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刚直难防奸佞,忠贞还需谋略——寇准与王钦若、丁谓之争
寇准(961-1023),字平仲,华州下邽(今陕西渭南东北)人。历任大名府成安县知县、判吏部东铨、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淳化五年(995)拜为参知政事,公元1004年八月任宰相。他一生经历了太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真宗(赵恒)、仁宗(赵祯)四个皇帝。安抚秦州番民骚乱,抵抗了辽军之功为他立下丰碑,扶君辅政,赏罚分明,惩邪治恶却引来身祸。
王钦若(962-1025),字定国。北宋新喻人(今新余东门王家人)。官历三朝,曾前后三次为宰相(包括一次为副宰相),脖子一长有一肉瘤,时人目为“瘿相”。他从小很聪明会读书作文。他十八岁那年,宋太宗率军进兵太原,他作《平晋赋论》进献皇上。后为开封某门客作有一屏联曰:“龙带晚烟归洞府,雁拖和色过衡阳。”受到人们的称誉。太宗淳化三年(公元992年)中了进士。据说,当时在殿试中还考了第一名,中了状元;只因他与同中一甲的袁州窗友许载两人太高兴了,纵情喝酒,袒腹失礼,太宗怒,下旨再试,丢了状元。因为王若钦聪明“智数过人”,在他为官的三十多年中,好使鬼把戏,在好些事情上表现“奸邪险伪”,时人称他为“五鬼”之一。
宁拍君子一掌,不驳小人一句
宋代寇准为一代名相,他在朝中赏罚严明,举贤用良,严厉地打击贪官污吏。他还注意减轻农民的租税负担。这样,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有所提高。在农业的发展的基本上,手工业和商业都有了较大的发展。
寇准提拔起用人才不按官衔次序。有一次,任命官员,王钦若让下属官吏拿着按例提升的名册,呈献给寇准。寇准看也不看,说道:
“宰相的职责,就是提拔忠臣良将,罢去那些奸邪诡诈、不称职的人。这称国家才能兴旺。如果因循守旧,照老章程用人,那有一个小官吏就可以了,还要宰相干什么?”
王钦若自劝帝迁都金陵,遭到寇准的无情驳斥以来,一直对寇准怀恨在心。这次又受到冷遇,王钦若更加不满。心想:“不把寇准赶出朝廷,誓不罢休”正是他的这一句话,却像钢刀一样刺中了王钦若的心,使他产生了报复之念。
王钦若,字定国,临江军新喻(今江西新余县)人。他身材短小,相貌不扬。脖子上有个大瘤子,当时人称“瘿相”。然智谋过人,虚伪诡诈,不讲信义。他对上能委屈求全,对下却骄横跋扈。
真宗御驾亲征澶州之时,安肃军统领魏能、广信军统领杨延昭,都奋力御敌。辽军屡次围攻都没有得逞,当时人称他们两军为铜梁门、铁遂城,梁门指安肃军,遂城指广信军。唯独王钦若出守天雄军,面对辽军入侵,他束手无策,每日里只是吃斋念佛,闭门祈祷,祈求菩萨保佑。幸好契丹兵没有去攻打天雄军,王钦若才侥幸过了这一险关。
王钦若为了骗取真宗皇帝的重用,曾经对真宗皇帝说:“臣年轻时,经过莆田县境,夜里起来看天空,满天异彩,红色云纹成‘紫微’二字(紫微:中书令,宰相的意思)。后来奉命去四川,在去褒城(今陕西汉中县)途中,遇见一个奇怪的人。他告诉臣以后官能做到宰相。臣急忙问那人是什么意思,那人却飘然而去。臣低头看留下的名片,名片上却只有四个字:‘宰相裴度’。”
真宗皇帝听了很惊讶,用神秘的目光看着王钦若。
王钦若还常常虔诚地按照道家的规定、仪式建立坛场,礼拜神仙,用红纸书写“紫微”二字,陈列在神坛(古代举行祭祀用的台子,多用土石等建成)之上。还在莆田修建裴度祠。给裴度的后世子孙封官加赏。王钦若这么故弄玄虚,使许多同僚都认为他有神仙保佑,怕他三分。
王钦若善耍权术,每次进朝,怀中藏有数折(写奏章的折子),见机行事,仅出一二折,以符合皇帝之意。寇准性情刚直,常在皇帝面前揭发他:“怀中奏折为什么不尽数拿出来!”因为真宗皇帝喜爱和重用寇准,所以并不怪罪于他。
一年冬季的一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尺多厚,皑皑白雪把大地装扮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真宗皇帝高兴地说:“瑞雪盈尺,来岁丰年。”
于是就赐诸臣在中书省欢宴。真宗皇帝乘兴赋瑞雪诗一首,让三馆(史馆、昭文馆、集贤院)官员即席赋和。
真宗皇帝的瑞雪诗误用旁韵,同知院事王旦想告诉真宗皇帝,王钦若却在旁边阻止说:“天子作诗,哪能用常人诗词格式去限制呢!”
王旦想了想,终于没有说话。
王钦若等散席后,秘密地奏于真宗皇帝知道。
第二天,真宗皇帝责怪群臣说:“朕昨天赠瑞雪诗,幸亏钦若发现有误,告知于朕,险些传出被人耻笑。”
王旦听了,心里明白,但口中却小心地道:“这是臣下的无知啊!”
宋与契丹通好之后,王钦若奉旨还京,担任参知政事,位在寇准之下。他与寇准道不同不相与谋,这次又是寇准副职,真是别扭得很。于是屡次请求改任他职,真宗准奏,改任冯拯为参知政事,任命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
寇准多年与毕士安一同为相。澶州之战不久,毕士安病故,寇准一人担任宰相。寇准为人刚直,往往出言无忌;毕士安则老成得多,善于调解人事关系,两人辅助,倒也非常和谐。澶州一战,虽然政策多由寇准决定,但也幸有毕士安帮助,方才取得成功。真宗敬佩毕士安为相不辞操劳,为人不乏恭谨,深深然有君子风度,因此深信不疑。闻听毕士安病故,真宗赐谥文简,亲自往灵前哭悼,并辍朝五日,以示痛哀。寇准因毕士安已故,一切政事,全由自己决断。真宗因他有功,非常优待,就是他语言率直,真宗也不以为意,含忍过去。一时君臣颇为相得。
景德三年(公元1006年)的一天,真宗皇帝会见文武百官。朝毕,寇准先退朝,真宗皇帝注目送寇准离去。
王钦若在旁边看在眼里,嫉妒之心油然而生。他趁寇准不在,巧进馋言:“陛下如此尊敬寇准,是因为他有保卫国家的功劳吗?”
真宗皇帝点头道:“正是。”
王钦若这时奸笑一声,恶狠狠地说:“澶渊之战,陛下不认为是耻辱,反倒以为寇准有保全国家的功绩!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宗皇帝惊愕地睁大了眼,迷惑不解地问道:“澶渊之战,谁不知道都是寇准的功劳,你为何说出这种话来?”
王钦若摇摇头说:“恕臣直言,敌人逼近城下而订立盟约,这在《春秋》上都被认为是羞耻的事。澶渊之盟正是敌人逼近城下而订立的盟约。陛下身为中国天子,以皇帝的尊严,竟然订下城下之盟,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耻辱呢?”
真宗皇帝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显出愤怒的样子。
王钦若摸不清真宗皇帝的心思,心突突地跳着,脑门上直冒虚汗。他试探着又说:“我有一个浅显的比喻,陛下听说过赌博的事吗?当赌徒将要输光的时候,就把他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做赌注,企图最后得胜,这就叫做‘孤注一掷’。这完全是一种冒险行为。在澶渊之战中,寇准像即将输光的赌徒,他拿陛下当做‘孤注’。寇准对待陛下这样无礼,难道不是有罪的行为吗?幸亏陛下有上天保佑,量大福弘,才得以打败辽军,凯旋归来。不然真不知会多么危险。”
真宗皇帝猛听此言,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眼直视着王钦若说:“爱卿说下去,说下去!不然朕还蒙鼓里呢!”
王钦若听了此话,松了一口气,知道真宗已经进了自己的圈套,心中暗喜,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不过他强抑着心中的兴奋,继续挑拨说:“寇准现在倚仗着陛下的宠爱,肆意提拔跟他亲近的人,根本不按陛下的旧例行事。他常常封官许愿,使人感谢他的私恩。当今朝廷大臣已有三分之二归附寇准了。这对陛下来说,不是也太危险了吗?所以臣才冒着生命的危险,向陛下说明寇准的所做所为。臣就是死了,也甘心情愿。”
王钦若为了打动真宗皇帝,说完竟痛哭流涕,装出一副为了拯救皇帝的危难,他王钦若死不足惜的样子。
真宗脸面气得通红,仅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昏庸的真宗皇帝就这样听信了王钦若的谗言,与寇准渐渐地疏远了。到了第二年,竟罢免了寇准的宰相职务,降寇准为刑部尚书(掌管法律、刑狱事务的长官),实任陕州(今河南陕县)知州。由王旦接任宰相职务。
王钦若为什么要用“澶渊之战”来作为陷害寇准的理由呢?”
澶洲之战,寇准为国立下大功。从此,宋辽息战,边境比较平静。真宗皇帝为此对寇准极为优厚,又给寇准加中书侍郎(因中书令不轻以授人,故中书侍郎亦等于中书省长官)兼工部尚书(工部长官,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交通等政令)之职务。但是王钦若始终记得在澶渊之战中寇准在皇上面前给他的那次进退两难的难看:
寇准任相不久,辽兵入侵,最初不过只是派遣小股骑兵,在梁县(今河北梁县)、祁县(今河北安国县)一带掠夺,作战稍有不利就退走,装出并无战斗士气的样子,借以麻痹宋军将士。
寇准却见微知著,识破了辽人的奸计,他认为这是辽兵大举进功的序幕。急忙请求真宗皇帝,加紧训练军队,选拨精锐部队把守关隘要地,防备辽军入侵。
真宗皇帝采纳了寇准的建议,命令右赞善大夫王超镇守冀州(今河北冀县)。王超早有彻底击破辽兵的志向,接到命令,便加紧操练人马。为了迷惑敌人,整日大开城门,让樵夫照样上山打柴,一片太平景象。
一次,辽兵游骑逼至城下,王超飞身上马,手舞大刀,率兵出击。杀得天昏地暗,辽兵溃败而逃。王超奏明圣上,受到真宗皇帝嘉奖。
寇准非常重视在历次抗辽战斗中屡建战功的杨延昭、杨嗣等将领,命令他们把守边关要塞,日夜监视敌人。
影德元年(公元1004年)冬,天气特别的寒冷,凛烈的北风呼啸不停,辽军果然大举南侵。这一次阵容庞大,由辽国萧太后、辽圣宗耶律隆绪和大将萧达览亲自率军,可说是倾全国之兵。真宗闻听契丹大军入侵,忙招群臣商议,寇准主战,毕士安也赞成寇准的主张,参知政事王钦若等大臣,有的主张坚守,有的主张向契丹求和,众说纷坛,莫衷一时,真宗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久又听说契丹军队进攻威虏、顺安等地,兵败而回,又转头进攻了北平寨保州,也没有成功,真宗闻宋军得胜消息不断传来,才稍稍放下一点心。不久又接到从定州传来的捷报,王超在唐河击败契丹军队。寇准对真宗说:“契丹军队东侵西扰,只不过是恐吓我大宋王朝,我们岂能被他吓住?请陛下迅速操练军队,命令将领,扼守战略要地,与他们决一雌雄。”真宗口上虽然答应,但心中依然犹豫不定。
寇准离开后,真宗又接到宋朝莫州都部署石普送来的奏章,说是契丹谴使前来议和。真宗闻奏,召回毕士安,毕士安说:“这不过是契丹人的缓兵之策,先不妨答应与他议和。”真宗这时候还比较清楚,说:“契丹人如此狂悍,说的话恐怕靠不住。”毕士安回答说:“我曾经抓到契丹一个俘虏,据他说契丹大军虽然深入到宋朝腹地,但作战上并没有取得胜利,所以私下想引兵退回,又碍于退兵无名,没有面子。他们既然率全国之军入侵我朝,当然又怕别人乘虚而入进攻他们,所以我认为他们求和,未尝不是实情。”
真宗于是派阁门祗候曹利用前往契丹军中议和。曹利用向真宗告辞,真宗当面对他说:“契丹大举入侵,不是想让我们割地,就是想向我们敲诈钱物。我想关南一代的土地很早以来就是属于我们中国,因此万万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不过历史上还有汉朝用玉帛赐给匈奴单于和亲的故事,从而保证了汉初的太平。既有先例可和循,你可以酌量答应给他们一些。”曹利用回答到:“微臣此去,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他们如果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我一定不会答应,就是死于敌营也在所不惜。”言语非常慷慨激昂。
真宗说:“爱卿竭诚报国,不惧一死,我就不再多说了。”
曹利用于是奉命而行,到了契丹大营之中。萧太后母子二人果然索要关南一代的土地。曹利用说:“关南土地属于我大宋疆土,怎么可以给你们?”
萧太后争执说:“后晋石敬塘本来把这些土地给了我们,是你们后周又把他夺了去。今天不还,还等到什么时候?”
曹利用据理力争,说到:“晋朝周朝的事,与我们宋朝没有关系。你们若想议和,就不要再提什么割地的事,就是想要点金银财宝,还不知我们皇上同意不同意呢。”
萧太后不等曹利用把话说完,便竖起柳眉拍案而起到:“不割地,不赔款,又怎么议和?你难道不怕死吗?”其威势咄哆逼人,真不愧是一代太后。
曹利用丝毫不加畏惧,也大声争辩到:“如果怕死,我也不会到这儿来了。我们大宋皇上不忍心看见两国兵刃相加,劳民伤财,所以才答应与你们议和。如果你们仍然想要大宋割地赔款,还有什么和议可言?”说完,拱手告辞出营。
萧太后见议和不成,便下令契丹大军:“宋朝使者前来,没有议和之诚意,大家就此进军罢。”当下三炮响,契丹军队又拔寨而来。辽军二十万,进犯贝(今河北清河县)、魏(今河北大名县),包围了瀛州(今河北河间县),四面猛攻。知州李延渥率州兵坐守,死伤数万人。辽兵攻瀛州不克,转而进攻天雄军,败天雄宋兵,陷德清军,直抵黄河北岸的澶州(今河南濮阳县)。
辽军一路破竹而来,震惊了宋朝朝廷内外。从边关来的告急文书,一晚上就有五封。真宗急召群臣商议。王钦若是临江人,请求迁都金陵;陈尧叟是阆州人,请求迁都成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莫衷一是。真宗拿不定主意,左右回顾,不见寇准。便问群臣道:“寇准为何不来?”
王钦若回答说:“他还在家中饮酒呢!”
真宗愕然:“大敌当前,他还有这般功夫?”急命左右宣寇准入朝。寇准上殿,真宗皇帝显出惊惶失措的样子,急忙问寇准:“辽兵已到澶州,直逼京城,我心中非常担忧。国家处于危险之中,形势如此危急,你却饮酒下棋,谈笑自若,莫非有什么良策吗”
寇准神态安祥,慢悠悠地说:“陛下,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要了结祸患,有一个万全之策,不知该讲不讲?”
“为社稷,为黎民,有何不当讲?请寇爱卿直言不讳!”真宗皇帝转忧为喜催促道。
“这个万全之策就是请陛下亲自去澶州,这样,大祸在五天之内就能平息。”真宗皇帝听了寇准的话,低下了头,显出难为情的样子,说:“敌人气焰嚣张,御驾亲征也未必能取胜。”
朝中群臣,听到形势危急,胆战心惊,纷纷要求退朝回家。寇准上前制止他们,命令他们等候皇帝起驾。
真宗皇帝为难,要回后宫。寇准上前说:“如果入宫,群臣见不到陛下,必然惶恐不安,国家的大事就坏了。陛下应立即起驾出发,以安人心。”
正在这时,参知政事王钦若又说:“以我之见,在京城危机情况下,为了陛下龙体,还是迁都金陵(今江苏南京)为好。”
陈尧叟也插言道:“为了陛下的安全,不如南避成都。”
真宗皇帝在这两股政治势力面前犹豫动摇起来。如若按照寇准的意见办,御驾亲征,有利于国,有利于民。亲临战场危险太大,万一抵不住辽兵,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呢?按照王钦若或陈尧叟的意见办,虽然对局不利,可对个人的安全大有好处,再说历史上也常有迁都之事……真宗皇帝紧锁双眉,在思考着应该选择的道路。
寇准敏锐地看出真宗皇帝倾向于南迁的主张。两军相遇勇者胜。如果不击退妥协投降势力的进攻,真宗皇帝就难以下决心,大宋江山就危在旦夕。
寇准看了一眼真宗皇帝,又看了看众官员,严厉地说:“谁出‘南迁’这个主意?请先斩了主张南迁之人,拿他的血祭鼓祭军,然后出师北伐。当今陛下威武非凡,武将与文臣同心协力,为什么要抛弃宗庙社稷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如果那样做了,人心动摇,辽兵乘虚而入,大宋江山还保得住吗?退一万步说,即使辽军不能马上退走,但他们孤军深入,远来疲惫,敌劳我逸,只要我军拼命坚守,也是大宋稳操胜券。”
王钦若听着寇准的话,咬牙切齿。没等寇准把话说完便插言说:“迁都金陵,也是为了……”
“住口!在大敌当前的危机时刻,谁敢妥协投降,盅惑人心,就小心他的脑袋!”
王钦若、陈尧叟听到寇准这样激烈的言词,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但是,真宗皇帝仍然犹豫不决。
寇准极力陈述御驾亲征与迁都南京或南避成都的利弊。他说:“陛下,五年前(咸平二年即公元999年),辽兵大举进犯,您亲自出征,在澶州赐将士盔甲、弓箭,赐澶州百姓锦袍、茶叫、细绢。将士和百姓感恩不尽,奋勇杀敌。辽兵得知皇帝亲征,纵掠而逃。我军大将范廷召穷追辽兵于莫州(今河北任丘县),斩首万余级,把所掠之物尽数追回,驱逐辽兵出境,大获全胜。这不是您亲自经历过的事情吗?
“再说,当今辽兵声势浩大,四处骚扰,危害八方。河北(指黄河以北)诸军日夜盼望金銮舆至(皇帝的车来到这里),如果陛下亲征,天声一振,军民同心,士气高涨,奋勇杀敌,还怕不能打胜仗吗?现在胜败就在这一举了。
“假若陛下进江南或入蜀地,辽军必然长驱直入,毁我城池,烧、杀、抢、夺、涂炭生灵。那时陛下就是进了江南,或入了蜀地,难道能够安全吗?或许走到半路就被辽兵追上杀害了呢!”
真宗皇帝深知寇准言之有理,但御驾亲征,不堪受此劳苦,又怕担风险,心中仍没有下最后的决心。
寇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急忙走出殿外,正好偶见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寇准向前问道:“太尉深受国恩,拿什么报效国家?”
高琼回答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武夫,没有什么主意,但我愿意以死报国。”
寇准如此这般对高琼说出了自己的主意,高琼点头称是。于是,寇准返回殿内,高琼立于殿外。
寇准对着愁眉不殿的真宗皇帝说:“陛下是否再听听武官们的意见,请把高琼召进来。”高琼走进殿内,慷慨激昂,大发议论:“寇宰相的主张是卫国保民的良策。陛下要是往南,随驾将士父母都在京都,他们不忍心丢下老小南行,恐怕走到半路上就会跑光了。请陛下即往澶州,臣愿效死,辽兵不难打败!”
宰相毕士安也出列奏道:“寇准言之有理,请皇上明察。”
真宗皇帝这才打定了主意,说:“既然两位宰相都已同意,朕就下诏亲征吧。”
寇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果断地说:“机不可失,正宜起驾!”
真宗皇帝刚刚答应一声“好吧”,寇准早安排好的王应昌,立即拿出皇帝出征必带的器械,侍候在真宗皇帝身边。
真宗皇帝看了一眼王应昌,王应昌连忙作揖下拜,按照寇准的意思说:“陛下讨伐敌寇,所向必克。若还逗留迟迟不进,恐怕就要助长辽兵的嚣张气焰了。”
于是,真宗皇帝才下了最后的决心,下诏亲征,军发京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陈使,武宁节度、大将石守信之石保吉为驾前西面排阵使,各将帅护驾前行。
当时正值天气严寒,北风凛冽,寇准让给真宗皇帝戴上貂裘帽。真宗皇帝看寇准和众将士穿得都很单薄,深受感动地说:“臣下都暴露在寒苦之中,朕独穿戴貂裘絮帽,何以心安?”
寇准说:“陛下御驾亲征,就是对将士和百姓的关怀。赶快穿戴好,马上启程。愿陛下多保重。”
宋军将士闻听皇帝如此关心军士,内心都非常感激,顿时勇气百倍,就是穿着薄衣的军士也感到了莫比的温暖。真宗的一句话,无意中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士为知己者死,大概激励将士之法,莫善于此。
真宗已经决定御驾亲征,是日即由寇准预备亲征事宜,议定太祖第五子、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临行前寇准奏说:“辽寇入侵,天雄军是军事重镇,一旦失守,河北、山西一带就将沦陷。请陛下任命一位大臣,严加防守才好。”
真宗问:“爱卿以为何人可以提此重任?”
寇准回禀:“陛下,臣以为都不如参知政事王钦若。”
王钦若本是一个文官,并无军旅生涯。如前所述,辽军兵临城下时他极力主张南迁金陵,受到寇准的责备,已气得面红耳赤。忽然又听到寇准推荐他镇守天雄军,不由得脸色变青,慌了手脚,慌忙赶到真宗面前,准备寻找借口推托。还未开口,寇准已在旁边说道:
“皇上御驾亲征,作臣子的应当不辞危难。既然我已经推荐你出守天雄军,你应该迅速领旨启程才是。”
外人看来,似乎寇准专断了一些,朝中事都欲自己做主。然而不这么做,又怎么能让真宗不受王钦若的干扰呢?
王钦若问:“寇大人是否要留守京城?”
寇准回答:“哪儿的话。微臣应当伴陛下出征,岂能据城自保?”
真宗也开口道:“王爱卿应该明白朕的苦心。我已命你出守天雄军,你有什么推辞的?”王钦若不敢再说,连忙叩首谢恩,领旨辞别而去。真宗当即率大军启程。
看来像王钦若这种人产叫是爱记些私人恩怨,小人大都如此,只不过到了一定时机,他们才会报复。
见风使舵,借桥过河
王钦若用“天书”的迷信和手段来迷惑真宗帝,得以成功,却不料别人也会利用他的这一招同样在真宗皇帝身上做手脚。也正是他的这一招,才使得寇准重新入朝。
真宗罢免寇准的宰相后,改任参知政事王旦接替宰相职务。王旦是大名府人,器量宏远,颇有治国方略,以他为相也是众望所归,一时间颇为朝野所庆。
王旦和寇准是同年。王旦一向敬重寇准的雄才大略。两个人的关系十分密切。
真宗罢免寇准以后,每日里被王钦若的馋言所惑,明明当日是他自己主张议和,现在反而怪起寇准来,经常把澶州之盟当成是自己的耻辱,终日闷闷不乐。王钦若明知真宗不愿用兵,特地进一步试探道:“陛下欲发扬武威,洗雪耻辱,必须派大军进攻契丹,才可以令天下景仰。”真宗倒也体谅百姓,摇摇头说:“河北一带百姓刚刚免于战火之灾,我怎么忍心再次对契丹用兵?必须另想别的办法。”
王钦若说:“陛下既然不愿意兴师动众,不如仿行历史上的封禅故事,这样就可以镇服四海,夸示外国。不过自古以来,封禅必须得到天降祥瑞,一定要有世上罕见的征兆,才足以让人们心服。”
真宗说到:“天瑞哪是可以想要就能得到的?”
王钦若看了看左右,似乎是有话要说但不敢说出来。真宗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让左右侍从退下。
王钦若才对真宗说到:“天瑞当然不是想要就有的。前代也都是用人力造成的。只要陛下尊奉之,崇信之,便足以向天下百姓炫耀。古代有什么河图洛书,陛下真的认为有这么一回事吗?只不过是圣人故意如此,便于天下人信服罢了。”王钦若不愧是进士出身,学识渊博,贯通古今,对什么古今祥瑞都了如指掌。
真宗沉吟了片刻,说到:“宰相王旦恐怕不会赞成这么做。”
王钦若说:“陛下如果主意已定,我就转告给王旦,他一定会奉旨而行。”真宗于是点头答应。
王钦若于是退下,与王旦商量去了。第三天又回到宫中向真宗禀报,说王旦已答应遵旨而行。真宗倒也非常高兴。王钦若走后,真宗心中又犹豫起来,觉得还是有些欠妥,当下前往秘书阁,大学士杜镐等人迎轻跪拜。杜镐年已老迈,为大学士之首。真宗突然问他到:“古人所谓河出图,洛出书,真有这种事吗?”
杜镐不明白真宗是什么意思,便直率地回答到:“这恐怕是古代圣人的人为之作。”真宗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了底,当下便不再问,即命起驾还宫。第二天,真宗特别召王旦到宫中,赐宴于他。酒足饭饱,王旦拜谢真宗,真宗又另外赐他一罐酒,亲自递给他说:“这酒的味道非常之美,爱卿拿回家去,与妻子儿女一同饮用。”王旦不敢不收下,连忙跪下接过酒瓮,拜辞而退。回到家中,见瓮口封得非常结实,打开封一看,并不是什么美酒佳肴,而是珠光闪烁、粒粒似豆的一罐珍珠。王旦当下想了一想,便命家人把珍珠收好。后来是因为他的家人泄露了此事,外界才明白怎么回事。
景德五年正月,皇城司向真宗禀报,说看见左承天门上有一束黄帛,长约二丈有余。真宗遂派宦官前往查验,一面回头对群臣说到:“去年冬天十一月间,有一天晚上,我刚刚入睡,忽然发现屋中烨烨生光,我非常惊讶。猛然又看见一个神人进屋对我说,不久会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我正要起身对他说话,他却转眼不见了。从那以来,我一直虔诚斋戒,并在乾元殿建道场,等待天书下降。只是恐怕宫廷内外产生疑信,所以未曾宣布。果然有天书下降,难道神意果真如此?”
王钦若出列奏到:“承天门上,果然有一天书,长约二丈,上面还隐隐有字。”
真宗说:“既然有天书,还应该由我亲自前去拜受。”说完,便步出殿阶,直往承天门。百官尽行随着,仰看承天门上,那黄帛正随风飘荡,在空中摇曳不止。真宗对空中三拜,拜毕,就派遣两个宦官搭起梯子,上去取书,取下后交给王旦。王旦手捧天书跪着交给真宗。真宗又对天三拜,才收下天书,命知枢密院事陈尧叟打开帛书,只见上面写着这么几句话:“赵受命,兴于宋,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群臣皆前往崇正殿祝贺。真宗于是遣官告天地宗庙社稷,大赦天下,并改元为大中祥符元年,遍宴群臣,改左承天门为大中祥符,并设置天书仪卫扶持使一官,命朝中大臣兼任这一官职。群臣见真宗信神备至,于是也大献殷勤,争言祥瑞之事。只有龙图阁待制孙爽直言对真宗说:“以臣所见,天又如何会讲话呢?天书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真是子虚乌有。”真宗知他分明是为了大宋,但终于没有自语。
过了几天,宰相王旦等大臣又率文武百官诸军将校官吏及和尚道士和百姓共两万三千二百余人,上表请真宗封神,真宗假装没有答应。王旦等连续五次上表,真宗才问三司使丁谓国库经费如何。丁谓回答说大计有余,真宗于是决定封禅,任王旦为封禅大理使,王钦若等为经度制直使,冯拯、陈尧叟分掌礼仪,丁谓负责粮草。大家都不胜忙碌,几乎举国若狂,足足准备了好几个月,乃前往泰山封禅。用御辇载着天书,途中逾十七日,才到泰山。王钦若献上灵芝草三万八千余株,真宗对他大加赏赐。王钦若等连上颂词,什么彩霞起岳,什么黄云覆辇,什么瑞霭绕坛,什么紫气护幄,还有日重轮,月黄色,说得天花乱坠,弄假成真。真宗受百官朝贺,上下传呼万岁,声振山谷。真宗又下诏大赦天下,文武官员俱有加官进爵的奖赏。又于穆清殿摆下筵席,于殿门前大宴泰山父老,真个是皇恩浩荡,帝泽汪洋。拜了东岳泰山,又拜西岳华山,真闹得国库空虚,百姓疾苦。王旦觉得封神既是可笑,又劳民伤财,欲加劝谏,但帝命难违,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自从王钦若巧进馋言,寇准被贬以后,王旦总是在真宗皇帝面前为寇准说好话,盼望有一天真宗皇帝再把寇准宣诏回来,重为宰相。
当时巡检(官名,主要设于关隘要地,以镇压人民反抗为专责)朱能,也仿效王钦若的举动,伪造天书,说真宗皇帝知天意,是真龙天子。朱能想借此向上爬。朝廷内许多官员都知道这是骇人的伎俩,但真宗皇帝还是很相信的。
真宗皇帝问王旦这件事,王旦认为这是保举寇准的一个极好机会。他想,真宗皇帝正在兴头,一旦龙颜大开,就可重新起用寇准。他委婉地说:“寇准学识渊博,为人正直,开始不信天书,现在既然天书降下,必须让寇准进献圣上。”
真宗皇帝听了王旦这个主意,便宣诏寇准回朝进献天书。
寇准不同意,他说:“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天书降下,怎么能虔诚地去进献天书呢?”
这时也有一位门生对寇准说:“皇上诏大人回朝,大人如果诈称有病,要求在外地任职,不与群臣同流合污,此为上策;倘若在朝中为官,就指出天书之事纯粹是骗人之举,此为中策;如果再入中书省为官,与群臣一样信神封禅,此为下下之策。”
寇准的大女婿王曙,见岳父拒绝进献天书,认为不妥当,劝说他说:“这有什么关系呢?信奉天书的是真宗皇帝,伪造天书的是巡检朱能。让您前去进献,听说还是王旦宰相推荐的呢!这还不是王大人想让您回朝廷的厚意。盛情难却,您还是答应为好。”
寇准听了大女婿的话,违心地答应了进献天书。果然,真宗皇帝大喜,亲自将寇准迎入禁中(帝王的住所)。寇准受诏回朝,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吏部长官,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同平章事。
在古代,吏部为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之首,权力最大,吏部尚书又常被称作“天官”,所以有人称寇准为“寇天官”。
寇准受诏回朝,王旦心中暗喜。王旦一向为人忠厚,但沉默寡言。他在朝十几年,推举贤人很多,但从不对任何人讲自己的恩德。直到王旦死后多年,史官整理真宗实录时,才发现许多推荐人才的奏章,都出于王旦之手。
寇准进献天书,大大降低了他的威信。一些耿直的大臣认为寇准为了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当时的有名诗人魏野曾写诗讥讽寇准。寇准得知后,对魏野大加赞赏,有诗《赔魏野处士》一首为为证:
人间名利走尘埃,
惟子闹闲晦盛才。
歆枕夜风喧薜荔,
闭门春寸长莓苔。
诗题远岫经年得,
僧恋幽轩继日来。
却恐明君征隐逸,
溪云难得共徘徊。
魏野出生于公元960年,年长寇准一岁,陕州人。他出身农家,不求闻达,隐于陕州东郊,手植竹木,凿土为洞,名叫“乐天洞”,洞前自筑草堂,终日弹琴赋诗,号草堂居士。真宗西祀汾阴之时,曾下诏接见魏野,欲授其官。魏野抱琴越墙而逃。魏野善于作诗,内容多反映山中隐居生活的情越,平易质朴。他与寇准交往颇多,有《赠寇莱公》、《谢寇莱公见访》等诗。
寇准为进献天书一事悔恨不已,心中常常怪罪王旦:“明明知道我不信天书,还偏偏把这个倒霉的差事推到我的头上。”
寇准渐渐地对王旦不满起来,朝中议事,也常常顶撞王旦。寇准哪里知道王旦对他的一片诚心呢!
王旦这个人,涵养非常高,不管寇准说深说浅,从不介意。
寇准还时常在真宗皇帝面前指责王旦的短处,真宗皇帝有几次不满意地说:“王旦在朕左右多年,朕察其所做所为,没有什么过错。”
有一次,王旦又在真宗皇帝面前夸赞寇准,真宗皇帝微笑着对王旦说:“爱卿虽然经常在朕面前夸赞寇准,但寇准却总在朕面前说爱卿的坏话。”
王旦神情自若地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臣在相位,必有许多过失。寇准对陛下毫不隐瞒臣的过失,不正说明寇准对陛下的忠诚吗?不也说明寇准是一位耿直的人吗?我所以尊重寇准,正在于此。”
真宗皇帝听着王旦的话,含笑不语。心中愈加赞赏王旦的贤良。
王旦主持中书省,寇准后又主持枢密院。
三、刚直无谋也吃亏,得意忘形必自毙
王钦若以神降天书、天有祥瑞为借口,鼓励真宗封禅拜神,闹得个不亦乐乎。真宗先任王钦若为参知政事,不久又任命他为枢密使。这样枢密使王钦若、参知政事丁谓、三司使林特三人互相勾结,专以妖言惑主。经度制置副使陈彭年向来是一个奸滑的小人,绰号“九尾狐”,也与内侍宦官刘承珪窜通一气,朝野众人称此五人为“朝中五鬼”。
面对惑乱朝政的诸位小人,寇准眼中容不下沙子,屡次参奏,请治五人妖言惑主之罪。岂不知这五人此时正受真宗宠爱,真宗当下就动了怒。他问王旦道:“寇准仍然像过去一样刚直,讲话也没有分寸,怎么办?”
王旦奏道:“寇准为人正直,说话无遮无拦,这是他的短处,但本心仍是忠于圣上,若非圣明君主,确实难以容得下他。”
真宗没有再说话,但心中的怨气并未消除。不久又贬寇准为武胜军节度使,判河南府,徒永兴军。
“爱卿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万一有个好歹,朕的天下托付于谁好呢?”
王旦回答说:“臣正在为此事而来,我年老多病,身体不支,恐不利于国家。朝中大臣贤良颇多,请陛下择其贤者而代臣为相。”
真宗说:“爱卿只不过小病而已,为何提出这辞官之事?”
王旦于是从怀中取出一首诗,递给真宗。真宗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圣朝宰相年年出,
公在中书十二秋。
西祀东封俱已了,
好来相伴赤松游。
真宗迷惑不解。王旦说道:“此诗乃隐士魏野先生日前送我,现在是臣退去的时候了。”
真宗见王旦去意已定,于是说:“爱卿坚请,朕亦不敢强留。朝中大臣,谁可接爱卿之职?”
王旦谨慎地回答道:“知臣莫如君,还是请明主选择吧!”
真宗固执地问道:“你直说无妨。爱卿看尚书(文管文书的官)张咏可以吗?”
“张咏虽忠厚,然智谋不足。”
“朕多年来依赖爱卿,信服爱卿之言。请直言无讳!”
王旦撑起身子,慢慢说道:“以臣之见,谁也不如寇准。”
真宗摇头道:“寇准性情刚偏。有人奏于朕,说寇准过生日,筑大棚,设大宴,欲与朕相比。而且他曾多次在朕面前说你的短处,你为什么一再保荐他?”
王旦忿忿不平地说:“望陛下勿听小人进谗。寇准乃当今贤良之士,忠心耿耿。寇准未满三十,已蒙先皇提拔,居宰相之位。他的雄才大略,是社稷不可缺少的。寇准生日,拜贺的人川流不息,不正说明他德高望重吗?说他想与陛下相比,纯属谗言。而且我在朝任职多年,的确有不少过失,寇准不满也是有理由的。陛下任用寇准,江山可以安保!”
王旦真不愧一代名相。临终奏对,足以彪炳青史。但真宗此时鬼迷心窍,终究没有听进王旦的话,而任命王钦若为宰相。
王钦若是历史上著名奸臣之一,专会讨皇帝欢心,他在朝为官,每次进殿面君,总是预先准备好几个奏本,私下窥测真宗的心态,拿出最合皇帝主意的一个,余下的再拿回来。枢密副使马知节一向嫉恶如仇,曾在皇帝面前当面质问王钦若:“你怀中有好几副奏本,一起拿出来让大伙瞧瞧。”王钦若闻言大惊失色,因此对马知节百般刁难。马知节有一次对王旦说:“我有心用笏板击死这奸贼,只是怕惊动了皇上,未敢粗鲁行事。此贼不去,朝廷就没有安宁的。”真宗对祥瑞之事,马知节大不以为然,经常对真宗说:“天下虽然太平,但应该居安思危,不应荒废了练兵打仗之事。”
真宗见王钦若和马知节两个时常争执不下,索性一起罢免,王钦若不再在枢密任职,马知节也被贬为彰德留守。王旦因病辞去宰相职位后,真宗又想起王钦若来,就任命他为宰相。王钦若生性乖巧,智数过人,能够委屈迁就,更因为祥瑞之事,颇受真宗宠幸。王钦若小人得志,逢人便说:“好你个王旦,竟耽误了我迟作了十年宰相。”
但小人终归小人,见利谋利、见功争功,最终与贼党从群,祸国泱民。于是天禧三年(1019)六月,王钦若因罪免相,寇准接任宰相,兼任史部尚书,丁谓为副宰相。当时陕州有个隐士、诗人魏野曾就进献天书一事,写诗讽刺寇准。寇准后来也深悔莫及,曾写律诗《赠魏野处士》,在诗中对自己身陷名利不能自拔感到懊悔。真宗天禧三年(1025),南郊祭天地,进寇准为尚书左仆射、集贤殿大学士。
此时真宗得风疾,刘太后参预朝政。
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六月,真宗皇帝得了风瘫(瘫痪病)自己怀疑难以治好了,心情愁闷。
真宗皇帝不能起床,常常躺在辅佐太子大臣周怀政的大腿上商量国家大事,有传位给皇太子之心。周怀政是东宫(皇太子居住的地方)要臣,真宗皇帝很信任他。周怀政便把真宗皇帝的心思告知了寇准。
自从真宗皇帝染病在身,许多国家大事都由皇后刘氏主持裁决。刘后的权势进一步扩大。参知政事丁谓趁机依附于皇后,出谋划策,权势很大。因为皇太子不是刘皇后亲生儿子,所以皇后和丁谓都不愿让皇太子继位。
寇准对刘皇后干预政事非常担心。宋朝数百年的统治,始终有两大误处:北宋抑兵太过,外乏良将;南宋任贤不专,内乏良相。辽夏金元四国,迭起北方,屡为边患,当赵宋王朝全盛的时候,还不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后来国势日衰,内外交困,辽兵一入,如摧枯拉朽一般,今日失两河,明日割三镇,到了徽宗、钦宗时候,更有靖康之耻;到了南渡以后,苟延残,更成强弩之末,虽然出了岳飞、韩世忠、张浚等几员大将,也被那秦桧、贾似道一班奸臣贼子多方牵制,有力无处使,有志无处行。风波亭上,冤狱构成;西子湖畔,骑驴归去,大家心灰意懒,坐听败亡,有的迎敌乞降,有的蹈海殉国。说起来非常可怜,两宋三百二十年间,始终为夷狄所制,终于弄到被元朝所灭国破家亡的地步。
但宋朝的善政却有数种:第一种是整肃宫闱,没有女祸,女眷不许干政,不像汉之吕稚、唐之武后,由太后、皇后干预政事;第二种是,整肃宦官,没有阉祸,不像后汉及明朝,宦官专权;第三种,睦好宗亲,没有宗室祸;第四种是防闲戚里,没有外戚祸;第五种是罢禁曲兵,没有强藩祸。寇准见皇后干政,心中焦急也是自然的了。
有一次,真宗皇帝召见寇准,和他商量传帝位给皇太子之事。
寇准说:“传位于皇太子名正言顺,是万民所期待的大事情。愿圣上思念祖上之德,以社稷为重,把皇位传于子。选择正直、有能力的大臣辅佐他。丁谓、钱惟演这些阿庾逢迎之辈断不足以辅佐少主。他们以奸邪乱朝政、宋朝的江山可能葬送在他们手里。”
真宗皇帝听了寇准的话:“卿言甚是。”
得到了真宗皇帝的允许,寇准立即密令杨亿起草诏书,立太子主持国家大事。
杨亿也是北宋初年的著名臣僚,他不仅为官清廉,更著名的是能写得一手好诗词,一手好文章。真宗年间的许多圣旨文诰都出自他的手笔。他是西昆派诗人,《全宋词》中收录了他的许多篇好词章,尤其有一首《少年游》,更是长期流行于后世而不衰:
江南节物,水昏云淡,飞雪满前村。千寻翠岭,一枝芳艳,迢递寄归人。寿阳妆罢,冰姿玉态,的的写天真。等闲风雨又纷纷,更忍向,笛中闻。
这是一首咏赞梅花的小令,也是宋人最早的咏物词之一。全篇没有出现一个“梅字”,但处处都是在写梅,或状景,或用典,或绘形,将梅花的“冰姿玉态”及其迎着风雪盛开的可贵精神刻画得淋漓尽致。煞拍以景节情,托物寄意,表达了作者惋惜名花零落的惆怅之情。
杨亿得寇准叮嘱后,怕事情泄露出去,深夜辞去左右,亲自燃灯,书写完毕,中外不知。
丁谓狡诈,看寇准常与真宗皇帝密谋,惧怕寇准出主意立皇太子,夺了皇后和自己的权势。于是,绞尽脑汁地探听寇准行踪。
丁谓深知寇准喜欢饮酒的弱点,为了刺探寇准的计谋,便邀请寇准赴宴。寇准推托不过,只得勉强入席。两人面和心不和,各自怀着戒心。一杯杯地喝闷酒。酒过三巡,寇准须髯飘洒,满脸通红。丁谓看了一眼寇准,觉得寇准威风凛凛,既有关公之貌,又有孔明之谋,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强烈的权势欲使得丁谓恩将仇将,与寇准势不两立。
丁谓见寇准面带醉意,便装出诚恳的样子,试探着说:“当今圣上染病在身,大事多由皇后做主,皇太子尚且年幼……”
寇准此时微醉,而且几天来一直运筹着立皇太子之事,经不起丁谓的引诱,乘着酒兴,没容丁谓把话说完,便泄露出了心中的秘密:
“皇太子虽然年幼,但传位于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大事,一符众望,二顺民意。这是古今常制,是天经地义的。还要选刚正、忠直的大臣辅佐,安能用奸诈小人……”寇准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悔恨莫及。慌忙起身告辞,两人不欢而散。
丁谓听寇准一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预感到自己的权势有丧失的危险。丁谓当下转告给大臣李迪,说:“皇上稍有不适,不久即可痊愈,何必让皇太子监国呢?”
李迪却不以为然地说:“太子在外可以安抚军队,在内可以监国理政,这本是古制,有何不可?”
丁谓心中更加不安,便招来与自己通好的内侍,把寇准的主意告诉了刘皇后,只是说寇准谋立太子,必有异图。
刘皇后一听,顿感大事不好,心中非常惶恐,也不去报知真宗,竟假冒真宗的名义,从宫中发出矫诏,罢免了宰相寇准的宰相职位,封他为太子太傅、莱国公。翰林学士盛度、枢密直学王曙以及朝中大多数与寇准关系密切的大臣,都被罢去官职,改由李迪、丁谓任宰相。真宗对诸事全然不知,竟一直蒙在鼓里。
寇准被贬的消息震惊了朝廷内外,京师的人们为寇准鸣不平,在私下纷纷议论:“欲得天下宁,当拔眼中钉(指丁谓);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寇老就是寇准。
寇准闻听相位被罢,不禁仰天长叹:“太子干政,天子失权,教我如何摆布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为人之道,也是为官之道。俗话说,不想害人可有人想害你,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拥有的高官厚禄,因为你是他前进中的对手。
丁谓千方百计打击陷害寇准,个中缘由真是说来话长。原来两人的关系并不是这样的,丁谓的升迁,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寇准的提携。
寇准为宰相,非常珍爱和器重有才华的人。开始,他对三司使(掌管统筹国家财政的长官)丁谓的才华很是赞赏。
丁谓,字谓之,苏州人。他机敏过人,足智多谋。上千字的文章,看一遍就能背诵。他任三司使时,案子上堆积的文书又多又杂,一般官吏难以解决的文书和事情,丁谓一句话就能解决。丁谓能言善辩,尤其喜欢作诗。至于绘画、下棋、音律没有不精通的。每天闲暇时,召集亲朋好友相会,把琴、棋、笔、墨、纸、砚都摆出来,和自根据自己的爱好,或弹琴,或下棋,或赋诗,或绘画,论技艺之高,没有能超出丁谓的。
关于丁谓,还有一个“合居第四”的笑话流传于世。丁谓文采出众,科举时必欲得进士第一而后快,不料结果出来,丁谓仅得了一个第四名,当时的大才子孙何中了状元。丁谓很不服气,太宗殿试时仍然喋喋不休。太宗说:“甲乙甲丁,合居第四,你还报怨什么?”丁谓见太宗动怒,这才不再言语。
从一件事上可以看出丁谓的工于心计。北宋政治家、大文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真宗景德或大中祥符年间,真宗出外巡游,丁谓等辅臣陪同。祭礼完毕以后,真宗命令人关官员给随行的每位官员赏赐一条玉带。当时随行的辅臣共有八人,而在当地国库中的玉带仅有七条。有人建议把真宗身上的那条玉带也算在其中。真宗的那条玉带名叫“比目带”,价值连城,是当时有名的宝物。丁谓心中非常想得到这条玉带,但自己的职位在另外七位辅臣之下,就是真宗真的赐这条玉带,也不会轮到自己。丁谓于是想了一个办法,对有关官员说:“就不用赏赐皇上的那条玉带了。我自己还有条玉带,暂且系着它谢恩时用,等回到京城以后再另外赏赐我一条就可以了。”负责赏赐的官员就这么做了。等到谢恩的时候,别的官员都系着数寸宽的玉带,而丁谓那条玉带仅有小手指宽。真宗看到以后,对身旁的内侍说:“丁谓的那条玉带给他换下来。”有关官员禀奏说只有皇上身上的那条玉带了,真宗别无办法,只好忍痛割爱,把自己的比目宝带赏给了丁谓。丁谓欲擒故纵,小耍聪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丁谓后来被贬,这条玉带重新收回国库。
早先,在李洪做宰相的时候,寇准就举荐过丁谓。
寇准对李沆说:“丁谓才华出众,可以重用!”
李沆深沉地微笑着说:“丁谓虽然有才华,但他为人狡猾、奸诈。他多阿庾谄媚之态,少忠厚朴实之德。此等人物,焉能居于他人之上?”
“丁谓既然才华出众,怎么能让他居于别人之下呢?”
李沆微笑着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会认识他的!”
寇准因为尊重李沆,不好意思再争论下去。但他仍摇头不已,对李沆的话不以为然。
因为得到了寇准的称赞和推荐,丁谓的名声和地位很快就显赫起来了。后来,丁谓升官到参加政事,共同参预朝廷大事。起初,丁谓对寇准的提拔和重用十分感激,对寇准常常满脸堆笑,曲意逢迎。这并没有引起寇准的注意。寇准三度为相,对丁谓的奸邪品性慢慢地有了认识,但因为有多年的交情,寇准待丁谓仍然不薄。有一次文武大臣在中书省会宴,丁谓的过分行为使寇准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这一天,文武大臣欢聚一堂,轻鼓细乐,杯来盏去。寇准心情畅快,开怀痛饮。但酒喝多了,一不小心,羹汤流洒了一胡须,逗引得众官员哄堂大笑。
此时,只有丁谓不笑,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走到寇准的身旁,慢慢地用自己紫色的新袍替寇准擦拭胡须。顿时,众官员一愣,欢笑声突然中断,堂内邪雀无声,个个面面相觑。寇准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下意识地看了丁谓一眼,只见丁谓奴颜卑膝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众官员知道寇准平讨厌阿庾奉承之辈,常常斥责这种人为“小人”。今天众官员倒要看看寇准怎样对待向他献殷勤的“小人”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丁谓十分,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才好。他多么希望寇准说两句话,给他圆圆脸面。
寇准是个不讲情面的人。此时,他讥讽地对丁谓说:“你现在是堂堂的参政大人,国家的重臣,怎么竟给我擦起胡子来了呢!”
一番话臊得丁谓满脸通红,呆若木鸡。从此,丁谓对寇准怀恨在心,结下冤仇。
五、借刀杀人,落井又下石
丁谓在寇准被贬以后,心中仍不踏实,毕竟还有支持寇准的人在朝中,这样很有可能东山再起。他正暗中寻找机会借刘皇后这把刀把那些他认为的寇党除掉。
内侍周怀政虽为宦官,却颇有报国之心。闻听寇准被贬,他前来找寇准,说:
“既然太子监国不成,何妨直接请太子受禅继位?”
寇准不等他说完,忙摇手道:“你越说越离谱了。”
周怀政见左右无人,又低声告诉寇准道:
“大人为何这般胆小怕事?皇上明明告诉我想让太子监国,又不是别人的主意。倘若奉皇上为太上皇,传位给太子,我想皇上也不会不同意,有什么难行的事?”
寇准又摇手说:“刘皇后把持内宫,丁谓把持朝政,内外勾结,谈何容易?”
周怀政奋然而起:“我把刘皇后幽禁起来,把丁谓这奸贼杀掉,大人继续去做您的宰相,你就瞧我的作为吧!”
寇准又劝阻他道:“此计虽好,但倘若失败,祸害肯定不小。”
周怀政说:“事成大家受益,事成我个人受祸,决不牵连大人,请大人放心。”
寇准最终没有同意,临别时仍依依嘱咐周怀政小心。周怀政拂袖而去。
周怀政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计划让客省使(招待、供应外国使节的长官)杨崇勋得知。他把这事告诉了丁谓。
丁谓得知消息后吓得面如土色,胆战心惊。当天夜晚,月色朦胧,丁谓换上便衣,乘坐牛车,带着杨崇勋诡秘地去找曹利用商议对策,计划乘此机会除掉寇准。曹利用因在澶州议和的时候受寇准训斥,一直对寇准不满,也正欲乘机报复。当下几人商量已定。深夜,丁谓把这个消息又告诉了刘皇后,刘皇后顿时浑身发抖,恨得咬牙切齿,决意要杀周怀政。
第二天,真宗皇帝辞退左右,悠闲地慢步于宫内后花园。
周怀政看到真宗皇帝独自一人,秘密地怀内藏刀一把,走到真宗皇帝面前,跪倒在地,流着泪说:
“臣前些时说起社稷大计,陛下已经同意请太子监国。现在时间过去一月有余,怎么还没有裁决?莫非有什么怀疑,请允许臣剖心以表明忠心。”说着,从怀中取出藏刀,划其胸,血液淋漓,跌倒在地。
真宗皇帝大惊,突然瘫病重犯,不能动弹。左右闻知而来,搀扶真宗皇帝回宫。
皇后见此情景,立即下手,命令捆绑周怀政入狱。之后,命徽北院使(宫内官名)曹玮审讯周怀政。
这曹玮系宋初名将曹彬之子。曹彬在朝中从没有背后行事,也从不谈别人的过失。他曾经为宋朝征服后蜀、南唐二国,财物丝毫无取,全入国库,位兼将相,不伐不矜,个人所得的傣禄,多半周济贫苦人家,自己家中倒和一贫如洗差不多。真宗咸平二年,曹彬病重,真宗亲往问视,询及与契丹和战事宜。曹彬回答说:“太祖亲手平定天下,尚且要与契丹罢战言和,请陛下继承太祖的遗志。”
真宗说:“我定为天下百姓考虑,屈节言和亦不为过。但今后何人可以保我边境平安?”
曹彬笑着回答说:“我的儿子曹璨、曹玮都可以为将保护国家。”
内举不避亲,不能说曹彬怀有私心。
真宗又问曹璨、曹玮孰优孰劣,曹彬回答说:“曹璨不如曹玮。”真宗见他气喘吁吁,便不与多言,只安慰数语而出。曹彬死后,真宗非常痛悼,赠曹彬中书令一职,追封为济阳王,谥称“武惠”。
曹玮与人正直,累积战功,此时边境安宁,国无战事,拜枢密副使。曹玮当即升堂问案,止问周怀政罪状,不愿横加株连。周怀政也算得上一条好,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并不牵扯旁人。丁谓等人大失所望,遂密告刘皇后,决定再兴大狱,不能就此罢休。
真宗身体微好了一些。便上朝问事,想彻底清查太子是否参与此事。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言。这时李迪出列奏道:“陛下有几个儿子?陛下难道不了解太子吗?臣敢保证太子毫无二心。”
真宗听了,不禁点头称是。
不几日,载周怀政赴城西普安佛寺斩首。
事过之后,皇后更加宠信丁谓,再贬寇准为太常卿(掌宗庙祭礼之官职),出知相州。
此时,真宗皇帝病疾甚重,不能视事。丁谓与皇后密谋,伪造圣旨,要把寇准贬至遥远的小州。
宰相李迪与寇准相交甚厚,对寇准的为人一向敬仰,对贬谪寇准极为不满。他得知要贬寇准到边远小州的消息后,当面质问丁谓道:“圣旨向来无‘远’字,贬寇准到边远小州,从何而来?”
丁谓诬陷寇准“犯与怀政勾结罪”,并把罪名宣布于朝廷内外,企图搞臭寇准。在起草责罚寇准的文书时,丁谓嫌所用词句不严厉,就以自己的意思亲自改定。如“当坏人干犯政纪的时候,正是真宗皇帝开始患病不能参预政事的时候,圣上遭受这样的震惊和打击,病情更加恶化……”等等,以此来加重对寇准的处置。他们决定把寇准贬到道州(今湖南道县)。
寇准受诏后,暗自叹息流泪说:
“不遇大祸,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丁谓丁谓!苍天有眼,你难道能长享富贵吗?”
寇准接连被贬,实际上全是刘皇后与丁谓两人勾结所为,真宗皇帝并不知情。真宗病愈后问身边的大臣:“我怎么好久没有看到寇准了?”
有一位大臣回答道:“寇准早已被贬到千里之外了。”
真宗皇帝这才知道是刘皇后所为,更是叹息不止。
过了天禧五年,真宗又改元乾元,大赦天下。元霄这一日,真宗觉得身本好了一些,于是不顾大臣劝阻,亲御东华门观灯,非常欣慰。偏偏乐极生悲,数残寿尽,到了二月,真宗旧病复发,连日不愈。派人祈祷于山川,不仅未见好转,反而日益加剧。
真宗皇帝驾崩前,不止一次地向守护在左右的大臣们和刘皇后说:
“太子年幼,只有寇准和李迪可以托咐重任!”
话说到这里,竟再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溘然而逝了。总计真宗在位共二十六年,年纪五十五岁。
丁谓在旁边听得清楚,心中更加嫉恨寇准。丁谓害怕仁宗皇帝听信真宗遗言,复用寇准,对自己不利。因此,丁谓再次勾结后后,密谋设计除掉寇准。
皇后下了一道文书:再贬寇准为雷州司户参军(主管民户,为郡之佐吏)。与寇准交情颇深的宰相李迪也被贬为衡州团练副使,连审导周怀政一案的大臣曹玮也难脱干系,被贬为莱州知州。
丁谓必欲置寇准于死地而后快。他买通两个太监,让他们把皇后的文书装入锦囊之中。锦囊里还插上一把宝剑,故意把剑柄与剑穗露在外。然后,再把这个锦囊系在马脖子上,真奔寇准府。
这种装扮,在古代是传旨诛杀大臣的形式。有罪行的大臣一见此状,如果立即自杀,皇帝便以臣身死对待,既不抄家,也不株连家族;如果见到圣旨而不自杀,则被杀掉,还常常是公开其罪行,查抄其家,株连亲属。因此,古代大臣只要一见此状,不管有罪或无罪,不管冤枉或不冤枉,即以“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的信条,立即自杀,用以保全自己的门第及家族。
这天,正值寇准与群吏在道州府内大宴,门吏看见来了两个杀气腾腾的太监,赶紧上去,太监怒目而视,门吏不敢近前。
有一个机警的门吏,慌忙跑到宴会大厅通报,帽子也跑歪了,气喘吁吁,话也说不上来了。寇准与众官员一愣,催问出了什么事,门吏才结结巴巴地说:
“大势不好!来了两个中使,马前有……有带剑的锦……锦囊!”
众官员一听,个个面露惧色,惶恐不安,几十双忧虑的目光一齐射向了寇准。只见寇准沉着镇静,神色自若。
全体州吏急忙出来迎接,中使却避而不见,单单宣召寇准。众官吏都为寇准捏着一把冷汗。
众州吏退去,寇准进前。中使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瞪着一双发红的,手指锦囊,大声喝斥寇准道:
“寇准,看见锦囊了吧!”
寇准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向前跨了一大步,大声地对中使说:
“既然圣上赐寇准死,寇准淡敢不抗命。但要看看圣旨,死也要死个明白!”
中使万万没有想到寇准有这么大的气魄,一时竟无言以对,窘态百出,只得答应寇准接旨。寇准立即让录事参军(掌管各种文书、纠察府事的官)脱下绿衫(这是接圣旨时应该穿的一种服装)给自己穿。录事参军比寇准矮一头,寇准穿上他的衣服太短,则到他的膝盖。要是在平时,众官员又要笑寇准的滑稽相。可是此时此刻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哪还有心思笑他呢?
寇准坦然地跪拜于厅前接旨。
中使知阴谋不能得逞,面露难色地读旨:
“贬道州司马寇准为雷州司户参军。”
寇准谢恩,山呼万岁。
中使走后 ,寇准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卑鄙无耻!”
又转脸面对众州吏,哈哈大笑说:“我一猜就是丁谓的奸计。他哪里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我怎么会轻易上他的当呢?今天寇准大难不死,得以生存,难道大家还不应该为之庆贺庆贺吗?咱们还接着畅饮,来它个一醉方休。”
众官员见寇准识破了丁谓的奸计,也都替他高兴。跟随他继续大宴,一直喝到天黑,才算罢休。
第二天,寇准就要启程去雷州了。全体官员、黎民百姓都来送行。州官给寇准预备了轿子,寇准辞谢道:
“我是个罪人,能骑马就已经万幸了,怎么敢坐轿呢?”
说毕与众人洒泪而别。
【闲话权争】
寇准为相清正廉洁、刚直正义,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对他人不讲情面、是非分明,不愧为一代名相。然而,他耿直的性格使自己缺少了点谋略和处世圆滑艺术,对别人没有防范之心,这是他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王钦若、丁谓二人大同小异他们性情私利、心胸狭窄,狡猾奸诈是不折不扣的奸臣。而就他们的谋略和权争方面,不得不让人赞称,他们对上投其所好,攀枝依主,以此壮大自己的力量,如果他们为忠臣则是朝中幸事。
在他们相权之争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靶心——那就是皇权,掌握皇权的决定他们的相位任免,这也正是小人所依附的理由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