律,伴着它的起伏变化,我们可以不用明白它的曲调格式,像分段、变奏、赋格、奏鸣曲等,只要放下一切俗世的烦恼,把自己融化到音乐之中,仔细地揣摩它的节奏、旋律、和声与音色,就一定会体会到作者当时作曲时的情感和思想脉络。
我再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文化交流能够比音乐交流来得更加直接,体现得更加深刻和细微。我甚至觉得,音乐简直就是人类凝固的情感——它把人类的各种情感,演绎得如此回肠荡气。进而把一个人的愁肠百结,爱恨离绪,梦绕魂牵,惊心动魄,悔恨交加,甜蜜和痛苦,失意和徘徊,缠绵悱恻,超越与神圣,空灵与忘我,煎熬与忍耐,绝望与挣扎,希望与信心,勇敢与胆怯,伟大与卑微,等等,表现得淋漓尽致、维妙维肖。
我在想,许多人之所以对人世的生活充满了眷恋,也许潜意识里就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生动的音乐和各种各样激动人心的声音。试想,谁愿意在一个死寂的世界里度过自己的一生呢?哪怕到大街上听听鼎沸的人声,汽车喇叭的鸣叫,即或火车的轰鸣,也比呆在一个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地方要强些。也许我们可以没有太多的交际,甚至可以没有太多的朋友,可是只要有几个真正喜欢音乐的知己,在一块听听音乐,谈谈音乐,那将是人生多么难得的乐趣呀。要不然也不会有俞伯牙和钟子期之间的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千古传说了。
风笛是一种很奇妙的乐器,它有着天籁一样纯美的音色,总是带给我一种空灵和超越的感觉。要是我能够自己吹奏风笛就好了。说不定有一天,我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在青青的草地上,沿着无边无际的林荫道,缓缓而行。用柳枝編好一顶顶的草帽戴在头上、用牵牛花编出一只只的花环,挂在项上。在阳光下,在溪水边,在莺歌燕舞的自然的怀抱中,追逐嬉戏,采蘑菇,摘野果,打猎捕鱼,风餐露宿,围着篝火翩翩起舞,看着繁星沉沉入睡。人的一生只要有几天能够这样度过,那么它带给我们的回味,一定是意味深长、回味无穷的。我们不可能让每一天都过得不平凡,但我们却有可能让一生当中的某些日子成为记忆里的永恒。这些特殊的日子,也许正是为了让我们在余下的日子里仔细咀嚼和反复回味的。
感谢将这首曲子推荐给我的好朋友,因为你的推荐,才有了这首乐曲带给我的全新的感动,也才有了今天我写的这篇短文。在此我也要一并感谢另一位当年把南怀瑾老先生的著作推荐给我的老同学,因为你的推荐,我才真正开始迷上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如果生活中的恩典往往表现在林林种种的不经意间,那么我想说,我所得到的类似的恩典实在是太多了。感谢你们,我生命中的贵人!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恩典,对我而言,却像《南来风》,徐徐吹送,带来雨,带来春天的和煦。但愿我灵性中的种子,也能藉着所有的恩典,得以顺利地发芽、生根、开花和结果,成为广袤原野里一棵卓然挺立的树,不在高大,却在葱郁,或者能让有缘的小鸟,在上面鸣叫;或者能为树下的小草提供一抹绿荫。对我而言,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