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最后一名
——约翰·斯蒂芬·阿赫瓦里
My country did not send me from 7000 miles to start a race; theysent me to finish the race.
——John Stephen Akhwari
(我的祖国把我从7000英里外送到这里,不是让我开始比赛,而是要我完成比赛。)
——约翰·斯蒂芬·阿赫瓦里
有人曾经这样说过,当一次奥运会过去很多年以后,人们或许并不会记住那么多的冠军,但一定会记住那些伟大的失败者。
两千多年前,一位希腊战士奔跑42.195公里,为雅典人民传达希腊胜利的消息,最后力竭而亡的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两千多年后,一位参加奥运会马拉松的非洲选手忍痛奔跑42.195公里,向人们展示着精神与梦想。
奥林匹克史上最伟大的一幕
1968年,奥运会第一次在拉丁美洲国家举办。
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海拔2259米,空气含氧量比平原低30%。这是奥运史上参赛运动员首次面对高原气候的考验。
和几内亚、洪都拉斯、科威特、利比亚、尼加拉瓜、巴拉圭等国家一样,坦桑尼亚也是在这一年首次参加奥运会。
1964年才独立的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渴望着荣誉,代表祖国参赛的阿赫瓦里等3名奥运会选手被人们寄予厚望。这是他们第一次以坦桑尼亚的名义参加奥运会,每个人都为自己能够代表国家来参加奥运会感到骄傲。
在马拉松比赛之前,阿赫瓦里的两名队友——一位参加的是拳击比赛,一位参加的是400米跑——都已经完成了赛事,也都没有取得出色的成绩。
而阿赫瓦里就不同了,他是坦桑尼亚这次参加奥运会的一个希望,一个被认为可以第一次为他们的国家赢得奖牌的优秀选手。当时的阿赫瓦里已经不年轻了,30岁的他出生在坦桑尼亚的阿路沙地区。他的童年是在贫穷中度过的,一家人住在一座小小的土屋子里,粗茶淡饭和衣衫褴褛构成了他儿时的全部记忆。非洲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却也是他玩耍的好地方,在上学途中,在放学以后,阿赫瓦里就会和一群小孩子一起,在草原上奔跑。正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非洲涌现出了一个又一个在世界上风光无限的长跑冠军。
然而墨西哥高原条件最终被证明对竞赛时间长的项目(中长跑、竞走、划船、拳击、摔跤、击剑等)非常不利,不少运动员到达终点后因为缺氧而被担架抬走。划船比赛中更是出现了超过30次的运动员昏厥记录,有的运动员甚至在比赛过程中就昏迷过去了。
马拉松项目的比赛日是10月20日。这是一场有44个国家超过70名运动员参加的奥运会马拉松比赛,阿赫瓦里是其中的一员。
特殊的气候条件让马拉松比赛变得平淡。冠军、埃塞俄比亚人马默.沃尔德的成绩2小时20分26秒4,比他的同胞、两届奥运金牌得主“赤脚大仙”阿贝贝.比基拉在4年前东京奥运会上创造的2小时12分11秒2差了一大截,亚军日本的君原健二和季军新西兰的迈克尔.瑞安2小时23分多的成绩更是平平无奇,记者们除了例行公事般看一眼颁奖式,最多关注一下因伤只跑了17公里便颓然倒地的“赤脚大仙”比基拉,对其他选手并未太在意,观众们也没对马拉松投注过多热情。晚上7点多钟,等颁奖式结束,场地内其它项目都已比完,他们便三三两两地退场回家了。此时组委会也开始通知沿途服务站撤离,就连通向体育场内环形跑道的大门都已经关起来了。
不过一个让所有人吃惊的消息传来——有个选手还在跑!
这位选手就是阿赫瓦里。
就在这天的午后,阿赫瓦里和70多名参赛选手一起开始了奥运会马拉松的比赛,在这个行列里有曾经蝉联过奥运会马拉松金牌的埃塞俄比亚选手阿贝贝,还有后来获得本次比赛冠军的沃尔德,肯尼亚名将纳夫塔利。
比赛一开始,大家都跑得很正常,但到了11公里以后,超过2200米的海拔让许多运动员感到了高原的威力,本来就有伤的卫冕冠军阿贝贝第一个退出了比赛。
到了18公里的时候,一直在低海拔高度训练和比赛的阿赫瓦里也开始难受了:“我们所有的人都觉得头晕,”他后来回忆说:“那种条件导致人疲劳,他们开始晕倒。”
阿赫瓦里感到肚子痛,而且一阵一阵地抽筋,运动医学上叫痉挛。缺氧导致他失去了方向感,除了要尽力向前跑以外,他还要尽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就这样又跑了1公里多,他终于坚持不住摔倒了,结果膝盖因此严重受伤,肩部脱臼……
“当时急救人员赶忙用担架把我抬到路边,摔伤的地方流了很多的血,他们对我的伤口和肌肉拉伤处进行了包扎。他们告诉我,要把我抬上救护车,我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把我抬上救护车,我要继续比赛,我会慢慢地跑,哪怕一步步地挪,也要到达终点。”阿赫瓦里事后回忆,“于是,我继续比赛,最终到达了终点。”
受他的精神感染,观众们重新回到阿兹特克体育场,等待阿赫瓦里到达终点。灯光重新为他亮起,现场观众集体肃立,送给拖着流血伤腿的阿赫瓦里经久不息、雷鸣般的掌声。虽然此时离枪响已经超过了4个小时,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但人们仍然向这位勇士表达了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这一幕后来被人们奉为“奥林匹克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幕”。
当阿赫瓦里跨过终点线,激动的工作人员忘了计算他的成绩,只知道他是第57名——共有57人完成比赛,18人中途退出。
“我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因已站立不稳立刻倒在了地上,急救人员把我放到担架上,记者们拍照,那个格林斯潘(奥运官方影片导演)问我,你已经不可能取得名次了,为什么不放弃。”阿赫瓦里回忆说。
阿赫瓦里的回答成为了奥运史上最响亮的名言——“我的祖国把我从7000英里外送到这里,不是让我开始比赛,而是要我完成比赛。”
他被送进医院以后,一直修养了两周的时间。
梦想不曾老去
如今,年老的阿赫瓦里心中依然有奥运梦想。
2008年4月13日,近70岁的阿赫瓦里在达累斯萨拉姆市乞力马扎罗凯宾斯基饭店门前慢跑热身,如同60年前在英属坦噶尼喀(后来并入坦桑尼亚)的孟布罗(Mbulu)山区时一样全神贯注,他这是在为奥运会火炬的传递做准备。
达累斯萨拉姆是坦桑尼亚的首都,也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圣火境外传递在非洲的惟一一站。63米的传递距离,对于擅长奔跑的火炬手阿赫瓦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然而老人仍然一丝不苟地精心准备着。
这是时隔40年之后,阿赫瓦里与奥运的再次结缘。
1938年,约翰·斯蒂芬·阿赫瓦里出生在孟布罗地区的一个贫穷的山村里,那里离坦桑尼亚的首都达累斯萨拉姆有700多公里。在有着13个孩子的大家庭中,他排行第6.阿赫瓦里的家就在山区,位于东非大裂谷西侧的孟布罗山脉。“附近有很多小山,我经常在山坡地里跑步。小时候跑着玩,家到学校2公里,周日去教堂10公里,都是跑着去的。”阿赫瓦里回忆说。
但是,练长跑却是偶然的。“我从小就喜欢体育活动,最初是踢足球,后来脚踢崴了,开始喜欢跑步。”阿赫瓦里表示。
当阿赫瓦里奔跑在孟布罗山区时,他一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代表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参加奥运会,并且留下了“奥林匹克史上最伟大的一幕”,成为人们始终无法忘怀的奥运英雄。
岁月如流水,40年转眼逝去。今天,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1968年墨西哥奥运会马拉松比赛的冠军是谁,却没有人会忘记阿赫瓦里这个“最美的垫底者”。
正如人们没有忘记他一样,阿赫瓦里同样没有忘记自己的奥运会梦想。
“体育已经融入我的血液、心和骨头里,体育是我的生活。”皱纹爬上脸庞的老人,仍在不停地奔跑。
40年来,“永不言弃”的阿赫瓦里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运动员与普通人。时至今日,这位老人没有停住脚步,他依然一如既往地奔跑着。
“我笃定不管做任何事都应该有始有终,正因为这样我才能坚持到达终点。”仍是朴实无华的话语,却印证着阿赫瓦里40年前的信念。
墨西哥奥运会后,阿赫瓦里投身于坦桑尼亚青少年田径运动员的培养工作。1983年,坦桑尼亚政府为了表彰他顽强不息的奥运精神及对坦桑尼亚体育事业做出的巨大贡献,向他颁发了国家英雄勋章。
不过,坦桑尼亚的体育发展并不理想,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确保运动员备战奥运会,坦桑尼亚历史上只在1980年奥运会上获得过两枚田径比赛的银牌。
但这并没有阻碍阿赫瓦里的爱国热忱。如今,一个“约翰·斯蒂芬·阿赫瓦里竞技基金会”在这个国家开足马力运作,为家境贫寒、但有运动潜力的田径新苗提供资助。
现在,阿赫瓦里和家人生活在距离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近800公里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过着简朴的生活。除务农外,阿赫瓦里也经常指导一些少年选手练习中长跑。他的脚步,似乎永不停止。
“体育已经融入我的血液、心和骨头里,体育是我的生活,我不一定要获得报酬,我愿意竭尽全力去帮助年轻运动员得到发展。很久以前我就不问收入了,我全身心地为祖国的荣誉而努力。”阿赫瓦里笃定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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