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即位之所以成为清朝三大疑案,问题就出在那些材料上。关于这个事件,现在能看到的不过是《清实录》、《大义觉迷录》之类的官方文件,而这些官方文件显然都是被处理过的,也就是说,对雍正不利的原始材料可能都已经被销毁,留下的都是对他有利的材料。作为后人,也只能从现存的这些材料中取寻找些许蛛丝马迹,提出一些假设和推测,但始终找不到实质性的确凿证据。从这点来说,如果雍正的确是篡位的话,他在销毁证据方面是非常成功的。
有人会问,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场经过长期酝酿的宫廷政变,真的在康熙驾崩的那天发生过呢?以下这样一幅想象的场景,或许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这种可能性:
康熙在返回畅春园后,一直在园中静养,由于这几天他命令过不必送奏章,因此也就轻松了许多。十三日傍晚,无边的黑夜正在慢慢降临,畅春园里显得特别的宁静。康熙走出寝宫,抬头看了看天上已经圆了大半的月亮,向夜空深呼了一口气。一阵寒风吹来,康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突然觉得这夜色是如此的诡异。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康熙急忙走进寝宫,正待叫人去问问外面什么事情时,步军统领隆科多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四阿哥胤禛。康熙微觉不对,便问胤禛:“你本应在斋所准备祭天大礼,何故来此?”胤禛故做惶恐状道:“听说皇父病情恶化,儿臣特意赶来看望。”
康熙立刻感觉到潜藏的丝丝杀气。他故作镇定,继续问道:“那外面是何声音?”胤禛答道:“各阿哥听说皇父濒危,所以集合于宫外。”康熙说:“那就让他们进来罢。”胤禛面有难色,说:“人多嘴杂,对皇父身体恐怕不好。”康熙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缓缓道:“那你想要怎样?”
胤禛用眼神给隆科多示意。隆科多便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将包中的粉末掺入茶水,交给胤禛。康熙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的胸口一阵气紧,正要呼喊,却又发不出声音。胤禛端着茶杯上前一步,说:“皇父,这是儿臣为你特意准备的参茶,请皇父享用。”康熙喘了口气,说:“你就这么有把握?你觉得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胤禛哼了一声,一脸森然,道:“为了今天,我已经准备十年了,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康熙颤抖着接过茶杯,抖抖索索地说:“好,好,好!我总算没有白疼你,培养你这么多年,也该有这一天。我本以为防住了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想不到四阿哥也很有出息!好,好得很啦!”
说罢,康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参茶一饮而尽。
外面负责警卫的,是隆科多的侍卫和亲兵们,他们手按刀柄,一脸严肃地盯着院子外面那些紧张的皇子们。那些皇子们在接到康熙病危的消息后,纷纷赶到畅春园,但却被挡在寝宫外面,理由是康熙病情不稳定,正在服药中,请皇子们稍安勿噪,在此静待传唤。
一阵阵的寒风刮过,阿哥们有的捂手,有的跺脚,有的则在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夜色更深了,园林的深处似乎还传来猫头鹰一两声凄厉的叫声,反让整个黑夜显得更加悄无声息,诡异莫名,惟有一轮冷月散出些惨淡的光芒。
一个时辰过去了,阿哥们耐不住了,他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九阿哥胤禟倏然站起,他朝八阿哥胤禩走去,说:“八哥,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不能老这么等下去啊?”胤禩也是一脸的迷乱,他转头看看身边的三阿哥胤祉,胤祉却把头低了下去。胤禩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三哥一向胆小怕事,对皇父的旨意从不敢违抗。他又看了看其他的阿哥们,他们的脸上除了迷惑,就是一种无奈和无助,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一样。
康熙的寝宫里面,似乎传来一两声微弱的痛苦呻吟声,皇子们一阵骚动。胤禩拔开人群,向侍卫们走去,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礻我见状便急忙跟在他的后面。胤禩对守住大门的侍卫们朗声道:“皇父似乎病痛,我等想进去侍奉。”领头的侍卫依旧面不改色,道:“未有传唤,不得入内!”九阿哥胤禟大怒,指着那领头侍卫的面骂道:“狗奴才,我们要见皇父,还轮得到你来聒噪!”说罢,胤禟就要往里闯。
众侍卫见状,纷纷聚拢,为首的侍卫半拔佩刀,喝道:“无传唤擅闯者,格杀勿论!”胤禩急忙拉住胤禟,退回半步,正待辩解,侍卫们却已把目光投向了茫茫夜空,对他们不再理会。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寝宫里一阵脚步声传来,隆科多一脸阴郁地走了出来。他扫了那些阿哥们一眼,沉声道:“三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进见,其他阿哥暂时在外等待。”
阿哥们面面相觑,隆科多扫了众阿哥一眼,闷声道:“还不快走?”胤祉等人慌忙跟着隆科多走了进去。当他们到达康熙的御塌之时,却惊奇地发现,原本应在城外斋戒以举行祭天大礼的四阿哥胤禛早在那里,而同样外出去东陵祭奠的五阿哥胤祺却并不在场。阿哥们隐隐感觉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刚刚发生过,但现在已经结束了。
隆科多揭开御帘,向阿哥们宣布道:“皇上宾天了,诸阿哥听诏!”阿哥们一脸惊惶,手足无措,正待放声大哭,却听隆科多道:“诸阿哥先莫举哀,待我念遗诏。”说罢,隆科多从袖中抽出一道诏书,念道:“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即皇帝位。”
胤禛听后拜倒在地,放声痛哭,其他阿哥们则是一脸的木然,他们甚至忘记了哭泣。整个大殿充斥着四阿哥的哭声,显得格外的刺耳而怪诞。随即,胤祉也拜倒在地,低声啜泣,其他阿哥也跟着一边跪倒,一边抹眼泪。胤禩长叹一声,他盯着胤禛的背影狠狠看了片刻,便愤然离去。
雍正赢了,不管他是合法继位还是阴谋篡位,他已经打开了皇权之门,他已经不需要再去顾及周围那些或者怨毒或者嫉恨的目光了。
曾在皇宫中服务的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后来在他的回忆录里曾说,康熙驾崩的那个晚上,“号呼之声,不安之状,即无鸩毒之事,亦必突然大变。”近代也有人提出康熙之死和胤禛嗣位是“一场以武力为后盾、精心策划的宫廷政变”,有人怀疑是隆科多在药品或食物中投放毒药害死了康熙。
民间关于康熙被毒死的传闻很多,其中以曾静在《知新录》的说法最为典型:“圣祖皇帝在畅春园病重,皇上(指雍正)就进一碗人参汤,不知如何,圣祖皇帝就崩了驾,皇上就登了位。”这也就是曾静归纳雍正的第一大罪状“谋父”了。
康熙是否被一碗人参汤药倒,颇有争议。不过,在康熙五十一年(公元1712年)的时候,苏州织造李煦奏报江宁织造曹寅病重请求赐药时,康熙批示说:“南方多庸医,每每用补剂,而伤人者不计其数,须要小心。曹寅原肯吃人参,今得此病,亦是人参中得来的。”五十七年(公元1718年)的时候,康熙又说:“南方人最喜欢服用人参,北方人用人参就不合适。朕以前从不轻易用药,恐与病不投,无益有损。”
如此看来,康熙对人参颇为反感,断然不会喝什么参茶了。而且,康熙对医理颇为了解,想在饭菜和药物里下毒,似乎颇有困难。由于两次废太子,康熙对这些阿哥们并不敢完全轻信,就是担心会发生意外的政变。在康熙五十六年(公元1717年)的遗诏里,康熙也曾列举了历史上那些君主被谋害的事例,说即使英明之主也难善终,这说明康熙平时的警惕性很高,被毒杀之说,恐难成立。
再者,康熙事务繁忙,久病缠身,因感冒而引起其他并发状,也不是没有可能。由此,推断康熙因为年老生病而正常死亡,应该说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毕竟,在康熙死前,胤禛继位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因此他也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发动一场政变。
如果康熙是善终的话,那其他兄弟听到康熙噩耗时的反应就颇值得研究了。正如前面所分析的,康熙应当是要求隆科多在他死后宣布遗诏,而不太可能在胤禛到来之前就宣布了,这才会对其他皇子们造成强烈的震动,特别是那些有意参加争储的皇子们。
对于胤禛继位的遗诏,那些阿哥们有没有反抗呢?从记载来看,至少在当时是有的。雍正在《大义觉迷录》中说:“皇考升遐之日,朕在哀痛之时,塞思黑(即九阿哥胤禟)突至朕前,箕踞对坐,傲慢无礼,其意大不可测。若非朕镇定隐忍,必至激成事端。”《清世宗实录》中又说:“圣祖仁皇帝宾天时,阿其那(八阿哥胤禩)并不哀戚,乃于院外倚柱,独立凝思,派办事务,全然不理,亦不回答,其怨愤可知。”
由此看来,胤禟的“箕踞对坐,傲慢无礼”和胤禩的“院外倚柱,独立凝思”倒是真实反映了当时他们内心的失望和茫然,这种真实而自然的内心反射,恐怕不是一般笔法所能捏造的。但是,事起突然,当时他们毫无准备,也无从准备,即使是胤禩和胤禟的反抗,也只能如此而已。
当时有能力向胤禛提出质疑的除了胤禩、胤禟外,还有三阿哥胤祉和十四阿哥胤禵。但胤祉胆小怕事,他首先向雍正叩首跪拜,主动承认了遗诏和雍正继位的合法性。胤祉作为当时年龄最大的、而且在康熙晚年得到重用的阿哥,他的主动表态对其他阿哥显然起到了示范作用。
至于康熙晚年继位呼声很高的十四阿哥胤禵,虽然手握重兵,但当时却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尽管胤禵在离京前一再对胤禟说,万一皇父有什么事,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他。但雍正在隆科多的支持下,很快就采取了非常措施,关闭京城九门,断绝内外信息。
正如康熙六十一年(公元1722年)朝鲜使臣回国报告康熙凶耗和雍正即位之事时说的,“或称秘不发丧,或称矫诏袭位。内间事秘,莫测端倪。而至于矫诏,则似是实状。”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使胤禩、胤禟等人当时有再大的本领,也无从集结组织,甚至连讯息都传不出去。他们惟一能做的,不过是扼腕叹息,听天由命。在京城里,胤禩的支持者和同情者大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文官,并无一甲一兵,即使雍正是阴谋上台,他们也只能承认事实,想要反抗,只能是束手待毙。
不错,正在西北用兵的十四阿哥胤禵是有兵权的。但是,等他得知皇父噩耗时,雍正让他回京奔丧的命令也到了。即使胤禵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阴谋,但他能怎么办?抗命吗?就算胤禵想带兵回京,他能做到吗?当时雍正死党年羹尧的大军就是他不可逾越的障碍。胤禵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回京奔丧。
最可疑的是,雍正命胤禵立刻来京奔丧的同时,他又封了胤禵的手下都统延信为贝子,令其赴甘州接掌胤?
的事务。其中,雍正还特别给延信发了一道密旨,说:“你到了那里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大将军王的所有奏折和朱批谕旨全部收缴封存好,然后尽快地送到京师。要是大将军王要亲自带来,你要从速开列缘由,并在他赶至京城之前送到。你要是手软疏怠,使得大将军王检阅处理后,没能使全部的奏折和朱批谕旨交上来,朕就要生你的气了。另外,本谕旨不得泄露给大将军王,切切!”
由此,也可以推断出雍正是非常担心康熙曾经有过传位于胤禵的谕旨或者暗示之类的,他自己也说:“皇父诸旨,今若不收,不肖之徒有皇父谕旨,妄行指称,为生事证据。”这也说明雍正自己其实是没有康熙的纸质遗诏的,因此他非常担心胤禵会有康熙传位的朱批或者暗示,这对他是十分不利的。雍正下令收回康熙所有的朱批谕旨,并称“若抄写、存留、隐匿、焚弃,日后发现断不宽恕,定从重治罪。”这显然为雍正后来毁灭证据提供了帮助,这和康熙朝的实录为何每年只有区区五卷可以对应起来。
那即使是雍正自己的说法,康熙死的时候,他和“八人同受遗诏”是否真实呢?《大义觉迷录》里说的八人,是七个阿哥(胤祉、胤祐、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祹、胤祥)和步军统领隆科多,其他几个年纪小的阿哥(胤禄、胤礼、胤禑、胤祎)是在寝宫外等候的。但可疑的是,《大义觉迷录》是在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发布的,当时亲历此事的人或者已经死去(胤禩、胤禟),或者备受打击(胤祉、胤礻我、胤祹),或者明哲保身(胤祐),或者正受到雍正的重用(胤祥)。如果“八人同受遗诏”是捏造的话,那雍正说胤禩和胤禟当时的无理和失态,也许只是为了给这两兄弟捏造罪名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八人同受遗诏”一说毕竟牵涉的人太多,不太可能是雍正的凭空想象,应该还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何况,当时胤禩和胤禟已死,雍正也没必要再给他们增加罪名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是否“八人”,而在于隆科多所传的遗诏,到底是真是假?这才是受到质疑最多的问题。
雍正自己说,他从斋所赶到康熙寝宫的时候,康熙并没有和他谈到嗣位问题,直到康熙死后,才由隆科多宣布他继位。如此说来,隆科多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是“口衔天宪”,怪不得雍正后来要叫他“舅舅”了。
当然,按辈分的话,雍正的确要喊隆科多舅舅。隆科多是国舅佟国维的第三子,他的姑姑孝章皇后是康熙的生母(由此,隆科多是康熙的表弟)。另外,隆科多的姐姐佟佳氏又是康熙的皇后,因此他又是康熙的内弟,雍正叫他一声舅舅也是理所当然(何况当年雍正是由佟佳氏带养长大的)。
正因为隆科多和康熙的特殊关系,这才被委任了负责京城安全的步军统领一职,由此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康熙遗诏的宣读人。不过,蹊跷的是,隆科多原本是支持大阿哥胤?
的,他的父亲佟国维和家族中人大都是支持八阿哥胤禩,后来胤?
倒台后,隆科多似乎也改而支持胤禩。至于后来如何倒向了雍正,未得而知。
在民间的野史传闻里,隆科多所宣读的遗诏显然是“问题”遗诏。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康熙临死前的遗诏写的是“传位十四子”,也就是传位于十四阿哥胤禵,但雍正偷偷把遗诏给改了。改诏书的说法有三个变种,第一种是说雍正把“十”改成了“于”字,结果变成“传位于四子”,这种改法比较简单,不过把“十”字上面加一横,下面加个钩,就像现在小朋友因怕挨骂而偷改试卷分数一样;第二种是把“十”字改为“第”字,这个改法似乎有点复杂;第三种是改两个字,那就是把“传位于十四子胤祯”改为“传位于四子胤禛”,这个难度就更大了,不但要把“十”改成了“于”字,还要改“祯”字(康熙封胤禵为贝子的时候称其为胤祯,后来雍正即位后,又把他的名字改回了胤禵这个原来的名字)为“禛”字。
如此一来,老母鸡变鸭,四阿哥胤禛便抢了弟弟十四阿哥胤禵的位子。
这三个说法听起来有点道理,但仔细推敲,却都是站不住脚的。首先,清代关于皇子的称呼,前面必须有一个“皇”字,比如皇长子、皇太子或者皇四子,如果简单的把“十”改成了“于”字话,整个句子就都不通顺了,本是“传位皇十四子”,改成了“传位皇于四子”,这显然语法不通。其次,清代时的书写习惯一般不用“于”字,而用“於”字,如果说“十”改“于”、“十”改“第”、“祯”改“禛”还有点相似的话,“于”和“於”这两个字相差太大,根本没法改。第三,如此改法的前提是汉文诏书,但当时朝廷诏书一般是用要满汉两种文字书写,汉文可以改,满文怎么改?
民间传闻辩驳起来不难,那人们要问,雍正当时到底有没有遗诏呢?答案是有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里收藏了一道“康熙遗诏”的汉文原件,日期署的是“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也就是康熙驾崩的那天。但问题是,这道遗诏是在十六日才公布,而且,里面一处错字,四处涂抹,与人们想象中的正式遗诏大相径庭。很显然,这个所谓的“康熙遗诏”是雍正的仓促之作,而绝非康熙的亲笔。不过这不要紧,既然雍正做了皇帝,他想要怎么样的遗诏那都是办得到的,只是不能证明他是合法继位而已。
既然雍正没有遗诏,那怎么来证明自己是合法继位呢?《朝鲜李朝实录》里记载说,康熙临终的时候,拿下身上所挂的念珠给胤禛说:“此乃顺治皇帝临终时赠给我的东西,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好好保存,明白吗?”《永宪录》里也有类似的记载:“上(康熙)大渐,以所带念珠授雍亲王”。由此看来,雍正在康熙临终前已得到了传位信物。
不过,这种描述似乎有点过头。康熙在弥留之际还能记得六十多年前的事情,这点颇为可疑。而雍正已经知道传位给他了,但后来听到隆科多传诏时又“闻之惊恸,昏仆于地”,这也太夸张了。对于此事,野史传闻里却作了个反证。《清朝野史大观》卷一中说,康熙临死前,曾经手书遗诏传位十四皇子。胤禛侦得遗诏所在后,将“十”字改为“第”字,然后屏退各位兄弟,一人入畅春园侍疾,其他人均不许入内。据说康熙当时已经昏迷,醒来后突然发现只有胤禛一人在侧,知道被其欺骗,大怒,用枕头和念珠投击胤禛而不中,胤禛则跪而谢罪。不多久,康熙撒手人寰,而胤禛持念珠和遗诏出来,并宣布自己继位。
这样看来,康熙临终前授予雍正念珠,似乎确有其事。但很奇怪的是,雍正在位期间,却从来没有提过这事。如果雍正真有念珠这个如此有利之信物的话,他怎会不大讲特讲呢?所以“念珠”一说,也只能存疑。
雍正篡位传闻里,有一个很有力的质疑就是,雍正后来“生不住畅春园,死不葬清东陵”。畅春园是当时规模最大、最漂亮的皇家园林,也是康熙经常居住和办公的地方,但雍正即位后弃之不顾,却另外拨款扩建圆明园,作为自己的居住办公之所。另外,雍正即位后,对于康熙最喜欢去的热河避暑山庄,他一次也没有去过。最为奇怪的是,雍正生前选定自己死后安葬的陵区时,没有在自己祖父顺治、父亲康熙所葬之地清东陵(京东马兰峪),却选择了数百里以外的京西易县(后称清西陵)。这是为什么?难道雍正是在有意避开自己的父亲康熙吗?
雍正是信鬼的。他曾说:“鬼神之事即天地之理,不可以偶忽也。”“朕于天人感应之间,信之甚笃,知之甚明。”雍正的“生不住畅春园,死不葬清东陵”,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是不是做了“谋父篡位”的亏心事而心中不安,以至于不愿去康熙当年待过的地方,甚至死后的地方也不敢去,因为他害怕面对父亲的亡魂。也有人说,雍正后来的早逝,其实就是这个心病埋下的病根。
当然,限于材料的不足,我们对雍正的官方说法也只能提出质疑,而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这就是“雍正即位”成为清初三大谜案(另两个是孝庄太后下嫁和顺治出家)之一的原因了。或许,康熙的确是决定打算传位给雍正的,这从雍正在康熙死前几年办理的事务和相关记载可以看出一点迹象,毕竟综合分析下来,雍正继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雍正继位是否合法,最大的问题也是康熙所导致的,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没有留下书面的遗诏,二是没有在在世时公布其口头遗诏。
换句话来说,惟一能证明雍正是合法继位的,其实就是隆科多的口头传诏。从隆科多(或者还有马齐)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是忠实地执行了康熙的遗诏,而不太可能去有意地篡改……这是最善意的解释,悲哀的是,或许这也就是人们苦苦追求的真相。毕竟,以隆科多的身份和地位,无论哪位皇子上台,他都是朝廷重臣,他似乎没有必要去冒着风险帮雍正非法夺位。
康熙之所以让隆科多在他死后传遗诏,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不愿意遗诏在他生前公布,这从他十几年来对建储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不愿意看见自己儿子们的反应,这对他是一种伤害)。另外,从清朝前几次传位的情况来看,也都没有书面的遗诏,皇太极和顺治继位都是满族王公推选的形式,康熙继位虽然是由顺治临终前指定,但孝庄太后的威信和能力完全可以控制整个局面,问题也不大。
康熙开始本想学习汉族的嫡长子继承制,但被证明是失败的,而满族王公推选制在康熙几十年集权专制的打击下,早已失去了群体认同。由此看来,康熙对传位的考虑就有点时代错位了,他最终在汉族和满族的制度中徘徊不定,无从选择,最终采用了通过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宣布遗诏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康熙的问题是解决了,雍正的麻烦可就大了。
补记:雍正在京西易县建造自己陵墓的做法,给儿子乾隆出了道难题:这自己以后死了到底是陪祖父康熙呢,还是陪自己的父亲雍正?埋在西陵,冷落了祖父;葬在东陵,父亲又会寂寞,真是左右为难。后来,乾隆定下规矩,以后隔代间葬两陵(就是说,乾隆葬东陵,其儿子嘉庆就葬西陵,以此类推)。这样,清东陵和清西陵的皇帝陵墓也就平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