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张作龙家之前,我对所谓“穷得娶不上媳妇”没啥具体概念,所以对张作龙40岁还没结婚多少有点好奇。按照世俗的观点,这个岁数没老婆,或者很前卫,或者有问题。
张作龙住在一个离玉田县城很远的小村子。那里的人很穷,很朴实。我们在村口打听张作龙,一位村民很热心地替我们引路,快到张作龙家门口的时候,悄悄问我:“你们真是省报的记者?张作龙这下要出名了吧?”我说“是啊,张作龙的名儿出大了……”
走进张作龙家的小院,你会感到迎面袭来的贫穷、破落和荒凉。如果想拍摄旧社会受地主压迫的穷人家,这儿绝对可以作为不用另加装饰的拍摄场景。土炕、板凳、从公路上捡回来留着卖钱的各种破烂儿,胡乱地填充在门窗透风的破房子里。比这更让人心酸的,是散放在土炕上、跟破被套搅在一起的一摞摞歌谱。那是张作龙的作品,也是他的全部。
张作龙知道自己火了,但对到底火到什么程度显然没有充分的认识。因为自从在网吧里把视频上传到网络之后,他只上过两次网。“怎么那么多人骂我呀,那话真难听啊,我都不敢再去上网啦”张作龙说。另外,去网吧上网,1小时一两块钱,很贵。
视频《我想搞对象》是张作龙唯一的一份成功出炉的作品,是一个被张作龙找烦了的当地音乐人给免费录制的。那位音乐人录之前跟张作龙说:“我告诉你吧,以我的唱功和经济能力,混了这么些年连个眉目都看不见呢。你啊,就别想了……”张作龙的哥哥张作林也经常劝弟弟,别整这些没用的了,去跟着哥哥给人家当装卸工,或者捡捡破烂儿,娶媳妇兴许还有戏。再整音乐,这辈子就毁啦。。
张作龙却似乎很享受他的生活。贫穷带给他的痛苦跟音乐带给他的快乐比起来,显然算不了什么。张作龙初中没上完,写的歌词里好多错字。没受过什么音乐教育,但能识简谱。小学的时候,张作龙喜欢上唱歌,就开始央着母亲教他唱歌。几十年来,一直享受着自己的音乐和音乐创作。
张作龙穷到没饭吃的时候,就跟着村里人去当苦力卸车,或者去后山上捡破烂儿。他更喜欢捡破烂儿的工作,“我发现捡破烂儿真不错,收入可以,还不花本钱”
“音乐都是不经意间蹦到我脑子里来的,有时正捡破烂儿,忽然有个旋律在脑子里响起来,就赶紧往家跑,记下来。等以后再静下心来整理谱子,填词”张作龙的创作过程,跟专业作曲家有点相似。
很希望张作龙的家庭环境能因为出名而有所改变,赚几个钱,或者混上个老婆。然而,至今还没看到这方面的迹象。当然,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跟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放不下名利,所以才把贫穷看得那样可怕,把富裕看得无限美好。
张作龙没享受过财富,没享受过女人,他只能享受他的音乐。
然而,几亿人享受了他的作品。(尚开红,2008,12,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