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十四年,國防部軍情局澳門站少將站長程一鳴叛變投共,在港澳一帶掀起茶壺裡的風暴,中共當然大肆宣傳,並很快發表成為廣東省政協委員,以示榮寵。中共原以為程案發生是國民黨海外「特務」陣營總動搖的一個訊號,便等待接收各種果實。可是後來發現漣漪不大,幾乎沒有後續的跟進者。(当年可不是茶壶里的风暴,1965年之前,每到双十节,澳门街头青天白日旗四处迎风飘扬,反共救国军第十六路军的人马盘踞澳门上下,亲共的左派势力在澳门连站都没地方站,程某人这么一跑,从此形势逆转,澳门左派开始得势。据说程逃跑消息确认后传到阳明山,尼古拉当场摔了叶翔之的电话,蒋老先生血压一路飙升。)
「程一鳴」三個字,現在拿去問歷史研究所學生,恐怕一百個有九十九個不知是何許人,但是在抗戰時的西北,這個名字比「西北王」胡宗南更能嚇人。這個程某,是中共最早送進蘇聯格別烏訓練班學特工的三人之一。另外兩個,一是後來著名的中共特務頭子康生,一是在台灣做過鐵路警察局長的路鵬(路大奎,这个人我查了很久才知道他是谁。1932年初,中共南京市委军委交通员被捕投降,军委书记路大奎、市委书记王善堂也先后被捕投降)。赫赫有名的中共早期特工頭子顧順章,也比他們晚些。三人「學成」之後,祇有康生一個留在中共隊伍裡,整人、害人無數,死時是中共中央副主席。可是在中共整肅所謂「四人幫」之後,康生受到同「掘墓鞭屍」待遇,被中共中央撤銷了他死後給他的溢美無上的悼詞,並將他的骨灰盒移出八寶山揚棄。身任中共中央組織部副部長的康太太曹帙歐、中共杭州市委書記的康大少爺張子石﹝康生本姓張,名宗可﹞,也都撤職查辦,不得善終。程、路兩人回國後,被戴笠吸收,程並很快受到重用,歷任軍統局本部第三處長、西北區長等要職。
軍統局的「西北區」主管陜、甘、寧、青、新五省所有的軍統局秘密組織及工作,區長拿著蔣委員長的尚方寶劍,幾乎對那一片地區的官民人等生殺予奪,連地方實力派軍閥馬鴻逵、馬步芳等都怕他三分。(这个时期程对西藏做了不少工作,包括安排徐远举送班禅回藏。50年代末,程还代表军情局去印度见达赖,帮忙组训达赖的武装,知道达赖的武装为什么成不了事的原因了吧?)程的區本部設在甘肅蘭州,後來也曾到台灣的盲相士仇慶雲(这个人是真的有名气),正在該地當紅,摸骨奇準,口碑遠播,不少西北區的特工人員都讚不絕口。話傳到程一鳴耳中,他這個久習唯物論的偏不相信這一套,某日微服輕車簡從,去到仇的相館,排隊繳錢摸骨。仇問程擬問何種疑難,程回以:「你祇要摸出我是幹那一行的,我就相金加倍。」仇摸捏幾下後,悄聲說道:「客官請恕我直言,你若是做生意,必定做的是走私販毒;你若是公務員,不是警察便是特務!」程聽後拂袖而去。
程回到西北區本部,下令邀將仇慶雲「驅逐出境」。承辦官員問程:「仇所犯何事?」程一鳴說:「他在公共場所暴露我的身分!」程的命令尚未出門,仇慶雲已得知自己犯了程某人的官威,不待令到,連夜棄卻一切,逃奔西安,到胡宗南鄉下尋求安全,躲過了大劫。
那時中共的首腦部窩在陝北延安,因為它遍布政府區的統戰組織宣傳得法,不少激進青年千年迢迢前往投奔。那地方既是程一鳴的轄區,進延安的人多了,他面子上當然不好看,且戴笠到西北視察,為此大大刮了他的鬍子。程惱怒之餘,把他從蘇聯學來的一套辦勞改營的方法,用到了西安到延安道上。他既不請示胡宗南,也不呈准軍統局本部,就在黃土高原上選了一個荒僻所在,辦了一個「勞改營」,凡是投奔延安的,無分老少,被逮到了就送到那裡,前面的挖坑,後面的填土,如此日夜不停,「勞動」得營中來「客」精疲力盡,叫苦不迭,敢於抗拒的另有處罰。據中共佔領大陸後,尋得的一些曾在勞動營中歷練過的人口述,那裡面的日子確是難過。(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抗戰勝利後,程一鳴在上海仍負責一部分安全工作,手段照樣嚴苛,依然是格別烏學來的那一套。大陸淪陷之後,他流落港澳(程和李及兰坐同一架飞机跑到珠海三灶岛机场,当时守机场的宪兵队长就是龙应台她爹。李去了台湾,因不忍心执行广州大爆破,成为赴台粤籍军人第一个到霉的家伙,他是薛岳的远亲,去黄埔第一期就是薛推荐的),致函毛人鳳要求工作,毛根據他過去的資歷,任為澳門站少將站長:毛死後,芝山岩的「老闆」連換成張炎元、葉翔之,程的職務都沒有變動。(他不需要毛来安排工作,他和尼古拉是同学关系)
情報工作本就是良心工作,做多一點、少一點都沒有尺度可以衡量的。但程一鳴越來越懶散,帳目也不清楚,葉翔之便有意將他調回台灣,撤銷他那個單位(不是撤销军情局澳门站,是反共救国军第十六路军,借口是要他出任美国亚洲区禁毒情报专员)。程得到風聲之後,便另做盤算了。他有三個老婆,分居台、港、澳(台湾的我不知道,香港那个是林彪的堂姐,林育英的妹妹,澳门那个还活着,我不敢说太具体,我只知道老太太是枣园训练班出来的,与凌云同学),祇有台灣的一位是合法的,享有軍方所有補給。他一旦調回台灣,港、澳兩位程太太便祇有遣散一途。如果回台後,再因經費問題被送管訓,那就更不是滋味。這些問題一個個加起來,這位「格別烏」訓練出來的程一鳴少將,竟然想到去吃共產黨的回頭草,真是有夠昏天暗地。
程一鳴以少將站長的身份投共之後,按道理,情報局長葉翔之應該受連帶處分,但當天葉與經國先生密議一陣後,顯得若無其事,談笑自若。到了下一個月,程一鳴在台家屬的眷補如常致送,未少分文,當時不免有人竊竊私議,葉翔之對程一鳴未免寬厚過分,甚至有一位職司督察的少將,將這事實向蔣副祕書長密奏一本。(扯谈,这事是吉章简将军帮忙,程吉两人好像是结拜兄弟)
中共對於程一鳴往投,當然要查證是真是偽.,他們透過潛台諜員,探知程一鳴在台眷補未斷,這個鐵的事實使中共判定程一鳴是假投降、真滲透,在廣州整得他日子很不好過。不久之後,「文化大革命」發生,廣州的「紅衛兵」出的一種小報上刊出一篇文章:「夜審程一鳴」,其中將程一鳴過去反共的「罪惡」追得很深很透,用嚴刑拷問程,要他招認「假投降」的過程,也講得很生動。後來根據程一鳴會「輕功」的特點,分配他去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到白雲山上的佛寺裡,去擦拭多年來未曾潔淨過的懸在空中的大鐘。以後如何,就不見消息了。
其實程一鳴投共是真的,並非情報局的「死間」。智慧之戰既是各出奇謀,芝山岩未因程一鳴投敵而停止眷補,給中共出了一道難定的是非題。結果,中共答錯了。
97年版《最高機密》——高階諜報員首度公開國民黨情報密史作者:唐柱國。最个屁,真的是最高机密怎么能出版?我先不说本文的谬误之处。老唐是五十年代才跑出去的,后来变成叶翔之的助手,没想到写东西也是靠道听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