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今天的游览从龙兴讲寺开始。简单地吃过早饭,我们一行便往龙兴讲寺而去,驶入滨江大道,眼前一片开阔。沅水从眼前流过,凤凰山在对面凝望,沅江大桥横跨两岸,凤鸣塔在桥头俯视。我们驻车片刻,拍下这些景色。
抵达龙兴讲寺,我们先在它周边观察了一阵:龙兴讲寺所在地是沅陵城的西北,滨沅水,古色古香的寺庙建筑沿山坡自底向上而建,这就是虎溪山,与距此不到1公里远的梧桐山默默相望。梧桐山原是历代名人雅士聚会吟唱的风景胜地,现在是纪念湘西剿匪的胜利公园,我在前面已经对胜利公园作过介绍。
沅陵城本处在五座古名山的山麓,有“一城压五山”之说。这五座山分别是:虎溪山、梧桐山、鹤鸣山、天宁山、飞霞山。历代以来,各山都一直分别有其用途:鹤鸣山为县学、府学所在地,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大学城”或“教育中心”;天宁山为比武练兵的校场所在地,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体育城”或“体育中心”;飞霞山为府县衙门所在地,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政治中心”。虎溪山和梧桐山自然就是“宗教中心”和“文化中心”。
沧海桑田,世事迁移,近代以来,特别是近50年来,除了社会面貌的变化,地理态势也由于沅陵城下游五强溪水库的建成而发生了巨变。沅陵旧城的大部已经没入了变得宽阔了的沅江,新城整体后移至虎溪山的后面去了。龙兴讲寺也从俯视沅陵城的芸芸众生变成了被沅陵城的芸芸众生俯视了。若当年的龙兴讲寺里居高临下教化众生的方丈们地下有知,情何以堪?另外,随着水位的抬升,虎溪山等山也都成了小土包。尽管如此,人们仍旧愿意用虎溪山、梧桐山等古名来称呼它们。
龙兴讲寺山门面南,正对沅水,其建筑布局大体上是依佛教寺庙规制,次序是:头山门、过殿、二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观音阁。沿着这条轴线,两边还有一些诸如旃檀阁之类的配殿。观音殿后面50米是一个牌坊,这是“虎溪书院”的入口,严格地说,这已经不是龙兴讲寺的内容了,只是地理位置上紧邻。
顺便说一下,虎溪书院的建设年代是明朝,比龙兴讲寺晚了三个朝代,比岳麓书院晚了两个朝代,虎溪书院在规模和学术影响上更是无法与岳麓书院相提并论,我在与龙兴讲寺的员工聊天时,当其得知我来自岳麓书院时,他们对我声称虎溪书院的历史比岳麓书院古老,我当即给予了驳斥。
从山门至虎溪书院一路沿虎溪山拾阶上坡,在一些地方,坡较陡。
头山门上塑有二龙戏珠、瑞兽以及一些人物的图案,人物图案似乎是讲述唐僧、猪八戒等人西天取经的故事。
龙兴讲寺在建筑布局上有其特点,体现了“佛庙建筑理念与中国具体地理条件相结合”的思想。它有两个山门,最外面是头山门,进入头山门后上一个约50米长的陡坡就到了过殿。过殿分为两个,前后两个过殿相距20米左右。上图是第一个过殿。
这是第二个过殿
过殿并不是佛庙建筑布局的规制要求有的,修建过殿显出了人性化。因为从头山门到天王殿之间有100多米的坡不适合建房,中间修建过殿可用于香客们歇脚,穿越第二个过殿再前行30米就到了二山门。
依照佛庙的次序,山门后面就是天王殿,它们之间不能有其他建筑,因此,在第二个过殿后面又修建了这个二山门。严格地说,这才是龙兴讲寺的真正山门。因此,二山门修建得比头山门更精致,门上竖刻“龙兴讲寺”题额,“敕建”两字横写在竖写的“龙兴讲寺”之上,表明了“龙兴讲寺”是皇帝(唐太宗李世民)下令修建的,同时也就表明了“龙兴讲寺”是中央官办佛庙的重要地位。
“龙”历来代指皇帝,“龙兴”预示了帝王之业在南蛮之地的兴起,有其政治含义。唐皇希望通过佛法传播来教化和感化西南群蛮,实现从心灵上驯服一方、稳定一方、进而达到稳固朝廷对江南的统治,保障大唐帝业迅速兴起。“讲寺”之名则意味着该寺庙还兼有为其他寺庙培养方丈、和尚等“合格的人才”之任务。1949年后,中共中央在省市县各级都建有“党校”培养干部,异曲同工,民族的智慧随处可见,古为今用,“与时俱进”而已。
“龙兴讲寺”额下横刻有“幡盖云从”四字,两旁嵌有圆形四爪盘龙雕塑,形象动感,栩栩如生。
龙兴讲寺门票上左边的图案就是“幡盖云从”左边那条龙。从颜色上看,塑像的历史不超过200年。只是不知“幡盖云从”说的是寺庙的希望,还是当年的信徒们真是如过江之鲫,蜂拥而至?
二山门与天王殿紧连,天王殿里既无弥勒佛也无四大天王,而是放置了一只大石缸。一眼望去,似乎是一只很平常的石缸,看了旁边的图片和解说,才知这是饱含古代化石的石料做成的缸。
在放大镜下,制造石缸的石头里有鱼、螺、贝壳的化石。不过,在这里放一只古化石大石缸实在有点牵强。看完了整个龙兴讲寺后,我才明白龙兴讲寺里面与讲寺有关的文物留下来的实在太少了,不得不用这样一些东西来充数,后面还有虎溪汉墓中挖掘出的木料、元代男尸等都是这样一些龙兴讲寺的文物“填充物”。
天王殿后面20米就是大雄宝殿,这是供奉佛祖(也称“大雄”)释迦牟尼的地方。
大殿为双檐歇山式屋顶,大殿正面两层屋檐正中高悬一块大匾“眼前佛国”,这是明代礼部尚书董其昌的手迹。
在唐代,尚书和侍郎相当于现在的正、副部长,字面上来看,“礼部尚书”相当于现在的文化部部长,但是在唐朝时,政府只被分为6个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之一的礼部尚书的权力和知名度比现在全国几十个部之一的文化部部长的权力和知名度大得多。况且,现在还有平级的许多党和纪检委机构,我们中南大学也是(副)部级机构,这样一算,现在全国的部级机构少说也有几百个。
另外,董其昌不但是大官,而且也是公认的书法家。由此可见这块匾的价值。
大雄宝殿里也没有佛祖像,一只石香炉立于大殿正中,此物以一块整石为材料,采用镂空雕制而成。最细的花纹,估计不过半厘米粗细,玲珑剔透,巧夺天工,令人惊叹。
仔细看看,支撑大殿的八根木柱倒是有些历史,仍刚劲有力。据介绍,该殿虽经明、清多次修葺,但其主体木构架、柱、梁、枋等,经碳14测定,皆系唐代遗存。
因此,从文物的角度看,龙兴讲寺最值钱的东西都在这个大殿,这恰好也与大雄宝殿在佛庙各殿中的地位满相称的。从历史的角度,唐太宗敕建龙兴讲寺于虎溪山,从而使该地在政治、文化和宗教历史中占有重要地位,即使这里只剩下断壁残垣,它也是价值不菲的,因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确实是实至名归。
大雄宝殿后面50米远是藏经阁和观音阁,它们在一栋两层楼里,第二层是藏经阁,底层是观音阁,这样的安排方便信徒拜观音,二楼干燥,也有利于藏书。
从观音殿往后上坡,便见一牌坊,一眼便知牌坊是近年来建造的,上书:青云直上,这是虎溪书院的入口。难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所以“青云直上”?
在林木葱茏的院落里,有一尊手持书卷的王阳明座像。我先与罗莎教授一起、后单独在雕像前面坐了几分钟,算是对这位大学者的缅怀。
阳明先生过沅陵,在寺内讲学,留下诗一首:“杖藜一过虎溪头,何处僧房问慧休。云起峰间沉阁影,林疏地低见江流。烟花日暖犹含雨,鸥鹭春闲自满州。好景同游不同赏,诗篇还为故人留。”诗被一分为二由今人分别刻于两块石碑上,立于阳明先生塑像旁。
由于五强溪水库的修建,沅水大涨,站在龙兴讲寺,已经看不到“云起峰间沉阁影,林疏地低见江流......鸥鹭春闲自满州”的景致了。“好景同游不同赏,诗篇还为故人留。”是王阳明先生对自己被贬谪、政见和学术观点上不被别人理解的牢骚,对我与罗莎教授们,则一定是“好景同游又同赏,诗篇还为朋友留”。
从右边一个小门拾阶而上几步进去还有一个小院,这是真正的虎溪书院,小院右边的房子是虎溪书院的讲堂,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与虎溪书院有关的东西。现在被作为出土于当地的元代古尸陈列馆,传道、授业、解感之殿堂里放一具尸体,滑稽。设想一下在岳麓书院里摆上马王堆出土的女尸是什么感觉?亵渎、恶心?
不过,既然来了,就看看,也算是学点知识,让虎溪书院尽它的效用。但我没有兴趣做详细介绍。
男尸保存完好,我们对他的身高表示了惊叹,估计是北方南下的“干部”遗体。
同时出土的一张元代广告,据称这是最古老的商业广告。
龙兴讲寺的游玩大体上就是这样,其中一些配殿我没有介绍,虽然其中的文物内容也很单薄,但有些楹联和碑文也还是值得品味和欣赏一番。为免喧宾夺主,就此打住,不再涉及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