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从“月黑雁飞高”说起
今日看到篇文章，叫做《艺术是上帝的儿孙 》乍一看，觉得题目很有吸引力，但一看到第二个举例，就觉得这篇文章缺少考证。第二个举例说的是唐代诗人卢纶边塞诗《塞下曲》，诗中写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这是一篇脍炙人口的诗篇，但《艺术是上帝的儿孙》一文的作者确认为他写错了。并拿出华罗庚写的 “北方大雪时，群雁已南归。月黑天高处，怎得见雁飞？”质疑五言诗作为质疑的有力凭证。
华罗庚是我国著名的数学家，数学家求的是精确，但是在这个文学问题上他却是搞错了。卢纶作为边塞文人，有着丰富的边塞生活经验，他的这句“月黑雁飞高”不是说的夜里面大雁高飞，可以说是写实，或借用一种比喻。这个我有亲身经历，当年我们在北大荒开荒，春秋季节，每年都有大量的大雁、天鹅经过，有时候也经过草甸子，会惊起大雁，如果是有月亮，大雁惊起高飞后会慢慢整队落下，但是要是没有月亮，大雁就炸了窝拼命地往高处乱飞，所以“月黑雁飞高”。有时候白天经常看见几只或单飞的大雁，大概就是“月黑雁飞高”夜里面找不到雁群的落了单的掉队雁吧。
所以卢纶这首诗第一句应该是写实，中国有句著名的诗句，叫做“胡天八月即飞雪”，因此大雁迁徙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大雪天气的。单于夜遁逃，部队在黑夜乱窜，惊醒了迁徙的夜里宿营的大雁。“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这是一篇当年脍炙人口的诗篇，在当年大漠边塞之中，很多边疆将士边塞居民一定会理解“月黑雁飞高”的意思的。如果有错误，那些人会让卢纶这个边塞诗人“斯文扫地”的。
这首诗的意境是，“在一个阴沉沉的黑夜，突然哗啦啦在荒厡惊起了许多盲目高飞的大雁，久经沙场的将士们立刻认识到有人惊扰了它们，一定是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逃跑的单于惊扰了宿营的大雁，将士们立刻跨上战马准备追逐，但是阴沉沉的天气下起了大雪，茫茫大雪掩盖了单于逃跑的踪迹，马上的将士们手中的刀枪弓箭，沾满雪花，大刀在火把中与白雪寒光相映，将士们心中充满了惋惜和悲壮。
战争相持数月，今日却不能追杀穷寇。悲乎。月黑，是因为阴天，雁高飞是夜里单于逃跑惊扰了它们，看不见只能高飞。因为阴天，所以下了大雪，惟余莽莽，追击的将士们只能仰天长叹，杀敌的弓刀只能与白雪寒光相映。壮哉！悲哉！
大家可以看看这篇文章：
艺术是上帝的儿孙
老一辈科学家、中国现代气象学和地理学的奠基人竺可桢先生，曾谈到唐人钱起的诗《赠阙下裴舍人》“二月黄鹂飞上林，春城紫禁晓阴阴。长乐钟声花外尽，龙池柳色雨中深”中，“二月黄鹂飞上林”是一个错误。黄莺（黄鹂）是候鸟，要到农历四月才能到黄河流域中下游。唐代二月，长安不会有黄莺。这个错误之所以产生，原因在于《礼记?月令》“仲春之月……仓庚鸣”的注中，误以仓庚作黄莺，钱起因之而误。
此类“时令”之误，其实在艺术创作中时常有。唐代诗人卢纶边塞诗《塞下曲》，遒劲雄浑，有盛唐馀绪，千百年雄风不减。诗其三：“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诗写边关一个风高月黑之夜，一场浴血奋战后，敌军丢盔弃甲，仓惶逃命，场面可观。可是数学家华罗庚指出：诗中的描写，不符合实际生活情况。华罗庚写了首五言诗质疑：“北方大雪时，群雁已南归。月黑天高处，怎得见雁飞？”
这个质疑似有两层意思：一是在时令上，北方大雪纷飞时，雁已南归，如何有“雁飞高”？二是月黑天高之夜，一片漆黑，能见度极低，即便有飞雁，又如何能见？华罗庚的质疑，特别是第一层意思的质疑，是很有道理的，它撼动了这首诗的艺术基础。至于第二层意思，似可商榷——因夜晚虽黑，雁飞夜空，有时仍是可以依稀可见的。
当然，“艺术真实”不等同于“生活事实”。“艺术思维”与“科学思维”也是有差异的。不能简单以科学原理度量艺术。李白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若按科学道理，不是太荒唐了么？
比起钱起“黄鹂飞上林”、卢纶“雁飞高”这种时令之误，“时间错位”在各种艺术作品中更常见。莎士比亚悲剧《裘里斯?凯撒》，描写玛克斯?布勃鲁托斯等人为维护共和政体，谋杀代表专制的凯撒。剧第二场有个情节：凯撒问：“现在几点钟啦？”勃鲁托斯答：“凯撒，已经敲过八点了。”西方的奏鸣钟，在公元14世纪才发明出来，凯撒则生活在公元前到公元间，“晚钟”被早敲了1300多年。
美国画家伊曼纽尔游勒茨的名作《华盛顿渡过特拉华河》，画中半卷的星条旗，处于华盛顿身后画的中央，由一士兵护着，是整个画的重心。只是这面国旗飘得太早了，1776年7月4日美利坚合众国诞生，1777年7月14日，美国国会才通过决议确定国旗。当时参加合众国十三个州，因此国旗由十三红白相间的横条和十三颗蓝底白色星星组成。华盛顿率领大陆士兵穿越特拉华河时，哪来美国国旗呢？
这样的错误，唐代极有名的画家阎立本也犯过。他以汉代昭君出塞为题材的《昭君图》历代称绝，但有人考证，画中妇女所戴帽子产生于隋代，汉代是没有的。这是“隋冠汉戴”了。
唐代另一名画家戴嵩，是画牛高手。《唐朝名画录》称其“穷其野性筋骨之妙”。他的《斗牛图》、《归牧图》等，为传世珍品。《斗牛图》后流至川内，收藏于一个杜氏之手。其人惜爱如命，时常小心取出晾晒并把玩。一次有个做过多年牧童的人路过，看到这画，说：“牛相斗时，力气在角上，尾巴是紧夹住屁股的。这斗牛，尾巴怎么在晃呢？”
但丁说：“人类的艺术是上帝的儿孙。”“儿孙”也者，除了“调皮”一面（如“虚而非伪、诚而不实”者），“犯错”也是寻常事。人类的艺术史几乎与生命史一样漫长，早在旧石器时代，人类就有了辉煌的艺术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艺术本身，是生活的一部分，但比起生活来，艺术是理想化的，是希冀“完美”的产物，寄托了对生活不完美的超拔和修补。但所有人类的优秀艺术本身，几乎都存在“瑕疵”，这也是世间“不完美定律”的一种体现吧。
自己做编辑快30年了，编辑东西多了，就杂学了。当编辑还有个习惯，觉得有疑点就要查资料，查原著对原文，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
其实第一个例子就错了，仓庚就是黄莺，也就黄鹂，钱起并没有失误。“两个黄鹂鸣翠柳、、、、、、”黄鹂，黄莺，总是和春色有点联系，所以和后面钱起所描写的春天景色是相符的。
第二个例子已经说过。
第三个例子凯撒问钟点，其实在没有自鸣钟的时候，早就有了钟点报时。这也就是中国的都市都有钟楼鼓楼的原因，白天都是根据滴漏测定时间鸣钟报时的。自鸣钟这个词也是因为有鸣钟这个前由才后来起的名字吧？古罗马是文明古国，相信也会报时的。
第四个例子， 1776年7月4日美利坚合众国诞生，当时华盛顿找到由BetsyRoss制作第一面美国的旗帜，BetsyRoss是为华盛顿做衣服的女裁缝。当然一个裁缝不可能自己设计国旗，应该是政治人物出主意来定夺。1776年6月，首任美国总统华盛顿请她为新生的美国制作第一面国旗。1776年到1777年，据说美国有几种旗帜同时使用，1777年6月14日，美国国会通过决议确定国旗，大陆国会接受“星条旗”作为美利坚国旗，将六月这个日子作为国旗的诞生日。所以说这幅《华盛顿渡过特拉华河》不能简单的就说人家画错了。毕竟那是人家美国自己的事情，资料比我们全。
第五个例子，帽子没考证。
第六个斗牛。呵呵，斗牛的时候，牛为了借力，牛尾巴真的是翘起来的，特别是黄牛，得胜的时候尾巴翘的很高。当然牛倌说的也没错，牛斗牛的多数时候是垂着尾巴的，但是那只是斗牛的一方面，说的不完全。画家戴嵩画的是水牛，这里加上几张水牛斗牛照片，可以看。
所以说，不论做什么写什么，一定要调查研究，不能人云亦云，特别是有些名人，说的也都不一定对。武术也是如此。一定要多读那些真正的原著。那些真有功夫的大师写的著作，有真实文字记载的。
《论语·阳货》：“道听而涂（途）说，德之弃也。”
补上几句
文言文《戴嵩画牛》（又名《牧童评画》）（苏轼）
原文
蜀中有杜处士，好书画，所宝②以百数。有戴嵩牛一轴，尤③所爱，锦囊④玉轴，常以自随。一日曝书画，有一牧童见之，拊掌⑤大笑曰：“此画斗牛与？牛斗力在角，尾搐⑥入两股间，今乃掉尾⑦而斗，谬矣！”处士笑而然⑧之。古语有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⑨。”不可改也。
注释
①本文选自《东坡志林》，作者苏轼。嵩（sōng）。②宝：以……为宝，珍藏。③尤：特别、尤其。④囊（náng）：袋子。此处指画套。⑤拊（fǔ)掌：拍手。⑥搐（chù）：抽缩。⑦掉尾：摇尾巴。⑧然：认为对。⑨婢（bì）：女佣人。
再看这张图上乾隆的提款
角尖项强立相持，蹴踏腾轰各出奇。想是牧童指点后，股间微露尾垂垂。
呵呵，只要一看照片，原来苏轼没说对，乾隆也是受影响。
两人都应该问问牛才对。
再补几句：看到乾隆的再题，原来71岁的时候，乾隆“问过牛”了。那首再题诗是“牧童游戏何处去，独放双牛斗角叉，画跋曾经斗画录，录诚差跋更为差。”。呵呵，皇帝自己纠正了自己的画跋自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