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番外 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2

从波士顿到北京

太阳真好,隔着航站楼偌大的玻璃窗晒进来,再加上暖气的威力,身边有不少人昏昏欲睡。

  我可一点睡意都没有,难得可以拿着PSP玩得正过瘾,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那人坐在我旁边的空位置上。

  我都懒得抬头,一点也不奇怪他的出现。

  我妈把我送到安检区外就回去了,临走还眼泪汪汪的,好像挺不放心我一个人上飞机,我都懒得戳穿她。其实她最狠心了,我三岁的时候她就把我一个人扔上飞机,让我独自从美国飞到中国,虽然她告诉我会有人去机场接我,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连去洗手间都只能求助漂亮的空服姐姐,实在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的伤害。

  对着空服美女你还嘘嘘得出来么?虽然那时候我只有三岁,可我也是个男人啊!

  SO,我都懒得理她。

  “别成天玩游戏机。”

  我只想翻白眼,好容易我妈走了,又一个说教派来了。

  他们俩个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天生一对。

  他又伸出手摸我的后脑勺,像我平常在家摸Hate。可是Hate是狗,我又不是狗。我妈最讨厌狗了,但拗不过我终究还是收养了Hate,连这名儿都是她取的,她说狗讨厌,只有猫才可爱,可我又不喜欢猫。

  “长高了。”他变本加厉,把我的头发都快要揉乱了。虽然我头发很短可是我还是有发型的好不好?

 我终究怒目而视:“你又到波士顿来开会?”

  “啊,来谈一个项目。”他很悠闲的靠在椅背上,修长的身材显得很潇洒,典型的东方美男子,虽然我见过的东方人不算太多,可好歹我在北京生活过几个月,知道像他这样的帅哥还是不多的。虽然我一直没弄明白他和我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自从我懂事开始他似乎就是这样神出鬼没,每次我妈把我一个人丢下的时候他就会奇迹般的出现。

  第一次好像是两岁多,如果我模糊的记忆没有出错,我应该是和邻居家的Eamon打架,Eamon比我大又长得比我高,当Eamon用石子扔到我的头时,保姆正巧去了厨房,于是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哇哇大哭,然后他就从天而降,抱起头破血流的我飞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我在医院缝针并且哭个不停,他把所有的招数都使出来也没有哄好我,最后被迫答应带我去吃冰激淋。后来他不仅带我去吃了冰激淋还带我去看海鸥,后果就是我在他车上睡着了,等我眼睛一睁,已经是在家里自己的小床上。

 我根本就没向我妈提过这事,那会儿我觉得他是我幻想出来的,要不就是我做梦。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叫他阿拉丁,因为我觉得他是神话里才有的人,擦一下神灯他就出现了,然后就可以满足我的种种愿望,要是那些愿望不太离谱的话。

  我向他提过的最离谱的一个愿望是在去年的圣诞节前夕,他问我要什么圣诞礼物,我一整年都渴望有匹自己的小马,于是我告诉他我想要匹小马。

  “哦,这个礼物可太大了,圣诞老人塞不进你的袜子。”他笑咪咪的捉狭的说,我就知道这礼物没戏了,每次我妈不想给我买什么的时候,她就这样敷衍我。

  后来他想法子买通了保姆,趁我妈不在家,他偷偷带我去马场玩了大半天,我很快活,我太快活了。那匹栗色的小马让我爱得赖在上头不肯下来,我知道我每次只要耍赖他就会没辙,果然最后他说:“好吧,这匹马是你的了,不过只能暂时寄养在这里,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我又惊又喜半信半疑,最后他不忘了叮嘱我:“别告诉你妈。”

 当然,不要告诉我妈。

 阿拉丁是我一个人的阿拉丁。

  “妈妈让我回去看爷爷和大伯。”我朝他扮了个鬼脸:“还有外婆和外公。”

  外公外婆最疼我,爷爷更疼我,虽然我成天欺负元元姐姐,拿毛毛虫吓她,弄死爷爷养的金鱼,把院子里枣树上的枣子全敲下来,还拿着水枪在假山上玩特工队的游戏……但是爷爷是最爱我的,不管我怎么调皮捣蛋。

 他会找出专门给我留的巧克力,笑眯眯的给我:“爷爷在瑞士买的,好吃吧?”

  我塞着一嘴的巧克力,含含糊糊的点头。

 爷爷买的巧克力最好吃。"

  晚上吃饭的时候会有特意给我包的饺子,因为我最爱吃饺子。奶奶一边给我往碗里挟一边说:“你大伯都多少年不下厨房了,还专门给你包饺子。”

  确实,大伯他忙得很,但我最喜欢缠着他玩,和元元姐姐一起跟他玩老鹰抓小鸡,每次都是大伯输,输了他就一手一个,把我和元元姐都拎起来:“老鹰要起飞啦!”

  然后把我们俩都举得晕乎乎的,比在公园坐飞碟还好玩。

  所有的人中间,最伤感的就是奶奶,她有一次跟我算,她每年才可以见到我多少次,每次一共才多少天?

 每次我要走,她都要哭的样子。

  这时候元元姐就会挺身而出:“奶奶,我天天陪着你!”

 而我就安慰她:“奶奶,我放暑假马上回来,马上……”

  外公外婆有时候会来美国看我,爷爷奶奶一次也没有来过,所以每到放假我妈就打发我回去看他们。

 阿拉丁说:“我正巧跟你一个航班,我们一块儿回去。”

  正巧?

  算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和阿拉丁坐一个航班的好处是,他买了很多好吃的给我,还有新的故事书念给我听,在半途我睡着了,他还给我搭毯子,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睡了差不多两小时,起来时他帮我叫了橙汁,我一边喝橙汁一边问他:“你和我妈什么时候复婚?”

他的脸色变了变。

  说实话很久之前我就预谋对他说这句话了,每次稍微接近此类话题他就会顾左右而言它。这次我们在飞机上,他想跑也跑不了,而且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可以好好盘问他。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他开始摆大人的臭架子:“尤其对你不了解和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我不是你生的?”

  我扔下第二个炸弹,不出所料看到他尴尬的脸色。我妈在到底我父亲是谁这个问题上一直对我含糊其词,一个人有爷爷奶奶大伯堂姐怎么可能没有父亲,我妈一贯就是这样天真,把我当小孩子。

  他看了我好长时间没说话,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和我妈不会没结过婚吧?”

 如果他们是离婚了,这事就好说一点,可是如果他们压根没结过婚,这事可就比我想的复杂太多了。

  他终于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话:“你妈妈太难追。”

  “不就是个女人,还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我快要吐血了,我决定拒绝再肖想此人就是我的生父,我这么聪明的小孩怎么可能是他生出来的,简直太笨了这男人,我真的要吐血了:“别告诉我你努力了八、九年还没有追上她。”

  “这是我和你妈妈的私事,你不要掺合,

  爱面子的男人开始恼羞成怒了。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是爷爷教我的。

  我开始喝橙汁:“好,那我以后都不帮你了。”

  这男人开始思考,最后他问我:“你能帮我什么?”

  只好说有些男人一遇上恋爱这种事就智商下降,比如我的阿拉丁生父。

  “那就太多了,”我兴致勃勃:“我妈最爱谁?当然是我,只要我站在你这边,难道你会赢不了?”

  这个男人买给我一匹小马,这个男人教会我打棒球,这个男人带我去公园看小北极熊,这个男人教我学游泳,这个男人抱我去医院,这个男人会蹲下来替我系鞋带,这个男人是我的爸爸。

  我不帮他谁帮他?

  我已经八岁了,再说我是男人,男人不帮男人天理难容。

  至于我妈——哼,两个聪明的男人加起来,还收拾不了她?"

  才怪!

翠色和烟老

关夏觉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倒霉过,先是下雨,下了整天的雨直到傍晚也没停。又是周末下班的高峰,公车里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人人手里还拎一把湿淋淋的伞,举不得放不得。而紧挨着她的一位中年妇女,拎着大包小包超市里买的生鲜蔬菜,绿油油的生菜叶子蹭着关夏的裤子,冷嗖嗖的冻鲜肉靠着她的手肘,而那把又冷又湿的伞就贴在关夏手背上。

  当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关夏只好艰难的抽出一只手摸索到手机,刚刚推开翻盖,突然听见“砰”一声响,整个车身往前一耸,紧接着开车的师傅一脚急刹,全车人不约而同惊呼了一声,齐齐向前栽去。关夏握着的手机顿时出于物理学惯性原理,直直飞了出去,啪一声重重落在了车厢地板上。

关夏差点栽在前面一个人身上,站稳后连声说“对不起”,又挤过去把手机捡起来,结果打开一看,怎么着都不能开机了,还不知道是谁发短信来,也许是舒熙园,也许是广播电台。她心里着急,可是公交车被一违章驶入公交专用道的车追尾,公交司机火冒三丈的跳下车去跟对方扯皮,车厢里比外头暖和许多,车窗玻璃上全是白色的水汽,关夏只看到黑色的小车,在灰朦朦的雨气里漂亮的轮廓流线,后头有乘客直吸气:“哟!宝马七啊!”

  这么好的车撞上公交车,也不知道谁更冒火,身边的人早就打开了车窗瞧热闹,外面几点冷雨零星的扑进来,可是好几个人挤过来朝外望去,关夏被挤得差点嵌在了窗子上,只好倾身让了让,好让身后几位好奇的乘客能够看到那部十分拉风的宝马。

拉风是舒熙园的口头禅,她一犯花痴就发嗲:“呀,关夏你没有看到,今天程默的发型好拉风!”

  然后关夏就给她泼冷水:“港台腔,小心说溜了嘴,回头让老师听见,一准挨批。”


  舒熙园依旧软绵绵的发嗲:“我是福建人,说话本来就是这种腔调啊,你地域岐视嗳。”


  一句话说得关夏哭笑不得,其实舒熙园当年专业考试一塌糊涂,可是形象好,思维敏捷,文化分数又是第一名,所以终被录取。后来只要上发声课,老师听她的发音就头痛,最后考一甲,也是十分惊险的低空过关。

  偶尔气起来关夏也噎她:“你普通话还没有英文发音标准,不如趁早改专业去学英播。”

  舒熙园没心没肺:“我也想啊,可学校不给调剂专业啊。”

  公交司机终于跟宝马结束了交涉,骂骂咧咧回到驾驶室发动车子,关夏只着急手机,使劲按着开机键,就是没半点反应。一抬头正好瞅见那部宝马从车窗外缓缓驶过,副驾驶半边车窗还没有关上,正巧可以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妆容精巧,一笑深深的酒窝,正侧了脸跟开车的男子说话。关夏心里不觉一跳,宝马早就去得远了,她站在摇摇晃晃的公车里,一路都只是发怔。

等终于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寝室里十分安静,果然只有舒熙园一个人在上铺睡觉。关夏不由拍床:“舒熙园,几点了你还在睡,你猪啊你。”

  舒熙园拉高了被子唔唔了两声,关夏说:“我手机摔坏了,把你的借我用用,我看看短信。你快起来,再不起来就可以接着睡到明天早晨了。”

 舒熙园从枕下摸到自己的手机给她,然后才磨磨蹭蹭的穿衣起床:“你怎么把手机又摔了。”

 “我怎么知道,我最近人品爆发。”关夏一边换SIM卡一边叹气:“还有更人品的,我今天看到涵秋跟她的新男朋友了。”

  舒熙园问:“帅不帅啊?” _'

  关夏说:“没看清,就看见他的车了,宝马七。”

  舒熙园:“怪不得呢,这么有钱。”

  关夏不由冷笑:“你瞧着吧,涵秋这男朋友来头一准不小,要不就凭她那能耐,能进电视台去实习?”

  舒熙园拍拍她的肩:“算了关夏,大不了回头咱也傍一老总,开宝马住豪宅,央视请咱去咱都不甩。”

  关夏不理她,低头看短信。舒熙园拿了洗面奶去洗脸,她动作向来慢,等磨蹭好了回来,关夏已经开电脑上网了,头也没回的问她:“有个活儿你干不干?”

  舒熙园脱口就问:“多少钱?”

  “你怎么次次都这么问,一点创意都没有。”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啊,不问这个我问啥?”

  “替宇天房地产配个广告,这样的公司,出手一定不会小气。”

  舒熙园眉开眼笑:“亲爱的,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哼,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爱你的。”关夏在舒熙园粉嫩嫩的桃腮上捏了一把:“拿到银子记得请我吃饭。”

  短短四十二秒,却过五关斩六将,不仅广告公司要把关,还得专程上宇天房地产去,获得宇天相关部门的认同。

  舒熙园无所谓,因为可以顺便参观高档写字楼,关夏曾说舒熙园有“楼癖”,不管是什么房子,公寓或者写字楼甚至酒店,她都大有兴趣,说起城中的名盘豪宅,更是头头是道。舒熙园的梦想是中八百万大奖,然后买下中意的房子,一套接一套……

  可惜房价一路飙升,即使中了八百万,估计也买不到几套了。

  宇天房地产在所谓黄金地段,5A智能化写字楼,站在走廊的玻璃幕前,可以俯瞰车流密微如蚁线般的东长安街,这样高这样远望下去,万丈红尘都只是芥子微尘,仿佛繁华一梦。

  舒熙园微微失神,直到听到电梯轻脆的“叮”一声,方才转过脸。

  众星捧月般出得电梯来,路过她身边,被簇拥着的气质卓越的男子,忽然止步,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很深遂的一双眼睛,仿佛暗夜下的大海一样,这样回头一望,眸中竟似有星光闪烁。舒熙园突然想吹口哨,她们学校帅哥并不少,她还有同学在北影及中戏,两间学校的帅哥她更是见得多了。但此人胜在气势,周围人全都毕恭毕敬陪他停下脚步,一看便知这男人地位非凡。而他偏生得高大挺拨,叫她想到一个词——鹤立鸡群。

  而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走廓的玻璃幕透进的日光太刺目,有那么一刹那,舒熙园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什么令他觉得眩目的东西。

  谢天谢地,她再自恋,也没自恋到认为自己会令这样的人觉得惊艳。

  跟宇天那位孙经理刚谈了几句话,忽然孙经理的手机响起来,他向她道歉,然后接电话,只听得两句,仿佛是惊诧,目光扫过她,只连连应是。

  讲完电话,他和颜悦色的对舒熙园说:“对不起舒小姐……”9

  听到这样的口气,她不由得略微有点失望,谁知那孙经理说:“我们能否舒小姐替我们拍摄一系列平面及电视广告,至于报酬……”他报出一个数字,令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

  进了电梯,她才狠狠掐了自己一小把,真疼,原来是真的,这天上掉馅饼的事,真砸到了自己。

  关夏听说她要替宇于拍广告,“咝”得倒抽了一口气,扣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也没觉得你倾城倾国啊,怎么宇天就瞧上了你?”

  舒熙园只是乐:“下星期签约,拿到银子请你吃饭。”

  舒熙园从来没有拍过广告,好在她是学播音主持专业的,对着摄像机及摄影机都习以为常,拍出来的片子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后期处理,居然十分惊艳,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拍得这样漂亮。

  最后的平面拍完后,收工吃庆功宴,大队人马包括广告公司的人,热热闹闹开了两桌。几日相处都已经熟悉,而且全是年轻人,说说笑笑都很高兴。正在兴头上,去洗手间的孙经理回来了,说:“真巧,遇到雷总在这里吃饭,他说过会儿要来给大家敬酒。”

  原来就是那日在走廓上遇见的那人,没想到原来他就是雷宇峥,这样年轻,今晚仍是穿了西服,自有一种翩然如玉的风度,微微笑,一一敬了酒。到她名下,她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发慌,但他的目光很从容的掠过:“谢谢舒小姐,样片我已经见着,拍得很令人惊艳。”

 他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稍稍带着所谓的“大院音”,她是学播音的,不知不觉就作专业上的考量——口中忙谦逊两句,他已经与旁人碰杯去了。

 吃完饭已经很晚,她要回学校去,与任何人都并不顺路,站在路边拦的士,正好地下车库里有辆车出来,本来已经开过去,忽然又缓缓倒回来,车窗玻璃降下,她不由得一怔:“雷总。”

 “你一个人?”他又微微眯起眼睛:“上车吧,我送你。”

  她看着那部黑色的跑车,迟疑了一下,他说:“你要回学校?太晚了打的不安全。”他的声音从容平静,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调子,这种人习惯了发号施令,令旁人对他皆不得不言听计从。.

  舒熙园乖乖上车。

  一路上他都是静默,风驰电掣,车顶天窗微微开着一指,吹乱她的长发,她第一回坐这样的跑车,只觉得快,两侧路灯似流星般一掠而过,远远近近的高楼,都是浮在灯河上的琼楼玉宇,纷纷往后退去。

  终于遇到红灯,她几乎以为他会闯过去,但终于急急煞住,幸得她系了安全带,身子不由得微微向前一倾。耳中忽听得他的声音:“舒小姐明晚有没有时间,我想请舒小姐吃饭。”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烟味道,还有薄荷般清凉的气息,夹杂着隐约的酒气,她这才发现他似乎有点喝高了,因为他双手握着双方盘,眼神却是迷离的,望着十字路口那跳动的数字。"

  85秒的红灯,而她脑中一片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同他一样,看着那跳动的秒数。

  绿灯亮了,车子似离弦的箭,继续飞驰,他重新静默,只是专注开车,她疑惑自己适才是不是答应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

  回到寝室睡到床上,她还在起劲的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答应呢?

  但第二天黄昏时分接到电话,十分陌生的号码,他的声音仍旧从容而平静:“是我。”

  “哦,”她有点慌乱的拿着手机,仿佛不知所措。

  “我正好路过,所以可以顺道来接你,你方便吧?”

  她有点答非所问:“你在哪里?”

  “你们学校正门外。”

  她换了件衣服,又慌慌张张梳了个头,抓起包包出门,又折回来,对着镜子匆匆忙忙涂了遍口红,才噔噔的跑下楼去。

  到正门外才觉得心跳气短,大约是跑得太急,已经出了一身细汗,心里气恼自己的不矜持,因为关夏总是教导她,急心吃不了热豆腐,而且越有钱的男人越喜欢你吊着他胃口,不过她就是脑门发热,晕乎乎啥也想不到。

  远远已经看到那部黑色的跑车,斜阳下流畅的线条已经令得三三两两的学子侧目,她们学校门口总有名车等,以前舒熙园也在校门口看过奔驰宝马,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被等待的一员。她隐约有一种心浮气燥的感觉,车内冷气很好,而他今日穿了浅色休闲的T恤,更显得年轻,因为他戴着墨镜,看不到那双眼睛,她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想吃什么?”

  “随便。”

  他嘴角的弧度上扬,仿佛是笑了:“为什么不论问哪个女人这个问题,她都会这样答?”

  她听出其中的意味,他这样的男人,一定女朋友多得似恒河星数,与她约会,大约是一时兴起,亦或者,是看腻了万紫千红,于是换换花样。

  他们去吃意大利菜,他举止优雅无可挑剔,教她选酒,鲜花与烛光中与她喁喁细语,向她讲述世界几个顶级酒庄的好年份,这男人,简直是极品。)

  回到寝室仍仿佛薄醺,关夏正在玩游戏,瞥了她一眼:“醉生梦死回来了?可别忘了叫有钱人替你安排安排正事,实习一完,可要正式找工作呢。”

  舒熙园脸颊仍是滚烫,或许是因为那支红酒的原因,亦或是夜晚闷热,她伸了个懒腰:“你怎么知道他有钱?”

  “大小姐,我在大门外看着你上了那部世爵,你也不打听打听,那车得多少钱才能买到。”关夏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好好把握有钱人,有点脑子好不好,亏你还成天嚷嚷要钓金龟。”

  第二次他再约她,她一时好奇就真的问:“你这车多少钱?”

  他瞥了她一眼,说:“这车不适合女人开,你要是想要车,我送部MINI给你,你喜欢哪个颜色?”

  舒熙园一时呆住,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话,心底仿佛有轻微的焦灼,是痛,还是什么别的。

 他说:“请别拒绝我,我本来也想走正常一点的路线,比如先送个十天半月的鲜花,然后约你吃饭打球听音乐会,最后慢慢再谈这个,但我现在觉得,直接一点无妨,我现在厌倦了那些东西——如果你愿意,公司在城西有个新楼盘刚开盘,你可以挑一套房子。”

她心里乱成一片麻,那种焦灼的感觉更加强烈,仿佛是什么东西燃烧着,把一切都摧枯拉朽的焚烧起来,她问:“为什么?”

  他嘴角微抿,唇线清晰分明:“不为什么,我只是想拥有你。”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不耐,又仿佛是倦怠,明明不是情话,但一字一句吐出,还是灼痛她的心,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有点遥远,只是固执的问:“为什么?”

  他没有再说话,突然倾过身,吻她。

 他的唇微凉,带着清爽的气息,他技巧简直无可挑剔,并非她的初吻,但舒熙园突然明白为什么言情小说要用电流来形容,是酥而麻的微痒,仿佛真有电流窜过,令人无力而沉溺。

  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这样吻过她。

 即使在最最亲密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吻过她。

她与他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很忙,公事忙是一方面,而且亦不止她一个女友,他亦不甚瞒她。偶尔当着她面接到电话,只不过嗯嗯两声,一样的带着轻微的倦怠与不耐,他根本懒得敷衍,包括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根本不接她的电话,消失十天半月不出现亦再正常不过。

  关夏说得好,没钱的男人花心叫下流,有钱的男人花心叫风流,他只是风流而己。

  但他待她有他的好处,她并没有向他提过,毕业时却顺利签约,去电视台主持一个颇受重视的栏目。她渐渐知道他是谁,亦彻底明白了不可能。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是无可挑剔的情人,慷慨大方,什么都肯给予,除了他的心。

  舒熙园一直迷惑,他有心么?这个男人?

  他连亲吻她都不肯,从来不留下来过夜,结束后立刻进浴室冲洗,然后离开——他从内心深处是抗拒甚至摒弃这种关系——当然也有例外,有天他半夜寻上公寓来,喝得醉熏熏,几乎吓倒她。因为他动作粗暴,野蛮得活像变了一个人,衣物在他指下碎裂,他那样用力,几乎是想将她也撕裂成碎片。她觉得痛,指甲不由划伤他。

  “小舒……”他滚烫的脸颊贴着她,唤她的名字,声音却温存似水:“小舒……”

  他最爱这样叫她,在最亲密的时刻,在最失控的刹那:“小舒!”他终于再次亲吻她,隔了这么久,她有点恍惚,这个吻太热烈太深沉,而他长长的睫毛覆下来,仿佛带着痛楚,只是那样用尽全力一般的吻她。

  翌日早晨他还没有醒来,他的手机掉在地毯上,她拾起来,本想搁到床头柜上,却神使鬼差的带进洗手间。调出最后一个拨出号码,一串数字,不知道代表什么意义,只显示这手机号并没有存在他的电话簿上。

 她口干舌燥,仿佛脱了水的叶子,只余下脉络,再没有绿意。

  晚间时分终于用一个公用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之后终于有人接听,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很遥远但清晰:“喂。”-

  她说:“对不起,我打错了。”

  她辗转托了移动的熟人,查到机主的名字,简简单单三个字:杜晓苏。

仿佛是一种顿悟,晓苏,小舒。

  原来是她。

地上一片叶子

雷宇峥在家住了两天,等到了周日晚上,他打电话让秘书订机票,邵凯旋却突然对他说:“多订一张。”告诉他说:“你陈伯伯的女儿回来了,就是宜珈那丫头,明天也要去上海。陈宜珈在国外十几年,人生地不熟的,到了上海你陪她多走走。”

  他怔了一下,韦泺弦躲在邵凯旋身边就冲他扮鬼脸,笑得无比灿烂,他只得陪笑:“妈,我还有工作呢……”4

  “那就工作结束后请人家去吃顿饭什么的,带人家转转,好好玩玩。”邵凯旋问:“你就忙得这点功夫都抽不出来?”

  雷宇峥怕她动气,连忙说:“行,行。”:

  他已经有六七年没见过陈宜珈,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很多年前的圣诞节,她回国度假。那时她不过十五六岁,只记得她把头发染得通红,活像个小太妹,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痛。结果在机场等了半晌,没等到记忆中的小太妹,他想,该不会是迟到了吧。这种大小姐最没有时间概念,自己又不能不等,好在机票还可以改签。

  他正打算去改签,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雷宇峥!”

  很清脆的声音,回头一看几乎认不出来了,毕竟这么多年不见,虽然陈宜珈轮廓没大变,但眉眼都长得舒展开来,短发大眼,又穿仔裤T恤,几乎俏皮得像个小男生。只是笑起来明眸皓齿,明显有一种女孩子的甜净,陈宜珈倒落落大方:“安检是在那边吧?”

  两人都没什么行李,安检倒是很快,陈宜珈十分兴奋,又爱说话,一路上都只听她叽叽咕咕,从国航的空姐漂不漂亮一直夸到还是北京的蟹壳黄烧饼好吃。她嗓音清脆婉转,像古人形容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可是大珠小珠没完没了的落了一路,雷宇峥就觉得隐隐头痛了。

出了机场有司机来接,他正烦恼如何安置这位大小姐,陈宜珈倒是毫不矫情:“送我去首席公馆吧,我在那边订了房间。我同学还等我一起逛街呢,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那我明天晚上替你接风吧。”,

  她很干脆的答应:“行!但我不吃西餐!”

  他把这句话告诉了秘书,单婉婷很是尽职尽责,专门在一间新开的本帮菜餐厅替他们订了位置。结果一进去,他就看到了上官博尧。陈宜珈也看到了:“那不是上官?咦,他带女朋友来吃饭?还带两个?真厉害啊!”

  上官博尧大约是说了什么笑话,逗得他对面的一个女孩子笑起来,另一个则在低头喝茶。陈宜珈走过去在他肩头一拍:“上官!”

  上官博尧回头一见是她,又惊又喜:“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半个月了,成天在家彩衣娱亲,我妈终于肯放我出来玩玩。”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不过给我指派了个监护人。

  “监护人?”

  陈宜珈一努嘴,上官转脸一看到雷宇峥,不由得哈哈大笑:“雷二,你如今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雷宇峥笑了一声,并没说话。倒是陈宜珈很好奇上官的女伴:“这是……”

  “我朋友,杜晓苏、邹思琦。”上官转过脸又对杜晓苏和邹思琦介绍:“陈宜珈,我学妹。”

  陈宜珈笑容可爱,跟她们打了招呼,又对雷宇峥说:“要不我们就跟上官他们一块儿吃吧。”

  上官十分高兴:“来来,一起吃多热闹。吃完了咱们打麻将,谁输了谁请宵夜。”

  陈宜珈大喜:“好!我自从跟室友学会了打麻将,就没痛快打过一回,好容易搬家遇到位邻居太太也会打,可惜却是个日本人,只会打日本麻将。这倒也罢了,三缺一,哎哟郁闷死我了。”一边就招呼服务生:“拿菜单来,赶紧的点菜,吃完了咱们好打牌。”

  雷宇峥这时才说:“打什么麻将。”

  陈宜珈大眼睛一转:“那唱歌也行啊,我是麦霸,就怕你们抢不过我。”

  结果一帮人吃完了去唱K,上官是夜店的常客,于是由他挑了地方。一进店中真是风光八面,咨客全都认识他,一路走一路还有无数副理跟他打招呼:“您来啦?”所以一进包厢,陈宜珈就说:“上官,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江湖地位这么显赫?”

  上官一脸的郁闷:“别提了,我也不知道。”

 “你一看就是少爷模样嘛!”陈宜珈笑容可掬:“用你们广东话怎么说来着?”努力学着粤语发音:“官仔骨骨。

  上官正好端起杯子,差点没被冰水呛死:“你还知道这个词啊?”

  “我的室友是香港人,跟她学的。”陈宜珈开玩笑:“大家今天不要点粤语歌啊,有岭南世家的细少爷在此,唱不好会被他笑的。”

  杜晓苏有点意外,跟上官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是广东人,因为日常他都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上官大约也看出了她的疑惑,因为音乐声有些吵,所以侧过身去对她解释:“我妈妈是北京人。”偏偏陈宜珈看到了:“喂!不许说悄悄话啊!”冲上官眨了眨眼睛。上官在她头上敲了一记,说:“就你眼尖嘴快。”陈宜珈揉着被敲疼的地方,凑到雷宇峥耳边小声嘀咕:“我看杜小姐一定是上官的女朋友,他这么照顾她。”

  雷宇峥没有说话,上官已经叫起来:“喂喂!不准说悄悄话啊!”

  陈宜珈冲他扮个鬼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雷宇峥将话筒递到她手中,说:“唱歌吧。”陈宜珈果然是麦霸,拉着邹思琦一起,话筒在两个女人手里转来转去,把两个男人撂在一旁。上官是个坐不住的人,就拉着雷宇峥出去透气。从走廓出去就是很大的空中花园,有露天的泳池和躺椅,靠近栏杆的一侧有藤椅,正对着繁华的夜色。喧嚣市声被隔在了咫尺之外,倒显得闹中取静。两个人靠在栏杆上抽着烟聊了会儿,上官忽然想来:“对了,我有个朋友想买你们公司一个什么楼盘的房子,给个优惠价吧。”

  雷宇峥随口说:“叫他拿你的名片去找我秘书吧。”

  “行。”上官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谢了啊。”

  雷宇峥第二天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他公事既多,幸好陈宜珈活泼好动,在上海朋友又多,他不过抽空陪她吃饭购物,或者偶尔负责接送,还算是好应付。等到周末,他在办公室加班,单婉婷忽然想起来问他:“对了雷先生,上官先生的朋友拿了张名片来,指名要买一品名城的房子。就是原来杜小姐名下那套,因为您专门交待过,这套房子由您亲自处理,所以我只把他的联络方式留下来,没有立刻回应他。”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板的脸色,其实看不出来什么来,雷宇峥平常永远是山崩于前不色变的样子,天大的事情也顶多只皱皱眉,而今天他连眉头都没有皱,语气也很平静:“我知道了。”

  晚上回家后他考虑了片刻,才给上官打电话,手机响了好久没人接,正打算挂掉了,终于有人接了,却是个女人:“您好。”

  他没有说话。

  “喂!”她又问了一遍:“请问是哪位?”等了几秒钟没有回应,于是她的声音似乎离远了些:“上官,没人说话,要不你来接吧。”

  他把电话挂断了。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听出她的声音,有两秒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嗡嗡的蜂鸣,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他坐在那里不动,电话在手心里震个不停,像是一颗心,一直震,一直震,震到他手心发麻,最后终于接了。.

  “雷二,”上官的声调显得很轻快:“刚才是不是你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一下:“哦,找你出来吃饭。”

  “我在湖边呢。”上官似乎非常惬意:“过来玩儿吧,我们又在烤肉呢,你闻闻这香……啧啧……”

雷宇峥知道他在太湖边有座豪宅,还是原来民国时期一位耆耄的别墅,解放后一度被没收为公用。几年前辗转拍卖被上官购得,不久后又斥巨资重新装修。在花园假山上头硬生生造出个泳池,号称可以在游泳池中欣赏湖光山色。上官经常呼朋唤友去那里度周末,大队人马就在花园里支了架子烤肉,因为经常烟熏火燎,把一架据说是清末光绪年间名士手植的古紫藤,竟然都给熏死了,于是多次被叶慎宽称赞是“焚琴煮鹤花间晒裤清溪濯足的典范”。说归说,一堆人照样经常过去吃烤肉喝酒,想必上官又是在这豪宅的花园里烤肉。

  “不来了,明天有事。”他很快说:“就这样,你忙去吧,再见。”

  “好,拜拜。”

  他拿了车钥匙出门。

  也没有什么目的,路边的霓虹不停的掠过视线,或紫色,或红色,滟滟的流光,一直映到车前玻璃上来。这城市正是歌舞升平,繁华到了顶点,热闹到了极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意兴阑珊。

  最后他把车停下,随便挑了个记事簿上的号码打出去。

  对方大约没想到他会主动打电话,所以连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惊喜,亦娇亦嗔:“是你呀?”

  “你在哪里?”

  “我还在片场。”大约是怕他挂断,急急又说:“不过已经收工了,要不我过来找你?”

  “那我在酒店等你。”

  “好。”隔着电话线亦可以想见她喜孜孜的样子,连声音都似甜美了几分:“我马上就过来。”

  身体极度疲倦之后,脑中有短暂的空白,但涌起的却是更空虚的感觉,只觉得乏力。任凭花洒的水流打在身上,仿佛是麻木,更多的是倦怠,就像是整个人都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起来。.

  大约洗得太久,许优隔着门,俏皮的声音:“要不要我进来帮你擦背?”

  他没有回答,把花洒关掉,拿浴巾拭干身体上的水珠,然后换好衣服出去。

  许优知道他的习惯,所以虽然失望,但看到他湿漉漉头发,温柔的问:“帮你把头发吹干了你再走?”

  “不用了,谢谢。”声音疏远而客气,仿佛有一点心不在焉。房间晕黄的灯光下只见他薄薄的唇,微抿的弧线透出冷漠的气息,相法上说薄唇的男人薄幸,许优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素来铁石心肠。相处已经差不多两年,她却几乎无法理解他的任何一面,何况今天晚上他似乎情绪有些微的反常,虽然不易觉察,但她很敏锐的感知了。所以没有再多话,拿过外套帮他穿好,然后目送他出门,说:“开车小心点。”

  他的手已经触到了门钮,忽然顿了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前阵子你不是说想换车?保时捷的911不错,也挺衬你,就买那个吧,提车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的司机,有人会去结帐。”

 她欢喜不胜,踮脚勾住他脖子,盈盈的笑:“真的吗?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你想图谋什么不轨?”撅起嘴来想要亲吻他,但他脸微微一仰,避了开去,说:“你素来聪明,应该明白。”

  她的手本来搂住他的脖子,可是胳膊渐渐发软,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十指都开始发冷,一直冷到手心,她终于撑不住,手从他肩头滑落了下来,她几乎是失态,怔怔的站在那里,只是看着他。

  “以后照顾好自己,如果不是拍戏就别熬夜,也别相信朋友就随便投资。”他嘴角微微抿起,其实他这样子最迷人,可是以后她再也看不见了。

  “遇上困难给我打电话。”他最后一次亲吻她,如蜻蜓点水般吻在她脸颊上,只是一触,几乎不带任何温度,他已经打开门径直离去。

 在电梯里他看到自己的脸,空洞而疲倦,凌晨时分,喧哗的城市终于渐渐睡去,电梯里更是寂然如灭。

  并非厌倦,他只是不再想维系这种关系,虽然许优十分漂亮,又几乎从不给他找麻烦,她曾是一朵他很满意的解语花。但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他只觉得倦怠,所以选择了离开。"

  或许适当改变一下目前的生活,可以好过些。

  第二天早晨起来,雷宇峥先去打了一场网球,看看时间还早,于是给陈宜珈打电话:“要不一起吃午饭吧。”+

  陈宜珈很高兴:“行啊,我在和同学逛街,你来接我。”

  她在广场的一角等他,他开车看到她站在路旁,因为不能停车,他把车速减下来,正打算让她过马路去等。谁知她拉开车门,飞快的上了车。

  “很危险的!”

  “有时候做点危险的事也很有趣呀。”她笑嘻嘻系上安全带:“又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烤肉怎么样?”

  她说:“那要自己烤才有趣。”

  “那带你去一个地方。”"

  出了城她也没有问去哪里,就看着他把车开上高速,于是掩口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其实她眉目间还有点小孩子的稚气,睡不够,他并没有妹妹,但觉得有妹妹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他开车很快,等快到了她正好醒来,上官别墅的位置非常好,隐在一湾湖畔,仿佛海边,但湖水比海水显得更宁静。行道两旁皆是梅花树,这时节只见枝叶扶疏,可以想见花开时定是香飘十里。她见着这么好的风景,不由问:“你的湖景豪宅?这也太阔绰了!”

  “上官的。”

  她眉眼弯弯的笑:“原来是上官那个资本家。”

  镂花铁门已经缓缓打开,上官亲自出来接他们:“哟,可真没想到,大老远的,真给面子。”

 “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上官仍旧是笑嘻嘻:“不欢迎你,我还欢迎宜珈呢。”

 司机上来替他去停车,他和陈宜珈和上官说着话,一路绕过假山,远远看到草地上果然支着烧烤架子,一堆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虽然隔得那样远,但他一眼看到她。

  杜晓苏坐在桂花树下一张躺椅上,正侧过头和邹思琦说话。这样远远看过去,她侧影落落,眉宇间仍旧是那般寂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奇异般安静下来,仿佛只要见着她,便觉得放心了。.

  可是这么近,仍旧是那样远。

给二伯的一封信

尊敬的二伯: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加州的夏令营里,跟从前的发小Cherry、Kenway还有Sandy度过一个愉快的暑假。所以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您的慷慨,我知道这个夏令营是您给我报的名,虽然我妈不让您付钱,但您还是暗中让中介公司降低了报价,然后自己掏腰包把差价补上了。我看过您的信用卡账单了,别责怪单秘书,是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看的。

我妈作为一个单身母亲,有时候经济上是挺拮据的,不过我个人认为这跟她不会理财有关系,她的股票帐户亏损得一踏糊涂。我知道您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有一次您故意在她面前提到某些内幕消息,但她压根没有往购买这些股票方面联想,对此我深感欣慰。大伯刚刚在央行的内部会议上强调过金融市场的秩序问题,并且再次希望证监会能够起到良好的监督作用,这些新闻都发表在各大媒体上。我想如果证监会知道您公然违反法律泄露上市公司资料,大伯会很难堪的。

爷爷和奶奶都希望我在国内度过首个暑假,但您以异样的坚持把我送回了美国,我也知道,本来我妈是打算陪我到美国来的,但她工作上临时出了点状况走不开。亲爱的二伯,其实如果您想把我一个人踢到美国来不用费这么大周折,只需要给我买一整套限量版的变形金刚,我就可以想办法不让我妈跟到美国来,我妈虽然不怎么听你的话,可是她还挺听我的话。

二伯,我知道这封信的某些字眼又令你伤心了。其实我是故意的,因为你伤害了我。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

小时候,我是多么依赖您,也是多么崇拜您。是您教会了我游泳,是您带我去看牙医,是您带我去看小北极熊,是您买给我第一双溜冰鞋……哦,那时候我是多么的信任您,在我的心目中,就算全世界欺骗我,您也不会欺骗我。

可是您竟然辜负了这种信任!

我实在是太伤心了!要知道我一直希望能够帮助您。在您的汽车升不了篷的时候,在您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时候,在您司机的太太生孩子请假的时候,您被我和我妈好心的收留。那天晚上,您还和我一块儿洗澡,那天晚上,为了让我保守秘密,您还答应给我买高达。

所以第二天早上当我看到您睡在沙发上的时候,我还非常的内疚,我觉得我妈真是不懂事儿,一点也不肯体谅人,尤其是不肯体谅一个成年男人。这么多年来您多不容易啊,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就守着我妈那个天然呆。(不要问我天然呆是什么意思,如果您不懂,请上网搜一下)

直到我生日的那个晚上,我才彻底的愤怒了!也许您忘了,那天我房间洗手间的抽水马桶出了点问题,因为生日出去吃饭,没有顾得上请人来修理。所以那天晚上我半夜爬起来去上洗手间,结果你们把主卧的门给锁上了!

这还不是最恶劣的,最恶劣的是早晨五点钟,您拿着枕头从房间里出来然后装模作样的睡到了沙发上。

这还不是最最恶劣的,最最恶劣的是趁我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你在厨房里偷亲我妈!

这还不是最最最恶劣的,最最最恶劣的是,偷亲我妈的时候,你还说,丁丁是个小混蛋,有他在我都不能在房里呆到天亮。.

这还不是最最最最恶劣的,最最最最恶劣的是,我发现这事你早不是初犯了!包括我们俩被淋成落汤鸡的那次!你也是本来在主卧然后早晨才起来睡到沙发上去的!

这还不是最最最最最恶劣的,最最最最最恶劣的是,你还甜言蜜语哄我妈说能不能把我送走几天,因为你不抱着她你就睡不着!你还说太折磨人了,你还说忍无可忍!你还说再这样下去你就要犯头疼病了!你知道我妈最心软,你还装模作样的按着太阳穴说现在就开始疼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头疼病已经三年没有犯过了!

只有我妈那种傻瓜才会相信你,你这个大骗子!

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

好吧,我承认我生气了,因为我原来以为男人之间的同盟是最靠谱的,没想到您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你太让我失望了,二伯。"

我知道我妈爱面子,不想让我发现你们俩在一块儿,可是她把您清早赶出房间,您完全可以想别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迁怒于我,又不是我在清晨五点勒令你起床去睡沙发,我是无辜的小孩!

作为一个商业界的成功人士,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作为某公司的CEO,我想你的智慧远远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我实在是太伤心了,本来我还指望你哄我妈跟你去出差,这样你们可以二渡蜜月,但你竟然用了最糟糕的方式,那就是把我送到美国。

怪不得我妈没有跟你首渡蜜月,你情商太低了!

怪不得你直到现在还只是我的二伯,你情商太低了!

怪不得我妈不让你在房里睡到天亮,你情商太低了!

亲爱的二伯,我心情好极了,但愿你的心情也像我一样好。不用担心我在美国的费用问题,我带的零花钱足够了。另外一位追求我妈的叔叔用联邦快递给我寄来很多零食,我非常喜欢他给我买的玩具。

PS:不要问我到底是谁在追求我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我觉得他比你更适合我妈。

PSS:不要试图对我威胁利诱,我不会说的,如果你敢采用过分手段,我会向奶奶告状的。如果你再过分一点,我就劝我妈赶紧嫁人。我说过了,我妈虽然不怎么听你的话,但是她还很听我的话。

别以为我在生气,其实我心情好极了。

祝您工作愉快。


你的侄子:杜丁丁

训子书

亲爱的丁丁:

当你收到这封回信的时候,我和你妈妈正在新西兰度假。看到你可以熟练的用中文给我写信,并且没有错别字,我感到很高兴。更让我高兴的是,你知道股票和证券法的基本常识,并且还注意到你大伯最近在央行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作为一名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你表现得很优秀。

在信里你提到一位正在追求你妈妈的神秘叔叔,并且这位叔叔还用联邦快递给你寄去了零食和玩具。面对现实吧,儿子。零食是我让人给你寄的,玩具也是我托人捎给你的,而且我还拜托了领事馆的叔叔们好好照顾你,想必你虽然独自在美国,但仍旧会度过一个愉快的暑假。

不用记挂你妈妈,我将她照顾得很好。

哦,对了,你妈妈很想你,每天晚上她给你的晚安吻我都替你暂时收着,将来我会亲自向你转交这些吻。'

本来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讲,但现在我要陪你妈妈游泳去了。所以就写到这里吧。玩得开心点,想我们的时候可以打电话。

PS:臭小子,你要是敢不识趣来打扰你爸你妈的首度蜜月,我就把你放在北京的那一屋子变形金刚统统送人。

永远爱你的爸爸

京城四少

中国平安讣告  

 中国股市的绩优股、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大盘一线权重股、伟大的抗涨斗士、今天活跃在股坛引领股市暴跌数天的著名领跌股中国平安,因圈钱事业,连连下跌至跌停,积郁成疾,反弹无效,于2008年1月21日14时00分在上海证券交易不幸落水身亡,享年2个月。

  中国平安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为无数股民谋福利的一生。今天设在上海证券交易所的中国平安的灵堂庄严肃穆,哀乐齐鸣。灵堂的正上方悬挂着“沉痛悼念中国平安”的横幅,下方是大小庄家敬献的花圈,中国平安躺在苍翠的松柏丛之中,身上盖着翠绿的跌停大旗,安详地闭上了K线眼睛。中国平安当日的盘口走势图被摆放在灵堂的显耀位置,供各界股民瞻仰。

前来和中国平安作最后告别的有中石油、中石化,中神华,万科,宝钢,联通以及国寿,中国太保、工行,中行,招行,民生银行,建行,交行等一大批跌停股。在中国平安大幅下跌和跌停期间,通过以同样放量下跌等各种方式来表示慰问的还有ST浪莎、STTCL、ST吉炭、ST金杯等大量ST股。

  港股、日股、美国纳斯达克以及中国平安的生前友好也发来唁电、唁函,对其不幸跌停逝世表示沉痛地哀悼。

——上证所、深交所记者联合濒临报道。


2008年1月18日:

雷宇峥:“你在做什么?”

杜晓苏没有动,所以雷宇峥胆子大了一点儿,看了看她笔记本的屏幕:“哟,炒股呢。”

杜晓苏仍旧没理他。

雷宇峥问:“要不我叫我的交易员帮你也看着点?你都买了哪些股票?”

杜晓苏还是不理他,起身去洗手间。

雷宇峥趁机看了看她的股票户头,等杜晓苏回来,皱着眉对她说:“你怎么买这些啊?你又不会玩这个,你还重仓,你能有几个钱折腾?”

“不要你管!”

听到她开口,虽然是这样的腔调,但他就笑了:“有个私募基金,一直做得挺好,你要有兴趣,也算你一份?”

杜晓苏闭上嘴巴,继续看K线图。

雷宇峥说:“别看了,这中国平安下周一肯定跌停,快卖掉吧。”

“不要你管!”

杜晓苏去拿奶茶喝,雷宇峥趁她不备,三下五除二,挂牌把601318卖掉了。

杜晓苏走回来,已经交易成功,两人大吵一架。


2008年1月21日

南方:“守守,今天咱们一块儿回家吃饭吧。”看了看她的脸色:“守守,你怎么不高兴?”

守守:“……我买的几个股票都跌停了。”

南方:“你买股票干什么?你都买了些什么股票?”

守守:“大盘蓝筹啊,中国平安中石油还有工行建行……中石油我还是48块钱买进的……”

纪南方听后,说:“算了,你买了多少股票,我把钱给你吧,你就当没买过。实话告诉你,这些股还要跌。”

守守:“……”

2008年1月22日

沈恋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买的股票全部跌停?”

叶慎容:“因为你笨!”

沈恋恋:“

五秒钟后,突然非常柔情似水嫣然一笑:“慎容……”

“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反问。

“你觉得——哪支股票会涨?”

叶慎容把报纸撂下,漫不经心的说:“我觉得——你不买哪支,哪支就会涨。”

2008年1月23日

阮正东:“为什么这几天穿越过来的人特别多?”

衙役:“启禀大人,这些日子股市大跌,好多人受不住刺激,一时激动就穿越鸟。”

阮正东:“那佳期呢?她不是也买股票吗?怎么不见她穿越?”

衙役:“唉,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后妈太狡猾。她让佳期只买了五百股,怎么跌都套不牢!

阮正东:“哼!总有天要这后妈落在咱们手里,虐她!”

杜晓苏:“都是你!专家都说了,会到8000点的,你还把我的601318卖了!都是你!都是你

雷二:“好了好了,都怪我。睡吧睡吧,明天我赔给你。”

杜晓苏:“要睡你一个人睡!”

雷二:“……”

守守:“纪南方今天我请你吃饭吧,我股票涨了!”

纪南方:“好啊。”叫过Waiter来:“你们这里有没有青森鲍?要四头的。”

黑线中:“呃,纪先生,六头的可不可以?”

叶慎容:“都几点了?还没兴奋完呢,不就是涨到8000点么?等涨到10000点的时候,你还不得上房揭瓦啊?”

沈恋恋飞快打字中:“我有事。”

叶慎容:“你有什么事,你就是聊天!”

沈恋恋叉腰:“我股票翻番了,现在我也是有钱人了,对我说话表这么大声!!!”

叶四少爷忍啊忍啊……忍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东子:“最近穿越的人真少啊……”

衙役:“是啊,股票涨了又涨,连后妈都忙着看行情去了,没空虐人了。”


京城四少遭遇春运——当姑娘们困在京广线上


杜晓苏:“我在火车上被困17个小时,还没开车的迹象,没盒饭卖,厕所也上不了……”

雷二:“你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来。”

杜晓苏:“可是机场关了,高速封了……”

雷二:“我马上来。”'

守守:“我在火车上被困17个小时,还没开车的迹象,没盒饭卖,厕所也上不了……”

纪南方:“你别哭啊,到底在哪里,能看得到站名吗?”

守守:“看不到……”

纪南方:“你别哭,你手机还有多少电池?你别着急,别哭啊,你再哭……诶……正在全球定位,你别哭啊。”

沈恋恋:“我在火车上被困17个小时,还没开车的迹象,没盒饭卖,厕所也上不了……”

叶慎容:“活该!叫你在家呆着,你非要去,活该!”啪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沈恋恋哭了一会儿,又睡了一会儿,好容易熬到天亮,突然有人在外面敲车窗,还以为是工作人员,结果敲了又敲,伸头一看——

叶慎容。

佳期:“我在火车上被困17个小时,还没开车的迹象,没盒饭卖,厕所也上不了……”

东子:“”(这句被河蟹了:loveliness: )
京城四少之过年,跟姑娘们一块儿看春晚

春节晚会正在如火如荼的河蟹播放中……

杜晓苏(打呵欠):“我想睡了。”

雷二(目光炯炯):“我也想。”

春节晚会正在如火如荼的河蟹播放中……

守守(兴趣缺缺):“都是事先录好的,排练时XX(同事的名字)逼着我去看了三回了,念电报时老念错,我们在底下就笑她。”

纪南方(垂涎三尺):“既然你早看过了,那要不咱们早点睡吧。”

春节晚会正在如火如荼的河蟹播放中……-

沈恋恋(捧腹大笑):“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烦人的女人。”

叶慎容:“每个烦人的女人背后,却不见得有个成功的男人。不过你运气好,她们没有,你有。”


春节晚会正在如火如荼的河蟹播放中……

佳期开玩笑:“广电总局的局长你认识吗?给他打个电话反映反映啊,真的是不好看。他要听取一下群众的呼声啊。”

阮正东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嗯,我好像认得,可我忘了他的电话。
京城四少之发飙,当公子们真的翻脸了

雷宇峥犹不解气,顺手抄起烟灰缸又往墙上砸去……

杜晓苏终于瞥了他一眼:“你砸!反正是你的钱买的!”

雷二立马把烟灰缸放下了:“你肯跟我说话了?”


纪南方犹不解气,顺手抄起烟灰缸又往墙上砸去……

守守终于瞥了他一眼:“这可是你爸给的,回头老人家问起来,我可不帮你圆谎。”

纪南方:“……”

叶慎容犹不解气,顺手抄起烟灰缸又往墙上砸去……

沈恋恋飞身扑上:“那是限量款……好贵的……”

没等叶慎容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进一本小说,沈恋恋:“砸这个吧,后妈写的,忒便宜,定价才25,砸坏了也不心疼!”


阮正东犹不解气,顺手抄起烟灰缸又往墙上砸去……

秘书怯生生从门后探出个头:“阮先生,尤小姐电话,要不要接过来?”

京城四少之美男出浴'

雷二快步从浴室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然后拉开衣帽间的门,走进去挑衣服:“晓苏,我穿哪件好?”

杜晓苏:“流氓!”'

雷二随手把毛巾一撂……

后面内容CJ掉。

纪南方快步从浴室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然后拉开衣帽间的门,走进去挑衣服:“守守,我穿哪件好?”

守守:“哇,几个月不见,你晒出KK的印记了!形状好可爱耶!

纪南方随手把毛巾一撂:“还有更可爱的,要不要看下?”

后面内容CJ掉。


叶慎容快步从浴室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然后拉开衣帽间的门,走进去挑衣服:“沈恋恋,我叫你不要动我的衣服!我的浅蓝色衬衣呢!你又把它放哪里去了!!!”

沈恋恋吹了个口哨:“叶四,你身材真不错啊!有没有考虑当内衣模特?”

叶慎容面无表情把毛巾递给她:“把口水擦擦。”

阮正东快步从浴室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然后拉开衣帽间的门,走进去挑衣服……

掩面,唉,东子啊东子,我对不起你。


虐虐更健康

我爸这个人,怎么说呢,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人物啊。据说他从前跟几位世叔号称“京城四少”,听听这名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我妈说了,叫我离我爸远点,免得被他带坏了。不过我妈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她从来就不承认那是我亲爹,就毫不客气:“你离你二伯远点,多跟你大伯学着点。”

跟我大伯学什么啊?学他那成天笑咪咪其实可腹黑了?别看我爸长着一张扑克脸,内心善良着呢。用个不怎么恰当的词来形容,就是色厉内荏。尤其遇上我妈这种克星,我妈一发脾气他就没辙,也不知道他还做生意,到底是怎么当老板的。

我妈矫情,他就跟在后头憋屈,连说句狠话都不敢。听说这中间还有我三叔的什么事,我爷爷统共就三个儿子,结果我有大伯、二伯,有三叔,就没爸爸。唉,人生啊,就是一个刷牙缸,你说它算洗具吧,它就是洗具,你说它算杯具吧,它也真是杯具。

本来我在美国念书,我爸也就逮空看看我,等快上小学了,我爷爷发话了,叫我回到祖国的怀抱。我妈向来不睬我爸,可是爷爷说啥,全家人都得听的。我妈没辙,带着我就搬回了北京。别看我妈人长得漂亮,脾气可倔着呢!我爸想请我们娘俩儿吃饭,三天里头一共打了十四次电话给我妈,我还在旁边撺掇了半天,我妈才勉强同意。这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一起吃饭,我爸高兴的,只差没把半个京城的馆子给挑一遍过来。最后还是我拍板去吃烤鸭。吃烤鸭的那地方还真清静,在一个弯弯曲曲的胡同里,那烤鸭可好吃了,正经用果木烤出来的。

不过吃烤鸭之前,我知道我妈不会善罢甘休,果然我爸一看到我们走进包厢,兴冲冲站起来,我妈就跟我说:“叫二伯。”

得,母命难违,我管我亲爹叫二伯,这叫什么事啊?还不如我从前叫他阿拉丁呢。

我妈真是自欺欺人的榆木,可我爸脸色一下子垮下去了,那顿饭他都没吃啥,尽在那儿给我拿饼包鸭子了。我妈说你就惯着吧,哪有这么大孩子吃饭还要大人喂的,我爸都失魂落魄了,竟然破天荒地的跟我妈叫板了,我爸说:“下回我喂他还不定什么时候呢?我能惯他几回啊?”

听听这话,心酸得都要流一大缸眼泪了。

不过我妈也有稀里胡涂让我爸占便宜的时候,我妈不同意我去景山小学,非要我就近入学,我就上了著名的中关村二小。我妈都不知道我爸的新办公室就在海淀,一下大雨他就去接我,连司机都不用。有天下暴雨我爸偏开个软顶敞篷车,而且还说车篷被卡住了,结果我们俩被淋得啊,跟水鸡儿似的。回家敲开门我妈一看,彻底没辙,只得打发我们爷俩一块儿进浴室去洗澡。我泡在浴缸里问我爸:“你那车三百多万呢,这一淋真皮座椅不都得换?你还说车篷卡住了,回头给保险公司一打电话,也不怕人家奔驰公司告你诬陷啊?”

我爸说:“真皮座椅才几个钱啊?不找保险公司,我自己掏钱换。”说到这里他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跟我说:“待会儿别在你妈面前说漏了嘴,不然你那变形金刚我就不给你买了!”

我立马就漫天要价:“行!不过除了变形金刚,我还要限量版的高达!”

我爸说:“成!”

听听这财大气粗的口气,哎,人家是千金买笑,我爸是千金难买一春宵。

这天晚上我妈还真留我爸在这儿吃饭了,她自己下的厨房,我妈下厨就是一场灾难。反正我一口没吃,爱心饭全让给我爸了,吃完后我爸另外给我叫的批萨,我批萨还没吃两块呢,我爸就闹胃痛了。外头暴雨哗哗的,他还胃疼,他的敞篷车还升不了篷,他的司机吧,还老婆生孩子放假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全凑一块儿,我妈也真不好意思把他赶出门。

我晚上九点准时刷牙睡觉,我妈给我讲故事,我本来想死撑着不睡,但想想变形金刚还有限量版高达,我没一会儿就装睡着了。我妈看我睡着了,就关灯出去了。我在被子里忍了快一个钟头,才偷偷爬起来。一看,我妈房里没灯,睡了。

我还以为我爸的苦肉计这次真成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爬起来一看,他睡客厅沙发上呢。

虽然我妈给他预备了早饭,可是我看他吃的,也不怎么高兴。

哎,我爸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他要半夜闯到主卧去,我妈难道还能真把他打出来?

女人是要哄的啊!哄的同时也不妨脸皮厚一点,无耻一点嘛。

算了,革命尚未成功,老爸,你继续努力吧。

雷宇峥

晓苏接到爸爸电话,说妈妈住院了,当即惊慌起来。并不是怕,而是五年了,没有回去看过他们,心中其实觉得亏欠,这么大的人,让父母如此放心不下。可是,一开始是不敢,甚至不敢想曾经的一个片段,他生气抿起的嘴唇,他头疼蜷缩在自己怀里。然而,对于邵振嵘,竟然是坦然得多,她爱他,他去了,只是遗憾,可是他一直在她心里的那块地方,谁也抢不走他,谁也无法阻止她以自己的方式继续爱他。。

  刚放下电话,和爸爸说她会尽快回去。又响铃,她以为还是爸爸,难过地急切地说:“我会马上回来,我现在订机票,我和小邵一起,我们再也不走了。”。

  对方等他说完,才毫无情绪地说:“杜小姐,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两张机票,你只需和孩子带好护照在机场直接办票。”。

  她放下电话,感觉有些无力。他说他这一生,再不会打扰她,这样又算不算是打扰?可是,这个时候,顾不了其他,有他插手,她反倒放下心来,他会把一切安排好。。

  她去学校接儿子。晓苏和学校解释了情况,他们很快地办了所有手续。她在车上和雷小邵解释:“妈妈和你现在赶去机场,因为姥姥生病了,我们回中国去看她。”。

  小邵听了,眼睛转了转,大概是对中国实在没有太多概念,但是却只是静静说好。晓苏看看他,那精致的小脸,和他们俩都像,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雷宇峥的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可是那性情那脸上的神色,已经有八分像。他从来不似个孩子。从来不哭,也不会好奇地问她问题,甚至从来没有提起关于‘爸爸’的事。。

  
  并没有觉得飞机飞了很久,也没有惶恐不安,近乡情怯。她准备了那么久,久到想明白这世上有一件事叫“顺其自然”。她其实见过他。小邵两岁的时候,她带他在公园里玩。突然觉得有人在看他们,小邵甚至比她察觉还早,在她怀里,用手指着那个方向。很远很远处,有人一身黑衣,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那身材,那神情,她知道是他。他仿佛很苍白憔悴,眼神悲戚。他看到她发现了,并没有退却,但是也没有移动。小邵拉她的衣服,要水喝。她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他的瓶子,喂给他。等再抬头时,他已经不在了。连她都不能肯定刚才的一幕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是错觉,或许只是个外形相似的人。第二天上网,看到新闻,才知道几天前老爷子去世了。原来真的是他。是不是伤心到极点,才会这样忍不住。


  要下飞机了,她一边急着去医院看到妈妈,一边突然觉得没有勇气。她抱起小邵,那小小孩子总能给她无限勇气。当初怀孕时,是异常艰难的,因为她觉得对不起邵振嵘,还有她恨雷宇峥。可是他一天天在她体内长大,生命本身就是奇迹,最后是谁的孩子并不重要,那是她的孩子。是因为有他,她才学会善待自己,才明白这世上好多事情不是事在人为就可以。比如她和邵振嵘,比如她和雷峥宇。


  是雷宇峥的金牌单秘书在出口接到他们。他们完全没有行李。她和他们打招呼,好像这些年她从来没哟离开过一样。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坐在车里,司机打开车门的一刻,她看见他静静坐在那里,一贯的面无表情,看她抱着孩子在门口犹豫一下,也只是瞟了一眼,完全没有动。她先把孩子放进去,然后自己坐上去。他已经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孩子身上,她从没见过他那么柔和的目光,大约是父子天□,小邵也看着他,毫不见生。晓苏只听见自己砰砰心跳,完全忘了曾经设计的让小邵只叫他名字的办法。那小子生在美国,其实平时连汉语也不愿意说,一副假洋鬼子做派。可是雷宇峥弯弯嘴角,说:“hello,小邵。”小邵安静地回答:“hello,daddy."她听见自己心里的一声尖叫,她甚至是恐惧地看着身旁的两个人。可是雷宇峥先是石化一般地愣了一下,然后那么温暖的笑容,慢慢地从眼睛漫延开去。他抱起小邵,把他放在腿上,并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手逗弄着他。然后好像不经意地看了晓苏一眼,小邵也朝她看过来,嫩声嫩气地说:“it'salright, mom."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别过脸看着窗外。。

  他们直接到了医院。雷宇峥并没有为难她,把司机留下,他先走了。妈妈是心脏病突发住院的。现在已经稳定了,只是手脚还是肿着,头发也比从前白了几倍,看着让她难受。看到晓苏和小邵,很高兴。但是对晓苏说:“这孩子,怎么这么静呢?”。

  坐了一会儿,她问了医生情况,说再观察两天可以出院,于是稍稍放心。陪了妈妈两个小时,小邵已经累得睡了。爸爸让他们先回去休息。雷宇峥安排的房间,爸爸平时也住在这里。她抱着小邵走出来,司机把他们带上车,并没有一句话,送他们到了她和邵振嵘的公寓

  当年的装修异常完好,只是已经先布置了婴儿房。她把小邵放在床里,盖好被子,开始仔细打量这套房子。那么多岁月过去了,这里却仿佛是她刚刚装修好的模样。她打开柜子,发现里面全是宝宝的衣服,从出生到现在的,满满一柜子。还有另外一抽屉玩具。。

  她看着这些玩具和衣服,突然间觉得心里苦,很苦,并不是替她自己。再下面的抽屉里,是满满的厚重的影集。原来他从来没有放过他们,从她到了美国就开始了。是那种旧样式的要一张张手工贴好在黑色纸上的影集,手摸着上面的硫酸纸,沙沙响。偷拍这项功夫,曾经她也很擅长。因为喜欢,所以当初拍了那么多邵振嵘的照片。她在照片里的各种表情,有漠然的,紧张的,欣喜的,和小邵一起无限幸福的。。。是无论如何放不下吧?可是他当初信誓旦旦说,他会和人结婚,这辈子不会再打扰她。。

  她睡得很沉,五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放心,因为到家了。醒来,发现是看着照片睡着的,那一页,正是小邵开始会爬了,她和他一起在草地上你追我赶。春风柔柔地吹着,她觉得生活仍然充满希望。。

  她去看小邵,发现他不在床上。也没有担心,突然房间的洗手间里传来说话声,她轻轻走过去,听得见一大一小两个在一起。她从来没见过雷宇峥出声地笑,可是现在他们的笑声不绝于耳。突然,小邵说:“爸爸,我想你。”要隔一秒,他才说:“小邵,我也很想你。我错过你好多年。”“那你向法院申请探视权,好不好?”她没有继续听下去,赶紧跑回房间。可是浴室门突然间打开了,雷宇峥抱着小邵出来,他身上的黑衬衫湿了一大片,头发也不似平日一丝不苟。那一刻,无论在谁眼中,他只是一个孩子的爸爸。。


  他看着她站在那里,眼神中仿佛有一簇火苗。她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虽然是保守的两件套,仍然脸红起来。是小邵先叫“妈妈”。她才走上去,亲亲孩子。眼睛不敢朝他看。
  小邵说:“妈妈,今天爸爸要带我去骑马。”

  她有些意外,但是说:“好,一会儿我们去和姥姥打声招呼,你们去骑马。”
  一起吃早饭,小邵坐在雷宇峥旁边,父子俩轻轻说话,关于他在美国的生活。孩子话总引得他频频微笑。晓苏坐在他对面,过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小邵,我不是和你说要讲中文吗?”小邵撅嘴看着雷宇峥,她不客气地对他说:“你也不要惯着他,和他说普通话。”听了这话,他竟然很愉悦地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笑着低下头,对孩子说:“你要听妈妈的话,我也要听她的话。”
  晓苏才觉得不对,脸上腾地红了。。

  他和他们一起上去探望晓苏的妈妈。原来爸妈对他已经很熟悉了,结果尴尬的居然只是晓苏。停留片刻,他们要去骑马了。晓苏亲一下小邵,对雷宇峥说:“你一定要小心,还有,别让他晒太多太阳,也别由着他吃太多冰淇淋。”他仔细地看着她,直到她说完,他的目光还是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她脸上,结果只是说:“好。”。

  爸爸和她说:“这也是个好孩子。”。

  她并不理会,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削苹果。妈妈也发话了:“晓苏,振嵘也走了这么久了。我和你爸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幸福。”。

  她把苹果递给妈妈,目光如水,静静说:“妈,我和小邵一起很幸福。”
  可是爸爸问:“那小邵呢?你不觉得他很需要爸爸吗?你没看到他们俩一起多开心?晓苏,你自己代替不了一个父亲的角色。”。

  她一下子无言。这个她一直知道,虽然小邵从来没有为难她。她也知道凭谁也挡不住雷宇峥,只得勉强说:“我允许他探望就是了。”。

  她妈一听急了,说:“傻孩子,那你呢?你怎么就想不开呢?振嵘也不希望你这样呀。”
  爸爸在一旁安慰说:“慢慢来,你还病着,急也没用。这孩子,从小就是一门心思到底的人。”
  天气很暖,窗外的一行垂柳随风轻摆。她靠在窗边,心里仿佛被小虫子一口口咬着,并不痛,但是不堪其扰地难受。这次回来,并没有预想,所幸一切并非难以忍受。今天早晨的一切,让她困惑起来。他借着小邵的存在,那么明显地主动向她示好,说那样暧昧的话。最糟糕的是,在她眼中,雷宇峥和邵振嵘已经没有重合了。她把他们分得那么清楚。她把手放在心口,那心底里最温柔的地方,是邵振嵘。。

  他们下午回来接她,小邵显然非常开心,在雷宇峥怀里咯咯笑。他其实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她见此情此景,不得不承认雷宇峥存在的重要性。他也从来没有展现过这么多随和温柔。雷宇峥和晓苏爸妈说了几句话,交代说明天一早来接他们出院。。

  终于安顿下来。一天晚上雷宇峥要走的时候,突然对晓苏说:“你不要自己去,我明天送你和小邵一起过去。”原来他已经看出来她要去看邵振嵘。。

  在他墓前,已经不会流泪。小邵问:“这是谁?”晓苏蹲下身说:“这是妈妈深爱的人。是你小叔。”她说完抬起头去看他,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看过来,打量她两眼,说:“也是爸爸深爱的人。”。

  小邵“哦”一声,雷宇峥说:“问小叔好。”他于是说:“小叔,你好,我是小邵。”
  晓苏终于忍不住,泪盈于睫。他看看她,抱起小邵,说:“我们去车上等你。”
  她坐下来,和他慢慢说话。“振嵘,好久不见。五年了。我生活得很好。我有了小邵,他和你长得很像,只是脾气硬得很。和他一起,才觉得生活还有意义。我决定在国内定居,也可以常常来看你。振嵘,我真的很想你。这五年见不到你,但是好像你随时和我在一起一样。”
  突然,车喇叭大震。她吓了一跳。直觉不好,于是立刻起身跑过去,只见雷宇峥痛苦地抱着头,蜷曲在驾驶位,小邵打不开车门,一脸惊慌。她马上拉开车门抱起小邵,只听雷宇峥咬着牙,忍痛断续说:“抱他走,别吓着小邵。”。

  小邵在她怀里,哭着说:“mama, help dad, pls. help dad! call anambulance!“
  她把小邵放在后座,让他坐好,强作镇定地说:“爸爸没事,我来帮助他。小邵不要哭,爸爸会心疼。”他听了,竟然忍住不哭,点点头。只是眼中还是惊吓和焦急。.。

  她又飞快地坐上副驾驶位,他已经浑身汗涔涔。晓苏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抱住他,像五年前他生病时一样,他在她怀里颤抖着,她只能紧紧抱着他,一只手一下下抚摸他的背,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她那么害怕,以至于哀求的话脱口而出:“雷宇峥,你坚强一下,你不能也倒下。小邵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振嵘已经走了,你不可以。振嵘,你就在这里,你要保佑我们。”
  他慢慢平静下来,两个人都气喘,他看着晓苏,那么深深地看着她,她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意思。她帮他坐好,他疲劳地闭上眼睛说:“我没事了。”。

  最后,他和小邵坐在后面,晓苏把车开回去。。

  她把车开到雷宇峥的别墅,他的管家迎出来。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们这就回去吧,把车开走,路上小心。”她看看他,确定已经没事了。因为刚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还尴尬着,心里竟然十分感激他主动放她走。。

  可是小邵叫声“dad”,他拍拍他的头,微笑着说:“乖乖和妈妈回家。我明天去看你。记着我们约定的事。”。

  "i love you dad, take care."。

  “我也爱你,小邵。”。

  他下了车,又看看他,那双眼睛又黑又深,脸色略微苍白,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小邵还趴在窗边和他挥手再见。管家看他站在那里,直到车开远,才转生进门,嘴角不自觉始终有一抹微笑。
  一直到晚上,晓苏仍对白天发生的事十分不安。外面新月如钩,她突然想起当年向邵振嵘求婚的一幕。是她主动说:“邵振嵘,我嫁给你好不好?”想着想着,看到窗子的玻璃上,映着一脸笑意盈盈。。

  电话响,接起来那边却没有声音。半天才听见喘气声,她急切地说:“雷宇峥,你怎么了?”他仿佛轻轻叹口气说:“晓苏,我想你,我一直想你。”。

  她听了,仿佛电话烧手一样,挂上了。他没有再打来。晓苏走进小邵的房间,没想到他还没睡。她在他床边坐下,他小声问:“Willhe die?"今天雷宇峥头痛发作吓坏了他,还没几天,已经是父子情深。。

  她向他保证:“不会。”他才点头,放下心来。然后又严肃地问:“Why dont you guys live togethersince you obviously love each other?"。

  晓苏吓了一跳,张张嘴,终于只是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睡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丝毫不相信。晓苏又问:“你和爸爸约定什么了?”
  他却得意地笑了一下说:“That's men's business.”然后就闭上眼睛。
  这也是一个拿着没辙的主。。

  第二天,晓苏把小邵交给爸妈,她出去采购。将近中午的时候回来,看到雷宇峥的车还停在楼下,以为他没有来。保安帮她把东西拿上楼。一进门,就看见小邵在地板上和一只猫在玩儿。她好奇地过去,问:“哪里来的猫咪?”。

  小邵笑着说:“爸爸说是你的猫咪,叫排骨。”晓苏心里一抖,蹲下抱起来那只大猫,哪里还有排骨的样子。。

  那只猫闻到食物,于是慢慢走过去。小邵也过去,翻开袋子,问:“妈妈,你要做什么午饭?”
  “嗯,”她为难地说:“中餐,等下请姥爷来做。他做的红烧排骨和清蒸桂鱼让我想了这么多年。”她禁不住一脸向往,逗得小邵笑起来,她连忙说:“小邵长大了,也要会做饭。现代男性,要出得厅堂,进的厨房。有加分哦。”小邵想了想,终于说:“妈妈,我听不懂。”她突然有些难过,这些话原本是那次求婚时和邵振嵘说的,他问她为什么,她于是搬出这许多道理。
  她放好食物,突然想起来问:“爸爸怎么没有把车开走?”。

  小邵眨眨眼看她,说:“因为他还没有走。他们在里面。”。

  她听了,吸一口气,咬咬嘴唇,最终硬着头皮走进去。内厅里,她爸妈和他都在,仿佛聊得很愉快。他也眉头舒展,看见她,眼睛里光芒点点。爸爸招呼她:“过来坐下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红烧排骨和清蒸桂鱼。”。

  她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实在呆不下去,于是说:“我去给你准备,等大厨出手。”
  没想到是他跟着走进厨房,看见她正笨手笨脚地收拾那条桂鱼。他只是淡淡说:“我来吧。”她赶紧要躲出去,却正好撞在他怀里,他一低头,火热的唇覆上来,她只得抓紧他的衬衫。一开始很猛烈,他仿佛要吮干她,可是慢慢他放缓了节奏,竟然出奇地带着温柔,她开始本能地回应。最后她力气尽失地被他抱着,她脑子里全乱了。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可是却是第一次接吻之后她并不恨自己也不恨他。。

  她突然害怕起来,挣脱开跑出厨房。。

  那顿午饭她吃得有点心不在焉。她不知道他也会做饭,而且真的不错。她也不知道他有一天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她坐下来吃饭,而且周到地应付她的爸妈,还会不动声色地给她夹菜。甚至小邵在一旁都嫉妒起来,说:“dad,I want shrimps too.you only take care of mom."
  她更加只能低下头,只顾吃饭。这样其乐融融,是片刻假象,还是什么?那个暴风疾雨般的雷宇峥呢?。

  吃完了饭,她在厨房洗碗,爸妈休息,他陪着小邵玩。不知怎的,她想起振嵘给她做的那顿饭,那碗紫菜汤。心中最柔然的地方于是泛滥开去。她失手打碎了一个盘子。几乎是在听到声响的同时,他已经冲进来,看到她有些发呆无措的样子,立刻说:“站着别动。”她以为他会把碎片扫开,结果他大步走来,干脆抱起她,将她转移现场。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客厅里,她有些急地说:“雷宇峥,你放下我!”他却干涩地说“别动”,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强烈地忍着什么,很快她意识到问题,脸颊像是要烧起来。他也迅速转身回到厨房去处理。。

  过一会儿,他跟她说:“我妈想见见小邵,我下午带他过去。”。

  大约是看出她的担心,他又说:“一切有我呢,老爷子临去的时候,已经答应我了。”
  她无奈地叹气。她难,只难在这世上没有了邵振嵘,生活如何继续;可是有多少压力,是他一个人扛着的?

  他晚上很早就送小邵回来了,也没说什么就要走。她送他出来,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有片刻僵硬,但是终于没有躲开。他说:“你安心呆在这里,我很快就全部搞定。”她只是低下头,没有说话。

  看得出小邵玩得很开心。他告诉她见到了元元,大伯和伯母,还有奶奶。另外所有人都迁就他说英语,不像她那样批评他。晓苏听了,哭笑不得。。

  在床上,她照例睡前和振嵘说话,她不确定地问:“振嵘,你说呢?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她和小邵出门,两人都背着背包,好像要远足一样。刚走出小区门口,一辆飞驰而至的车愣是停下来,刺耳的啥车声。小邵欢叫:“是爸爸!”。

  他从车上下来,看看他们,有些皱眉,问:“你带着小邵去哪儿?”口气不善。她忍着,答了一句:“机场。”。

  见她这样,他又平常地问一遍:“你们去机场干什么?”他下颚紧绷着,她看出他已经气极了。可是偏偏自己的倔脾气也来了,愈是这样,她越是硬顶着。只是拉着小邵要走。他一下都没有动,只是嗤地一声,说:“我不用说,你也知道,今天你哪儿也去不成。”。

  她狠狠地瞪过去,完全不顾他威胁。还是小邵不走了,有些疑惑地说:“dad, we just go to the airportto pick up her friend. She will come back from Australia."
  他才知道他是误会了,他其实是害怕了,怕她信不过自己,就此逃走。。

  她干脆抱起小邵,继续走。他几个大步追上去,挡在她面前,他很高,微微低下头,眯起眼睛,说:“对不起。”可是她只是抱紧孩子,别过头去。他又说:“我送你们过去。”那语气分明是带着恳求的。对于雷宇峥,何时曾对人这样说话。。

  她还是不松口,只是要举步走。他一手拉住她的胳膊,她也气了,不顾小邵就在他们中间,大声说:“雷宇峥,你混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他被她骂得楞了一下,但是随即手上轻轻一带,把他们一起揽在怀里,她感受着他的体温,抽噎着哭了。。

 
  后来,在雷二那拉风的座驾上,他装作不在意地问:“是哪个朋友啊,男的女的?”她憋了半天,才说:“是邹思琦。”

粉丝续写

第一章:打草惊蛇

飞机飞行在几千英尺的高空,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熟悉的繁华凝结成一种情绪,弥漫出胸腔,流出眼底。那时多小,以为再也不会蹋进这里一步,不过两年,不够沧海变桑田,不够物是人非,她就回来了,带着她的天天。
出了机场,已经是万家灯火,热气扑面而来带着陌生的熟悉,让杜晓苏有点喘不过气,恢复过来后是短暂的无所是从。
“爸爸,爸爸......”天天指着前方大喊到。
“天天,”杜晓苏扶住天天使劲往外探的身子训到:“不要瞎喊。”
“爸爸,爸爸”天天不管不顾得扭着身子,只是喊着。
杜晓苏这才看到,他就靠在车旁抽烟,不悲不喜,不增不减,听到天天的声音才抬起头只是怔了怔就快步走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也没法阻止,眼看着他从她手里抱走天天,她从石化状态回过神来。
“雷宇铮,把天天还给我。”她的声音像穿过了几个世纪传过来般的,带着浓浓的不安。
“走吧,我今天晚上给你们接风。”他的脸上仿佛有一丝笑意,他左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她拿不准他的想法,于是一边伸出手去接天天,一边说:“不麻烦你了,雷先生。”
只是天天看见她的手理都不理她,执拗地转过头使劲搂着雷宇铮的脖子。她注视着他带着坚持,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淡去,目光里恢复了原有的冷冽,却在天天抱住他以后冰消雪融,笑容里渐渐扩大,甚至多了些幸灾乐祸,但他说出的话却一本正经:“我想我们应该谈谈,谈谈天天或是你的父母。”
晚饭吃的家常菜,用料却极为讲究,有着她怀念依旧的味道。只是天天一直腻歪着他,她坐在对面看着他别扭却不笨拙地喂着天天,天天也似乎很喜欢他,不时的朝着他笑,咿咿呀呀地说着“爸爸,要豆豆”、“爸爸、吃肉肉”,很多甚至只有她和安娜能闹清楚的发音,雷宇铮也能了解。在无数筋疲力尽、烦不胜烦之后,或是原本就有期盼,她也曾幻想过这样的画面,只是......柔和的灯光有着刺痛眼睛的感觉,杜晓苏感觉自己的失态,给雷宇铮说了声“抱歉”,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灯光下面对的是自己渴望已久的幸福,雷宇铮抬起头看到杜晓苏消失在拐角,才拿出电话“妈,老爷子的药吃完没?”
“没呢,怎么问起这个了?”
“我不是想着吃完了再去买点吗?”
天天看到雷宇铮拿的手机,兴奋地大叫:“爸爸,话话~”
雷宇铮搂住天天跟邵凯旋说:“妈,我这有点事,先挂了。”然后不等那边反应就挂了电话。
“来,天天,话话。”天天肉嘟嘟的小手接过手机,模仿着雷宇铮的方式叽里呱啦对着电话说什么。这不重要,重要他高兴就好,就像现在的自己。
杜晓苏回来后心绪已平稳了不少了,看到天天手里的手机还是变了颜色,于是哄天天:“天天把手机还给叔叔。”
“不要。”天天非常干脆地回绝妈妈,即便是逃避也得承认天天敛着眉泯着嘴一脸不悦的样子跟对面那个冷着脸的男人十足十的像,刚压下去的情绪重新有返了回来。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走吧。”嘴上虽是这样问着,但雷宇铮看都不看她自顾自的抱起天天起身离开了。这个男人一点没变,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也许是飞机上睡多了,也许是兴奋的,直到回到别墅天天仍没有困的迹象,一直粘着雷宇铮即是杜晓苏伸了几次手去接,他都不理,雷宇铮也没有给她的打算。离开后从未想过会回到这个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虽然无数次在她那些混乱不堪的回忆里或梦境中出现,但是真的故地重游还是让她不自在的手足无措。雷宇铮抱着天天消失一段时间后再回来拿着一条毛巾和一套保守女士睡衣说:“我跟天天玩会,你去洗澡吧。”杜晓苏看着却不去接终于嗫嚅出一句“算了,我用了她还用不用?”
雷宇铮注视了她半晌,那深地像海一样的眼眸里有着冻死人的温度,说话时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他说出的话却让她无地自容“她们不要的,再来的时候我会给她们买新的。”
杜晓苏怔了一怔,最后还是说了声:“算了。”
雷宇铮也不勉强把东西放在沙发上就上楼了。其实真的是自己多心了,睡衣虽然被洗过,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很可爱的格子小熊图案,不是他的女伴会穿的款式,领口袖口都没有穿过的痕迹。
管家依旧带她去她之前住过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只是在浴室的台盆前那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小发夹,那是照顾雷宇铮的时候买的,每天都围着他转,刘海长了也来不及去剪,有一次陪他去医院,在医院门口的小摊上看到的,塑料的,上面有一个kitty猫的图案,她很喜欢就买了,后来走得急就留在这了。很多东西被不小心或是故意遗忘和忽略了,不触到可能永远都不会想起,但是它就在那里标记着那段往事。
洗完澡出来,天天换好衣服睡了,静静地蜷在大床的一角,头发还没干透。杜晓苏在床边坐了很久才起身下楼。楼下静悄悄的,雷宇铮端着酒杯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嘴角微微上弯似乎在笑,隔得太远看不太真切,说话的口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冽只是淡淡地说:“喝杯酒吧,我们谈谈。”
茶几上摆着几样小菜和清甜的梅子酒。
小菜也是家常的,不过很可口,杜晓苏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真有点饿了,就着酒吃了不少菜,一会的功夫桌上的菜下去大半。这时候才想起雷宇铮今天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顿时脸像火烧似的,“你要不要吃,我帮你做点。”
雷宇铮瞥了她一眼,杜晓苏立马觉得脸更红了,而他只是不说话,静静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过了许久,一瓶梅子酒已经被两个人喝得差不多了,才听见雷宇铮说了一句:“晓苏。”
这个称呼他只对她喊了一遍却在心里喊了好久,喊过无数次,现在这样喊出来却那么不真实,也许是喝高了的原因,他觉得嗓子和嘴唇都有点哆嗦,声音出来都有点变调。只是她好像也醉了,两只大大的眼睛迷蒙地看着她,已经没有两年前的水意,清澈干净,脸蛋也圆了起来回复了以前的苹果脸,他看过很多次,远远地看不真切,这一次她就在咫尺,他很想揽过来狠狠地吻住,只是现在不行。
“你父母还不知道天天的事情吧?”
如同被闪电劈中一样,那些纠结了她许久的噩梦,他却这样的淡然,说起来这样毫不关己,她好恨啊,原来他可以这样地可恨。她只是怔在哪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雷宇铮继续说下去:“你父亲虽然退居二线但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母亲还有一两年退休,你这样回去他们的脸面往哪搁?”
他知道,他原来什么都知道,他害得她这样狼狈不堪,杜晓苏寒着声音说:“雷宇铮,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宇铮往后倒靠在沙发上,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说:“我可以帮你,不过有个交换条件。”
“你打算怎么帮我?”杜晓苏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颤了。
“你不用管了,我保证你父母和和气气地来上海看你。”
“你的交换条件呢?”
“在国内期间你和天天都住在这里,还有不要跟天天说我是他叔叔,还有等我想好了再说。”
“雷宇铮,你忘了两年前你说过什么了。要不要我复述给你听......”
“不用了,”雷宇铮似乎又在笑,杜晓苏恍惚又看到他左颊的酒窝:“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可以帮你,也可以不帮你。天天就在这,信不信我让你永远都见不着他。”
杜晓苏气地浑身哆嗦:“雷宇铮,我真想杀了你。”
“等你有本事再说。”
他早就设好了局算计她,眼看着她无路可走,他却在这幸灾乐祸,坐收渔利。杜晓苏狠狠地看了雷宇铮一眼,转身上楼。

第二章:心理战
屋里暗极了,没有一丝光亮,杜晓苏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无边无际的海里,耳畔萦绕着的天天细细的呼吸声是她能抓到的最后一棵稻草,现在连这棵稻草也快抓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做着那些混乱不堪的梦,直到最后她梦见天天出去玩再没回来,说是被雷宇铮带走了,她哭喊着醒来,天天真的不在床上。
她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顾不得就冲下楼去。客厅里有人在收拾屋子,她疯了似地扑过去抓住那人的手就问:“看见我儿子了吗,看见我儿子了吗?”
那人似乎被吓坏了,愣了许久才说:“雷先生在餐厅。”
杜晓苏这才想起来这是在雷宇铮的别墅里,餐厅的门轻轻地被推开,露出一个小脑袋“猫,”天天仰着头甜甜地朝她笑:“妈妈,饭饭。”
“怎么没穿鞋就跑下来了?”她这才看见雷宇铮就站在天天的身后,冷冽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讽刺。杜晓苏一下子就窘在那里,手足无措地对天天说:“妈妈去洗脸脸,一会再饭饭。”
一直到洗漱完她的心都突兀地跳个不停,她终于想起来了天天起床的时候她以为是在家呢,就推开门让天天出去了自己又爬上床睡着了,怎么能那么丢人呢。“烂芋头!”心里的某根弦突然被绷紧,浴室镜里的自己脸上的恼怒还没有褪干净,眼底却涌出了茫然。
杜晓苏去餐厅的时候雷宇铮和天天已经吃完离开了,厨房给端来了热粥和小笼,很好吃,仍是记忆中的味道。
雷宇铮和天天在客厅等她,见她出来说:“去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出去玩。”
杜晓苏愣了愣说:“不了,我一会和天天去看邹思琦。”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说:“今天工作日,晚上我在金茂俱乐部订了位置请她吃饭。”
杜晓苏看了他一眼,垂着眼说:“我累了,不想出去。”
雷宇铮也未置可否,淡淡地说了句:“随你。”便拉着天天的手准备出门。
杜晓苏急了一把拉过天天说:“天天也不去。”
天天去不依了一边挣脱他妈妈的手一边闹到:“不要,不要,天天要街街,天天要街街。”杜晓苏气急拉过天天朝着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哇~~~”天天立马委屈地大哭起来。
“杜晓苏,你干什么?”雷宇铮抱起天天,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冰渣。
“我儿子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雷宇铮仿佛一下字就不生气了,眉毛向上一挑,淡极了的口气“是吗?”
她立马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说的话,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真卑鄙。”
如果她的毛也炸开,十足一个被惹急了的排骨,雷宇铮心情很好 “走吧。”
到底是跟他一起去了,去的是一个全球连锁的早教中心,和她在国外带天天去的是一家,当时安娜说有一家早教中心做活动,当月报名费用减半,她当时觉得挺划算的,就给天天报了名。
上的是艺术课,主题是“我的家”,杜晓苏看着儿子在涂鸦,听他跟自己说哪个是爸爸、哪个是妈妈、哪个是天天,突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装作很一本正经地问天天:“帅哥是谁?”
“是天天。

“美女是谁?”
“是妈妈。”
教了无数次了,这是肯定不会错的。
“小笨蛋是谁?”杜晓苏问完以后就把脸转向雷宇铮。
天天看了看妈妈,就把小手指向雷宇铮很坚定地说:“是爸爸。”
这个也不会错的,已经配合过很多次。
雷宇铮哭笑不得,只得勉强板起脸来凶到:“胡说什么。”
杜晓苏心情好了不少,直到上车了还在笑,雷宇铮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凶巴巴地问到:“笑什么?”
杜晓苏瞥了他一眼,伶牙俐齿地回到:“那你笑什么?”
雷宇铮摸了一下下巴,也不理她,径自开车。
整个下午都没见到雷宇铮,管家跟她说是去公司了,她打电话过去,秘书却说他不在。不过到傍晚的时候回来接她和天天去金茂大厦。依旧一张扑克脸,杜晓苏几次欲言又止,一直到快到了杜晓苏才说到:“能不能换个地方?”
雷宇铮下颚线条略微绷紧,只是不理她。杜晓苏也没有再说第二次,转过头来跟天天说上海的一些标志性建筑。
到了地下停车场,杜晓苏才鼓起勇气跟雷宇铮说:“你先上去吧,一会我跟天天上去。”
雷宇铮下颚的线条绷得更紧了,仍是不理她拉开天天那边的车门,自顾自地抱着天天走了。起先他走得很急,临到电梯口仍转过头来等她,脸上的寒意已经褪了,看上去温和无害了不少。
也不知道遇没遇到熟人,她只管低着头走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最后他仿佛不耐烦了,一把把她拉到身边,一直到餐厅门口仍抓着她的手,她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他的劲太大了,握地她的手都疼。
晚餐吃的一点都不热络,有他在,她和邹思琦都非常拘谨,幸好天天吃得差不多后,他就抱着出去了。
等他走远,邹思琦才探过个脑袋说:“极品啊,杜晓苏你为什么遇到的都是极品啊?”
“口水,注意口水,要是掉那盘水晶虾仁里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受不了眼前的女人了,都这么大肚子了,还这么花痴。
“我还不如一盘水晶虾仁啊。”邹思琦很受伤的问,不过没过多久她就又恢复了八卦的嘴脸:“那就是天天他爸啊?孩子都这么大了,考虑一下吧,这样的极品没地找去。”见晓苏仍旧不搭腔,便语重心长地劝晓苏:“邵医生都死了那么久了,难不成你还打算为他守一辈子寡啊。”
杜晓苏沉默了半天,“那也不能是他,他是振嵘的二哥啊。”
“切,二哥又怎么样?”邹思琦一脸不屑:“古代还兄死弟娶呢,何况你跟邵医生还没怎样。再说了,邵医生也乐意看见你幸福啊。”
回去的路上天天已经睡着了,一层玻璃隔绝了外面的繁华,车里静默地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许久杜晓苏才说:“我想去看一下邵振嵘。”雷宇铮很长时间都没有搭话,久到杜晓苏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说出口来,他才淡淡地说出一句:“明天吧。”又隔了很久他又说了一句:“安娜来了。”她其实有很多话要问他,但是问了又有什么用,他跟她本就是两条平行的铁轨,即便有短暂的交集,也会很快地分开。

第三章:美人计(美男也算美人)
早饭后,天天被安娜抱着与他们挥手道别,笑得那样地甜。她跟雷宇铮谁都笑不出来,连嘴角勾出的弧度都那么牵强。车窗外的风景连同回忆
如电影的胶片一样一格格、一幕幕地回放,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哪一帧开始已经恍惚、偏离甚至陌生。
车停在山下,俩个人一前一后地步行上山。杜晓苏凝视着雷宇铮的背影,思绪飘到很远,再拉回来的时自嘲地想到:她用了那么长时间终于不会将两人错认,但是有什么用。他们到底是相遇的太早还是太晚,三年前离开时那样的不堪,她从未想到会用那样的一天,他也从未承诺过等她。命运让他们一次次错过,到现在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缘分。
到半山凉亭,稍微休息了一下,雷宇铮点起一支烟淡淡地对她说:“你自己上去吧,我在这抽根烟。”杜晓苏想说什么终究没说,一个人独自走了去。天气很晴朗,能看见很远,种满细密香樟树的山坡很静,除了偶来传来的几声鸟啼,就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仿佛细细的呜咽声,原来这里这般寂寥。她已有些记不清最后一次上山的情境,只记得那天下着雨,她走了好长的路,走到绝望、走到精疲力竭,就像现在她觉得很累、很孤单,已经满是疲惫,仍然没有看见她盼的人。
隔着无色琉璃,邵振嵘的笑容如往昔一样温柔、干净。杜晓苏把带来的六月菊放下,挨着石碑慢慢的坐下,幻想是靠在他温暖、安逸的怀里,她想念他有力的手,想念他深情的眼眸,在她逃避退缩时给她信心、给她勇气。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冷冰冰的石碑告诉她,她的振嵘已经等不回来了。她有好多话要跟他讲,但是那样不堪,振嵘听不见也不会想听的。她是一个不惜福的人,老天惩罚她,让她在等待中失去了邵振嵘,注定一生愧疚,让她在逃避中失去了雷宇铮,注定一生遗憾。
山里这么静却听不见她的一点声音,上次在这遇到她的时候,她哭得闭气过去,那么可怜,像打湿翅膀的小鸟或是失去妈妈的小排骨。想到这里雷宇铮后悔让她一个人上去,其实他挣扎了很久,他等了这么多年,费了这么大心思,好不容等到她的痛和恨渐渐弥散,但是他不忍心,一边是他心爱的弟弟,一边是她。雷宇铮心烦气躁地抽了几根烟后,打算上山去寻杜晓苏,只是抬头的功夫就看见她顺着山路下来。她的脸上有着浓浓的落寞,眼睛有点红但是没有肿,如蝴蝶翅膀般的睫毛上仍朦胧着水汽。
看见雷宇铮,杜晓苏怔了怔,那样的表情——如同三年前他坐在楼梯口等她,眼里带着渴切与不安,如同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渴求已久的东西,她感到心里软软的,一角已经胀满了酸痛。“别抽那么多烟。”天知道他抽了多少烟,一地的烟头。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下山吧。”不过他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从侧面能看到他下颚线条变缓了不少。
她真的很漂亮,已经没有了三年前的憔悴,丰满圆润的苹果脸,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虽然有点落寞,但她就这样坐在自己身边他就觉得安心,只是这样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值得的,雷宇铮突然不想回别墅也不想去公司,在岔路口打转了方向。
车停在公寓楼下,雷宇铮看了看杜晓苏解释到:“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先跟我上去吧。”
谁知道他的事情就是回来喂排骨。她都不认识它了,明明刚见它的时候它才一点大,瘦骨嶙峋的,很精神,似乎很喜欢她很粘她,怎么三年不见它就长成这样了,胖胖的、懒懒的,还有一脸的傲慢,见她爱理不理的,那神色十足一个雷宇铮。他们进门的时候它好像正在沙发上打盹,只是抬了一下头,打量了一番又重新躺回去了,直到雷宇铮进厨房后,他才蹦了起来,跑了过去,举手投足见才有点以前排骨的味道。
杜晓苏不胜唏嘘:“果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雷宇铮递给排骨一个妙鲜包后,淡淡地说:“不是所有的都变了。”
是啊,他就没变,一贯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中午就在公寓吃的,雷宇铮包的水饺,杜晓苏觉得眼睛都要脱窗了,雷宇铮看了她一眼说:“皮和馅都是从赵妈妈那拿来的,我吃的时候捏起来就行了。”
这对她来说也是不容易的,记得在国外时又一次真的馋极了,她买来面粉和安娜鼓捣了半天也没吃上,看着烂了一锅的饺子,她把自己关屋里哭了一夜,后来安娜大约从唐人街买来一盘水饺,味道是极好的,但是那种孤单无助却是很久都医治不好的。
雷宇铮包的饺子卖相极好,虽然不大,肚子却是圆鼓鼓的,味道很鲜美,杜晓苏吃了好多。雷宇铮心情也很好,两个人喝着酒、吃着饺子说了很多话。刚开始是她问他答,她问起赵妈妈、她问起他的头疼,后来是真的喝高了,她就开始自顾自地说她在国外的一些事情、说起她儿子,一直到他把她拉起来,拥在怀里轻声地说:“晓苏,我很想你。”
她似乎想起什么来了,推开他后使劲捶他:“雷宇铮,你这个大混蛋。”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去,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衣服了凌乱不堪,慌乱了一阵,杜晓苏才想起这是雷宇铮的公寓。她还记起她使劲捶他,然后他就吻了下来,然后他的吻技很好,吻地她意乱情迷,后来,后来怎么就到床上了呢?杜晓苏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然后往床上一倒哪被子蒙着脸,“没法见人了,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明明知道自己花痴,明明知道那个男人......”
“你打算把自己捂死吗?”雷宇铮扯开被子递给她一叠衣服后跟她说到:“门后面就有浴室。”
衣服里居然还有内衣,还是黑色蕾丝的,杜晓苏觉得自己的脸都着了起来,终于恼羞成怒地喊道:“出去,我不想看见你。”紧接着又蒙住头,唔,丢死人了。
雷宇铮在窗前站了半晌,最后摔门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堵车堵地很厉害,杜晓苏烦躁不安,看了几次雷宇铮,他都是一张扑克脸,自顾自地开车,最后终于找了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安排我父母来上海?”
刚上高架,车速还没提起来,雷宇铮就刹住车,欺身过来:“杜晓苏,你把自己当什么了?非得这么作践自己吗?”
杜晓苏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啊?她怎么作践自己了?她想要争辩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毕竟下午她还......,他说的对,她是作践自己,她不能哭,她不能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一路上杜晓苏一直把头扭向窗外,看着雷宇铮风驰电掣地开着车子,她甚至想出个车祸吧,能撞死自己最好,死了干净,但她又舍不得天天,那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
最终什么事都没有,车安全地到了别墅门口。几乎是杜晓苏刚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车就擦着她的裙子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第四章:请君入瓮
飞机在爬升,远离这个城市的三千繁华,奔向另一个城市的舞榭歌台,看多了,厌倦了,红颜不过枯骨。雷宇峥略显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机。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按的什么号,只是这是手机关了机不会拨出去吧了,其实拨出去也不会有人接的,早在她出国的时候就办理了停机。她至于他一直都是死结,任凭他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一遇到她就兵败如山倒,如果他是地狱中被油煎火灼的灵魂,她的温暖安定就是他唯一的救赎。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这次决计不会让她跑掉。
下飞机的时间尚早,雷宇峥打电话给叶慎宽,电话那头告诉了地方,他便直接奔了过去。
叶慎宽约了人在会所打牌,以前这种场合都各自带着女伴,乌压压一屋子人,现在成家的多了起来,收敛了不少,但是纪南方看见雷宇峥一个来时仍打趣到:“雷二,还装和尚呢?别学王宝钏了,憋坏了可不好。我可听说许优还惦记着你呢,要不要我帮你弄一下电话号码?”
雷宇峥坐椅子上一边摸牌面无表情地说:“纪三,经济不景气也干起这营生了?行啊,等哪天我看见守守告诉他你现在还惦记着女明星的电话号码呢,你就等着回去跪洗衣板吧。”
纪南方也不生气,“真老土,这年头谁家还有洗衣板啊。”
“纪三,你还敢得罪他?”一直在煞有介事摸牌的叶慎宽这时候也慢条斯理地开口:“他什么人,房地产商。知道上官怎么形容房地产商的吗,说他们是‘说的比谁都好,装的比谁都惨,做的比谁都狠’。得罪谁也别得罪房地产商。”
雷宇铮依旧一张扑克脸,只是口气却很是不屑:“听丫扯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上市公司董事的话没一句靠谱的。”
“恩。上官说杜晓苏回来了,还在金茂大厦看见你抱了个小孩子,”叶慎宽莫测高深地问了一句:“本来是觉得不靠谱的,但看见你回京了,又觉得靠谱了。这次回来是东窗事发了还是打算揭竿起义了?”
纪南方感叹到:“雷二熬出头了。她这一回来了,不就成金簪子掉井里了?”
“可不是,前一段时间听说他去东北了,我还以为他去给东北人民的安居事业做贡献去了,谁知道他兜了一大圈,动用了很大的关系只是为了去见他未来的岳父,这下可好谁都知道杜茂开和雷家沾点关系,也都不知道什么关系还揣测着呢。他也不知道跟人家父母吹了什么风,就把人家姑娘给吹回来了。”叶慎宽也感叹到。
纪南方终于乐了:“雷二,你也有这么一天要去见未来岳父啊,有没有被抽成猪头?”
雷宇铮也笑起来了:“滚,纪三我看你越来越渣滓浊沫了。”
牌局散地很晚,雷宇铮开着车上了四环一圈一圈地转。外面的路灯和霓虹灯彻夜不灭,装饰的这个城市流光溢彩,掩映下的是一台台永不落幕的舞台剧,永远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时间仿佛是停滞的,就像他等她的时光一样。他看着她身怀六甲,步履蹒跚;她送进产房,等待分娩;她拉扯天天,受尽辛苦......她把他摒弃在她的生活之外,他除了看着什么都干不了。安娜告诉他,她为了一盘水饺在房间里哭到半夜时,他心疼不已,但他不能去安慰,就是把饺子包好让安娜送去也只能说是在唐人街买的。他等不下去了,他受不了那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他主动去找杜茂开夫妇,他去跟他们承认他三年前犯的错,讲了这几年发生的事,希望他们能帮他把杜晓苏劝回来,能同意他娶她。他在东北待了一个多礼拜,她父母终于松口,同意按他的安排把她给“逼”回来。
路在车轮下延伸带着不可宣泄的情绪,雷宇铮把车停在紧急停车道上。已是半夜,但是余热还未褪尽,下车以后就感到热气袭人,雷宇铮晚上没有喝酒仍觉得脑袋有些晕,拿起手机拔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安娜,似乎很吃惊他这时候打过来,听了他的问题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其实安娜熟睡刚被吵醒,声音很模糊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这样他都听懂了,
“杜小姐从回来后心情就不好,好像哭过,晚饭也没怎么吃”。
只有这么几句,再说什么他就没听清,只是再最后说了句“明天好好安慰她一下吧”就挂了电话。
夜很深沉,隔着千山万水,他不能回去,也不能问她,如同三年前他在楼梯口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纵然是怕她一走了之也无能为力。
秘书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还在做梦,梦见那片海,他一个人乘船在波涛汹涌中跌宕,浪打在身上也不疼,呛进嘴里也不苦,因为她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回家时已经是九点多了,韦泺弦等在大门口,看见他的车过来拦住以后跟他说:“进去以后注意点,昨天中午老爷子回来发了好大的火呢。”
雷宇铮勉强笑了笑说:“大哥也在里面?”
“恩,他让我跟元元在门口等着进去救场呢。”韦泺弦朝他比划了一个咔嚓的动作,就放他进去了。
邵凯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他进来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这次怎么闯这么大的祸啊?”雷宇峥听完后想安慰一下,但这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苦笑。小时候他是大院里所有孩子里挨打最多的,他爸爸每次都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揍还不许别人拉,所以每次挨打前他妈妈都忍不住叹气,看来这顿打是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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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静悄悄的,雷宇涛就站在旁边。雷老爷子看见他进来,让他把门关好,捞起藤条就打了过来,雷宇涛要过来夺被雷老爷子一眼给瞪了回去,藤条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力道很大,估计古代的杖刑棍棍带血也不过如此,满头满脸满身,雷宇峥就站在那躲也不躲,吭也不吭。等老爷子终于不打了,直觉满身火灼的难受,连嘴角似乎都破了。
雷老爷子背过身去,撑着身子站了好久最后说到:“去把天天带回来吧。”
虽然嘴唇每一次张合都带着脸部肌肉火辣辣地疼,但他还是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娶杜晓苏,这辈子除了她我谁都不娶。”
“你疯了吗,雷宇峥。”雷宇涛拉了他一把,大声地呵斥到。
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固执地看着他父亲,一字一顿地重复到:“我要娶杜晓苏,这辈子除了她我谁都不娶。”
死一样的沉寂,时间仿佛停滞了似的,许久以后雷老爷子转过身来对着仍拉着他的雷宇涛说:“算了,由他去吧。”
雷宇峥步履艰难地走出书房,韦泺弦就站在门口看见了吓了一跳:“怎么被打成这样了?打成这样也不喊一声。”他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邵凯旋这时候也过来,看见他这样子吩咐到:“还不赶快去叫警务员来把他送医院!”
他在医院待了三、四天,身上的伤已经无大碍了,毕竟万里长征已走了大半。

第五章:走为上
如果没有走进那间屋子她永远不知道,几十坪的儿童房里有一堵墙上满满贴着天天从出生到不久前的照片,有的照片上面还标注着一行小字:
“原来当爸爸的感觉是这样的”
“才几天没看见他怎么胖成这样了”
“我儿子会翻身了”
“眼睛像他妈妈”
“这么淘气无怪她看起来那么累”
“果然是我儿子,134天就能爬了”
“第一次听见他喊爸爸”
“他哭着找妈妈”
......
一张张、一字字明明白白地贴在墙上,他把所有的感受都小心放在这里,等着一个人来和他分享;
儿童房里的衣柜里挂着新生儿的和尚衫、婴儿的连脚衣、秋冬的小棉袄,春天的卫衣、夏天的短衫短裤一件件完全是按照天天当时的尺寸买的,洗的干干净净的挂在那里;
玩具室里有着各种玩具,婴儿摇铃、婴儿支架、串珠、木马智慧、电动玩具、各式幼儿小车只要是她知道这里都有,管家告诉她他让家务助理隔几天就消一次毒。
原来他一直都在,陪在她和孩子身边,用尽所有心思;原来他一直都在等着他们回来,细心妥帖地准备好了一切;她都不知道她那么残忍,固执地守着那一隅,守着自以为是的痴情和自尊,即便是在她知道心里装着那个人就是他后。这么长时间她都不曾想着回国,如果不是父母连环地催,如果不是父母威胁她再不回国就去国外找她,她真的打算终老乡,而他的一切她都无从得知,她和他必将错过。
他走了以后,上海一直在下雨,雨后还是雨,像极了她刚到国外的那一阵。什么人都不认识,她习惯了独坐时抚摸着还平坦的小腹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说的不过是一些“宝宝,你一定要是男孩”,“长得高高的瘦瘦的”、“有着乌黑的发际”、“要长一对剑眉,长得英气飞扬”,她都不愿承认她说“要长得像振嵘”时,脑海浮现出的眼睛深邃如海。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她回忆里他都和邵振嵘如影随行,他那么张扬、那么跋扈地盘踞在她脑海里,一点都不肯让,仿佛能历久弥新。
那是她刚生产完在病房里昏昏沉沉的睡着,迷糊中仿佛有只手慢慢覆上她的脸,冰冷的温度如记忆中一般,她用尽全身力气却睁不开眼睛,只是朦胧中喊了一声“雷宇峥”,那时她只认为是因为她那样想他,那么渴望他在身边而造成的幻觉,原来他真的在,那样的疼、那样的苦他都跟她一起在尝。
她想起他们最初的那一夜,其实那时候她已经知道他。即便是她的记忆已经生尘,她也记得曾经有人在她耳畔喁喁私语:
“听说宇天地产的雷总要来。”
“就是天字一号雷家的二公子?”
“可不是,开着一辆玛莎拉蒂。”
......
他推门进来,恍如芝兰玉树,声音低沉,“我是雷宇铮”。
她离地很远也不是跟她说的,她仍听得很清楚。
原来她动心的那么早,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如逃学的顽童不经意间遗失了最心爱的珠子。但他都知道,小心地收拾妥当,直到那一天全部地呈到她面前,她都不曾想去好好珍惜,还一直去逃开他、去伤害他。
原来是真的,曾经记忆里的东西不会忘掉,所有认为遗忘的东西只是没想起来,想起来是这样的心疼、后悔,即便是泪流满面也无法纾解。
他走了几天,雨就下了几天,雨过还是雨,仿佛好久,其实不过三、四天。没有他的一点消息,除了安娜曾说过在他走的那一晚仿佛接到他的电话,至于他说什么她已经记不起来了。她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他都不回来,她怕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记不起来。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在凌晨停了下来,早上起来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就流淌了一屋子,然后是楼梯和客厅。不下雨的天,人心情也好了不少。杜晓苏只是不曾想会在餐厅遇上雷宇峥。
他就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旁边放了一块三明治几乎都没动过,风平浪静。倒是她怔怔地站在哪儿,心思百转千回。
一直到他很久没听见声音,抬起头,她才看见他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从耳朵直到嘴角,终于回过神来,比划着问他:“你的脸怎么了?”
她是在关心他吗,她那双大眼睛里忽闪忽闪中流露的情绪恍若担心,雷宇峥牵了牵嘴角,过了一会才说:“被老爷子打的。”
“因为什么事把你打成这样?”他平时都是一丝不苟的,从衣着到发型错了那样都不行,这次被打成这样。
“恩,一些事情吧。”雷宇峥非常含糊地应付她,又过了很久才突然叫了声:“晓苏。”
他很少这样亲昵地叫她,总共不过三、四次,杜晓苏本来一边吃早餐,一边想着事情,听他这么一叫立马抬起头。听他说了句“你父母要来上海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还没来得及问他他怎么办到的,有没有说天天的事情,就被他的下一句话吓愣在那了
“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我没说要嫁给你。”
他放下报纸,好整以暇,“我父母已经知道天天的事情了,雷家不会允许自家骨肉流落在外面的。所以我父母让我把天天带回去。你毕竟是天天的母亲,我们也不想他这么小就跟自己的母亲分开,那么你嫁给我就是最好的解决途径。”
杜晓苏想起前尘往事,其实也不长,不过是三、四年前,他们也不止一次这样谈过。他仿佛永远都以一个主宰者的姿态出现在谈判桌上,杜晓苏气的不轻:“三年前你就知道是吧?那你还让我生下孩子。这一次你也是故意让他们知道的是吧?”
雷宇峥靠到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餐桌,仿佛在笑,但是笑容淡得若有似无,一字一顿很慢地说:“你嫁给我以后,只需顶着雷太太的身份,不用你尽雷太太的责任。婚后你想住在北京、上海或是你老家哪都行,即便是你仍想住在国外也可以。只需逢年过节领着天天去我家陪陪我父母就行了。”
杜晓苏觉得自己被气疯了,饭是吃不下去了,说话的时候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亏我还......”
她要说什么了,她好像有好多话要对他讲,她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这是待不下去了,杜晓苏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拿叉子捅死他,她踉跄地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雷宇峥冷着一张脸坐在那,也看不出多大的情绪波动,过了很久,他才收拾了一下报纸,站了起来。
算了,让她消化一阵,反正婚礼还要准备一段时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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