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按:这是我的继母、苏振华将军夫人陆迪伦同志(1935--2012)在临终前嘱托我们发表的一篇写于33年前父亲离世后的一篇旧作,饱含真挚的情感和刻骨铭心的爱,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悼亡文章。这一版,我们又重新做了些整理并加上了许多珍贵的历史照片,很值得亲爱的博友们好好读读,(已经读过的也可以返回来看看那些你们未见过的照片)好好想想,这么伟大的一位革命前辈、堪称模范的丈夫、慈祥可亲的父亲,为什么经历过那样多的磨难艰辛,猝死在备战南沙的工作岗位上,死后却被现在某些“高官”贬损凌辱,甚至取消他在百年诞辰应有的纪念活动。这种咄咄怪事到底是为什么?!
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真正的伟人的丰碑,会永远矗立在尊敬他、爱他的人民大众的心里。让我们用怀念和祝福恭贺两位可亲可敬的前辈在天国重聚并安乐长存!
此情可待成追忆忆将军-你的迪伦
(2012-03-28 17:01:49)转载▼2012年6月2日是振华百年诞辰,作为他的妻子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虽然他离开我30多年了,虽然他的音容笑貌30多年来总是魂牵梦绕在我的心里,但总觉得应该写点东西在他诞辰百年之际来追思和缅怀他。无奈我自己已被不治之症折磨两年有余,现在虚弱的病体自感似乎也快熬到了尽头,已完全没有体力再可以写出大篇的文章来忆聚往矣。还好,我让孩子们找到了在三十多年前,我曾经在友人的协助下整理过一篇从未曾发表过的回忆与随想,这次经过文字整理后又添加了一些家里珍藏的照片,我想用这样一篇图文并茂的回忆文章来纪念他,我的爱人振华同志。这恐怕也是我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能为他做的事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
陆迪伦
一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六日,这晴朗而又寒冷的一天,将终生铭刻在我悲哀的心里……
夜,似乎从来未曾这样黑。骤然大作的狂风携眷着飞沙,悲鸣着,打击着,猛烈地摇撼着玻璃窗。我从泪湿的枕头上悚然惊醒,已是凌晨一点了。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不愿开灯,……希望幻觉能让我再度看到他的音容笑貌。可是疼痛的脑袋像冰一样清醒,冷酷的现实就在眼前。我看到的是昨天人民大会堂西大厅追悼大会的挽带和花圈,听到的是华国锋主席主持大会和邓小平副主席致悼词时的沉痛声音……。
(时任中共中央主席的华国锋同志亲自主持追悼大会)
(邓小平同志在苏振华追悼大会上亲致悼词)
(1979年2月15日,全家人在国家为振华降半旗致哀的天安门国旗桅杆前的合影)
哀情如潮汹涌而起,淹没了我的整个身心。犹如宇宙的大风震撼着这座小小的平房。我想放声痛苦。于是赶快打开电灯,披衣而起……
四点钟,一架三叉戟飞机载着我们的七个男孩子(注)、我和他—苏振华同志的遗骨;载着他的亲人、战友和同志们的沉痛哀绝的心,在呼啸的风沙中,冲上悲怆的天空。机翼迴旋了一圈,掠过沉睡的首都,缭绕着夜的黑纱,向南,向南……
(这是在1979年2月16日降落在陵水机场时与孩子们一起的留影)
飞机飞的那样平稳,机舱里虽伴有发动机平稳的鸣响声,但在我的内心是一种空荡和静谧。我望着他的遗像。望着孩子们轻轻摆在他面前的糖、烟和桔子,脑海像冬天的夜空,一片凄冷和空漠,不能思想也不愿思想。只想静静,静静地和他在一起……
“妈妈,你看外面……”小儿子轻轻地说。
我转向椭圆型的机窗,眼睛一亮,心脏骤然激烈地跳动起来---在一望无际的天地线际,那即将升起的太阳虽然先是沉寂在地平线下,但它那充满能量与热力的红光很快就开始把无际的天空慢慢地染红,只是瞬间,血红的太阳就跃出了地平线,那冬夜的凄冷似乎一下就被暖融!是你吗?振华,是你呼唤出这温暖着大地的太阳吗?是你的英灵在伴随着我们一起飞行吗?我又感到了你那宽阔的胸怀和坚实的臂膀!亲爱的振华,我再也抑制不住那如烟的情思!啊,将军!啊!我的振华,请原谅你的“战士”再也无法坚强,再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心头的热血和眼泪忍不住的又一次流淌……。
是的,正像大家所知道的那样,我和苏振华同志在各方面都有着巨大的差距。记得1960年初,我们结婚时,我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文工团员。而他,已是知名的海军上将。年纪四十多岁,差不多比我大一倍呢!
我自幼性格倔强、固执。因而妹妹叫我“二哥”,而不叫我姐姐。连我那早年参加过“同盟会”革命活动的老爸爸,也常拟着我哥哥的称呼,叫我“弟弟”。我十三岁便离家求学,同学们说我“不好惹”;十五岁,我参加了刚刚组建的海军文工团(1950年);是党、是军队把我这个懵懵懂懂的“假小子”培育成人。在恋爱婚姻问题上,世俗的看法和社会上的流言蜚语我并不去考虑。是我惶惑不安的,倒是思想、经历和能力、水平上的巨大差距,而且,他身边还有六、七个的孩子……
我曾经徘徊、萎缩,但是并不太久。一件和敬爱的周总理有关的回忆给我了勇气。那是一个节日的舞会上,周总理忽然把我叫到眼前,他已经注意了我许久。他和悦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作了认真详细的回答。他突然说出一个名字,问我认不认识。我惊呆了---那是我的妈妈呀!----总理的眼睛闪出明亮的光辉,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说:“怪不得这么面熟。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还没有你现在这么大呢!”不久,邓妈妈就打电话来,叫我到她家里去玩……
原来,在大革命前,我的妈妈周嫚子曾经在总理领导下的一个秘密联络站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青年团员。这温暖的回忆使我相信,在革命队伍里,地位、资历,并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禁严高墙。于是,我坚信:革命队伍对我多年的教导,使我懂得了爱和憎,而爱情也会帮助我克服幼稚、无知和其它的一切。我决心努力是自己无愧于他---我认定的良师益友苏振华同志。
1959年,我把我与振华开始的交流的情况向总理报告了,总理问了我许多,问的也很细,最后他也欣悦地赞同我们好好发展。后来毛主席也关心地询问过这件事。
我们结婚那天,在座的有贺总(贺龙)、聂帅(聂荣臻)、罗帅(罗荣桓)、罗总长(罗瑞卿)、陈赓大将等久经杀场的老战士和他们的全家。贺总是主婚人,他说:“今天,我们这个‘公社’请你们俩个吃饭。”闪光的酒液映着威严的军衔,还有夫人们亲切的目光,孩子们祝福的笑脸。孩子们总是爱起哄。“狡猾”地轮番向我敬酒。那情景现在想起来还令人兴奋、晕眩。贺老总识破机关,站起来大声说:“你们不要灌陆阿姨,我要保他!”
陈赓大将的夫人傅崖大姐细心而善于体贴人,她悄悄的对我说:“小陆,你不要害怕,我也是前边有孩子的。今后遇见什么难题,要多想想你是共产党员!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是我们60年代初的两张合影)
二
新的生活开始了。像所有家庭一样;有欢乐也有烦恼,有甜蜜也有苦涩;有幸福也有灾难……当然和大多数家庭有所不同;这个家的一切在那个年代都被迫卷入了政治的较量与搏斗……。
但是,对于他;我树立了愈来愈坚定的信念。他似乎是个天生的战士,一个典型的军人。思想作风上有着非常人的严谨与正统,可能是职业的习惯,也带进了生活中间。即使在卧室,衬衣和毛线衣也总是按条令扎在裤带里。起居有着固定的规律,时间观念像铁一样不能改变。
在旅顺时,有一个星期天,孩子大建从大连赶来,想看望久别的爸爸。可是,事先安排好的下部队不能更改,他说:“先去看我的战士,再来看我的儿子!”
只是与大建照了个面,连话也没说便匆匆到码头上去了。我有意见,孩子也很敏感。大建是个内向的孩子,深沉而有心。这次离开后,便写信给他姐姐,让他试探一下爸爸是不是真喜欢他。误会了,孩子,真的误会了!其实,你这位将军的父亲内心是那样的柔软,他对你们每个孩子都有着慈祥而深沉的爱怜!
但是作为将军的振华;巨大的使命和责任,又不能不把绝大的身心投入到军队的工作中去,投入到战士们中去。他也十分的爱惜他的战士!
海军是个现代化的军种。对于他这个雇农出身的大老粗,要学的东西就像那万里征程。几乎所有的余暇都用在向现代的海军科学进攻上。他从不标榜“大老粗”的光荣。1936年延安时期,在红军大学七月的一次集会上,毛主席曾公开表扬:“工农分子很多人是没有多少知识的,但是通过努力变得有知识也是可能的。我看,苏振华同志就是工农分子知识化的典型。”由于毛主席那时也为红军大学兼职授课,苏振华曾经激动地说起:“我永远是毛主席的学生……”
当然,他也绝不像“样板戏”里的“一号”,整天是开会、斗争、板着脸。他始终保留着农民的纯朴,士兵的豪放和少年时代的活力。也许人们不相信,这位将军的爱子之心并不逊于一个善良的母亲。早晨,他会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从柜子下摸出鞋子,给睡眼惺忪的孩子穿上;驾驶员同志的爱人坐月子,他嘱咐炖一只整鸡送去;临终前一天的上午,他还特意问我那只整鸡是否炖好后连砂锅一起送去了?他还叫我给正在住院的老红军---他的老后勤部长吴训章同志炖只肘子送去,要炖的烂烂的,训章的牙不好……,事无巨细,他总是那样认真。
老兵的喉咙大约经常要与枪炮声争胜,他一唱起歌来,准是粗声大嗓。记得纪念长征四十周年那天,他偕我在家中的走廊阔步放歌,唱了一个又一个,根本不管什么首长尊严风度之说。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我时常拉他散步,休息脑子。在窄小的走廊上练操,时而止步,时而齐步。在我蹩脚的口令之下,他认真的仿佛是一个新兵,高兴时,还会给孩子们表演红军年代的持枪动作……。
然而,与工作、开会以至斗争和风险比起来,生活的回忆毕竟还是太少太少。小女儿燕燕常常学着爸爸的平江口音说“爸爸”
“呃!”
“你干什么去?”
“开会!”
致使大家还以为他们父女真在对话呢。孩子的话经常坦率而准确,我们最小的两个儿子陆一、陆二常说:
“我们真正像个家的样,还是在冷水滩的那段时间,好歹夏天的晚上可以和爸爸一起乘乘凉,冬天,可以围着小泥炉子偷偷地烤点东西吃……。”
呵,冷水滩,不知是哪位古诗人起下了这个凄凉的名字,那是我们在屈辱中被监督劳动的地方……
三
我自幼生活在一个无神论的家庭,可以说,我至今都不是一个会有任何迷信的人。但是,生活中确实经常会有某些预兆又让你不得不暗暗感到无法解释和困惑……。记得那次还是在我婚后不久的一个舞会上,一位同志把我介绍给林彪。初次见到这位大人物冷冷冰冰的面孔,犹如一瓢冷水向我兜头泼下,他甚至连一丝应酬的微笑也没有。实在的说,以我跳舞的娴熟和自信,在与任何一位中央或军队的老首长们跳舞时,真的从未踩过别人的脚!可是那回,却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的紧张和不安,好几次差点踩上这位要人的脚。一曲结束,我战战兢兢地把那位阴阴沉沉的大人物送回原位,再也不敢接近。从此,一种无以名状的阴影就开始留在我的心上。。振华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对于我所不应知道的事,他当然绝不吐露丝毫。但是,妻子的心可以感触到丈夫心中最深的烦恼……
直到后来,我们落难冷水滩的时候,我才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一三军团合并的时候,林彪这个野心家为了排斥异己,树自己的山头,就把彭总三军团的几名得力战将视为眼中钉,大加排挤。直到1959年的庐山会议后,又说振华是“彭、黄漏网分子,”陷害之心久久不死。
阴影,不久便成了浓重的阴云。1962年后,林彪终于对海军下手夺权了。李作鹏、张秀川以军委调查团的身份打入海军,勾结王宏坤,开始了全面否定海军工作的战略攻势。在那段日子里,振华经常回家很晚,显得疲劳而郁闷。一次,由于审理文件,超过下班时间太长,办公楼里走廊的灯都关了,他不慎从梯阶上跌了下来,右脚骨断了。当我在医院见到他时,他忍着痛苦与烦恼,装出很轻松的样子。我也佯装一无所知,可是心里有着多少忐忑不安的猜测!
(振华住院时难得的留影)
不久,斗争的激化连我也看出来了。当毛主席提出“全国学解放军”的号召时,林彪紧跟着叫嚷:“学解放军主要是学空军嘛!……”海军大院黑云压城。可是,不久,刚直不阿的贺老总到海军大院来视察了。他特地穿上威严的佩有元帅军衔的军装,针锋相对地说:“学空军也要学海军嘛!”那天,振华回来时多么高兴啊!知道老帅们信任他,支持他的工作!
(振华陪同贺龙元帅、罗瑞卿大将接见海军指战员)
我也是即高兴又担心,因为我知道;事情发展到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时决战也就不远了。对于我这样一个小兵,预料这场都斗争的性质和形势是相当困难的,相当有限的。而且,我害怕去想它。
一九六五年七月振华病情严重住院了。可是,我知道振华是不会退缩的,他曾义愤地说:“有些人活着为了抢位子,死了到八宝山还要争位子。放在那个小屋子里做什么嘛,我是搞海军的,我就不信这一万八千海里的海岸就放不下我的骨头嘛,我就不要这个,我死后你就把骨灰给我撒到大海里!”由于病情诊断不明,医生提出要剖腹探查。我开始是坚决反对这样做的,认为有些盲目,而且对于手术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可是,贺老总、罗总长来了,还带来了邓总书记等几位书记处首长的意见。六位老首长的态度是坚定而严峻的,他们深情地托罗总长劝慰我说:“小陆,你放心吧,我们六个人六六三百六十岁,还保不了你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我默然了。隐约感觉到他们还有更多的话不便对我说。斗争需要他。战士的生命是应当交给战斗的;手术期间,振华派我去看过贺老总。贺总还到病房里与他长谈一次。那时,我虽然有了一些经历,有时还像个孩子。而且,我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不该听的不听。当时,振华让我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我就坐在那里,自顾插上耳塞,抱着半导体收音机拨来拨去地找节目听。谁知,就为这件事,后来我吃了数不尽的苦头。要我证明他们是在搞反林彪的的阴谋活动。我一无所知,当然写不出旁证。直到在冷水滩的时候,经我再三追问,振华才告诉我,那次贺老总是专程来研究对付林彪在海军夺权阴谋的。
一九六五年李作鹏、王宏坤、张秀川,趁振华出院在外疗养之机,炮制了一个《三年基本总结》。为李、王、张篡夺海军领导权涂脂抹粉。振华曾对吴涌军同志说过“会议让他们去开。他们究竟解决什么问题。还要看看再说,要相信中央、中央军委,相信参加会议的绝大多数同志。”知道1965年底中央上海会议,林彪诬陷罗总长时,振华还对我气愤地说:“张秀川这个家伙,我要看他十年。”
一九六六年夏天,海军党委三届三次会议上。总书记邓小平同志委托叶剑英帅亲自到会,陈毅元帅还写了信,戳穿了李、王、张搞地下活动,企图搞倒肖劲光、苏振华同志的阴谋。叶剑英元帅在会上毫不客气地斥责王宏坤想要“黄袍加身”;一九六六年八月间,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红卫兵”时,曾当面对李作鹏等人说:“肖劲光是个老同志,苏振华是个好同志,你们整他们做什么?!”可是没多久,一向深居简出的林彪却在在九月二十二、二十三日连续两次来到海军机关大院看大字报,名为“视察”,实际是为支持李作鹏、王宏坤、张秀川等人做姿态,海军形势急转直下,振华顿时成了被攻击的中心人物。随后海军院校的所谓院校“造反派”,与海军机关的“造反派”们相勾结,在李作鹏授意下,以“三.三”会议对李﹑王﹑张的态度为界,分线划派,把许多海军领导干部列入所谓的“苏记”黑司令部,称为“狐群﹑狗党﹑小爬虫”等被揪斗抄家,游街示众……。目睹这场纷纭错综的斗争,我的心一直高高地悬着。
四
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特别是当灾难的降临时,更是会令人措手不及。一九六七年一月十七日,中共中央候补委员、中央军委副秘书长、海军第一政委、中共海军党委第二书记苏振华同志一夜之间竟变成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三反分子”遭到非法囚禁。政治的狂飙,对于我仿佛是大洋里的飓风,即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会卷向何方。我懵了,不知东南西北。政治诬陷和人身攻击,像冰雹一样残酷地袭来。但是,有时候冰雾也能令人清醒。
一九六七年一月二十八日,中央军委发出了包括禁止武斗的“军委八条”。可是,就是这前一天,二十七日,海军在东郊体育馆开了一个臭名昭著的万人武斗大会,(当时,就有一个连全体退场以示抗议。)那天,振华同志被提着双脚倒拖在地上,八个彪形大汉踩在他身上,乱踢乱打,被打掉了数颗牙齿,满脸血肉模糊,神志不清,致成重伤。而王宏坤、张秀川直流在主席台上却笑逐颜开。这一次,几乎所有海军当时受冲击的干部都没能幸免。此后,重伤的振华同志发起了高烧,不仅不给医治,不准探望,反而被塞进吉普车拖到渤海湾的冰天雪地里去挨冻,受摧残!警卫员陈士奎同志实在看不下去,把自己的大衣脱给振华同志御寒,竟因此而被撤职,受审查后处理复员了。当然,他的“罪名”还包括有一次偷偷地以自己的名义取了退烧药给振华,和用冰水泡脚这样无可奈何的办法给振华同志降体温退烧……
我开始思索,尽管还不够深刻,不够明晰,----难道干着这些事情的人,真的代表革命,代表着党?
在这场史无前列的浩劫之中,人们所耳闻目睹的法西斯暴行已经太多,太多。而现在,我一颗破碎的心,也实在承担不了那过于残酷的追忆。我希望那些丑恶与残暴,永远不要再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可是,皮肉之伤容易愈合,而心灵上的伤痕却仿佛埋藏着的铁刺,永远难以剔除了。孩子们虽然尚未成人,却已经饱经世态凉炎与命运磨难,大的孩子有的从部队复员;有的被捕入狱……,各有自己的悲惨遭遇。而留在我身边的两个小儿子陆一和陆二,也许是更惨吧!我教育孩子的权利被剥夺了。而他,孩子的父亲,连见见孩子都难如登天。如果只是严格的看守分隔看他们,那还不算令人伤心。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冰墙。
有一段时间,振华曾被关在楼上。他多么希望能偶尔看孩子一眼。可是,这种心理也成了被坏家伙们利用的“刑具”。一天,他看到了,看到了是他的小儿子在孩子们中间高喊“打倒三反分子苏振华”、“打倒……!”可怜的孩子喊得那么坚决,那么响亮,那嗓音压过了所有的孩子,幼小的孩子本能的以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躲过一顿毒打。孩子呀,这小小的年纪,就在他那幼小的心灵里,竟唤起这样一种求生的本能。可是,在那一人受害,株连九族的岁月里,孩子呀,哪怕你的小嗓门喊得再高再响,也难以逃过更恶毒的折磨和凌辱。振华伏在楼窗上……
他听到的是小儿子被专政人员们殴打时,痛绝而无助的哭嚎。是啊,对于振华这样一个慈爱的父亲,一个指挥过千军万马痛杀敌顽的将军,此时却无力保护自己幼小的爱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刺人心骨的刑罚呢?可是,当那些小人做完恶,得意洋洋地想看到振华痛苦而懊丧的表情时,遇到的却是将军那坚毅而愤怒的目光。
一个严寒的冬日,那些小人们躲在屋子里还嫌冷,却命令振华在院子里用手为他们搓烤火用的煤球。一九六八年夏天的一天,振华出来放风时,我有意识地带着孩子路过那里,想让他看看儿子。谁知孩子一看见他就往后缩,痛苦而恐惧的叫起来:“他是爸爸,爸爸是三反分子!我再也不喊爸爸了。打倒苏振华!打倒苏振华!”
喊着喊着,孩子无地自容地捂起脸,钻到冬青树丛里去了。人常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请问天下父母,谁能忍受如此刺心的凄境?!
可是,振华却只是说:“孩子热爱毛主席,热爱党,这很好……”
“无情未必真丈夫。”振华绝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只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在那样严密的监视下,他在一些纸片上写下了这件触目惊心的日记:“X月X日,泪;X月X日,梦。……有一次,他洗澡时用指甲在肥皂上刻下一个五角星,希望我能看到,表示他对党的信念与坚贞,以鼓励我的斗志。可惜,我没能看到。
战士毕竟是战士。软硬兼施不能改变他分毫,他一切都能容忍,却不能容忍侮辱战士的荣誉。他肩上有一颗敌人的子弹头(至死未取出),身上负有六处战伤。当一个坏家伙污蔑他负伤是假,而要验伤时,愤怒之极的振华猛地抓起一个方凳要砸过去,正气凛然地斥责道:“我身上的伤不是狗咬的,你,没有资格验!”卑鄙者德内心总是懦怯的,那个坏蛋灰溜溜地躲开了。
爱情毕竟是爱情,烈火刀斧只能是她更加坚贞。坏蛋们曾多次逼我离婚,说什么“你年轻,还有两个孩子,要替自己、替孩子着想。”可是,我觉得我从未像那些日子对振华看的那样清,爱的那样深!振华说:“小陆,在这种时候,你还对我这样……!”
我打断了他。我知道我并不单是为他,也是为了我,为了我的信仰,为了我的爱!
五
一九六九年十月的一个夜晚,刺刀把我们押上了一列南下的火车。振华、我和两个小儿子重又团聚在一起了。这是囚徒的团聚。没有笑容,没有歌声,更没有自由。两个孩子犹如两只失惊的小鸟。尽管他们只有七、八岁,可是,过多的折磨已经把他们变成怯生生,危虑重重的“小老头”他们眼睛里时常充满的敌意和警惕使人心酸。虽然如此,但团聚毕竟是团聚,我们的心在无言中互相取暖。想到今后我们能够有难同当,有苦共尝,还能有什么更高的奢望呢?!
(这是65年冬难得的合影)
在湖南零陵一个叫作冷水滩的僻乡,我们又有了一个“家”,又重新开始了生活。尽管这个“家”只有一间破烂的校舍。里面摆了两张小床算是一家人窝了,而且还要在这里煮猪食。可是,可贵的是经过一天沉重的劳动,我们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呆在一起!尽管那生活没有自由,空气压抑。然而,当我们看到劳动结出了成果,毕竟感到了生存的意义。
(这就是当年安置“改造”我们的“豪宅”一间废旧的校舍)
振华衰老了很多,但是并未颓废。他奉命独自开垦栽种一大片菜园,便把全付心思用在上面。地多肥少,为了使菜长好,他每顿吃饭时都是到食堂匆匆扒几口冷饭,便赶忙挑起粪桶到厕所去“抢”肥,瓜菜长大了,到搭架子的时候。可是管理的人有意刁难,不发给竹杆,我气不过去找他们要,振华却不让,说:“我国家省点钱吧,我去砍树枝。”于是,这位年近六十,白发苍苍的老将军,自己用绳子打了个脚扣,腰里别着菜刀,自己蹭蹭地爬到树上去砍树枝。我实在气不过,便要求退出了集体劳动,帮他一起种菜园。对于无产者,劳动是一种享受。我们除了菜园之外,又另外开出了一片荒地。我们种的辣椒像小树一样那样高。收获的南瓜,在蔬菜淡季供应了整个“劳改队”食堂。看到这些,我们的心情愉快起来。振华认真的对我说:“现在,我没有做其它工作的权利,能够为社会主义挑一担水,锄一锄地也好嘛!将来如果让我来这个干校的校长,我一定能把它搞得很好!”接着便兴致勃勃地讲起干校应该有个自己的手工厂,自修农具等等设想,仿佛明天人家就会任命他当校长的样子。
当然,愉快只是短暂的,相对的。更多的时间,他是沉浸在严峻的思考与勤奋的学习中。他一丝不苟地阅读各种能到手的书籍,政治的、历史的、文学的等等……,并且仍旧认认真真地写读书笔记,像小学生那样把碰到的生字、生词随时记下来,放在身边。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他能从头背过。他特别注意看报。经常根据报上的动向,对我分析中央内部的斗争情况,判断着下一步的发展。他思想的敏锐与准确的判断经常使我吃惊。他对于真理的坚定信念也鼓舞了我的斗志
一次他在学习《毛主席选集》时,对我讲起一九六五冬天的一件事;他去广州珠江宾馆看望身患严重高血压的贺老总。见贺老总正在全神贯注地读“毛选”,就劝贺老总不要用脑过度。贺老总严肃地说:“可要注意,现在有人在争这面旗帜!”讲完这件事后。振华对我说:“我们教训太多了!一定要真正学会斗争。不然,人家把这面旗帜夺去当枪使,就会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说完,他想起贺老总和很多老战友,被整的下落不明,不禁又陷入悲痛的怀念,当时,我们那里知道?是因为有个叫什么“二月逆流”,的大冤案,而陷害了那么多的老革命啊!
“九.一三”事件后,我们这些囚徒还被蒙在鼓里。一天,他突然低声对我:“你注意到没有?那‘几个人’很长时间不出来了。”我心里也有些察觉,但感到难以想象。就说:“也许中央军委在开什么会?……”“不对。我参加过军委会议,从来没有开这么长的!”他又从“参考消息”上找出一条简讯给我看,很有把握地说:“中央肯定出事了!”
后来。还是在镇上上学的孩子们回来告诉我们林贼完蛋了!振华又惊又喜。可是,第二天,当他拒绝继续向“林副主席”请罪时,一个坏家伙竟恶狠狠地说:“林彪是坏蛋,你苏振华也是坏蛋!”
当天夜里,我们无法入睡。便围在小泥炉边上,默默相对地坐了许久。振华低声说:“在林彪眼里,我是一只老虎,我知道他是不会放过我的!他们曾经有意地给我创造了一些自杀条件,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死!我相信,只要活着,一定会有个水落石出的一天!……”
“现在好啦!”我无法控制内心的高兴说:“林秃子完蛋了,他干的坏事也该清算啦!..….”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振华却并不轻松。“我注意了最近的报纸,除了没有那几个人的名字了,其它实质的变化不多。这条路线好像还要继续下去……”他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总理承受压力太大,我真担心他要累垮了;陈老总如果能出来工作就好了,这个人是敢讲的!……”
谁知,第二天一早,广播里响起来哀乐----陈老总逝世了。我和振华的哀痛不是语言所能形容的!我曾为陈赓大将带过黑纱;在冷水滩这囚徒般的“劳改队”里又为陈老总戴上了黑纱。一块小小的黑纱呀,它寄托着振华、我和一家人多少血泪、多少哀思……。当时,坏蛋们却冷冰冰地说:“这个老右派可死了。”
我感到了斗争的复杂与微妙,苦难已经使我成熟起来。我告诉振华,我要连夜给总理、叶帅和其他几位首长分别写信,把振华的下落与境况报告给他们。我心里充满了希望,还偷偷去照了一张免冠的半身像,准备日后办理工作证时用。另外,尽管没有多少钱,还是为在京的孩子们准备了一些小小的重逢的礼物。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中,我的倔强与任性也没有完全磨掉。我的“不驯服”早已使一些监押者怀恨在心。他们几次三番地寻衅陷害,企图报复。振华提醒我,批评我不懂策略。我接受了。但遇到一些侮辱性的场面,我总是按捺不住。记得一九七二年一月八日那一天,我无缘无故地遭到了恼羞成怒的暴徒们的一顿毒打---打的那么重、打得那么狠----但是,我不怕,也不伤心。我知道这不过是失败者最后的疯狂!我倒要看看谁是笑到最后的人。
生活尽管艰苦而充满矛盾,沉重而覆盖着阴云,却加深了我们的感情,消除了孩子心理的隔绝。开始时,两个孩子都只跟我睡觉,也不叫爸爸,以表示划清界限。可是,时间使他们纯真的心理发生了转变。当他们最初模仿着当地孩子的口音,叫振华“老爹爹”的时候的时候,我们心酸而又惊喜。我看出振华眼睛湿润了,可是,我们都不敢表示出来,生怕惊动了孩子敏感的心。过了一段时间,我问孩子们为什么叫爸爸啦?他们说:“过去别人都说爸爸是三反分子,我们恨他。现在我们觉得爸爸是好人,不是三反分子!”
六
秘密寄往北京的信终于被总理和叶帅收到了!在总理和叶帅的亲自过问和干涉下,我们被押送回北京。振华被安排住进北京阜外医院治病。“专案组”人员要他隐名埋姓,我坚决反对。但在当时,一切还仍在严格控制中,不准任何人去探视,不准打电话,不准外出,更不准人家称他为同志……。
不久,毛主席收到了振华的亲笔信。是毛主席和周总理亲自批准。振华被“解放”了,像当初被“打倒”时一样的突然……。振华又回到了海军。还在文化革命前,他就对我说过:“我死以后,骨灰要撒在祖国的海洋里。对于这样矢忠于人民海军事业的振华,他还能有什么其它的选择呢?
然而,斗争并没有结束,天下并没有太平。斗争又是以一种新的形式开始了。世界也在随时注视着中国!
在与“四人帮”的斗争中,振华吸取了以往的教训。变得更加深沉,更加敏锐而谨慎,也不得不更加的策略。斗争日趋错综复杂,朦胧而微妙。海军内部的“四人帮”爪牙,又一次掀起来了对振华同志的大字报围攻。有人公开跳出来说:“不等我的大字报贴完,苏振华就得第二次下台!
振华,我心里最清楚,你这个曾经和“四人帮”面对面拍桌子,进行过严肃斗争的人,是谁也骂不倒的,是会坚持斗争下去的。
(这是振华刚被“"解放”复出后不久的照片)
难忘的一九七六年啊,总理去世了,邓副主席又被“四人帮”再次整倒了,朱老总、毛主席又相继离开了了我们。在这国家危机重重的时刻,振华悲痛万分,为党和国家的命运忧心如焚。国庆期间,他当面向华总理、叶帅表示了自己坚定的立场。积极协助党中央夺得了粉碎“四人帮”的伟大历史性胜利!
(振华率领中央派驻上海解决四人帮余党问题的工作组的主要领导同志在南京时的合影)
(振华与倪志福、彭冲同志在一起这是粉碎四人帮后上海市委的三位书记)
初步的胜利并不意味斗争的结束。生活,永远充满着波折和起伏。一个真正的战士,他无疑会遇有挫折、甚至是错误和失败。但是他决不会停止前进。在新长征开始后的时日里,振华重新焕发了战争年代那雄赳赳的精神。他又粗声大嗓唱歌了!一九七九年的春节,在外地工作、学习的孩子们少有的团聚到了北京。
(这是1979年的春节间,振华与部分孩子们一起的合影,也成了最后的合影)
振华多么兴奋啊!他一个一个地询问他们的工作和今后的想法,鼓励他们为四个现代化多做贡献。他还风趣地对我说:“到你六十岁得时候,四个现代化就实现了。我和孩子们一起给你祝寿……”
谁知,就在振华讲了这番话后的第十天,他竟然做了古人……。
这十天啊,他几乎是一时一刻也没有闲下来,仿佛生命在进行最后的冲刺。他走遍海军机关大院看望各部门和部队,没见到一个同志,他都亲切的握手,热情问候“春节好”……
节后,他又忙着参加政治局会议和海军党委常委会议,讨论研究工作重点转移的重大问题……,就在他逝世的前一天—二月六日的上午,当我给他读了周总理《在文艺工作座谈会和故事片创作会议上的讲话》之后,他还兴致勃勃地向我讲了敬爱的周总理对海军和对文艺工作者的指示和关怀;
(这是1964年时振华陪同周总理观看海军战士业余演出队的表演)
下午,他又在海军党委常委会上讲了四十多分钟的话,展望海军现代化建设的宏伟远景……,与会的同志告诉我,他的讲话是那么有力,充满信心和力量!没承想,就在第二天,突发的心脏病使他猝然间处在垂危之中!当我赶到病床前,振华,亲爱的振华,他在生命的弥留之际的最后遗言是:“请转告……海军的……通讯工作……要搞好……保卫工作……要……党委要开会……仔细……研究一下……”
我的心要碎了……。
机身突然开始下沉,大片的海洋和陆地缓缓的倾侧起来……机翼在阳光中平稳地迴旋着。飞机对准了海南岛陵水机场的跑道,回忆必须终止了……。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六日上午约十一时,我们来到了了祖国最南端的一个军港。蓝底白字的横幅,表达着水兵的哀思。云集港内的战舰,降下了半旗,大海也像在无声的呜咽着,哭泣着……。
振华,你看到这一切了吗?当孩子承德捧着你的遗骨踏上周总理视察过的501护卫舰,值日官又习惯的吹响了庄严军礼的哨声。全舰官兵整齐的站坡、敬礼,像往常欢迎他们白发苍苍的老政委登舰视察一样。
可是,今天,他们胸前缀着白花,臂上戴着黑纱,一双双坚毅的眼睛,闪动着不是以往欢迎老首长视察时,那兴奋自信的微笑,而是悲痛的沉没和泪花……。
(这是在榆林港的海军战士们在为振华老政委送行)
“陆迪伦同志”,基地的司令员聂奎聚同志握住了我的手,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刚强汉子眼带泪水,语声关怀的征求着“……今天,风浪很大,为了照顾您的身体,准备出去五海里就返航……!”
“不!政委的一生就是在风浪中走完的,他……不怕浪,请你们按原定计划……”
501护卫舰在四艘高速护卫炮艇的护卫下下破浪出港。那天,天空晴朗,水天相连。海水是那么清澈。浪涛像是大堆的翡翠,滚滚而来,滚滚而来……,捧出无穷无尽的白色的浪花。海鸥也感染到了水兵的深情,在振华的遗像上空久久盘旋,久久盘旋。劲风吹动着舰尾上悬挂着的八一军旗,那军旗哗哗作响的声音是那么的威严和不可侵犯。这是中国海军在为新中国开国的元勋-振华将军,庄严而威悍的送行。
孩子和战士们,静静地簇拥在您的周围。我知道,他们都和我一样,深深的珍惜着这航程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这次的特殊的航程不是战斗而是送行!
(这是孩子们在501舰甲板上,在为振华做最后的送行!)
编队在东经XX度,北纬XX度开始掉转了航向。全体舰员都集合在后甲板您的遗像前,哀乐低迴,像深海的浪涌一样,沉重、缓慢,而又震颤人心。我双手颤抖,高高地、高高地举起您的骨灰,仰面苍穹,俯首大海,我向着茫茫的四方,深深的揖拜、深深的揖拜……心像破裂一样的疼痛难忍。我还有多少心里的话儿未能向您倾吐啊!可是,我耳边又响起你斩钉截铁的声音:
“先去看我的战士,再来看我的孩子!”
啊!去吧!一个战士怎能违抗将军的命令?!你洁白的骨灰从我的手里扬洒出去......。
(去吧,振华!你的那海一样魂魄和对祖国、人民的忠心,永远镇守着祖国的海疆!)
从一个个孩子们手里扬洒出去。飘落在汹涌澎湃的大海。当轮到最小的儿子陆二时,他把装着你最后一把骨灰的红色缎袋高擎着、高擎着……久久不忍抛去;当那红艳艳的缎袋落入碧水,又猛然被一个涌起的大浪高高托起、高高托起……终于,向着海天一碧的远方,呼啸奔流而去!啊。我亲爱的振华,水兵们的好政委,愿您英灵与忠骨,朝朝暮暮永远和祖国的海洋相依相聚!愿您的理想和信念永远伴随着祖国的水兵,在祖国辽阔的海洋中乘风破浪,不可阻挡!
啊。振华,请最后一次地原谅我吧,我又流泪了……。
(这两张照片是曾在振华同志身边工作过的大部分工作人员们及子女在参加追悼活动时留影。我由衷的感谢他们为振华默默所作的一切!)
注:当时两个女儿因生孩子未能前往参加父亲的骨灰撒放仪式。
一九七九年三月九日凌晨初稿。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二日第一次修改,完成二稿。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三日凌晨五点至三月十四日上午九点
一刻一刻完成三稿。
时隔三十余年来一直自己收存着,未曾在任何时间和地点发表过,直至二零一一年十月中旬住院期间才在孩子们的协助下,开始重新加以整理以寄托缅怀之情。每次的修改都把我带回那难忘的年代。
陆迪伦同志于2012年2月22日18时15分与世长辞。她临终也没有看到自己这篇珍存了30余年的文章得以发表,她自始认为真正的怀念是脑海中那丝丝不断的回味,是心中那永久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