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终止符画上的那一刻回看,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北京队一路逆流而上,又一次在3月30日拿下CBA的总冠军。马布里和他队友们站在乌鲁木齐红山体育馆的球场中心,纵情欢呼,享受着胜利,回味着刚刚结束的这个赛季。
老队长陈磊,笑呵呵的和吉喆算着时间:“一个赛季又结束了。这赛季是去年11月6日开始的,就是在乌鲁木齐,现在赛季结束了,还是在乌鲁木齐。”
有时候,你不得不慨叹人生的神奇,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机缘巧合地发生着。从乌鲁木齐开始,在乌鲁木齐结束,从2012年3月30日,到2014年3月30日,从一个总冠军,到第二个总冠军。
打完总决赛第五场第二天,北京首都机场,马布里斜靠着登机口,回想着前一晚的惜败。
前一晚的万事达中心,一切庆祝仪式都已经准备妥当。鲜花、奖杯、庆祝的条幅,电视台在更衣室里引线挂灯,在墙壁上安装了电视,一切都在为夺冠准备。赞助商在半场结束后就把夺冠的T恤衫、帽子搬进了更衣室。北京队也同样准备好了庆祝,却忘记了应该把注意力放在球场上。他们主场输给新疆,辛格尔顿在不远处的客队更衣室里戏谑地说:“我们毁了北京的庆祝仪式。”
回想所有这些,马布里不停地摇头:“也许是时间没到,也许就该我们在3月30日拿下冠军。”
两年前的3月30日,在此时回想起来宛若梦境一般,清晰,也模糊。你能清晰的回忆起那种情绪,却从会错过很多细节。在马布里家里公寓的墙上,原本挂着一张自己的肖像画,那是球迷送给他的。到了季后赛开始后,他把画像摘了下来,换上了一张尺寸小很多的照片,这照片就是两年前3月30日最经典的那一刻,他和他的队友们高高举起总冠军奖杯。这是提醒,也是激励。马布里说:“我们想重新得到那种快乐,可这种快乐不会凭空掉到我们脑袋上,我们需要在球场上赢回来。”
再一次来到乌鲁木齐,马布里说:“别人,对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接着他就闭上嘴巴,在球场上练起了投篮。从3月30日这一天开始,马布里几乎不怎么开口,房间,车上,更衣室里,大部分时间他都闭着眼睛,仿佛在培养一种情绪。每一次张开时,他的眼神里总是坚毅。他清楚如果又能在3月30日夺冠当然美好,可这个如果要变成现实,需要没有止境的付出。
这一天开始时,其实很多人都感觉到北京能赢。
一位一直跟着北京队的女记者说:“北京一定能赢,今天从酒店走出来,抬头看到这么好的太阳我就知道,北京一定能赢,之前咱们在乌鲁木齐每一场比赛,都是这样的好天气。”
早上投篮训练,球场门打开的那一刻,北京队球员鱼贯而入,新疆队的球员还在球场上投篮,这是他们训练的最后一部分,中场投篮,新疆球员脸上挂着笑容。北京队的训练师也在旁边笑,说:“很好,这很好,上一次我们来这的时候,走进球馆的时候,他们也是在玩这个,那一场我们赢了。”
可无论这样的心理暗示发生过多少次,胜利都得靠球场上拼下来,马布里招呼众人迅速地开始了跑篮练习,穿过还在欢闹的新疆队球员,穿过仍在采访工作的记者们。心无旁骛。在主场的失利之后,北京队终于学会了这一点。
第六场,仍是一场恶斗。
北京队开局出色,再一次抽取了膝盖积液之后,马布里的状态恢复了很多,第一节他就拿下了16分。第二节,北京趁胜追击,上半场结束时,他们获得了14分的领先优势。
可总冠军没有这么简单。
下半场开始后,新疆队的防守强度再一次提升,北京队进攻哑火,第三节的前6分钟里,他们一直没能得分。而每一次北京队进攻不中,抢下篮板球的新疆队总能通过转换进攻得分。这是本赛季新疆队最恐怖的得分方式,当他们打得好时,总是因为能把转换进攻打成。北京队上半场积累的领先优势很快消耗殆尽,最艰难的时刻到来了。
到了最关键的第四节,莫里斯恢复手感,马布里也终于得到突破空间,两名领袖再一次开始得分,北京队也终于把一直焦灼的分差拉开。当莫里斯过掉对方内线完成一次暴扣之后,北京队的替补席终于绷不出地跳了起来,李根说:“看着那一扣,我的眼泪都开始往外涌。”在接下来,他们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比赛还结束,可悬念已经消失,替补球员们涌向球场中心,站在球场最中间的马布里也不再放低重心防守,他用手捂住眼睛,泪水瞬间涌出,他一直没能站起身来,直到冲过来的队友们把他包围,他们结结实实的拥抱,欢呼,然后簇拥在一起往更衣室走,这一路,马布里一直在掉泪。每一次面临这样的时刻,他总会哭,每一次他都说:“这是幸福的泪水。”
北京队的更衣室乱作了一团。赞助商在更衣室里挨个地发放总冠军T恤和帽子,球员们则不管不顾地挨个拥抱,这时候他们无法用语言来描绘清楚心情,就是扯着嗓子咆哮,就是一次又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闵鹿蕾哭了:“太难了,这帮孩子太好了。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我想感谢所有人。”
马布里还在哭,他面前围着很多记者,很多摄像机,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总决赛MVP莫里斯没有哭,他紧紧搂住自己的MVP奖杯,坐在更衣室的角落里,等着一波又一波的队友们涌过来跟他击掌,拥抱。
每一个人面前都有话筒,每一个人的脸都因为兴奋和激动红红的。等马布里终于止住了眼泪,他开始放声大笑,吼了起来:“我们又是冠军啦!我要开始度假了,我要找一个暖和的地方,找一个海边,我要坐在沙滩上一个礼拜,整整一个礼拜,我哪儿都不去。我需要休息,我需要休息。”
直到坐上大巴,回到酒店,洗澡收拾,走进餐厅,北京队才终于看起来冷静了一些,狂喜稍稍褪去,可每一个人脸上都还挂着笑容,他们掏出手机,每一个人都接到无数短信,电话,微信,祝贺一个个地到来,要夺冠体恤衫的,约饭的,没什么要求就是想喊两嗓子的,他们对着手机,幸福的回复着。
当然,他们每一个人也在微博或者朋友圈里写下或长或短的心情,点赞的排成长队。
餐桌上酒杯斟满,首钢领导带来致辞之后,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马布里,他说:“感谢你们,我的兄弟们,整个一年里你们都非常出色。我知道有些时候我说的话太多,也总是会给你们发一些很长很长的短信,有时候这很烦人,可我想做的就是去激励你们,去推动着你们往前走。两年前的今天,在我们赢下总冠军之后,我们也是这样聚集在一起庆祝,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要为下一个赛季做好准备,今天我想说同样的话,一个赛季结束,一个赛季很快就要开始,我们要继续好好准备,为了下一个赛季的总冠军,为了我们能在北京建筑起一个王朝。我要向你们敬酒,让我们干杯,你们是我的兄弟,每一年我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要远超过和我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我爱你们,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孙悦,他的话语比马布里简短得说:“到了北京队,是我这么多年非常开心的一年,之前看过很多年的CBA,想打,可一直没有机会,感谢北京队给了我这个机会。感谢所有的队友,教练,给了我很大的空间,我之前说过,CBA的总冠军戒指对我的意义远比NBA总冠军戒指的意义大得多,因为这个是通过我在场上努力夺来的,当然这里面有你们所有人的功劳,在这我感谢大伙儿。”
莫里斯说话了,闵鹿蕾说话了,每一个人都在表达感谢,每一个都在说这个赛季过得不容易。
过去连续两年的夏天,北京队确实增强了天赋,可北京队还不是一支真正的强队,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波折之后,跨过障碍,北京队才终于能够站在最后的领奖台上。马布里受伤,更换外援,马布里经历手术,恢复状态,重新回来,再次磨合,常规赛只得到联赛第四的他们在最后两轮季后赛里都没有主场优势。可一路逆行,终于让他们成为强队,连续在客场终结系列赛。是磨难与怀疑让他们更强大,是信念支撑着这支球队一路走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刻。
赛季开始时,马布里说:“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赛季结束时,我们是站在球场上的最后一支球队。我坚信!”
在赛季结束的这一天,比赛开始前三个半小时,马布里在自己的朋友圈里贴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全是文字,说的是圣经里的一个故事,马布里几乎不发朋友圈,3月30日这一天,很特殊。
故事是这样:很多年前,一个僧人想要橄榄油,于是栽种了一颗橄榄树,完成栽种之后,他开始祈祷,上帝,请降雨吧,橄榄树柔弱的根茎需要滋养才能成长。于是,下雨了。接着他又开始祈祷,出太阳吧,我的树木需要阳光。于是,太阳挂上天空。祈祷还在继续,该起雾了,有了雾气,树木的枝叶才能繁茂,接着雾气出现。可最终,树苗死去了。僧人很奇怪,他跟另外一个僧人讲述着这个故事,听完之后,另外一个僧人开口了,我也种过一棵小树,可我没有像你那样,我相信上天,上天比一个人更清楚一棵树需要什么才能成活,才能成长,我没有提任何条件,我只是在安静地期待,无论需要什么,是雷暴或者阳光,是飓风或者大雨,上天最清楚这棵树需要什么,我祈祷一起应该发生的去发生就好了。
贴完这则故事,马布里说:坚信,然后去战斗。
就这样,北京队赢下了这一年CBA的总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