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临时遇到些不爽或感动、欣悦，包括看电视新闻或访谈等节目后，感触良多，隔天便到博客“心情随笔”栏目里说上三言两语，好像已成习惯。这次是很偶然地在换台时看到央视电影频道《流金岁月》，大约为纪念凌子凤，而找来当年《边城》的几位演职人员做访谈，虽然看到节目时已过去前十来分钟，但还是被吸引住了，因为那是我十分喜欢的导演和影片，特别是饰演翠翠的小演员，当年印象极深，和沈从文小说中的青涩形象真是太吻合了，心想又一童星诞生了。然而那以后竟再也没见过她的身影。所以这次重睹芳容，大为惊喜，节目看到一半，情不自禁招呼在另一房间看另一个节目的夫人，赶快来看，什么叫真的美人……。
戴呐，这个名字，如果不是这次偶然遭遇，我也完全淡忘了。要是有人猛然问起，《边城》里的翠翠是谁演的？还真不能马上接口说出来。所以在博客上写“心情”前，特意到百度搜索了一下，以确认“呐”字没错。不搜索不要紧，一搜索，竟发现除了说她演过翠翠，竟极少再有其它信息资料，也没有什么照片，这种情况真大大出乎我的意外！按理，像《边城》这样国内国外获过不少奖的影片中的演员，怎么着也不该被人遗忘的吧？不过从网上帖子看，倒确有网友若干年前就在寻找她，可帖子后有些人就跟着问：“戴呐是谁”？“《边城》是什么电影”？也难怪，1984年的电影，现在没有老片重映的影院，28年过去了，不要说90后不知道，80后也陌生啊！可是，无论在影院中或网络上，看电影的主力军就是这代人，现在投这批人中大部分所好，所谓爱情电影，都不是《边城》那一路了。现在哪儿还会有人来改编沈从文这种散文式的爱情小说，又有多少人耐得下性子来看这种情感深藏不露、寡言少语、清淡如水的慢节奏电影？再说草民的乡间老故事又哪能比得上时兴的宫廷剧的华丽热闹。戴呐在节目中说了一段话，很发人深省，她说，当年这部片子也并不那么卖座，有人说那是拍给20年后的人看的。然而，这预言并不准，如今28年过去了，知道凌子风、知道沈从文、知道小说和电影《边城》、更不用说知道戴呐的人，倒是更加少了……，这让我很是郁闷。
主持人在介绍戴呐出场前，大概怕观众陌生，先铺垫了一下，“她已离开了演艺圈……”，“她现在很幸福……”。这话，对陌生者会勾起好奇，对记得戴呐的人，也无意中增加了期待。待到她款款走出，我真有“惊鸿一瞥”的感觉。她出演那年才13岁，现在算来该四十开外的人了，但怎么看，面前这个穿件黑色朴实裙装、头上绾着浓密黑发的淡妆雍容女子，也就三十出头，竟要比实际年龄小十来岁。离开演艺圈，现在干什么呢？戴呐自我介绍，因为喜欢读书，翠翠演完觉得不能耽误了读书，便回了学校。后来上了外语学院，学了英美文学专业，毕业后出过国、“当了翻译”。至于“幸福”生活，她浅笑着说得极为平淡，结婚、生子……像其他人一样。
稍稍暴露真实年龄的也许是戴呐有一个圆润的下巴——可是演小翠翠时候，就未脱婴儿肥已是圆下巴的了。她开始出场好半天都是站着，与饰演影片中暗恋她的大佬、二佬两位演员重逢，竟仍有几分拘谨和羞涩，后来坐下，也就是端端正正，安安静静。最反映她与一些演艺圈中人区别的是她那双眼睛，太明净了，我觉得只有内心特宁静的人，才能有这种柔和清澄的目光。网上轻易找不到她的身影，终于得到了解释——演艺圈那种名利场，离她很远！按戴呐自己的说法，她还是热爱关心文艺的，只是，已成为一个“旁观者”。
将演艺圈比作名利场，当局者迷，多半不愿承认是场中人，我也觉得也许一概而论并不公允。一种职业，就有一种特定处境；演员以自己的劳动，塑造角色，或博取观众的欢心，或启迪人们的心智，客观上不能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获名是正常的，不名，倒是功业的不成功，心里一定会纠结，连个小名都出不了，这不等同于白干一场？至于“利”，作为劳动报酬也无可厚非，毕竟没偷没抢，钱赚得再多都是别人情愿给的。所以倘能清心寡欲，得以干净进退于名利场的德艺双馨演员，无论中外，也并不少。只是如今的社会风气下，要搏风击浪不被潮流所裹挟，有点不容易。不过对这些道理作理性分析，并不是我写此文的任务，我完全是感性地从戴呐那么多年后的低调亮相，慨叹一个人，由于文化素养的修炼，职业选择的不同，被环境岁月所雕塑，会有多么不一样的结果。当然，还会有其它一些因素共同作用，比如事业顺遂、家庭美满、身体健康、性格平和等等。
明星耀眼，女明星更耀眼，可是能闪耀多久却是个问题。戴呐，本来也许也可以从童星成为明星，但她似乎不觉得让自己熠熠闪光有多舒服，读书更吸引她，于是毫不留恋地离开星光灿烂的天空，全身心沉浸于知识的海洋，结果让我们看到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容貌气质都令人刮目相看的职业女性。
比戴呐漂亮的女演员当然有，她们被各类人群分别的喜欢着，但戴呐那种温婉恬淡的气质美女确实不多见。美丽的女演员成为名利双收的“公众人物”，似乎是身不由己的，但也没必要撇清一定不曾努力追求过。当初因演出某个故事人物被人喜爱，那时一定都很单纯干净，然后被追捧，进而被包装。随着身价的抬升，身边围绕着的各式人等多将起来，逐渐，初出道的单纯开始异化。当三天两头会有社交活动，一举一动都有人拍摄报道，然后被人们津津乐道、指点评说，这时要再保持平常心是有点难度的。尤其当说一两句话、几十秒钟亮相，都可以换来滚滚财源时，就已经跨进名利场了，不管你深心是享受还是厌恶，只要你不能从中脱身，随着人变为商品你的美丽就开始变质。没有化妆是不愿见人的，天长日久恐怕也真觉得见不得人了。也许仍是一朵花，但再不是田野里阳光雨露滋润着自然开放的花朵。如果移栽在花园，还算接近土壤，和其它花草一起，多少承泽着几分自然的眷顾；倘移栽到花盆，就比较无奈和无趣了，营养条件也许更好，但已变成“孤芳他赏”；最惨的是被剪枝下来，养在瓶瓶罐罐中，成为案头清供，不管摘下时曾多么艳丽，终究鲜活不了多久啦。
演艺界人士淡出人们视线，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并不都像戴呐，比如有的成为金丝雀，有的变身老板，人各有志，不妨害别人，只是价值取舍不同，脱离娱乐圈各有活法，就不宜轻易褒贬。而在娱乐圈，也是可以洁身自好的；只是，娱乐总免不了取悦于人，抛头露面多了，“天然去雕饰”自然就少了，得失自知。
从某个角度来说，明星也是被追星族塑造的，有需求才有供给。一方面娱乐着，一方面又去要求提供娱乐者多么高洁完美，这是很矛盾的，不过铁杆追星族多半没有这种“洁癖”。现在许多少男少女追星族，尤其是流行歌星的粉丝，风魔一般，相互传染、攀比、甚至攻击，形成流行文化的一道道喧闹的风景线，许多长辈都见之摇头。但我还是予以理解——因为已经看到好几拨了，前潮退去后潮涌来，自然地过了那个年龄段，就消停了。只是可惜，青春年华，每个人都只有那么几年，好奇心炽热、求知欲旺盛，好精力、好记性，本是吸取知识的最佳时光，就那么挥霍了，日后会不会后悔呢？我自己回首往日，即便没有“老大徒伤悲”那么严重，也是常有“何不当初”的喟叹的。
戴呐也许可以是一种榜样，在做明星、追明星……之外，还有别的事可做，不名、不闻，不浮、不躁，倒是既养心又养容活得挺滋润的，女孩特别值得想一想要不要学习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