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称为“地球第三极“的青藏高原,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青藏兵站部的一代代官兵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书写了人类生存极限的记录,创造了人间的奇迹。90年代以来,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两次亲临青藏线,对官兵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签署命令授予他们“青藏高原模范兵站部”荣誉称号,题词嘉勉他们“弘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的革命精神”。
莽莽苍苍的青藏高原,有一条“天路”盘桓其上,绵延曲折,好似造物之手鬼斧神工地将它镶嵌在半空之中,无比地惊心动魄,堪称人类历史从未曾见的壮观景象。它起自古城西宁,穿过茫茫戈壁,跨越巍巍昆仑,翻过唐古拉山之巅,终至圣城拉萨。这就是举世闻名的4000里青藏线。
从1954年第一批筑路大军挺进青藏高原,至今岁月流转已近半个世纪。四十六年风与雪,四千里路云和月,青藏线几代官兵有的过早地衰老了,有的过早地倒下了,就像时间之神与高原神威合力经过时,那些终究会苍老直至枯竭而死的骆驼。但道路仍然承载着重量,黑油仍然无声地在地下奔腾,电波信号仍然不倦地飞翔,这条连接祖国内地与西藏地区的“立体大动脉”仍在欢畅地流动。46年了,在这条崎岖而光荣的青藏线上,留下了无数坚实而悲壮的脚印。
他已停止了呼吸,但双手仍牢牢地抓着方向盘,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
【备忘录】西藏古驿道艰险万分,30年代出版的《西藏始末纪要》如是说:“乱石纵横,人马路绝,艰险万状,不可名态。世上无论何人,到此没有不胆颤而栗的。” 从1954年5月开始,1200名筑路军民,历时7个月,餐风卧雪,昼夜奋战,终于在当年12月实现青藏公路全线通车。这条路总长1200公里,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
1984年中央决定的43项援藏工程和1994年62项援藏工程,大部分物资建材和施工人员都由青藏兵站部所属汽车部队运送进藏。这些工程的建成和交付使用,对西藏经济发展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目前,青藏公路承担着80%的进藏物资运送任务。
青藏公路,名副其实的“高原生命线”! 而托起了这道“生命线”,并使它始终保持跃动的生命力的,正是那些来来回回行色匆匆的高原汽车兵。
一年中有八九个月的时间,高原汽车兵都奔驰在海拔超过4000米的区域。科学实验证明:在4000米以上行车,汽车马力将因缺氧下降35%的功率。其实,汽车兵比科学家更清楚,在平原上像匹壮马般轻松奔跑的汽车,到了高原就越跑越蔫,上到5000米时就像人得了病,跑一段就“吭哧吭哧”直喘气,还不时在中途抛锚。钢铁尚且如此,何况人的血肉之躯?在这里,每前进一步,都要面对越来越大的困难,而人能够付出的力量却越来越小。就这样预支生命的能量,汽车兵每年单车行驶里程竟达3万公里左右,而且有20多趟翻越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这些单调的数字,是汽车兵放弃了几乎所有的节假日换来的,也是汽车兵用自己宝贵的健康躯体换来的。
汽车兵的身上、脸上都真实地记录着高原的残酷和高原行车的艰难。因长期缺氧造成的肺气肿、肝炎、心脏病等高原病像恶魔一样纠缠着他们。每次行车,都好像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高山反应使他们头晕目眩,眼睛充血。呼吸成了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每一口空气都变得那么飘渺,也变得那么珍贵和奢侈。海拔升高,反应更重。眼睛鼓了,像随时都要爆裂;头又肿又胀,像被人用一把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无止无休。忍不住时,汽车兵就用背包带把头部一圈一圈缠起来,箍得紧紧的,脸憋成了紫红色,头麻木了,感觉好像舒服一点。实在忍无可忍,他们就再吃几颗止痛药,而药吃多了就不再管用,那就只剩下漫长而痛苦的忍耐、忍耐、忍耐……
奔驰在青藏公路上的,是高原汽车兵的生命车轮。
士官刘存义只是高原汽车兵中非常普通的一个。这条路,从他入伍时就开始跑,与暴虐的高原搏斗13个春秋,“老伙伴”留给他的“礼物”是严重的关节炎和下肢静脉曲张。这些年,每次出车时,他都要吃下大把大把的药片,止不住腿疼,他就把扎额头的背包带解下勒住大腿。就是这个老刘,驾车翻越唐古拉山90多趟,在死神的刀尖上打了90多个来回。
汽车某团战士成元生还很年轻,年轻得似乎不能与古老的高原相抗衡。他得了高山性高血压,每次上山都睡不着觉,吃不好饭,不止一次昏倒过,但他开车进藏一次也没落下过。那次,当车队行驶到海拔4700米的二道梁时,他高山反应突然加剧,头疼得像针扎的一样,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落。他一手掐着太阳穴,一手握着方向盘,坚持紧紧地跟着车队。休息时,车队领导见他额头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就决定放台单车,让他坐着到医院看看。成元生知道连队驾驶员少,自己走了车子就得停下来,硬是挺着爬进驾驶室。汽车继续前进,他头疼一阵紧似一阵,吐尽了胃里的食物,就吐黄水,最后开始吐殷红的鲜血。当车队驶过30公里长的一段险路后,成元生的车子驶离车队缓缓停在路边,战友们跑过来,打开驾驶室一看,他已停止了呼吸,但两手仍牢牢地抓着方向盘,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
据统计,46年来,已有680名官兵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这条“生命线”上。
他已冻得说不出话了,浑身打着冷战坚持在电线杆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号线。
【备忘录】五六十年代,青藏地区没有国防通信干线,通信主要依靠无线电联络。
1960年“平叛”期间,唐古拉兵站的发报机房里,一份上千字的电报发了2个小时,累得两个摇机员昏倒在地。 1968年,青藏兵站部通信部队和友邻部队接受国防通信线的施工任务,他们徒步放线,爬杆作业,铁镐挖,钢钎砸,顶风冒雪在戈壁和雪山上奋战8个月,通信线终于竣工。
这条通信线全长1680杆公里,是世界上海拔最高、我国架空明线最长的通信线,担负着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与西藏及西南边防的通信保障任务,被誉为“高原信息线”。
高原通信兵为高原留下了这一根根通信线杆,它们矗立在冰山冻土中,就像一面面坚硬的旗帜,执着地印证着当年通信兵的足迹。是他们用自己的肩膀,将这些沉重的线杆杠起,也是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将这一条条珍贵的银线串起。 今天,高原随时都能听见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声音,就像自己身边的兄弟姐妹。电波和信息在高原上空穿梭飞翔,高原不再孤独,高原也不再遥远。
在一个正在经历通讯革命的时代,可能有很多人并不知道,通向青藏高原的一句最简单的问候都是不寻常的,在他们目光难及的地方,是几代通信兵为捍卫这条“信息线”而与恶劣的自然条件进行的战争。这场战争没有硝烟,但却旷日持久而艰苦卓绝。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之手,拨动着这“屋脊的银线——天上的琴弦”。
在高原,维护1680杆公里的线路谈何容易?通信兵们最知道高原的真实面目。神秘的高原,在沉默中隐藏着暴虐和变幻无常。它时而以暴烈的风雪吹打着线杆,时而诡秘地暗暗侵蚀着线路,通信线路时刻都处于危险之中。内地10年更换一次线路,而这里,用不了5年就得更换。通信兵每年都要背上沉重的脚扣和电线上山,一段一段检查修整这些被高寒天气摧残得斑斑驳驳的线路,这样的大修,至少要用上3、4个月的时间。而对高原通信线和通信兵本人最严峻的考验,却总是发生在那些无法预知的时刻。
那天晚上,唐古拉山的风雪格外地猛烈。唐古拉山1374公里处线路中断!险情就是命令!担任西南边防通信任务的格尔木通信总站,立即进入紧急状态。
第一抢修小组登车出发,第二组紧急准备……
到达山口。借助强力手电和车灯,外线护线班战士宋中甲发现:山顶0790杆至0731杆的两公里线全毁了,6组镀锌线像一团冻僵的蛇,交错着卷在一起,埋在没膝的积雪里,电线杆也拦腰折断。情况严重,修复线路刻不容缓!
全力抢修军委一号线!
此时,气温已降到了零下40摄氏度以下。宋中甲爬上电线杆,后脑勺的头发上结满了冰碴。抓电线的手尽管戴着皮手套,但还是很快就冻肿了。
军医用手挖了雪窝挡风,点燃了火堆。每隔5分钟,他就命令在杆上抢修的人员下来烤火、喝酒,防止人冻僵在电线杆上……
太冷了,汽车突然熄火,供给照明的车灯灭了。
宋中甲已冻得说不出话了,浑身打着冷战坚持在电杆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号线。
22时10分,经过将近4个小时惊心动魄的战斗,通信总站终于接到唐古拉山的报告:军委一号线已修复!
而此刻,宋中甲因高山昏迷,已测不出血压,进入紧急抢救中……
他的青春之火在高原的最高点唐古拉泵站燃烧了整整15年。
【备忘录】西藏过去能源奇缺,藏胞们都用草皮、木材和牛粪作燃料。 西藏和平解放后,国家每年投入数千辆汽车运油进藏,一方面造成运力和运输干线的紧张,另一方面又耗资巨大。
1972年5月,从格尔木至拉萨的输油管线开建。在坚硬如冰的永冻层上,官兵们的铁锤磨成了小榔头,钢钎磨得只有尺把长,累计开挖土方相当于两米见方的堤坝从拉萨铺到北京。
1976年,输油管线正式通油,全长1080公里,承担西藏所有油料运输任务。每年以15万吨的输油量向西藏输送世界上品种最全的成品油,彻底改变了西藏地区能源的消费结构,被人们称为“高原能源线”。
这条在地下舞动的“油龙”,被称作是“继青藏川藏公路之后,中国人民在世界屋脊上创造的又一个奇迹”。“油龙”滚滚,给古老的高原注入了无限生机。 漫长的输油管线边上,守卫着数千名的官兵,日日夜夜,风风雨雨……这其中,就有一个叫郭和奎的老兵,人称“山王”,他的青春之火在高原的最高点唐古拉泵站燃烧了整整15年。这里的氧气量只有海平面的一半,专家说人不应在此工作超过3年,他却硬是写下了5个3年的记录。有3次调到山下的机会,他都拒绝了。15年了,他的人生在输油管线边缓慢而艰难地走过,这是一条漫长的自我磨砺的高原之路,忍耐已融入他的血液而成为一种品质。
曾多礼,输油管线管理团副总工程师,是一个在管线边上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1976年,他入伍来到雁石坪泵站。当时正是管线通油初期,团里缺少技术人员,故障时有发生。从那时起,曾多礼就在那间从雪山上凿出来的车库里面,开始了艰苦的自学之路。专家说,在缺氧一半的情况下,人的脑细胞80%处于“浅眠状态”,20%处于“深睡状态”。就是在这种“半梦半醒”状态下,他学完了一本本的理论书籍,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写出了《泵站柴油机管理细则》,为青藏线沿线泵站实施标准化管理提供了科学依据;拿到了自学考试的大专文凭,翻译了4万字的国外柴油机技术资料,出版了两本专著……一切,都为了那奔涌的黑色管道……
青藏线,高原的“生命线”,上面印满了中国西部军人英雄的足迹,如同高原上随处可见的那些用胸膛行走的朝圣者,以神圣的信仰和使命感筑起了又一座世界之巅。巍峨的唐古拉山上的碑文铭记着他们的功绩:“公元一九五四年夏,亘古赤地开进戎装子民,红旗指处,石破天惊,战歌响起,天堑通衢。壮哉,架金桥,飞长虹,舞油龙;美乎,固边陲、播文明、惠万民。……青藏线军人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之雄风,堪为后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