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昨天by不详 上 顶你一辈子by惑戳戳

(一)
关导曾经问过我,如果时间再给一次选择,那一天,你还会不会来试镜?会不会选择认识他?
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微笑,这么大的导演,居然越来越孩子气了。
时间怎么会那么奢侈的给我那么多选择?
一辈子,只有一次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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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秋天一直在下雨,北京的空气湿漉漉的,我接到朋友的电话,问我要不要去演一部电影?
我问是什么题材,他迟疑了一下,吐出三个字:同性恋。
我摇头如拨浪鼓,摇了半天才想起来其实他根本看不见。于是很严肃的回答:“我不去,我才不拍那些三级片。”
“不是三级片,是关导的片子啊……”朋友说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可我并不想听他多说什么,敷衍了几句就撂了电话。
我有自己的原则,尽管我只是个不红的小演员。不喜欢的事情我就不去做。
我出生于东北,毕业于一所国内知名的表演高校,说实话我在校内的成绩并不突出,可是大二那一年,某个中午我热血沸腾的在操场上打篮球
的时候,被一个拍农村片的导演相中,让我去演了一乡村小伙,当时是抱了玩票的性质,可是没想到那片子居然在国际上获了奖,虽然没有初
出茅庐的我什么事儿,可多少,我觉得自己还是要比同样迈进这个圈子的同学们多了点优势。但是当我毕业以后,才明白那点小荣誉根本屁都
不是,反而会膨胀了自己的虚荣心,导致高不成低不就的结果,当我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时候就主动放低了自己的身段,决定有普通的片子也会
接拍……但是今天这个题材,我没兴趣。
我自小家教严格,父母对于我走上演艺这条路一直持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我在校的时候常常打电话教育我要洁身自爱好自为之。我有时听着
都好笑,这些话,似乎我是个女孩,听起来还更适合一点。但是我也不去反驳他们,这个圈子的混乱是我可以看见的,我不是一个习惯于堕落
的人,我想过当演员,也想过当明星,可从不想堕落。
我只想过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可以控制自己,舒适而平安的生活。
所以我不会接那些听起来就会令人想入非非的片子。我怕泥足深陷。
……
喝了一杯咖啡以后,我的心情好了起来,于是决定打个电话给女友娜娜。
娜娜是我交往两年的女朋友,和我是同班同学,小巧可爱,口齿伶俐,因为她的能说会道,所以毕业就直接进了某个知名电视台当女主持人,
主持人这个行业绝对比演员适合她,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滔滔不绝和我的沉默寡言总是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我习惯于这样的错位,我
觉得这是一种互补,至少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争吵。
比如此刻,她就在电话那端兴高采烈的说着她上班的事情,我都能想象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笑得很开心。我也不由得被感染的开心了起来。
她说得口干舌燥喝水休息的功夫,我说起了今天那个朋友介绍片子的事情。
娜娜比我好奇,她问是什么题材,我如实回答,她嘻嘻的笑,笑够了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演同性恋的天赋啊,我说你没看出来的东西可多
了,我还能演孙悟空呢。她大笑。
笑够了又问,是谁的片子啊?我诧异的说你该真不会想让我去拍吧?然后绞尽脑汁的想那个导演的名字……因为不重视,几乎忘记了,在娜娜
发飙的前一秒我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然后我听到娜娜在电话那端尖叫了一声,然后发出一种类似于断气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激动的前兆,于
是耐心的等待她说出话来。
她终于发出声音了,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会拒绝他的影片?他不可能拍三级片的!然后如数家珍的列举出一系列的影片名字,都是我耳熟能详
的影片,不是票房好就是得过某某大奖,我想起了我从来没去上过的影视作品分析课,想起我自己知道的少得可怜的几个导演……总之,我在
那一刻也有点发蒙。
娜娜义正严词的教育我说你这个文盲你这个白痴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住你还打算哪一年出头?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觊觎在他的片中轧一角哪怕
不要报酬都上杆子往上窜?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也许人家就是通知你一句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搞不好早就内定了就是多找俩人做个对比你还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我彻底举手投降。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就算再有原则也是一定要去试试的了。我终于明白有很多明星在爆出各种各样的新闻的时候都爱说的一句话了
——身不由己。是的,其实很多事情,根本就是命运的旋涡在推着我们前进。手足无措,身不由己。
于是,故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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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他,他坐在沙发上抽烟,白衬衫,西裤,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颈子上,很随意的样子。关导把我带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站起身来
,微笑着看我,然后伸出手来握住我的,声音是极好听的男中音,浑厚而有磁性:“你好,我是胡军。”
他的手很大,很厚,很温暖,也很有力。我不由自主的低头看看自己稍嫌瘦削纤长的手指,骨节还有些大,也不知,会不会把他的手硌得疼痛

我来不及回答,也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关导已经拍拍我:“好了,你可以开始和他试戏了,就拍一段你们久别重逢的戏吧,没有台词,你们自
己发挥。”
我有些紧张,却依旧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那一刹我突然想到,面前的这个胡军,恐怕已经不知道试过多少个像我一样的男演员,试过多少段类似的戏了。那么,他会不会已经麻木了?
会不会用心呢?如果他不用心,我的吃力是可想而知的了。
但是当他站起来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立刻明白了,我的担心是多么的多余。
他的眼睛在瞬间蒙上了一种朦胧的色彩,高大的他站在我的面前,英挺的脸上露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痛苦,那是类似铁汉柔情般让人心动的东西
。我知道他已然入戏。
我的好胜心被蓬的点燃了起来——
我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样东西,轻轻垂下眼帘,我可以看到自己长长睫毛的投影——
“……喝点水吧。”我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
……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你还是那么不爱喝水……”我轻笑:“算了。”
“……好想抱抱你。”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我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与期待,绝望与希望,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的感觉
……他要抱抱我?
我的心里突然一紧。
似乎是很自然的,我把身体轻轻的靠了过去。
其实,我的头脑里是一片空白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演下去,我第一次,这样的慌乱——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我轻轻抚摩着他的后背,然后松开,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胖了。”
……
他忽然一把把我拉进怀里,那一刻我几乎窒息,他抱得我死死的,仿佛要把我整个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我听到他颤抖的声音:“……那时候
,我怎么会放你走的……”
……
我手里的“杯子”砰然落地。
碎成片片。
我听到关导在喊:“卡——”我感觉到和他的身体分开,我惊讶看到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关导的脸上也湿漉漉的,有人递给我一张面巾纸,
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哭了。
关导激动的拍着我的肩膀:“刘烨!就是你了!你就是蓝宇!太好了!蓝宇!”
……
蓝宇?蓝宇?那就是我即将演出的角色吗?我茫然的点着头。
这么说,我居然被选上了。
被选上了?
……
胡军走到我面前,他的眼泪已经干了,我看到他温和的笑容,像蔼蔼的风:“原来你叫刘烨?……听说你也是中戏的学生?那,你要叫我一声
师哥了,我也是在那个学校毕业的,只不过,已经毕业十年了。”
“哦……师哥。”我傻傻的看着他。
他笑出声音来:“小师弟,快把你的鼻涕擦擦吧。”开心的冲我挤挤眼睛:“演员的眼泪,要收放自如的,不要总挂在脸上。”
“哦……”我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像个傻瓜。刚刚他那么伤心,一瞬间就如沐春风了。他对感情这么收放自如吗?是的,关导先相中的人,必
定是个好演员了。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酸了一下,也许,是嫉妒他的演技吧,还有那种释然。
他拍拍我的肩膀:“一起吃饭去吧,以后,就要长期合作了——刘烨。”他重重的叫我的名字。
我点头,随他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脚下踢到一堆碎片,我们低下头去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只烟灰缸。刚刚那么投入,大家居然都认为那是一个水杯,还那么认真的推让。
原来只要投入了,什么假的,也都会变成真的。
……
关导在前面和几个人哈哈大笑,很开心的样子。另外一个男人高声在叫:“……简直是绝妙!我的剧本,就要按照他们两个刚才演的那么改!

胡军也在笑。
……
那一刻我突然在想,他刚刚才知道我的名字,如果我的戏没有通过,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我是谁。而我,却曾在他的怀抱里,肆意的哭泣过

(二)
那天晚上全剧组的人聚餐,我认识了很多人,包括那个高喊“简直是绝妙”的男人,我后来知道他叫魏绍恩,是这部戏的编剧,关导的老搭档
。胡军叫他阿魏,叫关导阿关,也让我跟着这么叫,我有点不大习惯,阿魏还好,毕竟和关导的年龄和辈分都差了太远,私下决定以后还是叫
关导比较好。
还有一个戴着眼镜,有些微胖,但很斯文的男人坐在我的对面,关导介绍说那就是我们的制片人,叫张永宁,大家都叫他大宁。听说就是他在
网络上看到了一个很感人的故事,然后发誓要把它拍出来,才找到了关导和阿魏。
吃饭的时候胡军一直坐在我旁边,几个动作下来我发现他很会照顾人,什么事情都帮我想得很周到,但是绝不逾矩。
比如他会把茶水拿到我的面前,但是不会替我倒上,而是看着我自己倒满,再拿到一边去,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男
人的温和有礼,我隐隐的有些自惭形秽。
席间我知道他已经32岁了,比我整整大了十岁。关导听到我们的年龄相差的时候愣了两秒钟,然后和阿魏大宁笑了起来,我被笑得有点发傻,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剧中的两个男主角,一对恋人,他们的年龄相差也整整是十岁。
这算巧合吗?
我又断断续续知道我们要拍的片子是讲述一对同性恋情人之间跨度长达十年的爱情,我和胡军是并列的男主角,他的戏份会比我略重一些,但
是影片却是要用我在剧中的名字当片名的。
关导费力的,咬字不准的从他口里吐出那个我刚刚听到的名字:“蓝宇。”
剧组的人笑起来,关导的国语真的很烂,我也笑,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很久没喝酒了,心情渐渐的兴奋了起来。
无意中我看了一眼胡军,他一直在喝酒,但是喝的并不快,偶尔干掉一杯也会夹两口菜吃,嘴边始终挂着一种朗朗然的笑容,时不时讲话也会
让满桌子的人大笑起来,很幽默。
这种人,似乎在哪里都可以活得很舒服。
我在心里,给他下了一个模糊的定论。
……
吃完饭的时候,我走到门口,刚想挥手告别,忽然听到关导叫我,我转过身去,他走过来塞给我一个本子:“这是剧本,回家看看,明天下午
过来。”
我点头答应,又要走,关导拉住我,我听到他高声的在喊胡军。
“胡军!你有车,送送你的小师弟吧。”
我身上有一瞬间的僵硬,我知道,关导大概是想让我们“培养感情”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摆着手:“不用……不用了,太麻烦了。”
“不麻烦。”关导拍拍我,仿佛车子是他的一样。
胡军走过来,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走吧,刘烨。”他的声音还是低低的很柔和。
我被关导和阿魏七手八脚的推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我浑身僵硬,天,我还是第一次坐男人的车这么紧张。
胡军在和每个人挥手再见,我机械的也挥挥手,车子突然开动了,我差点扑出去,连忙抓紧。
……
我把脸扭向窗外,车里很安静,可以听到身侧他均匀的呼吸,他不紧张吗?我有些烦躁的想,关导也真是,演戏就演戏好了,干吗还要这样…

也许他真的不紧张吧,刚刚不是还听阿魏说他,以前也接过同性恋的片子,还获了奖?轻车熟路了嘛,怪不得……
我把车窗三下五除二摇下来,冰冷的夜风吹进来,我突然有些忿忿。哼,什么获奖?搞不好也是样子货,和我的农村小伙差不多。
想到这我突然又有些替他不平,看他刚才的表现,演技比自己是好了太多了,可是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成名,实在是有些可惜。也许……我咧开
嘴偷偷的笑了起来……是没我年轻,没我长得帅吧?我小人得志的想着。
……
车里实在太沉闷,我试图打破这种僵局。咳了一声:“师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好。”他眼看着前方,很专心的在开车。
“那我讲了啊……那从前呢,有地主跟长工两个人吃枣子,地主把吃完的枣核都扔到长工那边去,两人吃完以后,地主说:你看你,吃得真多
,你真贪吃,那么多枣核……长工想了想就说:看咱俩谁贪吃,把枣核都吃了,还说我贪吃呢!”
……
我讲完了。
我想他一定会笑,刚刚在餐桌上,他那么会照顾大家的情绪,还那么幽默,这个时候,怎么也会应和我来回讲一个吧。至少,也会很捧场的大
笑吧。
谁知他只是呵呵了两声,也没看我。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车里的氛围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的表情渐渐变得尴尬,闭起嘴巴不再说话,连手脚也几乎不
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沉默。
……
……还是沉默。
……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天。
……
我发誓,这是我最难受的一次旅行!到家的时候我几乎快要被冷风吹成一块万年巨冰,眼珠都快不能动了,我打开车门,连师哥再见都没有说
,就落荒而逃。身后的那个人怎么想,我也不管了。说实在的,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别扭成这个样子呢?
……
我冲进屋子里,猛喝了一大口热水,靠进沙发里又点起一根烟,身体和精神才慢慢的缓和过来。我拿起电话,拨给娜娜。
她似乎在那边吃饭,歌声人声的相当嘈杂,我把头靠在沙发背上,听着她在那边高声的:“喂——”“喂——”不由得莞尔。
她终于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了,我平静的告诉她我被选上了,她高兴的叫起来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我苦笑,她永远都对我充满信心。我简单的给她讲述了一下今天的经历,虽然说得很快,但是我相信她能听出我话里的担忧和不安。
……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简洁的说:
“我明天飞到北京去,和你,还有你那个师哥吃个饭。”
“为什么?”我有点惊讶。
娜娜发出一声笑,短促而明朗:“你别问,你去请你那个师哥就好啦。”
“我……喂!喂?”我还想说几句,娜娜已经把电话放了。
就是这样的急脾气,我皱起眉头把电话扔到一边,她来吃个饭能解决什么问题,真是胡闹。不行!我得告诉她让她别来。
拿起电话刚要按下重拨,电话铃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吓了一跳,仔细看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
下接了起来——
“喂,哪位?”
“是我,胡军。”
“啊?……”我有点惊讶,才想起来这个号码是今天我们互留电话时我告诉他的。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干吗打给我?
“……我想请你吃饭。”他的声音很缓和。
“啊……”我有点张口结舌。
“主要是你嫂子的意思。”那边似乎听出了我的迷惑,连忙解释:“你嫂子说,你一个人在北京打拼挺不容易的,今后我们还要合作,一起吃
个饭,认识认识,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他结婚了啊,刚刚在餐桌上,他可没有提过。
我抬头从窗子里看出去,我没有挂窗帘,夜空很暗,没有星星。
他的爱人,和娜娜居然想到了一起去。
……
“……好。”我听到他在那边仿佛完成一项任务般的出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心里更烦躁了,不假思索加上那句话:“我也带我的女朋友去,
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顿了一下,很诚恳的回答。
“那就这样吧,谢谢师哥……明天见。”我撂下了电话。
……
我拿起被我扔在一边的剧本,拧亮灯想仔细看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读不进一个字去。白天的一幕一幕,仿佛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走马灯似
的转。
剧本被我折了一个角,又折了一个角。
……
我自认定力不错,今儿是怎么了?
索性合上了书,睡觉。
什么胡军蓝宇关导娜娜嫂子……都明天再说吧。
……
我很累。我对自己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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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娜娜跟我说,刘烨,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我听到你在电话里的口气,我就知道,这次的这个男人,对你的影响将会很大。
你虽然不爱说话,可是,还从没有面对谁,那么手足无措,那么尴尬过。所以,我想见见他。
这是女人的直觉吗?
我始终,没有用这句话问过嫂子。
(三)
那天的晚餐,其实至始至终气氛都很好。
胡军的爱人,我叫她嫂子。她叫卢芳,很美丽爽朗的一个女人,胡军是北京人,她却是从很遥远的城市考到北京来的,还是少数民族,听说是
胡军的师妹,我的师姐。目前在很著名的剧场做舞台剧演员。
她不如娜娜那样年轻,可是眉目如画,有着成熟女人独有的温柔与可爱。在娜娜讲笑话的时候,她会偷偷的替胡军把杯中的酒喝光。
娜娜讲着她们工作中的一些趣事,她讲话一向绘声绘色,连我们三个演员都自愧不如。卢芳笑着敬了娜娜一杯酒,说烨子你真是好福气,有这
么可爱的女朋友。又看了一眼胡军,继续微笑着说:“哪像我们,都老了,玩不起了。”
“嫂子这是哪儿的话。”我连忙端起酒杯打断了她的话,一饮而尽的同时,我似乎看到胡军低下头去吃一只虾子。
……
娜娜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冲我说道:“哎,烨子,你还没敬你师哥呢吧?”
“啊?”我恍然,难怪一直觉得有点什么事儿没做,连忙拿起手里的酒杯,突然发现是空的,忙乱着叫服务生倒满。
胡军倒是先举着酒杯,微笑着等着我。
我抬头,看着他看我,更加紧张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我在他面前总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傻瓜。我莫名的有些懊恼。
“师哥……我敬你,我,我,我……我……”
……
我居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我立在那里,有汗冒出来。
怎么回事,看到他那种微笑的,似乎什么都了然的眼神,我会这样张口结舌。
娜娜坐在一边,有点紧张的看着我。
我拼命抓了下头发,无奈的抬起头,却发现他已经轻轻的把杯子撞了过来,叮当一声,清脆悦耳。
“合作愉快。”他的声音中都带着笑意。
然后把杯中的酒尽数喝下去,空杯冲我示意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他的解围,这样的不落痕迹,这样自然。
我居然,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暖,让我……很安心。是因为他比我年龄大了许多的原因吗?
我还有些怔怔的,娜娜似乎在一边急了,不落声色的接过我手里的酒,笑着冲胡军和卢芳示意:“啊呀,烨子的酒量不大好,这一杯,我就替
他干了吧。”
我慢慢坐下去,看着她替我喝。
我没醉,然而还是有些茫然,胡军,胡军,这个独特的男人,似乎他的气势始终凌驾在我之上,不是咄咄逼人的,而是温和而不失光芒的,却
给我莫名的压力。
甚至,有时有窒息的感觉,如溺水的人一般。
如果电影正式开拍,我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还是这样无措吗?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会这样?
我苦恼起来。
……
似乎没人注意到我的苦恼,娜娜和卢芳居然你一杯我一杯的拼起酒来。两个女人居然比我们两个大男人的酒量还要好。这个世界,都反了。
胡军说他还要开车,于是不再碰酒,只是一杯一杯的喝茶。
他喝茶的样子很悠然,好象周围的热闹与他丝毫无关,无声的一口一口的品,偶尔抬起头来,对上我观察的眼光,会很自然的一笑,举举手中
的杯子。
我低下头去,真的有些醉了。
……
娜娜又讲了一个笑话,卢芳在大笑着说娜娜实在有趣,两个女人在短暂的时间里已经勾肩搭背宛如往年交,看来酒的魅力实在是大。
……
娜娜一定是喝多了,否则不会脱口而出那句话。
她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仰起头,嘿嘿的笑着。
“我说……你们两个……拍戏可以……可别弄假成真,把我们两个甩了啊!”
……
那一瞬间我居然没反应过来,娜娜和卢芳好象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一起大笑起来,娜娜笑得靠在我的身上,卢芳刚喝了一口酒,似乎呛
了一下,边笑边咳嗽,胡军在拍她的背。
我抬起头来,正对上胡军的目光。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他看我的目光。
无法形容,深不可测。
我其实只想问他一句——
“你为什么不笑?”
……
我忘了,我也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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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开工的时候,一切都不顺利。
那是一场拍摄我和胡军在屋子里的戏,我只能穿着一条内裤,他也只是睡衣,我要靠在门上睡眼朦胧的应答他的话,然后很开心的跑过去吻他
一下。
很简单的台词,很简单的戏,我们NG了一个上午。
关导脾气不错,可也耐不住性子了:“停停停!”
他示意停机。有些烦躁和无奈的走到我们之间,用很破的普通话,夹杂着一两个英语单词,对我们说:“今天!不拍了,你们把剧本拿回去好
好的看……”
他停了一下接下去:“NO,不要回去!”
他指指这个屋子:“你们两个,今天就住在这里,对剧本,还有,培养感情!”伸出一个手指在我们两个面前晃:“一!个!月!我要等到一
个月以后见成效!”他说得很用力。
然后收拾了机器,一群人头也不回拥出门去。只留下我们俩。
阿魏走在最后,回过头来,他说了一句。
“如果你们两个刚刚的感觉不改变……这部电影,一定会失败!”
……门关上了。
屋子里安静了。
……
我很慢的抬起头,很艰难的冲胡军挤出个微笑。他也笑了一下,估计我脸上的表情比他的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拿起身边的剧本,坐下去放到面前。
上面的字像蝌蚪一样,一团团的发黑,我看不下去。顺手压住了一跳一跳疼痛的太阳穴。
……
他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我感到他的手搭到我的肩膀上,热热的。
“烨子,别上火,我们慢慢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烨子,第一次安慰我,第一次,在我的身边,表露他的真诚。
……
我后来问他,你那时怎么想的。
他哈哈的笑,还能怎么想啊?就是想把戏演好呗。
我知道,那是他的实话。
……
但是我没有告诉他,那一个瞬间,我有多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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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导居然说到做到,真的把我们在一起,关足一个月。
既来之,则安之。我想。
我用了一天的时间,仔细的读完了那篇原著,和那个剧本。然后,我被真正的打动了。
有些东西是需要反复的回味才能得其真意的,蓝宇这个故事就是这样。
一个东北来的男孩子蓝宇因为没钱上学,把自己的初夜卖给了商人陈捍东,两个人从此开始了一段跨度长达十年的感情历程……捍东从最初的
意气风发,玩世不恭,到对蓝宇的背叛,和解,到后来的结婚,蓝宇的离别……重逢以后,捍东的事业落入低谷,被捕入狱,蓝宇用所有的积
蓄,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救他出来,两个人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准备携手一生的时候,蓝宇却死在了一场车祸中,空留下捍东永远的悲伤回
忆……
这是一个悲剧,原著中有赤裸裸的性描写,我看得面红耳赤,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关于同性恋这样直接的一面,包括做爱的过程……还有很多

但是很奇妙,这样的故事尽管充斥着肉欲,可是到末了,你却只能感受到一种情感的缓缓流动。爱,已经完全凌驾于欲望之上。
我开始慢慢欣赏,从接受到欣赏这个故事,我知道自己在无声的改变心境。
但是我也明白,想把这个故事演绎出来,对于我的困难,也更加的巨大。
……
开始的时候,我和胡军各自占据了房间的一角,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看剧本的表情。
毕竟,看“那些”情节的时候,那种尴尬,实在是让人呼吸都不顺畅。
我们所在的是一家不大的旅馆房间,房间中只有一张床,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默默的钻进被子里,背靠着背,然后听着对方平静的呼吸声入
睡。
我起初以为自己会难受得睡不着,可是几天以后,我发现自己的睡眠状况是如此良好,连原来因为偶尔酗酒而落下偶尔失眠的病也没犯过,常
常一觉到天亮,连个梦都没有。
我把这归结为自己已经全身心脱离了外面的世界的缘故。
……
关导在一星期的头里来到了我们的房间,他坐在我们的面前,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怎么样了?”
我和胡军苦笑,还能怎么样?
关导笑了。
“今天我来,就是给你们讲讲戏的。”他拿出一根烟,胡军拿起打火机给他点上,他吐出一片淡淡的白色烟雾,我把剧本递给他,他却摇摇头
示意不用。
“烨子。”他叫我:“告诉我你对于蓝宇这个角色,想怎么演绎?”
“我……”我努力的思考着:“应该阴柔一点……妩媚一点……应该……”
关导打断了我的话:“烨子,我希望你明白,你要演的,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他没管我,把头又转向了胡军:“你说说,你怎么体会捍东这个角色?”
……
胡军没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烟,我看到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
关导又笑了。
“你们,都放松点。”他伸出手来,拍了拍胡军的肩膀。
“烨子,别把自己当个女人,胡军,你也别把烨子当成哥们,就对了。”
我和胡军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导演。
……
有什么东西,似乎有些萌动了。
关导微笑着:“你们爱的,不是男人或者女人,而只是你们面前的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不是吗?”
……
一个激灵,灵台清明。
我懂了。
我没有看胡军的表情,因为我知道,我懂了的东西,他一定也懂。
……
关导从那一刻成了我的恩师,一句话,他彻底升华了我对于感情的感悟,直到后来我对于很多情感作品的演绎,也都没有逃开他的这句话。
甚至也不仅仅是演绎,还包括了现实。
只是当时,没有人知道。
(四)
关导说:“烨子你知道吗?当时我是在一个北影厂副导收集的演员照片中看到你的,你那时十六七岁吧,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应该就是我要
找的蓝宇。”
关导说:“你和胡军,当时试戏的时候,我就感到了,你们之间能迸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火花……只是你们还没有完全的被开启。”
关导说:“如果你把同性恋看得多么神秘,那种心态就注定你无法演好。”
关导说:“其实你们大概也知道,我就是同性恋。”
是的,我们知道,我不清楚胡军他了解多少,我却只是在偶尔的报章上看到关于这个知名导演与他同性爱人的情事。人多语杂,说什么的都有

于是关导在一个很温暖的秋天的下午,坐在我们的面前,给我们讲述了他和他的爱人之间的故事。
听起来像一个成人世界的童话,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他结婚时,自己把自己弄伤了,鲜血,啤酒,醉和疼痛,眼泪肆意的奔流。十几年的坎
坷波折,彼此折磨伤害,却又千丝万缕的牵挂着厮磨着,剪不断理还乱。好在最后总算证明,他是爱他的。
我似乎开始明白,他为什么会接拍蓝宇了。那上面有他的爱情的影子。
面前这个男人眯起眼睛,带着少许自豪和感慨:你们知道吗?一旦爱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若是还在乎,就不是爱。
旅馆的房间里,缭绕着三个人的烟雾,不同牌子的香烟,到了最后,没有人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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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型师在某个上午来到了我们的小屋,他叫张叔平,听说在国际上的造型都很有名,他先在胡军的脸上比划了一个上午,然后笑着告诉他不能
再黑了,现在他已经是给他用最深的一号粉底了。我在旁边蹲着笑起来,胡军没看我,伸手把我的头发抓乱。
阿关也乐,把我推到前面去:“叔平,看看这孩子。”
造型师打量我,示意胡军起来,我坐下。然后掏出什么东西在我的脸上抹来抹去。
我以前拍的片子都不大用上妆,因此不大习惯,坐在座位上总想扭来扭去,眼睛也难受的半睁半闭。
造型师过了半晌嘟囔了一句:“这小子,怎么跟梦游的表情似的。”
我倏的睁开眼睛,还把他吓了一跳,我睁大眼睛认真的看他:“师傅,你怎么不夸我眼睫毛长啊?”
……
然后我听到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那个该死的造型师甚至扔掉了一把刷子,笑得手舞足蹈的。
我有点发呆,有那么好笑吗?
……
我看向胡军,那天我在车里给他讲笑话的时候他都没笑成这样。他那天为什么不笑呢?我忿忿的想。
他那天为什么不笑呢?
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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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唱首歌吧。
——算了吧你。你最讨厌听我唱歌了。
——谁说的?来嘛!……老了吧,嗓子哑了?
——瞎说!
——真的不唱?
——好,我唱。
……
我们背靠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着戏,旅馆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很温暖,我忽然觉得自己困倦起来,身后的后背很宽大舒适,我闭起
眼睛,声音低下去……
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蒙蒙黑了,我睡眼惺忪,下意识的擦擦嘴边的口水,身体一个不稳,险些滑到床底下。这才发现我竟然还靠着他的背。
他转过头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住,笑笑的:“醒了?”
我嘿嘿的笑,不好意思的抓头:“……你看我,就这么睡了,哎呀!”
突然反应过来,我睁大眼睛:“师哥……你就这么坐了一下午啊!”
他没说话,看着我又笑笑,把剧本放到一边:“烨子,出去吃饭吧。”
“……可是关导不是说让我们就在这房间里……”
我话还没说完被他打断,声音低低还带点调侃:“你还真听话,你没看他也没锁房门?压根儿也没打算控制人身自由不是?”
……我又觉得自己像傻瓜了。
想起饭店里的东北菜,我口水快流下来了,披起衣服往门外就走:“师哥,我们去哪个饭店吃?……”
……
我回头叫他,抬起眼睛,却看到他正费力的,把手伸过一边的肩膀,揉着后背。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没有注意我,也没有抬头。
昏暗的光线射到房间里,安静的,映出他高大而微弯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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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半夜,我从到这间小屋子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半夜的时候我起身,站到窗口,把窗帘拉开一点,看外面的景色。
我和胡军的手机都被关导收缴了,说是怕分心,关导有时候真的像个孩子,举止幼稚的有趣。
剧本已经对得差不多了,可是关导坚持还不肯正式开拍,他说:我和胡军之间,还差了一点东西。
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关导也没说。
……
太阳穴又有些疼,一跳一跳。我烦,我知道。
我突然很想喝酒,想了想,我悄悄的拿起一件衣服,蹑手蹑脚走出门去。
下楼,还好有家超市还亮着灯,买了一兜子啤酒,又上楼。
推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胡军正站在窗前,背对着我,没披衣服,在吸烟。
“师哥……”我叫他。
他回过头来,看见我手里拿着的啤酒,有点惊讶,又笑了:
“我还以为你出去玩儿了呢,没想到是去偷酒喝。”
“什么叫偷酒?”我不满意的走过去,拿啤酒撞撞他的胸膛,冰得他哆嗦了一下。
“突然想喝,就去买了几罐……一起喝吧?”我征询意见的看着他。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好。”
我们坐到地毯上,各自起开一罐,我顺口问道:“怎么会以为我出去玩儿了?”
他顿了一下:“……年轻人嘛,总是耐不住寂寞,出去见女朋友,跳个舞唱个歌,都有情可原。”
我眨眼:“好象说得你比我大很多一样。”
“我……年龄比你大,什么也比你大呀。”
他突然冒出这句剧本里的台词,我扑哧一口酒几乎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看着他在那里开怀大笑了起来,不由得哭笑不得。这个人,平时
温文儒雅的要命,居然还有这么无厘头的一面,我又下意识的抓抓头,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干。
他还在笑,我也只好跟着傻笑。
……
喝得有点多了,我有些晕晕的。
“师哥,你和嫂子怎么认识的?”我捏着罐子,靠在床沿看他,人影模模糊糊的。
“我们是一个剧团的啊。”他晃着手里的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那时候她和我合演了一部戏,就熟悉了,然后就请她吃饭啦……”
他也靠过来,靠在床边上,很舒适的样子。我闭起眼睛听他说。
“你不知道,第一次和她吃饭,开始我还装装样子,只喝茶,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就问她:哎,我喝口酒行吗?她就说:行啊。我就要了一瓶
啤酒,一边喝一边聊,后来她也憋不住了,就问我:哎,我也喝,行吗?我说行啊,就要给她倒上,她一摆手说:不,你喝你的,我另要……
结果,我们你一瓶我一瓶的,喝了十六瓶啤酒,呵呵……完事儿了,她还没用我送回家,自己摆摆手就走了……”
我笑起来,又喝了一大口,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嫂子还真行。”
“……后来我就想啊,现在假淑女实在太多了,像这样的花木兰哪儿找去?就她了吧。”
“再后来,我们正好去罗马演出……那天我们俩就在酒吧街喝啊,喝完了,我借着酒劲,就去买了一支玫瑰……你不知道啊,罗马玫瑰可不是
论捧卖的,是论枝卖的,一枝……这么长!”
他比划着,边比划边看,看来也有点多了。
“在罗马广场我把玫瑰给她,然后问她……哎,我们俩的事儿,定下来了吧?她说那哪儿成啊,人家求婚都要下跪的……当时我也借了点酒劲
,腾地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当时人群呼啦就散开了,都看着我们……她吓坏了,也不好意思,拼命拉我起来:我答应了,答应了……我一起
来,旁边人就都开始鼓掌,还喝彩……呵……那是我平生干得最大胆的一件事了……”他笑着,盯着罐里的啤酒。
我呵呵的笑着,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只是因为她能陪你喝酒,才喜欢她?”
“也不是……”他有点困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也可能是……”
“我不也能陪你喝酒?”
……
他愣住了,我也有些发愣。
我在说什么?
我喝多了。这是我第一个意识,我把罐子扔到一边的地板上,想站起来回到床上去。
温热的气息扑过来,下一秒我感到有人有胳膊压住了我。
我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漂浮,不稳却依然带着浓浓的吸引力。
“……不光是喝酒……还有这样……”
一个温凉湿润的东西重重的压到我的嘴唇上,我几乎窒息的感到浓烈的烟草与酒精的味道,一瞬间我头晕目眩,四肢几乎脱力。
不是没接过吻,但是这个吻,简直是巨大的震撼!
他用胳膊狠狠的固定住我的头,头发被扯得隐隐疼痛,他的舌在我的唇齿间熟练的滑行,烟酒的味道在慢慢变淡,我仿佛觉得有甜而涩的东西
在味蕾间涌动……我说不出话,其实我只想告诉他不用那么用力的压住我,因为我没想躲开。
我听到他模糊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吗?那天试妆的时候……你的表情……真无辜……就像个婴儿一样……”
……
我在胸腔间发出压抑的一声叹息,反手抱住了他。
(五)
阿魏说:烨子,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蓝宇,同样都是东北来的,同样对感情很敏感,同样的青涩,同样傻的可爱。你似乎,天生是为这个角
色而生的。
我笑:那我最后也会出车祸吗?
阿魏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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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仅限于一个吻,尽管我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我们气喘吁吁分开的时候,他把头埋在我的项窝里,沉重而潮湿的呼吸,我在他
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黑暗中的墙壁。
后来我听到他均匀的喘息声,我知道他睡了。不由得苦笑。
本来想学他那天一动不动的坚持着,任他睡一夜,后来抬头看看窗外丝毫没有变白的天色,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这个实力。只好慢慢抽开身子,
再费力的把他拉上床去,折腾到最后我也筋疲力尽了,瘫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睡着的前一秒我的潜意识里居然还在想:他是有意睡着的吗?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卫生间里哗哗的洗漱声。
宿醉的头疼在有了意识的一瞬间迅速的侵袭了我,我捧着头呻吟出声,随手抓起一只枕头压在脸上。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拿着牙缸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嘴里似乎还有泡沫,含糊不清的问:“怎么了,头疼?”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脸腾的一下红了,还好有枕头,我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也含含糊糊的应道:“……还……还好。”
他重新走进卫生间里,哗啦哗啦几声以后,又走出来。
我感到他坐到床边,把我的枕头扯下去,我愕然的张着眼睛看他。
他轻声说:“闭眼。”
我乖乖的闭上眼睛。
他的大手覆上我的太阳穴,不急不缓的推拿起来,手下的力道恰到好处,我甚至怀疑他学过按摩。
很舒服,真的。他温热的鼻息轻轻喷到我的脸上,他的手指在我的头上,额头上划着不规律的动作……我的身体轻松起来,几乎飘飘然了。
人的身体在轻松的时候,嘴会下意识的不听使唤。
“昨天晚上,干吗亲我?”
……
他的手停下了动作,我从云端跌到地面,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简直是不知好歹。
睁开眼睛看他,他也看着我。
问就问了,做英雄状深呼吸一口气,逼视——
他却突然笑了,一个很痞的笑挂在嘴角:“怎么,你不喜欢?”
……
我挖挖耳朵,揉揉眼睛。没听错?
这是我那个成熟温文的师哥?我惊愕的看他,他却笑得更愉快了。
他的身体凑过来,我又感受到他的气息,笑得还是很坏。
“接过吻吗?”
“没。”我接得顺溜。
“我教你……”
……
在他的嘴唇再一次覆盖到我的唇上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刚刚我们两个,脱口而出的,正是那背得滚瓜烂熟的,一段台词。
而他,已经完全的成为了那个玩世不恭的陈捍东。
……
天旋地转中,我想起了一个词语。
人生如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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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导是个老狐狸。没错。
他在又一次看到我们两个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一阵子,然后眯起眼睛笑了半天,说OK了,明天可以开工。
我还是佩服他的,因为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第二天刚满一个月。
后来他拍拍我说:烨子啊,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不是强迫出来的,而是自然流露的。现在你们的味道……对了。
我看着他的脸,挺想笑着揍上一拳的。
这片子,没有雄厚的资金,没有精良的制作,没有知名的演员,如果再没有你们真实的感情,就一定会砸掉。
关导说。别怪我逼你们。
……
怪什么呢?
过不了这个坎儿,就当不了好演员。
演什么样的角色,都不能达到惟妙惟肖,除了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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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一切进展顺利。
我和胡军,也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情人。
散戏吃饭的时候,他会点我爱吃的菜,草草的吃几口后,就坐在一边,抽着烟,微笑着看我狼吞虎咽的吃。偶尔会捏捏我的鼻子,揉乱我的头
发,也会很自然的把手搭在我的腰上。
我们依旧住在那个旅馆的房间里,已经习惯成自然,睡觉前他会给我一个深深长长的吻,然后揽着我沉沉睡去。
却从来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而我,有了他温暖的胸膛和肩膀,似乎天气,也不那么寒冷了。
我们都很有默契的在对方面前不提戏外的生活,关导已经把手机还给我们,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他在给卢芳打电话,声音很低,我听不到。
抿了抿嘴唇,我回屋就给娜娜拨了个电话。
娜娜听到我的声音相当兴奋,连连问拍摄的顺利吗?前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都关机?是不是太忙了?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探班?
我连忙说不要不要,她的连珠炮又让我有点头昏,不知怎的我想起了胡军那种安定人心的微笑。突然很后悔打了这个电话。
她听我说不要好象很气闷的样子,又唠唠叨叨的说她多么想我,我好像一点都不想她,我们男人都是一样,忙起来工作就忘了爱情,真是自私

我苦笑,我没忘了爱情,只是对象好像错位了。
应和了几句,我说要去吃饭,想撂了电话。她却非在电话那端撒娇让我亲她一下,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冲着电话听筒:“呗儿”了一声。她在
那边甜甜的笑起来,说我爱你,我说我也爱你。她总算说了再见,断了线。
我吁出一口气,把手机放进衣袋里,一回头,我看见了胡军。
他正斜靠在门上抽烟,还穿着刚刚那场戏没换下来的戏装,有点发皱的白衬衫。
我忽然有莫名的紧张和尴尬。
“师哥……”
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他把烟往地上一扔,踩都没有踩,大踏步的走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腰已经被他紧紧的固定在怀里,
他灼热的唇一刻未停的贴上来,用力的吮吸着我的,我被死死的压迫住,动都动不得。
那吻是带了惩罚性质的,我明白。
可是我也咬了牙根,刚刚是谁先打了电话?气往上冲血往上涌,我一个挣扎,狠狠的反吻回去。
他的牙差点咬到我的舌头,我的嘴唇在碰撞中泌出血来,腥咸而温热,我不管不顾的用力回应,顺便在他的怀里挣扎,他估计也被激怒了,死
死按着我,就是不让我挣开,我们俩像一对打架的公鸡,扑腾着翅膀玩儿命的互啄着。
脚下一个不稳,我重重的滑倒在地板上,他也摔倒了,却依旧压在我身上,我使劲推他,他不动,还是死死的抱着我。
我听到他的声音,低哑,甚至带着威胁:“你太不敬业!”
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恶狠狠的盯着他:“你他妈先不敬业的!”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脏话,挺顺溜。
我看到他的胸膛一起一伏,眼睛里有微弱的光芒忽暗忽亮,死死的盯着我,抿着嘴。
……像野兽。
完了,真毛了。我脑海里浮出一句话。
“刷拉——”
我慌乱万分的看着他一把撕开我的衬衫,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骂些什么,又一把撸下我的腰带甩到一边。
我哇的叫出声音,却被他低下头用力吻住,又伸手去拉我的裤子。
我的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翻涌上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到——他扯了我的衣服,我也要扯他的!
顺手嘶拉扯开了他的衬衫,然后使劲摔离他的头,一口狠狠咬上他的肩膀。他疼得闷哼了一声,却依旧没停下动作。
我还是挣扎,也不知道是在挣扎个什么劲儿,不过我知道现在他要是不动作了,我一定会给他一个大耳光。
……
就在他整个人压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们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关导的叫声——
“开!工!了!——”
……
我们两个人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僵住。
下一秒我们从地板上窜起来,以豹的速度穿衣服。一边穿我听到他声音不高的咒骂:我操他妈!
我想乐,硬板住了,先穿好衣服,冲到门口,把门摔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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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的戏正是拍捍东和蓝宇吵架的内容,捍东寻花问柳被蓝宇撞见,蓝宇愤而离开,捍东追上来,在电梯口两个人对吵得一塌糊涂。
一辈子的昨天by(不详)上 顶你一辈子by惑戳戳
——你还不快进去,人家都快浪出火来了!
——我又不是没跟你讲过,玩这个,没那么认真的!
——你玩什么认真?!
——我还是那句话,想在一起,就高高兴兴的,要不就算了。
——清楚。
——你清楚?你清楚个屁!你不给我玩你给谁玩?你睁开眼睛看看,你以为刘征还能再给你找一个像我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你甭他妈天真了

——你是说那些钱?那倒容易!明天我就去银行,让刘哥把那些钱给还你,可以了吧?!
——……蓝宇!你跑呀你!你别以为不拿我的钱我就不是玩儿你!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
关导喊卡的时候所有人都叫起好来,关导十分激动,拍着我们两个的肩膀高声说着好啊好啊,这种感觉太逼真了,这场戏一定出彩!
……我想告诉他他说的是废话,让两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发火,的确是太容易的事情了,只能说他运气好。
这只老狐狸。
(六)
那天的戏我们两个基本没有NG,都是一气呵成的结束,然后很有默契的拒绝了晚上剧组一起吃饭的邀请,推说太累要回去休息。
一进小屋我就被他一把拉到怀里,压到墙上,他用力的吻我,我气喘吁吁的回应,浓重的烟草味道在两条纠缠的舌之间弥漫,我伸手到前面去
解他的扣子,他粗重的喘息着,使劲的向下扯着我的皮带扣。
我们彼此解放的时候还是像一对打架的公鸡,我又踢又打的,他按住我,吻却温柔了很多。我的神经慢慢放松下去,任由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
走,那一刻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也是。我看他的眼神恍如在梦中。
我们的动作都很笨拙,当他进入我的时候,身后巨大的撕裂的疼痛让我想去撞墙,我哑了嗓子拼命的叫,他拼命的吻我,压在我身上想动又不
敢动,我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他感觉到了,颤抖了一下,声音哑哑的叫我的名字:“烨子……”
他叫我名字的时候我的心轰隆的震了一下,万般滋味一下子涌上心头,纠缠个无以复加。
终于闭了眼,咬了牙:“……师哥……动啊!”
他的脸紧紧贴着我的,我感到他在身后开始缓缓的抽动,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难过过……我咬着牙抽冷气,叫他:
“师哥……”
他的嗓子有些哽,应了一声。
……
算了,我闭起眼睛,由他吧,我是个疯子,我脱轨了,由他吧。
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下忽然进入了一个温热湿润的地方,我倒吸一口凉气,挣扎了一下才看见那是他的手,厚大的手掌紧握着我的,徐徐的
摩擦移动。
我陡地发出一声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奇怪的呻吟,很尖,很媚,我的脸腾得红的发烧,却不自觉的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溺水的鱼一样,弓起身子
,张大了嘴,我知道我的眼睛一定茫然无神……
他在我的身后撞击着,手的动作也随之加快……我的叫声被他的吻压下去……我浑身一阵颤栗,一阵热流在身前喷薄而出……身后的他随即也
一阵剧烈的抖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吼,一股温热的东西射到我的体内,然后松弛下来。
……
我坚持要去洗澡,他坚持要帮我洗澡,我根本不同意,粗声粗气的呵斥他,死活把他推出了卫生间,咣的锁上了门。
白色的水雾喷洒下来,我仰起头,任水流和蒙蒙的热气滑过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能感觉到后面有东西在缓缓流出来……疼,还是疼。我咬
住了嘴唇。
我仿佛听到耳边有细微不可闻的声音在问自己。
戏如人生。我们弄假成真了吗?
这是戏里,还是人生?
……
睡觉的时候他一直抱着我,他轻声问我:“疼吗?”我笑笑没回答。
他揉着我的头发,吻我的发际:“……对不起。”
我摇头。都是成年人,都有欲望,哪有纯粹的谁对不起谁?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
他的怀抱,还是很温暖,我闭上眼睛——
……
他很快的沉睡了,我却没有睡着。身后的疼痛一阵阵的还在侵袭,心里,也有莫名的不安。
我撑起半个身子,拧亮一点床头灯,趴在他身边仔细的看他的轮廓。
他很黑,皮肤也有一点糙糙的,眼睛不大,还是单眼皮,现在睡着了,居然发现有一点内双,我能想象到白天的时候,这双眼睛所散发出的不
一样的味道。他的鼻子和嘴很漂亮,鼻子特别直和挺,嘴紧抿着,形状很优美。
我想他算不上一个美男子,可是绝对算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我下床去,一歪一斜走到桌前,在黯淡的灯光下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微褐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黑色睫毛垂下来,嘴有点大,一笑就弯弯上去。关导和阿魏都说我的目光中有一种忧郁和悲伤的感觉,真的
吗?我感受不到,可是我知道,蓝宇就是这个感觉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阿魏会说,我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吧。
我重新走到他身边,在床边蹲下,看着他。
我自言自语:“像我这样的美男子,怎么会喜欢上你的呢?”然后扯了扯嘴角笑了。
……
卫生间里的龙头没有拧紧,水珠一滴一滴的滴下来,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我把头埋在他身边的被子里,发不出声音。
我喜欢他。我怎么办呢?
他呢?
**********************************
第二天我发了轻微的低烧,可我知道剧组不能耽搁,坚持爬起来要去拍戏,胡军死都不肯,按住我命令我休息,我们两个正争执的时候,关导
进来了。
胡军抢在我面前开口:“阿关,烨子病了,今天先拍我的戏份,让他休息吧。”
“我没事——”我掀开被子一下子跳下床,光着脚在地上跳了两下:“我没事,我……”
下一秒被那个男人按倒在床上强行盖上被子,绿着脸恶狠狠的瞪我。
我从来没看过他这么失控的表情,一下子笑出声音来。
他的目光温柔下来,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去:
“阿关,我有很多场单独的戏的,今天我们可以先拍第*场……或者第*场也可以……”
关导的表情变了几次,看看我又看看胡军,终于“啊”了一声,点头表示同意,转身出门去。
临走到门口的时候,关导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
说实在的,今天多亏不用拍戏,早上是憋了一口气才跳起来。他们走了以后,我躺在床上才觉得全身无力,身后一阵一阵的疼痛,头也昏昏沉
沉,连胡军给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退烧药都几乎没力气塞到嘴里去。
好容易喝了口水,吃了片药,头一挨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
睡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屋子里拉着窗帘,暗得要命,身上还是酸软,却不像早上那么难受了,嗓子又干又疼,我挣扎着起来咕噜咕噜
喝了大半杯水,长长出了一口气,想要躺回去的时候,眼角忽然瞟见墙角坐着个人,不由得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等到那人站起来走过来
,坐到我的床边,我才看出来那是关导。
“关导,有事么?”我心虚,先开口,冲他笑。
关导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摸我的头发。
我不习惯他这么“慈祥”,可又没法躲开,只好看着他傻笑。
他还是不说话,我咳嗽了两声,企图打破尴尬。
“厄……师哥呢?……”
一开口就问他,我都被自己打败了。嘿嘿又笑了两声。
“我让他去买治裂伤的药膏了。”关导淡淡的说。
我“啊?”了一声,嘴巴半张着,觉得有异样的温度缓缓的从耳根开始向两颊蔓延。
见鬼!胡军!你给我记住了!
我在心里暗自骂。
关导又叹了一口气,我瞪了他一眼当回报,别过头去。既然知道了,就索性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可能鄙视或者挖苦。
……
“不是他说的,是我看出来的。”关导似乎在解释。
“哦……”
我脸上的温度降了一点点。
“……我以为,你们只是点到为止,不会这么……”关导喃喃着。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我知道我的目光即使不特意变化,也会给人感觉得像要忧郁得滴下水来一样。果然,面前的男人更内疚了,讷讷的低下头
去。
我喘了一口气,笑出声音来。
“干吗跟默哀似的,我没怪你啊。”我带上轻松的语气,逗逗大导演的感觉也不错呢。
他愕然的抬起头来,正对上我调侃的目光。怔了怔,也微微笑了起来。
“烨子……”他轻声叫我的名字:“……别动真情,啊。”
……
我看着他,这个大导演此刻坐在我的面前,目光里,竟然包含着那么多的……同情,了然,包容……我低下头去,觉得自己无从遁形。
“……他有妻子的。”关导的声音不高,却温和的,刺进我的身体里。“何况你们都在国内,又都是演员,万一曝光……”
他没说下去,不用他说,我也懂得。
我捏住了被角。
那压得人透不过气的焦虑,像潮水样,一次一次,翻涌着,扑过来。
……
“你们也许只是暂时的欲望,因为相处产生的欲望……以后分开了,也就好了……别太执着,伤的是自己……像我这样的感情,太苦了……我
不希望你们再走第二次,再说未必有好的结果……”
关导仿佛在自言自语。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
窗外的天更黑了,夜,已经降临了。
我在那一刻只是在想,很简单的想。
师哥,他在哪里呢?
(七)
我在某人的施压和某导演的默许下在床上被迫休息了三天,三天以后开拍一场室外戏,是讲六四学生运动时,捍东在人群中苦苦寻觅蓝宇,最
后两个人终于相见相拥的内容。
已经入冬了,北方的冬天是相当寒冷的,可怜的关导阿魏都套得里三层外三层像几个棉包子一样,恨不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只说戏的嘴巴。
关导每天拿着他男朋友从香港托人给他带来的暖手炉炫耀,让人哭笑不得。
正式开拍那晚,所有人都穿得严严实实的,只有我和胡军不行,因为要拍出的是夏夜的感觉,只能每人一件衬衫,还得把袖子卷起来。
我的脸上被化妆师刻意营造出几道伤痕和灰泥,胡军看到我的样子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心疼,我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
偷偷的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的跳开,看着他僵在那里,自己傻笑的弯下腰去。
如果没有我,没有这部戏,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正派男人吧?
我想。
……
关导缩在一件土蓝色的羽绒服里,脑袋上套着个类似防毒面具样的帽子,摇摇摆摆的走过来,跟我们指点讲解着一会儿的走位,动作。
我的羽绒服有点单薄,又看他穿得这么厚实,不由得也把脑袋往领子里缩了缩。胡军敏感的看我一眼,冲关导摆下手示意暂停,然后把我身上
的羽绒服扯下来,把他那件厚的给我罩上,我晃着身子说不要不要,他不说话,动作也没停,我无奈的看着他忙活,心想这男人有时还真固执

关导翘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我们两个折腾,然后用刚学的北京话说胡军你瞎忙什么啊,反正一会儿开拍了还得脱喽,被胡军踢了一脚以后他闭
上了嘴。
正式开拍的时候,他紧紧的抱住我,我快透不过气了。暗里给了他一拳,他才缓和了一点。
关导过来给我们两个人摆姿势,说胡军你不要抱得这么死,要深情一点,知道吗?深情……烨子你的表情要绝望,绝望懂吗?
他深情,我绝望。我笑起来,真贴切。
好不容易拍完了一段,剧务连忙把衣服给我们两个披上,又一人递上一杯热水。
说实在的,这个剧组虽然不豪华,也不高档,可是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温情常常会让我莫名的感动,不管是香港人还是大陆人,似乎大家都在为
了一个很朴素的目标而努力,彼此的默契好得难以形容,不像合作伙伴,倒像家人。
……
我和胡军站在那辆被当作道具的车子旁边,离开人群很远,他温柔的看着我,伸手帮我拉拉衣领,轻声问:“冷吗?”
我摇头,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他,路灯下他的轮廓在光影中格外清晰,明明暗暗的,很硬朗的味道。我笑起来,手指划上他的脸——
“哎,你们两个——”
我和他迅速的分开,回头,只见阿魏拿着一部硕大的相机对准着我们,我们反应相当迅速,一起冲那镜头比出一个巨俗无比的手势:“耶!”
阿魏心满意足的抱着相机走了,我们眨眨眼睛,暴笑起来。
***************************************
晚上我窝在他怀里,给他讲我小时候,和学校里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成绩可不好呢,就凭着小聪明,才能混个及格……”我嘿嘿的笑:“那时候就喜欢打篮球,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上瘾,
后来有亲戚说,你成绩也不好,长得还不错,干脆去考表演吧……后来上了大学,也不好好学习,成天还是打篮球,大二的时候差点因为旷课
太多被开除……嘿嘿……好在我去拍了那个破农村片子,学校一看得了奖,尽管没我的事儿,衡量再三也还是把我留下了,你说,我是不是运
气好?”
他宠溺的看着我,低下头来在我的睫毛上深深一吻。
我继续唠叨:“那时候有个叫陈好的女孩跟我合作,我们那时候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都在想,要是将来有一天我们都红了,那这片子得多厉害啊
?”我笑着看他:“你以前有没有这么想过,啊?”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知道吗,我同班同学有章子怡呢……她是不是很厉害?要是有一天,我能像她那么红,就好了。”我咧开嘴巴,在他的怀里胡思乱想的滋
味可真好。“你说我们会因为这部片子走红吗?”
他轻笑:“没想过。”
“那你还拍得那么卖力?”我不满的看着他,他是真的很努力,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久都没有红。
“不是努力,就会走红的,娱乐圈更多的是看重机遇……”他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喘息粗重起来……手抚上我的小腹,一股火热的感觉
涌上来,我抓紧他的胳膊。
他翻身压上来,我仰起头迎接他的吻,我的手滑过他后背坚实而柔韧的肌肉时想,这个男人的身材,保持的真是好啊。
第二次的痛感减轻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关导推荐的药膏,只是当他冲撞的时候那种火热的涨痛又一次让我呻吟出声,我狠狠的咬啮着
他的身体,留下红红的痕迹,模糊中我想,完了,明天不能拍夏天的戏份了。
当我们一起颤抖着到达天堂的时候,我在他汗水和唇的味道中隐约听到他几若不闻的声音——
“其实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
他在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背台词,我闭上眼睛微笑,接下去——
“你别招我哭啊……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
*********************************
转眼又是两个星期,拍摄进度非常顺利,全剧组都对于我们的越来越默契特别高兴,只有关导在偶尔看我们的时候会流露出一点淡淡的忧虑,
不过好在我们都是敬业的人,心照不宣也就罢了。
没多久一个叫苏瑾的女明星进组了,听说她和胡军是一个经济人手下的演员,合作过几次,这次是来演捍东的妻子的,剧中的名字叫林静平,
是个不怎么讨巧的角色,她来的那一天全剧组的人陪她吃了顿饭,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小有名气,所以她除了对关导和胡军很热情以外,对谁都
拿着把高傲的劲儿。
我不喜欢她,第一天吃饭的时候她就娇嗔着把胡军手里的烟抢过来捏灭,说有女士在场不能吸烟,胡军好脾气的说好好好,我却是从头不爽到
脚,拿过胡军的烟盒就点了一根,还故意重重吸了一大口,喷将出去,那女人愕然的看着我,居然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胡军的唇边却带了一瞬即逝的笑意,把烟灰缸推到我前面来。
我哼了一声,反而不抽了,把烟往桌子上一扔,站起身来:“关导,我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你哪儿不舒服?”关导和胡军异口同声。
我扫他们一眼,扭头就走,扔下一句:“头疼牙疼屁股疼!”
……
走出酒店没两步,胡军从后头追上来,拉住我:“怎么了,啊?真的不舒服?”
我踢着路上的石头,没说话。
他声音很轻缓:“她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我好象没让他解释。
不过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像个小孩子一样跑出来,还赌气……我是怎么了?
路边的光线很暗,我们站在阴影里,他伸出手来从后面环住我,声音却在笑:“吃醋了?”
我哼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推推他:“……我没事,你回去吧。两个人都跑出来像什么话?”
他摇头,把我的头按到他的怀里,我呜呜的表示不满,扑打着要挣出来,我听见他调侃的低语:“你不是说……屁股疼吗?我们回去治一治?
……”
我的血涌到头顶上,一咬牙在身下抓住他的要害,他低叫了一声,反手又抓住我的。我迷乱的吻上他的脸,他的脖子……大口喘息着:“我们
回家……”
“……好,回家。”他气喘吁吁的说。
(八)
阿魏说:其实胡军和捍东也很像,同样是北京人,同样的爽朗,同样的柔情,同样的成熟,表面是个好男人,骨子里却有反叛的因子。他不是
为这个角色而生的,但是他升华了这个角色。
我笑:那他最后也会把对我的爱升华吗?
阿魏又语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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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苏瑾和胡军的戏的时候,我一脸兴味索然的坐在一边打游戏机,胡军停下拍摄的时候就会走过来,坐到我身后,看着我打。怪了,他一看我
我就死,最后特烦的推开他,看着一个一八五的大男人闷笑着走开。
苏瑾那女人仍然让我讨厌,吃饭的时候滔滔不绝的讲她当初和胡军拍片的时候多么多么投缘,多么多么默契,我心不在焉的听,偶而冒出一句
不着边际的话把她气个半死,可看我睁着大眼睛无辜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关导说我还是个孩子,不演戏的时候,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还带着股单纯的劲儿,我说那胡军呢,关导想了会儿说,他的喜怒哀乐也都挂在
脸上,可是,那不一定是他真实的喜怒哀乐。
我对关导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话太深奥了,我根本没听懂。
……
每个夜晚我们都纠缠在一起,身体的厮磨,灼热的亲吻,滑腻的汗水,令人脸红的呻吟……关导每每在早上看到我们的黑眼圈的时候都会叹气
,然后进行谆谆教诲,一般是胡军认真的听,我在一边玩手指头,效果如何不得而知,总之一切都没有改变。
忽然有一天,关导一脸幸福开怀的说今天我们不开工了,休假。
我们欢呼了两声后觉得不对,于是抓住关导问为什么?关导最后被逼无奈,一脸扭捏甜蜜的说他男朋友来了。我们轰的就炸锅了,香港跟来的
几个工作人员还好说,大陆这边的,以我和胡军为首,都抓住关导要见本尊。
关导一脸惊惶的摆手:“不成不成,人家很害羞呢!”
我们又轰的一声笑起来,关导这句话也是电影台词,真是入境了啊。
关导终于还是把我们都撵跑了,说要和他的Lover独享二人世界,我捂着鼻子做出酸溜溜的样子,被胡军大笑着拉着走开了。
……
晚上吃完饭出来散步,我和胡军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我忽然自言自语一样:“哎,你看到关导手上的戒指了吗?听说那是他男朋友买给他的
呢。”
身后的男人快走了几步,和我并行,“恩”了一声。
……
恩什么恩!我愤愤的想,突然心里就翻江倒海的不舒服了起来,眼帘垂下去,蹭蹭向前快走出去。
“烨子!”他喊我,追上来:“别走那么快。”
我没搭理他,还打算继续往前走,被他拉住了手臂。
我们两个沉默下去——
僵持了几秒,他叹息了一声,伸手把我拉进怀里,摸我的头发。
“烨子,我们都该敬业点,对吗?”
……
我挣脱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你爱我吗?”
……
这是我第一次,向他正式提出这个问题,我其实已经是近似于迁就般的,不提那些以后的事情,可是这一刻,我只想听到他说一句我爱你,我
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不像个男人,不洒脱也不自如,可是我就是想问他,我想要个答案。
他看着我,眼睛里模糊着一种我不懂的情绪。
“……我应该爱你。”
“什么叫应该爱?”我走上前去直视他,胸腔里有一点莫名的火焰在急切的燃烧。
“不爱你,我就不是陈捍东了。”
清清楚楚,一字一句。
他的男中音还是那么有磁性,可是此刻在我听来,居然那么刺耳。
……
下一秒我的拳头向他的脸上狠狠的招呼过去,我听见击中肉体的声音,发出砰然的闷响,他居然不躲闪。
我仰起头,咬牙切齿的看他。
“胡军!你真他妈是个够敬业的演员!”
满腔的愤恨,从口里吐出来,不假思索,我恨他!胡军!这个伪君子,真演员!
我轻蔑的笑起来:
“我还要谢谢你是不是?谢谢你跟我说实话……原来你也不过是为了演好这出戏,要是没有这出戏,我也不会也不应该在你身下面发骚是不是
?你根本就是利用我是不是?利用我给你带来爱情的感觉?……啊?!”
我哽住了。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说,高大的影子拢在我的身前。
他的目光依旧让我不懂,好复杂。
我扭头就走,他居然没来追我。
……
我该知道的,明白的,关导说的对,我哪能动真感情?人家有老婆,有事业……这段日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不过是培养情绪罢了,而我
,不过是他演艺生涯中的一块垫脚石罢了,踩过去,他才能爬得更高……我,我真他妈傻冒!”
有热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涌出来,我拿袖子胡乱的蹭了一下,继续快步向前走。
我该清醒了,我怎么会喜欢他?我有娜娜,还有我的爸妈……
想到爸妈我打了个激灵,好久没给他们电话了,要是他们知道我跟一个男人……也许会不认我吧,逐出家门也说不定……我苦涩的笑了。
走得有点喘,心脏跳得迅速,看看后面没有人跟来,我靠在一棵大树上,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是妈妈接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那个温柔而祥和的声音:“谁呀?——”我的喉咙就一下子堵上了棉花了一样,半天才发出声音:“妈
,是我……”
妈妈很惊喜,连声说烨子是你啊,前一阵时间打你手机也不开,后来我们问娜娜,才知道你在封闭拍戏,才不打了。怎么样?戏拍完了吗?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握着手机突然只想跟妈妈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妈,我想你了……还有爸爸……”我仿佛像个在外面摔了一跤的孩子,在哭诉,满心都疼痛不已。
妈妈好象听出了我的不大对劲,连连问烨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不高兴吗?拍戏不顺利吗?你……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
里,是爸爸。
爸爸一贯的严厉:“烨子,怎么了,啊?男子汉大丈夫,别为点小事扭扭捏捏的,什么都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苦笑,我的爸爸,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那么轻易的拿得起放得下。
妈妈又把电话抢了过去,又问我怎么了。我强忍住,只是说最近拍戏有点累,没什么大碍。我问爸妈身体怎么样,妈妈说都还好,前两天娜娜
还来家了呢,给我们做饭收拾屋子,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你赶快跟她把事儿办了吧,我们也就省心了。
我皱眉头,妈我是演员,你也不是不知道,演员哪有那么早就结婚的?要把握艺术生命啊。
妈说那演员也得过日子啊,反正我看娜娜那孩子挺好的,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我忽然头疼起来,说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要开工了,不多说了。
妈又在那边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你可要常来电话啊,我和你爸都惦记你呢。
我说好,然后说再见,断掉线。
……
把手机放进衣袋里,我怔怔的看头顶的天空。夜色微蓝,呈淡淡的透明状,却看不清究竟包含了多少东西。
……
我想,也许他是对的。
我们只是平凡人,最终都要结婚生子。这样的感情,即使爱了又能如何?最后的结果,无非是痛苦。电影里的一切已经足够悲哀,难道还要把
这悲哀,再生生的带到生命里面去?那太残酷。
我刚刚以为,他的温柔和爱情,都是假的。现在看来,确是真的,只是他不会给一个永恒。
这短暂如烟花的爱情,只能存在于这样一段日子里,结束了,就没有任何借口和能力回头。
爱情,原来也需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不是蓝宇,他也不是捍东。
(九)
关导的男朋友终于走了,开工第一天开拍的就是全片中的重头戏——捍东结婚,蓝宇离别前,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与哭别。
那是大宁出去租的一栋未装修好的别墅,在片子中它是捍东送给蓝宇的礼物,是两个人曾经一段幸福甜蜜生活的象征,最后蓝宇把它忍痛卖掉
,救了捍东。我们将在那里进行拍摄。
……
开拍前我一个人站在水泥砌成的,屋子正中的旋转楼梯前面,抬起头来看它。
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但是我要设想曾经和我的爱人在这里度过多少美好的昨天,那些点点滴滴的画面。
我闭上眼睛——
那边,是落地窗,他曾经在身后拥抱着我,轻声的问我远处的天够不够蓝。
那边,是天台,我和他在黄昏的时候,折了纸飞机从那里掷出去,夕阳中,两只飞机撞到一起,火红中划出两道白色优美的弧线。
那边,是餐桌,我的炒青椒一向难吃,可是他总是在我面前嚼得很开心,一转身就偷偷吐出来。我们喝酒的时候,永远分不清是谁先醉了,醉
了就去吻彼此,酒的味道也甘甜。
那边,是浴室,我常常在里面一边洗澡一边高吼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他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霍地拉开门叫你唱得真难听,不
要唱了——
……
我闭上眼睛,胸口有什么东西涌动得越来越明显。我是在想象蓝宇和捍东的昨天,还是在想象我和他的明天?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蓝宇?那个
执着的爱着,也被爱着的男孩子?我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会有明天?连今天都没有,怎么会有明天?
……
关导在叫我:“烨子,开拍了——”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抬头却是一片迷茫,眼前朦胧着什么都看不清。恍惚只听得胡军的声音,他的台词……
——你这人,一直不知道照顾自己,老是晃来晃去的……发烧一定得去看,生病得去医院,这是常识,你听到没?
我应了一声,机械的走到自己该走的位置……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像在对我告别?
——金钱的事,不要太省,可要是有什么人找你投资,也别胡乱相信人家。有什么不明白的,找刘征问一下,知道吗?
我又应了一声。
……
怎么办?我只想使劲使劲的哭出声音来。我想不起那些台词。
我听到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悲哀……
——虽说是没有必要的话不再联系,可你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千万记得来找我……
……
我蹲下去,突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了吧,我不知道,我不管,我想哭出来,声嘶力竭的哭,不管不顾的哭。
我的手蒙住脸,泪水不停从我的指缝里流出来,我哭得浑身无力。
……
恍惚中有人扶起我,把我拉到椅子上,给我拿来纸巾和毛巾,我推开,继续痛快的哭着,觉得自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头上泌出一层一层的
冷汗。
……他不知道在哪里,我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我知道他一定站在那里看着我,可是我的身边没有丝毫他的温度。
我闭上眼睛仰起流着泪的脸,你能看到吗?你看吧,看吧看吧,就算你没有一丝依恋,我也要顽固的哭给你看。
告诉我。
我该怎么办?
……
当我把最后一滴眼泪擦干的时候,我转过头看着一脸深深的忧虑的关导,使劲扯出一个笑容:“可以了,重新开始吧。”
他担忧的看着我:“要不明天?……”
我摇摇头站起身来,刻意忽略那个一直站在那里的高大身影,从他身边擦肩。
随着摄影机沙沙的开始转动,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你这人,一直不知道照顾自己,老是晃来晃去的……发烧一定得去看,生病得去医院,这是常识,你听到没?
——听到。
——金钱的事,不要太省,可要是有什么人找你投资,也别胡乱相信人家。有什么不明白的,找刘征问一下,知道吗?
——知道了。
我缓缓走到他的身前蹲下,手里无意识的收拾着行李。
——虽说是没有必要的话不再联系,可你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千万记得来找我……
我知道他就坐在我的身后,看着我,我低下头去,四周寂然。我轻轻的开口。
——我记得最初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两个人,要是太熟了,也就是时候要散了。”我知道最终我还是要走的,我一直这么提醒自己,让自己
在明天醒来的时候喜欢你少一点,在离开的时候可以轻松一点……
我的眼圈红了,伸出手来用力压住自己的呜咽。
——你知道吗,我答应过自己,今天以后,我是再不会为其它人伤心的了。
……
我的泪,无声的滑落。
……
摄影机继续转着……
……
“卡!”关导终于发出了声音,可是似乎已经不大像他的声音了。但是没人理他。
……
隔了足足一分钟,周围突地轰然爆发出一阵暴雨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我听到阿魏激动高亢的声音:“太棒了!太棒了!……这种感觉……演得太好了!”他好象也哭了,声音哽咽着。
好象很多人都哭了,关导也哭了。
我没有起来,蹲在那里,茫然的看着前方。
这群哭得一塌糊涂的傻瓜。
那么强烈的爱和恨。怎么会演得不好呢?
我带着泪微微的笑了。
************************************
几年以后,《蓝宇》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在一本刊物上,看到了采访他时,他所说的一段话。
他说:……当时那场戏,刘烨哭的时候我就站在他背后,心疼得也只想哭……可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他也哭我也哭,那成什么了?……
那一会儿,我也分不清自己是捍东还是胡军,我只知道,心痛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真实。
……
那天下午,我把那本杂志蒙在脸上,在和煦的阳光中,像那天刚刚拍完那段戏一样,微笑着,流了一个下午的眼泪。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和他,彼此的心灵,竟如此接近过。
(十)
他说:“烨子,你别这样,我心里难受。”
我不看他,闷头抽烟。烟雾的苦味在喉咙和胸腔里弥漫,我感到近似自虐的快感。
他把烟从我的手指间拿下来,我也不去抢,又点起一根。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一会儿,突然蹲下来又抢走我的烟扔到一边,然后狠狠的吻上我的唇。
我任由他吻,身体有了反应的时候我回手抱住他,滚到床上……然后我们做爱,他像一根蜜蜂的刺,疼痛而温柔的插入我盛放的身体,高潮的
时候我生生咽下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无力的呜咽,哼了一声便到达了白色光芒的天堂。
……
他那天要了我一次又一次,到最后我疲惫不堪连手指都提不起一点力气,他还是紧紧压住我。
我气极反笑,仰头咬住他的乳粒低吼:“你他妈的是人还是公牛?”
他却没笑,停下动作,把头埋下来,像他第一次吻我时的那样,埋到我沾满汗水的项窝里,我感到他沉重迟缓的呼吸。
……
然后我听到他说:“……对不起。”
我沉默,然后吻上他的头发,吻他的额头,吻他的眼睛,鼻子,嘴……然后我揽住他的脖子,我的头碰着他的头,我们都闭上眼睛……
我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不想骗自己,那相聚的时间已经无多,我难耐无爱的寂寞。
无计可施。
……
我睡着了,梦里面,我一个人站在孤零零的田野里,头顶是孤零零的月亮。
我在月光下,孤零零的想:怎么能不原谅?
我爱他,就注定了他道歉,我原谅。
****************************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他正靠在我身边抽烟,我皱眉,两个烟鬼的生活习惯真是不好,屋子里永远都是烟味,吃饭接吻做爱上厕所都是烟味。
他见我醒了,跳下床去,从桌子上拿起一碗豆浆和一袋油条递给我。
“喏,刚刚我去买的。”
我看他一眼,笑着说:“谢谢。”然后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
他看着我吃,继续抽他的烟,仿佛随口问道。
“今天该拍哪场了?”
我喝着豆浆,含糊不清的回答:“雪地唱歌……恩,还有捍东出狱,大家吃火锅那场。”
……
我停下了动作,他口中的烟雾也似乎凝滞了。
我瞬间明白了他问话的用意,身体微僵。
……
他咳嗽了一下,掐灭烟,转头向我:“她今天要来,我想……”
“不用说了。”我冷笑着打断他:“老婆要来了,不想让我呆在这里是吧,放心,我肯定不当电灯泡。”
我把豆浆和油条放到一边,跳下床手脚麻利的穿衣服。
我居然忘记了,卢芳也是这个剧组中的一员,只不过戏份很少,演大宁的妻子,捍东出狱后的家宴,她也在场。也就是说,她从今天开始就要
正式进入剧组,顺便补排以前的戏份。我冷笑,怪不得他昨晚那么热情,原来今晚就要换人了。
……
“今晚我不回来了,你们好好鸳梦重温……别忘了把床单换换,免得让你老婆看出来。”
腰间一痛,我真恨自己,连说话都做不到若无其事,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酸味。
索性不说了,抓起桌子上的剧本,伸手就去拉门。
“我会跟她谈离婚。”
……
门拉了一半,我的手停在那里。
……
我学习不好,忘了是哪位名人说过,奇迹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很怪,刚刚窗外似乎有鸟叫,难道是春天提前来了?
我又开始恨自己,眼睛总是动不动就发热,妈的,真没个男人的深沉样儿。
可我还真想哭。
手里的剧本啪啦落在地上——
我转过身去一个猛子冲过去,扎到他怀里,玩儿命的拳打脚踢。手在掐,口在咬,还在他的皮鞋上狠劲的踩了两个大脚印。
一边打一边骂:“混蛋!骗人拿出点新花招来啊!混蛋!你以为你真是陈捍东啊!混蛋!你什么都不要了你啊!混蛋!你怎么可以当真的?…
…混蛋混蛋混蛋!……”
我乌七八糟的吼叫着,又哭又笑,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混乱中我想关导又要很郁闷的换戏服了。
他的胳臂死死的箍住我,任我胡闹。我听到他无声的笑。
我终于也安静下来,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听到他微笑着喃喃:
“……是,我是混蛋,你是傻瓜。”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循规蹈矩的过一生,你害我脱轨,你要补偿。”
“……那天看你在那里哭,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和你,是天生注定要走到一起的。”
……
我含泪抬头看他,然后狠命的给了他肚子上一拳,终于笑出声音:
“你才是傻瓜……又背台词!”
***************************************
雪地唱歌那段戏,是我觉得关导和阿魏设计的最浪漫的一场戏,浪漫到,我觉得甚至与电影中原本的气氛有些脱节。
不过无所谓,和他拍戏的感觉胜过一切,其实内容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前天刚刚下过雪,关导相当兴奋,说正好可以趁着雪后天晴,来个绝对唯美的抢拍。
我失笑,看着两个男主角一人一件臃肿的灰蓝羽绒服,哪里有半点唯美的影子?
关导不管那么多,一声“开拍”,各就各位。
……顺着满是白雪的小路漫步,两旁是压满积雪的树枝,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迎面的寒风吹到脸上,我们的脸都冻得红红的。
——这地方,我这个本地人,都没来过。
——我第一年来北京的时候巳经发现这地方,那会儿你老是忙,才没空跟我干这种无聊事儿。
捍东苦笑。
——现在,我除了时间,也再没其它的了。
——不是说很快可以解封了吗?
——说是说冻结的资产不久后可以给发还下来。
——那你又得忙了。
——到时候再说吧。
……
“OK!”关导翘起大拇指,一遍就过。这在这个工作起来无比挑剔的导演身上可很难见。我们相视喜悦的微笑。却不约而同脱口而出:“再来
一遍吧导演!”
关导愣愣,盯着我们一分钟,然后慢慢的翘起嘴角,走近我们哼了一声:
“想骗我的胶片玩浪漫?没门!”
我弯下腰去大笑,胡军就势也弯下腰来,却笑着抓起一把雪,突然直起身子一把塞进关导的脖子里面。关导凉得一激灵,哇的叫起来,也从地
上抓了雪扑打过去。俗话说忠孝不能两全,我抓起雪就陪着胡军一致对外了,阿魏冲过来帮关导,剧组瞬间乱成一团,机器扔到了雪里面,剧
务摄像茶水盒饭全都冲到一起,雪屑纷飞,小路上战况激烈。
最后累得不想动了,我扑通倒在雪地上,印出一个人形大坑。胡军也笑着摆手示意停战,在我身边倒下来,关导气喘吁吁的刚说你们欺负老年
人,被阿魏就结结实实的塞了一嘴,吐干净以后终于不敢再大放厥词。
我转过头看他,他的眉毛,睫毛,头发上都是雪花,口中呵出的白汽蒸腾着,在微褐的脸颊上结出细小的冰晶,我发现他有隐约可见的抬头纹
,不过我依旧觉得性感……我痴迷的看着他,我完了,我想。这算不算万劫不复?我怎么会这么爱他?
他似乎感到了我在看他,也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盈盈的笑意。
我突然在想,这样的一个外表阳刚成熟的男人,万一有一天大红大紫了,那么迷恋他的Fans,一定是被那种阳刚外表下的柔情所打动的。因为
这样的温柔,实在是像极了一潭幽幽的水,突然见到,转瞬之间,就被深深吸进去,不得超生。
脸上突然落下雪来,我防备不及,被呛得打了个喷嚏,身边的男人立刻跳起来,拍打着我脸上,脖子上的雪。
“没事吧?”我听到他轻声而有点紧张的问。
我笑,这人还真把我当成瓷娃娃了?我懒洋洋的眯笑,看着他。
“我哪有那么娇气?”
……
四周却突然爆发出哄笑声,我们诧异的四望,却发现剧组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两个笑。我哑然,回头看看他跪在我身上,两个人都是一身一脸的
雪,这种画面……
他和我同时跳起来,开始追打每一个人,伴随着吼叫和大笑,当然这种自不量力螳臂当车的行为很快就湮没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中,下一秒我
们俩就成了众矢之的,狼狈逃窜人人喊打,其情其景只能用惨烈二字形容了。
……
关导说:我想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也许很多人没有接触过两个男人的恋情,近而反感。那也许是因为,那相爱的人不是你身边的朋友,只
有当你切身体会到那样一种互相吸引的力量,也就只有微笑着祝福。
其实两个人,一辈子,所求的无非也就是爱情,和祝福罢了。
(十一)
——哎,你唱首歌吧。
——算了吧你。你最讨厌听我唱歌了。
——谁说的?来嘛!……老了吧,嗓子哑了?
——瞎说!
——真的不唱?
——好,我唱。
……
这曾是在一个温暖午后,我们在小屋的床上,背靠着背对的台词,那时候我很煞风景的睡了过去,而现在实地拍摄的时候,我在雪地里深情的
对着他歌唱。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秋天的风,一阵阵的吹
过,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向着他走过来,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的长椅上坐下,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他轻轻的开口和着……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对你付出了这么
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我的头缓缓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伸出手来揽住我,我们从口中呼出模糊的白气,目光轻轻的飘向远方……
……
关导喊停。笑眯眯走过来说:“真不错,画面效果太好了,就是有一个缺点。”
“什么?”我们同时开口问。
关导又露出那种老狐狸般的笑容,看着我们两个笑而不答了半天,直到我作势要掐他的脖子才慢悠悠的卖出关子来。
“我说烨子啊,你唱歌可比你师哥差远了,那调跑的,啧啧……”
……
我@#$%&*……
*************************************
去吃饭的路上我一直恨恨的盯着那只死老狐狸,我灼热而执着的目光一定快把他的尾巴烧焦了,后来他威胁我说如果我再这么看他他就克扣我
们的伙食费,于是我只好把目光投到一直走在我身边的死男人的身上。
他一定也在憋着笑,脸都憋红了,我狠狠翻了个白眼,他讨好的凑过来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想吃狐狸肉,反正都带个胡字,吃谁都不赔本。
狐狸肉没吃到,不过一向吝啬的关导着实出血请我们大吃了一顿,我们在热气腾腾的东来顺里面据案大嚼的时候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后
来才知道是因为卢芳有事要晚到几天,我们就先把那顿捍东出狱的火锅给吃了,关导美其名曰是要培养气氛,我看他是不能忍耐正式开拍的时
候要在一边看着的痛苦,我窃笑,狐狸就是狐狸。
我听到卢芳要晚来的消息不知怎的脸忽地热了一下,身边的男人一定注意到了,借着给我拿调料的机会凑到我的耳边笑笑的哼哼的两声,我一
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恼羞成怒的在底下给了他一脚,却踢到了阿魏的腿上,他哎呀天呀的叫起来,质问是谁踢的,我和胡军异口同声:“关
导!”
……
散席的时候关导叫住了我们两个,嘱咐我们明天早点起,他有些关于加拍的戏想和我们说。
我当时想,就冲刚才那两声哼哼,明天的早起可能是要泡汤了。
……事实的确如此。
********************************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关导的脸色很郑重,但是语气很吞吐,甚至有点混乱。我和胡军听了半天才明白,他是想让我们加拍一场裸戏。
我们俩听完以后,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开口:“没问题。”
关导见我们这么爽快,眼睛都亮了,刚要表扬我们完美的敬业精神,我们又一起开口:“但是,他不能脱!”
……
关导看着我们两个互相指着的手指,张着嘴巴半天,我最后坚持不住先把手指放下,去把他的嘴巴合上。胡军则是一直固执的盯着他。
关导头疼:“为什么啊——”
胡军很激动,吼叫起来:“我怎么可能让我的男人露三点!”
我更激动:“我怎么可能让他那么烂的身材拿出去现!”
……—_—|||||
我们三个为了这个话题僵持了一个上午,最后我们终于同意——都露。理由是,我们俩都认为自己的身材比对方好,观众一定会看自己的不看
对方的,这是我们满意的唯一折衷的方法。
后来关导私下很奸诈的跟我说,他在剪辑的时候会让我露得多一点。我笑着摸摸那只老狐狸,心想还是小受向着小受啊!
据说,在后来关于蓝宇的报章新闻中,这一段谈话被演变成“关导谆谆教诲一上午,二人终于打开心结决意一脱。”
真他妈的是三人成虎啊,我呸!
****************************************
正式开拍的时候是在我们住的那间屋子里,很奇怪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居然都有点尴尬和害羞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先脱。
关导最后毛了,一摔剧本吼道:“扭捏什么啊,你们两个平时晚上看那么多,白天偶尔看一次也算创新嘛!再说这里就算有几个女人也都知道
你们怎么回事儿,不会对你们起反应的!”
……—_—|||| 呜呜呜死狐狸干吗话说得那么直白啊……
再说,谁说我们避讳女人啊,明明避讳男人好不好……||||
……
说脱就脱!我的裤子一瞬间就落到了地上。
……
然后我听到四周猛烈压抑的咳嗽声,擦汗声……
……估计是我没给他们足够的心理准备吧,是我不好。
……
他也脱了,我偷眼看,我看,我看……
唉——
我深深叹气,我在心里再次忏悔,嫉妒害死人啊,那个上午在关导那里说的贬低他身材的话真是要遭天谴的……我偷看着他匀称的身材,结实
柔韧的肌肉,说实话我还真得感谢关导,我还真没在白天看过他的身体。
我不由自主的收收自己的小肚子,郁闷啊……
“开始!”
……
睡房内,床单凌乱。 捍东背坐床沿抽烟, 蓝宇气息沉沉侧睡床上 …… 高潮过后的寂静。
——妈的,什么时候了?欧洲那些大款都没有时间观念,难怪他们国家那么穷……你不赶时间?
——明早没课。
——大学生?
——念建筑。
——念建筑还缺钱?
——嗯。
——从哪儿来?
——东北。
——我呀,念文科。成绩是不大好。可我的公司嘛,今天可是市值逾亿的。
——嗯。
——看你,喷得我一身都是。哪来的,这么多?来,替你也擦一下……今晚睡这儿好了……第一次吧?
——嗯。
——怎么这儿还是粘粘的?……有女朋友没有?
——没有?
——(笑)又硬起来了?
——嗯。
——接过吻吗?
——没。
——我教你。
……
情欲戏的拍摄不可能不顺利,这个时刻,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是真正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的,空气中氤氲着暧昧的味道,然而关导似乎很在乎这场
戏,拍了几次,一直在选择更好的镜头感。
讲戏的间隙我围着一条绿色的毯子坐在床上,胡军什么都没穿,很自然的坐在我身边,我气恼的看他,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围毯子,自
己却这么嚣张?他看出我的气,很温柔而诡异的笑,把手偷偷伸到毯子下面运动,害得我差点当场戏如人生。
当所有拍摄结束的时候,大家欢呼一声,有几个累的不行的拎起东西先往外冲,胡军凑过来给我长长的一个吻,我几乎窒息。关导和阿魏在一
旁吹口哨坏笑。
……
我们听到四周突然有点安静,我奇怪的拨开他往门口看——
卢芳站在那里。
……
当时胡军刚刚把裤子套上,我还缩在毯子里,那感觉……让人想象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
胡军回头看卢芳,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
关导突然开口:“啊啊对,刚刚你们演的这个感觉呢……就很好,不错!越来越有情侣的感觉了……呵呵……”他扭过头去看卢芳,笑容满面
:“我在给他们说戏,马上就好了……”
……
卢芳温柔的笑:“哦。好的,那我出去等……”真的转身出去了。
……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顺手把身边胡军的衬衫扔给他:“快出去吧。”
他回头看我,目光里千言万语,我笑笑,推他:“快去。”
他套上衬衫,然后又回头——
我冲他微笑:“……我相信你。”
他终于也笑了,刚刚那张英武的脸上重重的紧张终于慢慢缓和下来,走过来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转身出去。
……
关导拍拍胸脯,然后凑过来问:“哎,烨子,你说相信他什么啊?”
……
我笑,没看他,只是愣愣的盯着门,自言自语:“哎,你说他转身出门的身影,怎么就那么帅呢?”
关导昏倒。
(十二)
那晚我挤在关导他们那里过了一夜,我睡不着,当然也不想让他们睡,非逼着关导给我讲点有意思的事情不可,可怜的人在脑袋上蒙了三层被
子也没抵挡住我的魔音灌耳,最后只能无奈的爬起来,打着呵欠哭丧着脸问我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我歪头又想想:“要不,讲讲你们香港‘圈里人’的事吧。”
“……好。”关导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想了一会儿,闭上眼睛。
我跟小红帽听外婆讲故事似的,乖乖坐在床边。
“从前,有个男明星,还算比较红,后来啊他认识了另外一个男人,在他遇到巨大的财务危机的时候,那个男人吃了一个月的盒饭,把所有的
钱都借给了他,两个人的感情终于在某一天水到渠成……”
“男明星为了爱人,放弃了自己当红的事业,两个人远赴加拿大种花去了,可是后来男明星又想回到舞台,他的爱人为了使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毅然辞去了自己在银行的高层职务,甘心做他身后的男人。”
“但是他的爱人也是理财高手,在短短时间内就把这个明星的财产翻了一倍,而这个男明星付出以后,因为心里有爱,所以表现力也发生极大
升华,在自己的演艺生涯中更加如鱼得水,光彩熠熠……”
我的眉皱成一团,听起来很感人的故事,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干巴巴的?我真有点怀疑这个知名的大导演是不是冒牌的。不过我的心还
是被这个故事打动了,我好奇的问: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
关导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过上了幸福生活啊。”
“哦。”我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微微笑起来,想了想又问。
“那你说的究竟是谁啊?”
……
关导却已经睡着了。
我很郁闷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已经没有叫醒他的可能后,只好站起身来,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找点乐子。
我看到关导的床头放着一堆带子,我知道那是一些唱片公司送来的Demo带,一般是推新人新歌,估计是希望能用在关导的哪部片子里,借以提
升人气。
我随便抓了一盘带子,然后插上自己的耳机,少顷,优美的旋律缓缓从耳机中流出。我闭上眼睛,靠住墙,坐下去。
这首歌,其实真的很动听呢。
我静静的想,只是歌词太悲伤了。
***********************************
第二天我醒来以后,给胡军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关机了。
关导到他的房间找他,说屋子里的被子叠得很整齐,但是没有人。
今天有他和我的戏,现在人却找不到了,连卢芳也不见了影子,关导着急起来。
我跑出去,到他平时能去的地方找他,也都没有找到。
我呼哧呼哧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想,他能去哪里呢?
……
这一天都没有找到他,关导无奈决定拍些我单独的镜头,可是拍了一上午,连一条都没通过。
不能只怪我,全剧组的人似乎都失去了工作热情,不是这儿出了问题就是那儿出了问题,最后阿魏颓丧的把东西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到地上嚷
:“不拍了不拍了,今天肯定不宜开机。”
大家纷纷坐下来,只有我还怔怔的站在那里。
大宁叫了我一声,让我也来休息,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慢慢走过去坐下。
大宁带点怜悯的看着我,轻轻拍拍我的背以示安慰。我冲他勉强笑了一下。
中午吃饭,桌子上的人都在沉默。
我先开口,向关导请假,说我下午不想演了,想休息一下。
关导看了我一会儿,点头同意。
没什么不同意的,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思想在哪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
下午回到我和胡军的屋子里,我一头倒在床上。
……昨天晚上,他们应该是在这里度过的吧?
被子枕头都叠放得整整齐齐,屋子里的淡淡茉莉清香取代了浓重的烟味,每一个角落都干干净净,卫生间里还晾着那件他被我弄上无数鼻涕眼
泪的衬衫,我捻起一根床头的长发,女人呆过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我把双手枕在身后,仰望着天花板。昨晚一夜没睡,现在依旧睡不着。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娜娜。
娜娜也喜欢给我洗衣服,收拾房间,总是一边收拾一边把屋子里的音响开得很大声,大声的跟着唱,手里也不闲着。
她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在没遇到胡军之前,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要和她共度一生。
我绝不是一个敢于冲破世俗的人,连女朋友都不愿多交一个。
一生中唯一一次脱轨,唯一一次打破常规,唯一一次不考虑任何后果去做事,是在这一段日子,和这样一个男人。
此刻我只想见到他,听到他告诉我他的想法,那个他的诺言,有没有可能实现。
午后的阳光下,淡淡的阴影罩进来,我蒙上眼睛——
**********************************
天渐渐黑下来,我依旧躺在床上,保持着挡住眼睛的姿势。
好安静……我忽然想很大声很大声的唱歌……就唱那个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对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我的手一抖,猛然拿下去,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头顶。
那里!对,我应该去那里。
……
穿衣,冲出门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样的夜并不太冷,冬天似乎已经要过去了,春天快要来了。
是的,这部电影,一晃已经拍摄了三个月了。
……
我跑过那条打了雪仗的小路,雪已经化开了,潮湿的路边微微泛出黑色来。
我跑到湖边的时候,月光正斜斜的从树梢的一端照过来。然后我看到了他坐在长椅上的身影。
那张我们曾经相拥唱歌的长椅。
……
我走过去,慢慢走到他身前,然后蹲下去,看着他。
他的身边散落着乱七八糟的啤酒罐子,和数不清的烟头,他的手里,捏着一只空空如也的烟盒。
我从衣兜里掏出一盒没拆封的烟,放到他手里。
他动了一下,眼光落到我身上,他看着我的眼睛,好象从没见过一样。
我牵牵嘴角笑:“今天关导可想死你了。”
他的眼帘垂下去,去撕那没开封的烟,手却抖得厉害,撕了几次都没撕开。
我伸出手去,握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终于不抖了。撕开了包装,把一根烟放进嘴里。
他依旧看我,唇边有一丝亮晶晶的东西,不知是酒渍还是泪痕,我动作很轻的替他抹去。
他吐出一口烟,浓白的烟雾把我们两个人罩住。
然后我看到有亮晶晶的东西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越来越多——
把烟都打湿了。
我伸手抱住他的头,然后,我的额头碰着他的额头。
我仿佛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声音:
“别说对不起,好吗?”
我知道,他说了那三个字,我一定会原谅他,那还不如,我从来都没怪过他。
……
“她怀孕了。三个月。”
……
我点头,然后抬起脸来,吻他。
他的眼泪一直在流,比任何时候都温柔的,吻我。
我从来不知道他也会流泪,也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么热这么多的泪水。
……
我却没有哭。
其实悲哀的时候能流泪,也是一种幸福。
(十三)
后来我才隐约的听说,卢芳那天也出去,找了个地方喝了一天的酒。
哭没哭我不知道,至少我在见到她时,她依旧是温柔而和蔼的微笑着。
她甚至还是亲热的叫我烨子。
我猜她什么都知道,只是用沉默和包容来捍卫自己的家庭。
她是女人中的极品,谁找到她都是一种福气,若不是因为我,她会和她的丈夫一定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其实现在也能,只是在那些将要并肩走过的岁月里,将会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和他的丈夫,那不被遗忘的时光,和一个模糊的,多余
的影子。
我恨她,我知道她也是。
可我们相逢时,依旧一如故友重逢,寒暄笑语。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如此虚伪,戴着面具生活。关导告诉我,这是成长的第一步。
原来我以前,都是那么幼稚的前行。
胡军,你和你的爱情,让我开始变得成熟苍老。
************************************
我们都是敬业的好演员,第二天投拍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尴尬,或者闪躲。
白天拍的还是一场床上戏,只是这次我们都穿上了睡衣,我穿着一条白色薄薄的睡长裤,和一件白色半袖的T恤,开拍之间我靠在墙边,阿魏说
我长手长脚一身素白的样子像个幽灵。
——那么早起来了?
——有点渴(蓝宇爬回被窝内)好冷。
——来……(拥蓝宇进臂弯)不是我让你睡得不好吧
——(蓝宇把玩捍东前胸的睡衣)怎么会……
——这些时间我老在想:你让我搬进来,好象把你的生活都打乱了,要不,我在外边先找个地方住着?……
——呀,掉了颗扣子……你是嫌这房子太小?
——你一个人住,刚好。多了我……
——多了你就容不下?你能有多大?
——我?……我年纪比你大,什么都比你大呀……
——什么都比我大?(蓝宇调皮的笑着,整个人消失到被窝)好象不是吧?
——哎哎...你干嘛?
——(被窝内)量一下你到底有多大!
(捍东反应)
——(蓝宇从被窝内伸头出来,人压捍东身上)大起来了,怎么办?
——(捍东一下拥着蓝宇,反身把他压住)让我告诉你怎么办?
(蓝宇把脸孔凑上前,二人激烈拥吻……)
……
没有尴尬,扭捏,不安,也并不麻木冷漠,我们在床第间,在摄影机沙沙运做的声音里,在卢芳一旁的无声观看下,表现得无比自如。我索性
闭起眼睛享受他的吻,略显暗淡的,温热的空气中,我在不动声色的宣扬着我的爱情。尽管我知道这似乎有些单薄的可怜,然而我别无选择。
当拍到末尾的时候,我们相拥在床第间,身上只搭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头顶是狭小的窗口,一角天空。
——我是不是有病?我怎么可能这么喜欢你?……
当我喃喃出这句台词的时候,他的手轻轻抚上我光裸的肩膀,我没有颤抖,恍惚间,我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已经开
始变成一个值得信赖的好演员。
……
捍东出狱的那场,我和卢芳有了点卯着劲儿的飙戏,NG了几次也没有通过。
关导喊了停,走过来给我盛了一碗火锅汤,先让我喝了一口,自己也拿到嘴边慢慢喝。
我笑:“想吃就说话。”又点点那些菜:“这么多好吃的,随便吃什么不行?干吗喝汤?”
关导又喝了一碗汤,意味深长的看我。
“不是最引人注目的东西就最受欢迎,比如我,只喜欢喝汤。”
……
我点头:“知道了,关导。”
关导挥了挥手:“开拍!”
……
这一场我没有任何抢戏的成分,除了该说了两句话,一句也没多说。
只是在大家举杯的间隙,我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捍东——不,是胡军一眼。
那一眼,动用了我多少感情我不知道,但是关导在事后的很多次剪辑中,都执意的保留了那个特写。他说,那个眼神,有让人落泪的冲动。
*****************************
《蓝宇》的最后一场戏在北京一个公园的公共厕所里拍摄。蓝宇死后,捍东接到消息来太平间里认尸的一段。
我本来完全可以和其他人一样,罩着厚厚的军大衣,手里拿着热咖啡站在一边,看着胡军表演,演完了,也就收工了。
可是我不。
二话没说就把大衣脱下来扔到了一边,只穿一条长裤和一件半袖衫,我钻进那一块薄薄的白布下面,合上眼睛。
厕所里四处透风,当时已是冬天,却依然春寒料峭,扛摄影机的手冻得都受不了。我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咬住牙根,还是哆嗦个不停,两手最
后索性死死的抓住床沿,才停止了身体无意识的抖动。
胡军事先并没让他进入布置的现场,关导就是想让他感受下那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但是我想他并不知道我会亲自躺下。
卢芳站在一群工作人员的身后,没有表情的远远看着我。
……
关导的手无声的举起,又落下。
……
我听到有人掀起门帘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
一只手掀开了我脸上的白布,然后,我听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我不能睁开眼睛,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熟悉的目光,随着呼吸的急促,我明白,他被震撼了。
他的脚步在移动,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他似乎在向后退。
……
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佛受伤的动物发出的痛苦的呻吟,仿佛是从嗓子眼里,鼻子缝里,无力而绝望的发出来的。
那声音时断时续,逐渐的增大,当他一声低低的“啊”的一声从口中喷发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哭了。
他似乎重重的靠在了什么地方,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向下滑,他的嗓子发出啊啊的声音,我从来不知道他可以这样绝望的悲泣。即
使那天我们在月光下,他的流泪也是无声的,而不像此刻这样的宣泄,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完全心碎的声音,像一根针,直直的狠狠的,插
到我的心坎里。
那个时候我几乎想放弃,我想掀开那块布,扑下地去,告诉他这是假的,都是假的,我还好好的活着,我还爱着他。不管他是因为什么理由而
哭泣,我都受不了他这样的绝望的声音。
我怎么能这么狠心,以这样的场面来刺激他?
怎么能?!我恨自己。
当他终于放开声音,悲痛的号啕的一瞬间,我有了痛感,原来刚刚紧握的床边,我居然已经把那层床沿的棉花刺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
可是我们也在那一个瞬间,听到另外一个奇怪的,似乎是女人的哭泣声……
我起初以为是卢芳,可是当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我觉出了不对。
我睁开眼睛,眼前因为常时间没见光而有一阵发黑。头也因为刚刚的拍摄而嗡嗡作响。
我坐起来,当眼前的黑暗消失的时候,我抬起头来。
从公共厕所一边的一个小小窗口中,我看到了娜娜哭得通红的脸。
(十四)
那天晚上,娜娜发起了高烧。
我守在她身边,一直喂她吃药,喝水,给她的额头换冷毛巾。我想带她去医院,却被她坚决的摇头拒绝了。她躺在床上一直在默默的流眼泪,
不知是因为烧的难受,还是别的什么。
下半夜的时候她终于睡着了,我坐在床边,无声的看着她烧得发红的脸,心里有内疚的刺痛在悄悄浮上来。是我对不起她,可是这句对不起,
却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不是我,不可能理解这样一种情感,也不可能明白。
我不知道是谁叫她来的,也许是卢芳,也许不是,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也许清楚了一切,也许并不完全清楚,这一切,也不重要了。
在天快亮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的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天亮,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娜娜躺着的床铺已经空了,被子叠得很整齐,
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她是个无辜的好女孩,我伤害了她,无以为报。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无所有?
……
手机震动起来,我拿起来,点开短信箱。
是胡军——
“烨子,关导说,今天下午是关机宴,你一定要来。这也是我说的。——师哥”
我盯着那条短信,笑了一笑。他还是那么喜欢用一点陈捍东的语气和感觉,似乎在面对我的时候,他永远占据着主导的地位。悲哀的是,我居
然就是吃他这一套。
模糊的记得,哪一场戏,我们在浴室里,他用简陋的花洒给我洗澡,在白色的泡沫在我的脸上涌流而下的时候,他贴在我的脸侧,轻轻的说:
“你的一切一切,我都喜欢——”
这样一句话,其实不该是他的台词,似乎由我来说,会更加合适。
蓝宇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人,刘烨也是。
捍东何其福。胡军何其幸。
只可惜,一个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一个是恨不相逢未娶时。
若是要我说,生离,比死别更痛苦。
我宁愿是蓝宇。带着捍东一生的爱,就此死去。
***********************************
关机宴上,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卢芳很识时务的没有来,我就知道,她是聪明的女人。苏瑾也在没有她的戏份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不喜欢的人都不在,这顿酒,喝得真叫一个
爽。
关导拍着我的肩,像个老太婆一样罗里巴索,一会儿又说我的潜质好,一会儿又说我的演技大大提高,一会儿又说将来要给我量身定做电影…
…我统统置之一笑。
关导红着眼睛看我:“……你……你不信?我跟你说烨子……你信……信不信……这部电影能把你……你和你师哥捧红喽?信不信?啊!”
我笑,关导的普通话在胡军的熏陶下是越来越溜了,我一径的点头:“是是是,信信信。”
关导斜睨起眼睛看我:“……你……你甭骗我……我知道你不信……没关系……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你们这部电影……拍得……拍得太动人
了……我要成就你们两个!胡军刘烨……两个大明星!呵呵……呵呵……”
我笑得手中的瓶子无意识的滑落,身子向后靠去,胡军伸手扶住我,我索性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好舒服,像沙发一样。
关导真有意思,我不是不相信他,可是这也许是他拍得投资最低的电影了吧?连最后我和胡军的剩余部分片酬都没给,我们也没要……知道他
拍得困难,加了好多场戏份,我从来都不是计较的人,胡军更是豪爽惯了的,这部戏给予我们的已经太多太多,哪里是区区几张钞票可以衡量
的。然而我依旧不抱什么信心,再加上片中很多禁忌的话题,裸露的场面……我宁愿把《蓝宇》当成一个精致而私密的回忆,自己拿回家里去
独享,最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
这当然是妄想,我看着关导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又一次失笑。
胡军从身后轻轻抱住我的肩膀,我颤抖了一下,无声的拿开他的手。
他看我,脸上的表情看不懂,似乎还是那个痞气的陈捍东。手点了点包房一角的卡拉OK机,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询问。
——哎,你唱首歌吧。
我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算了吧你。你最讨厌听我唱歌了。
他依旧在看我,一双眼睛模模糊糊。
——谁说的?来嘛!……老了吧,嗓子哑了?
——瞎说!
——真的不唱?
——好,我唱。
……
当《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的前奏骤然响起的时候,我猛然明白,刚刚我们的对话,还是那熟悉的台词……
我手上的话筒剧烈颤动起来,我的眼泪在一瞬间不可遏止的流下来,沾湿了话筒,和衣服。醉意盎然的脸,我知道我是那么想哭。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我的声音沙哑,走音走得厉害,可是没有一个人笑我。
居然没人笑我。
我转过头去,看见关导哭了,阿魏哭了,大宁也哭了……我的师哥,我的爱人,他的头抵在我身后的肩膀,身体无声的抽搐着。
所有人都在哭,哭得一塌糊涂。
我反而停下了眼泪,看着这一大家子人,或蹲或抱,泪水肆意的在脸上奔流,仿佛生离死别一般。我恍然间突然像做了一个梦,一个绮丽旖旎
,有泪有笑有滋味的梦,梦的结尾要在此刻揭晓,而梦中的人,谁也不愿意醒来。
那种相濡以沫的情愫,已经这么深这么深了么?
……
手机又响起,是朋友的短信。我先前曾在他的戏里演出,但是只演了一半,现在他想继续拍完,嘱我一天后到他那里去报道。我的手指在键盘
上滑了一下,然后回复道:好。
这么说,已经时间无多。
……
我转过身去,把身体缩在他的怀抱里,然后抬起头,吻他的颈项……我的手伸到他的衬衫下,包房明明暗暗的灯光下,我对上他通红的眼睛。
“……要么?”
我微微仰起头,努力浮出淡淡妩媚的笑。第一次去勾引一个人,也不是不紧张。
他深深的呼吸,我听到他激烈的心跳。他的头低下来,凑在我的耳边。
“烨子……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台词,还是台词。也许我们始终都是在做戏,只是戏到尾声,注定要一个绚丽的结尾,来作为日后长久的回忆。
我笑,顺势拉他起来,冲出包房。身后关导好象喊了句什么,谁也没理他。
(十五)
进到房间里的时候我们居然都镇定了,我不急不徐的解他的扣子,他的表现却很奇怪,他的唇顺着我的额头,嘴,脖子,胸膛一路往下滑,烙
下无数的吻痕……他熟练的扯下我的皮带,拉下裤子上的拉练,我以为他急了,刚想告诉他慢一点,他居然一把扯下我的底裤,迅速含住了我
下身的粗大。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子就炸开了,浑身僵硬得不敢有任何动作,我和他从来没有试过这个,只是在书中看到过……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
根本不可能,也不屑于去尝试这个,我以为就算试,也应该是我来……
我的眼前一阵一阵眩晕,身下进入了一个温暖而湿润的地方,他的舌生涩的在我的家伙上面一圈一圈打着旋转,一阵阵的麻痒,刺激,舒适…

那种感觉几乎快要把我逼疯了,我的手无意识的死死扳住他的肩头,发出的呻吟连自己都难以置信,当我突然感觉他的嘴微的一紧,我不可控
制的大叫出声,身体剧烈的痉挛起来,身下的热流澎湃而出,眼前一花,我几乎恍惚人在天堂。
迷糊中,我知道他抱住我,我们倒下去,他吻住我,唇舌间还带着我的液体奇特的味道。我的身体很没出息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我听到他
的轻笑。
我在他的身下,两腿被他分开到最大的尺度,我知道这种姿势很耻辱,可是我居然乐于这样,只因为在我身上的那个人是他……
他手中的液体尽数成了润滑剂,下一秒我的后庭被巨大的灼热所填满,他的压抑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拼力的在我的体内冲撞,有几下我甚至觉
得自己要被撞得飞出去,我的腿死死缠上他的腰,乱七八糟的叫着,我感到他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也许我也一样,可是当时我已经
失去了理智……
体内敏感的一点被突如其来的侵袭,我啊的惊叫了一声,头在瞬间用力的仰起,身下又一次一泻如注……后庭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我听到他
也控制不住的低呼,扣在我腰上的双手猛然用力,然后一股熟悉的热流在我的体内突地喷涌而出……
……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把我翻转过来,我跪爬在床上,他的双臂紧紧箍住我,还没有拔出来的家伙又在体内迅速膨胀起来,我的腰微微动着,
那种火热的充实感实在让人难耐,我回头,咬他的耳朵,他低下头也来咬我的,我们像一对交颈鸳鸯般,用高难度的动作厮磨。
我听到他在我的耳边低低的说:“……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我“啊?”了一声。
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叫他一声师哥,包括在床上,我也从来没有改口过。他也没有特别的要求过我。刚刚的热烈也许实在太投入,才不
由自主的乱喊了一通……
看着他微微欣喜的脸,我笑,轻轻唤:“……军。”
……他看着我,眼中有奇异的小小光芒闪动,似悲似喜……他突然猛的埋下头去,身体一冲,我尖叫出声,巨大的快感如潮水般奔涌而来,一
波一波,不可遏止。
……然后,我们再一次一起达到高潮的顶峰。
……
如果今夜是天堂,我愿它是最完美的天堂。似乎在那个夜晚里,我们能彼此给予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过是,一声低低的呼唤,彼此的名字。
**********************************
一夜中我几乎没有完整的睡着,天没亮就醒来了。
蹑手蹑脚的下床,忍着腰间的疼痛和腿上的酸软,穿好衣服,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他,轻轻推门出去。
出得门来我才发现原来昨天我们疯狂的地方居然就在昨天我们喝酒唱歌的隔壁,一个卡拉OK的包房,我苦笑,好在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要不
然可是当场给阿关他们上演助兴节目了。
……
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好行李,拎着行李出门之前,在房间里给阿关他们各留了一张纸条。
他们没人知道我要先走,现在也许都还宿醉未醒,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有些话,在分别的当口反而说不出来。不如用笔。
只是没给他留信。
……
我拎着行李,插着耳机走在那条通往湖边的小路上,临走之前再来看一眼,我喜欢这里,下次再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坐在长椅上,我舒出一口气。耳边的音乐,配上远处微弱的乌鸦的叫声,清晨的雾气蒙蒙的笼罩在面前的湖面上,心灵似乎也静谧下来。
感到身后有人,我回头,冲他笑笑:“来了?”
……
他坐下来:“今天就要走。”
“恩。”我点头:“去拍戏。”
“……好好拍。”
“恩。”
“你会是个好演员。”
我笑:“谢谢夸奖,你已经是了。”
……
我们的面前,雾气中的湖水在轻轻荡漾,几只鸟儿掠过水面,掀起无声的涟漪。
“关导说,要是真想忘了,以后,就不要打电话了。”良久,他开口。
我看向他。
“……我明白。”
“但是……”他急急回头看向我:“虽说是没有必要的话不再联系,可你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千万记得来找我……”
我笑,拍拍他:“你真有意思,电影都拍完了,台词还没说够?”
……
他看着我,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别过头去,把耳朵里的耳机递给他。
“喏,送你了……在关导那里听到的Demo带,一个新人唱的,很好听,我觉得他将来肯定能红……”
“以后别听那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了,人总该有点改变有点创新嘛。”
他无声的接过去。
我站起身来,他也要随着站起来。我按住他。
“别送了,让我在你面前先离开,我会好受一点。”
点点头,我拎起一边的行李,转身向远处走去。
清晨的阳光已经出来了,湖面的雾气在渐渐散去,鸟声开始变得模糊,路边的树枝垂下来,滴着融化的雪水,我瞥见有的枝头已经生了新绿。
我知道,他的目光在跟随着我的背影,一直到我消失为止……
我把很多东西都留在了那张长椅上,那盘Demo带,他,还有我的爱情。
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听着我留给他的带子,那首我在他去跟卢芳谈话的夜晚,听到的歌曲。
那优美的词,和旋律。在曾经的夜晚,和现在的清晨,都如此清晰。
萦绕在,我的耳边。
……
静静地陪你走了好远好远
连眼睛红了都没有发现
听着你说你现在的改变
看着我依然最爱你的笑脸
这条旧路依然没有改变
以往的每次路过都是晴天
想起我们有过的从前
泪水就一点一点开始蔓延
我转过我的脸
不让你看见
深藏的暗涌已经越来越明显
过完了今天
就不要再见面
我害怕每天醒来想你好几遍
我吻过你的脸
你双手曾在我的双肩
感觉有那么甜我那么依恋
每当我闭上眼
我总是可以看见
失信的诺言全部都会实现
我吻过你的脸
你已经不在我的身边
我还是祝福你过得好一点
断开的感情线
我不要做断点
只想在睡前再听见你的
蜜语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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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年以后,这首歌红遍了全国上下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它的歌名。
那首成为曾经分割我们感情的,《断点》。
(十六)
在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患上了很难治愈的失眠。
以前也有过失眠,但是一来并不重,二来自从和胡军同床共枕以后,就一直睡得很好,也没放在心上。
而如今突然的复发,就如同洪水般来势汹汹,一夜夜大睁着眼睛到天亮,那痛苦的滋味周而复始,竟好似没有了结束的意思。即使偶尔能闭上
眼睛,眼前也总是闪现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如电影镜头般稍瞬即逝,在梦里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音呼救。
从小身强力壮,现在才知道病痛的可怕,小病也能生不如死。
……
终于当我有一次在整整NG了一个上午以后,我的导演朋友走过来拍拍满眼血丝的我说:走吧,烨子,我陪你吃点东西,散散心。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家音乐很轻缓的酒吧里坐下,要了点酒,同来的还有我的几个哥们儿,都是相交多年。朋友陪朋友解闷儿自然是义不容辞,
他们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灌我。
我这种人是很好醉的,醉了以后开始嘻嘻的笑,按几个哥们儿的话说就是:一脸憨态,只会傻笑。
他们问我为什么失眠,有个老朋友还挤咕眼睛问: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呵呵连天的说是啊是啊,都他妈的分手了。
他们哦的拉长了音,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捡着盘子里大个儿的开心果嚼着,听他们开始给我上课,什么女人要哄啊,越会耍心计玩浪漫女人就越喜欢啊,女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只喜
欢鲜花和玩具啊……
我抬起头来说:没用,她不会原谅我。
他们这下子好奇了,凑过来问:你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让人家小姑娘对你恨之入骨啊?
我笑:无非演了一部电影而已。
他们更好奇了,脑袋凑得更严实:说,是不是跟哪个女星传绯闻,让女朋友抓了现形?男人嘛,也正常,这是你的工作,她应该理解的……哎
,到底是什么电影啊?
我仰起头来,眯着眼睛笑,酒吧天花板上暗红色的灯光一圈一圈的闪亮,晃得我眼前发花。
我说:同性恋。
……
后来他们再没说话。
大家都开始闷不做声的喝酒,过了不长时间有几个朋友说有事,就提前先走了。
我咧开嘴巴笑着冲他们一一说拜拜,拜拜。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我突然想放声大笑。
我举杯,对着仅剩下的我的导演朋友和另外一个朋友:喝!
……
那天我们喝到很晚,后来导演朋友去买单的时候,我另外的那个朋友凑过来,凑到我的耳边,我听到他醉意盎然的低声说道:烨子,你知道么
?我就是同性恋。
我微微的笑,静静推开他的脸,那张写满了询问,欲望,和期待的脸。
我轻轻的说:可是我不是。
……
看着他失望的离开,在酒吧门前挥手跟我们再见的刹那,我突然很想拉住他告诉他那句实话。
没有那个人,我就不是同性恋。
这苍茫人世,灯红酒绿,夜色游离,我爱的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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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电影快要拍完的时候,我接到了娜娜朋友的电话。
那个女孩子在电话里很焦急的跟我说,娜娜生病了,高烧不退,一直在医院。她的父母又不在身边,她只找到了我的电话,只好打给我。
我立刻向剧组请了几天假,买了飞机票直飞她的城市。
当我在病房中看到娜娜的时候,内疚又一次把我吞没。
她闭着眼睛在沉睡,脸色苍白而憔悴,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东西,仿佛刚刚哭过一样,枕边的点滴,一声声滴答滴答,偌大的病房淡淡的来
苏水味儿,我突然可以想象当从来都害怕孤单的她醒来的时候那种心情。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走过去,轻轻给她盖好被子,坐下去,坐到她身边,看着她。
我回忆起当初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在校园里总是穿一条明黄色的连衣裙,笑起来声音咯咯的清亮又可爱,总爱趁我不注意一下子就把脑袋晃
到我脸前,吓我一大跳然后再大笑着跑开。
有时候我在篮球场上打篮球,她在场外叫得最大声,我有时会故意把篮球往她的方向掷过去,她也不像其她女孩子娇滴滴的躲开,而是高高跳
起来把球接住,然后使劲的给我扔回来,腮帮也用力的鼓起,像两个小气球一样好玩。
第一次吻她的时候我有点紧张,她倒像没事人儿一样,闭着眼睛还扑哧一声乐了,搞得我倒进退两难,好气又好笑。
……
现在她躺在我的面前,不再笑,不再胡闹,也不再冲我大声的喊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我的心却被内疚坠得一点一滴的沉下去。
娜娜,对不起。
……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刚打了热水回来,一看她睁开眼睛很开心,可她一见到我就把脑袋一下子扭过去,也不理我。
我把热水放下,小心翼翼的问:“娜娜,你想吃点什么?”
她抿着嘴不做声,又把脑袋扭到相反的方向。
我叹口气,站起身来,去楼下给她买了碗面条加鸡蛋,我知道这是她最不爱吃的东西,可是她病刚好,吃别的也不合适。
果然,她一看到面条和鸡蛋就气得“哼”的一声,干脆把眼睛闭起来不理我。
我哑然失笑,怄气居然还像个小孩子。
坐到她床边,拿筷子碰碰她的嘴唇,果然死咬着牙不开口,我把手伸到被子下,我知道她的死穴,果然手刚刚碰到她的腰她就痒得“呀”的一
声尖叫起来,嘴不由自主一张,我顺势把半个鸡蛋塞了进去,她的嘴塞得满满的,想吐都吐不了,只好怒视着我。
我努力憋着笑,看她鸡蛋刚咽下去又塞进去一团面条,她气极,泄愤一般使劲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了,她睁圆
了眼睛“哼”了一声,不过脸色缓和了许多。
我笑笑,继续喂她。
这种怄气与反怄气的斗争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后来她也不再拒绝我的喂饭,我也不再动用“私刑”。不过她依旧不和我说话,也不笑,沉
默的接受着我的照料。
那天我实在想缓和气氛,一边在床边削苹果一边说:“哎,你看我们俩这么干呆着多无聊啊,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她很不屑的把脑袋扭到另外一边。
我很尴尬的傻笑两声,从大学的时候,开联欢会我唯一会的节目就只有讲笑话,而且每次讲,每次都冷场。娜娜自然也知情,这是她常常拿来
笑话我的题材。
那也得讲啊,我抓抓头,搜肠刮肚的想——
“那从前啊……有一个贪心的财主快咽气了,却还不停地唉声叹气,儿子问他怎么了,他说:‘上个月到李财主家吃饭,最后的那块红烧肉没
吃到,让王财主抢掉了,死不瞑目啊。’ 儿子说:‘那你赶紧夹起来啊?’财主说:‘筷子上夹着一块呢。’儿子说:‘那赶紧放到嘴里啊
。’ 财主说:‘嘴里嚼着一块呢。’ 儿子急得又说:‘那赶紧咽下去啊。’财主无奈的说:‘喉咙里咽着一块呢。’……”
……
我看着娜娜,她的表情很茫然,看着我。我也张大了嘴巴看着她。
……
也不知道是笑话好笑还是因为我的表情好笑,总之娜娜看着我,居然忽然一下子笑出了声音。
她笑了一声,连忙合上了嘴,努力变得严肃,但是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散去。
我大喜,连忙继续想第二个笑话——
“从前呢,有地主跟长工两个人吃枣子,地主把吃完的枣核都扔到长工那边去,两人吃完以后,地主说:你看你,吃得真多,你真贪吃,那么
多枣核……长工想了想就说:你说别人看咱俩谁贪吃,把枣核都吃了,还说我贪吃呢!”
……
娜娜大概还在想这个笑话。
……
那一瞬间,我坐在那里,却已经开不了口。
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变凉,我想起那个在车窗口被吹成冰块的夜晚,我也是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讲了这个笑话。他应付着呵呵两声,我怔
怔的沉默。
而现在,我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个夜晚吹在我身上的冷风。真切而刺骨。
那是不可磨灭的身体里的寒冷,无声无息的突然侵袭。
……
娜娜笑了起来,我想她明白了这个笑话。
可是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
是不是注定了我的苦涩,是换取微笑的代价?
娜娜,我希望你快乐。
(十七)
娜娜的病终于好了,再过一天就可以出院,我在这个时候却接到了剧组的电话,进度实在是无法跟上,导演朋友语气非常坚决的对我说绝不能
再拖了,必须明天回来,我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回到病房,我跟娜娜说明天我要走了,她惊讶的看我一眼,然后慢慢的扭过头去不做声。
几天以来,她不再对我一言不发,但是也只是偶尔说几句“我要喝水”,“该量体温了”,“我不要吃这个”……一类的话。她安静的看着我
跑进跑出,帮她打饭,打水,拧毛巾,按时喂她吃药,给她讲笑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我知道,她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恨我。
“娜娜,我明天必须得走了,我让人来接你出院,我就不来了,啊?”
……
她的声音很冷:“……你要是不来,就永远不用来了。”
“这……”我一下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刚刚进屋送药的护士看我的傻样,也一下子乐出了声音,冲我笑道:“你这男生也真是,平时都照顾的那么好,最关键的时刻,女朋友出院不
来献殷勤,不是前功尽弃了嘛?”说完又笑着看看娜娜,她转过来一点身体,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
我抓抓头:“……我……我还不知道她算不算我女朋友呢?”
此言一出,不光那护士“啊”的一声瞪大了眼睛看我,娜娜也腾的一下完全转过身,盯着我,那恶狠狠的模样把我吓了一跳。
我嗫嚅着:“……那个……那个……”
娜娜盯着我,胸脯气得一上一下,咬着牙,声音高了八度:“刘!烨!我告诉你!有一排帅哥等着当我男朋友呢!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给我
滚!”
……
于是我灰溜溜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在娜娜的面前走出了病房,快迈出门槛的一刻,我的身后还飞来一个枕头,打得我差点跳起来。
……
走出医院,太阳毒辣辣的挂在头顶,一丝风也没有。我买了瓶矿泉水,坐在路边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一边喝我一边想,我究竟想和娜娜怎么样呢?
昨天妈妈又来电话了,听说我在照顾娜娜,高兴的不得了,好象娜娜生病是件大喜事一样,差点她自己也要飞过来一起照顾。被我先是严词拒
绝后来又好言相劝,说马上就要出院了您来还耽误我们独处云云……妈这才放弃这个念头。否则,她还不知道我和娜娜分手,来到这看到这种
冷战的局面,还不得当场吐血?
娜娜是个好女孩,如果找女朋友,甚至是妻子,她都是我的首选。
然而我只是不清楚,我能不能给她她最想要的东西。
女孩子最想要的,无非是爱情。
我仰起天空看太阳,刺目的光线射到我的眼睛里,眼前有点隐隐的发黑。
不由自主的,又想到那个人。
他回家以后,要如何面对卢芳呢?卢芳已经怀孕了,他会照顾她么?……一定会的,他会是个最好的丈夫,耐心,体贴,面面俱到。
身体内的某条神经开始轻微的丝丝发酸,我闭起眼睛,不再想。
……
过完了今天
就不要再见面
我害怕每天醒来想你好几遍
……
每当我闭上眼
我总是可以看见
失信的诺言全部都会实现
……
我的脸埋在两膝间,轻轻的哼唱。
忘记你,对于你我,或者都好一点。
而忘记你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有普通的爱情,忙碌的工作,简单的家庭。
昨日浮华如梦,往事随风。
……
陌生城市炎热的午后,我在路边,听不到自己哼唱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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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登上飞机的时候,我估计娜娜应该到家了。
我闭上眼睛,空中小姐问我需要饮料么,我摆手微笑。
……
娜娜的小屋子里,被我摆了一天一地的花儿,还有那家精品店里所有的毛绒玩具。估计她一进门就会傻到那里。
我没有去接她,可是我以我追女孩子最史无前例的浪漫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势在必得。
终于想通,将来无论成名与否,也必然是要成家。没了他,我没有任何的勇气和理由,孤独一生。
她是最好的对象,这是我选择她的理由。
我不必向她解释和隐瞒什么,因为她清楚一切。不存在欺骗的两相情愿,我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也给了我一个机会。
娜娜,对不起,我利用你的爱情,来解脱我自己。
……
我刚刚走出机场的时候,手机就响了。是娜娜。
她在那边哭得淅沥哗啦,抽噎得一如当年校园里那个单纯的小女孩,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我轻声的安慰她,说我拍完戏以后就去看她,她哭了半天才说好。
我关了手机,前面开出租车的师傅乐哈哈的说:小伙子,真会哄女孩子啊。
我笑:大爷,其实谁都希望自己是被哄的那一个,每个人都不可能随时随地坚强。
和胡军在一起的日子,我从来不哄别人。
我曾经改变,如今,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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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最后赶工的那几天,我忙得昏天黑地,人也瘦了一大圈儿。
娜娜偶尔会打电话来,我们聊些工作上的事情,她又恢复了以前的开朗,常常自己笑,也逗我笑。
我们从来不提以前的事情,似乎形成了默契。
我想,我选择她是正确的。
……
有一天她提到那些花儿,我问她当时喜欢吗?她笑着说当然喜欢啦。我又说还好你不过敏,否则还不得连夜把花儿都扔了,她很诧异的说那么
美的花儿,女孩子怎么会过敏?要过敏也是你们男的!
我在电话这端应和,想起自己其实是在下意识的回忆《蓝宇》中的那段台词……
蓝宇是最爱花儿的,捍东过生日的时候,他摆了一天一地的花儿,害得捍东过敏症都跑出来了,结果两个人连夜把花儿都扔了。
原来我也是个喜欢背台词的家伙,自嘲的笑笑,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原来都是一样的货色。
……娜娜说的没错,只有男人才会过敏。
其实男人,在爱情里比女人敏感得多。
……
我的失眠好了不少,但是晚上做梦依旧是乱七八糟,我还是会梦到他,梦到那些《蓝宇》的日子,画面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有个早上我
醒来的时候发现了被子上狼狈淋漓的痕迹,想起昨夜梦里的旖旎,不由得抱住了被子,沉默了好久。
……
似乎很多痕迹,可以遗忘,却刻在了骨子里,时不时疼痛一下,宣告着它曾经的存在。
我渐渐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感到无声的恐惧。
……
一个傍晚,我正狼吞虎咽的扒盒饭的时候,接到了大宁的电话。
电话里信号不好,嘈杂的声音震得我头昏,他很激动的在那边喊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把手机拉得和自己耳朵远了一些,高声吼叫:“大—
—宁——你——说——什——么?——”
嘶嘶拉拉的杂音中,我听到大宁仿佛在遥远的地方中气十足地喊,一字一句!
……
“蓝——宇——入——围——金——马——奖——了!”
……
我手握着手机,眼光落到听筒上,愣住。
大宁兀自在那边喊:“烨子!你听到没有啊?入围了!蓝宇入围了!关导入围了!阿魏入围了!你和你师哥,都入围了!……哈哈哈……你高
兴吗?烨子!烨子!……烨子?你说话啊!啊?烨子?……”
……入围了?入围金马奖?
那个华人电影界几乎公认的最高奖项——
不是没在年轻的时候做过这样的美梦,然而从不在清醒的时刻奢望这样的瞬间,所以当这个事实来临的时候,我一片茫然。
怎么会?!
……脑子里闪过种种奇怪的念头,尽管竭力压制,然而那最清晰的一个念头依然跳跃出来,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这么说,又要见面了?
……
我的心不争气的狂跳起来,我蹲下去,用力按住胸口。
手里的手机还在哇哇的响,我重重的合上。
曾经以为是永远的平行线,却不知道原来还有擦肩的交叉点。
……
能再见你一面。是好是坏?
也许我真的不算一个好演员,我承认此刻的自己的狂喜无法压抑,那僵硬而慌乱的神情,出卖了我全部的心思。却并不全是因为入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无人知。
我的意识在那一个瞬间突然无比清醒。
胡军,对不起。
我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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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金马奖,电影《蓝宇》入围最佳男主角,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剪辑,最佳剧情片,最佳摄影,最佳美术设计,最佳造型设计,
最佳音效,观众票选最佳电影十项大奖。
02年初,金紫荆奖,电影《蓝宇》入围最佳男主角,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摄影六项大奖。
同年4月,金像奖,电影《蓝宇》入围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编剧,最佳女配角,最佳摄影,最佳原创电影音乐等十一项大奖

一朝成名天下知。
旦夕之间,纷迭而来,措手不及,福兮祸兮?
《蓝宇》的爱情,不再是一段美丽的私密,开始被这个世界,打量,和评比。
(十八)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入围。
第二天开工的时候,导演没说什么,可是看得出特意多给我加了好几场戏,一些平时并没什么交情的人也凑过来,一个劲的拍我的肩膀说要晚
上请我吃饭,不好拒绝也只能答应下来。
一天内收到了无数个电话,原来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怎么认识的,都打来电话表示“祝贺”,一天相同的废话说下来,我几乎口干舌躁

我真的不明白,明明还没得奖,干吗要说祝贺?还有,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新闻的速度就这么快?
晚上很早就收了工,一起去了家饭店。剧组的人第一次来得这么齐全,每个人都和我笑脸相对,敬酒的时候一口一个“烨子的演技真是没话说
”,要不就是“烨子将来肯定前途无量,到时候要多关照我们啊”!……我捧着酒杯不由得有些张口结舌,想起前两天大家还一起蹲在路边吃
盒饭,如今却坐在这里扮出虚伪的高贵,带着看不见的一层隔阂,不由得哑然。
我唱了一首歌,平时大家都会哈哈大笑着挑我唱的毛病,可今天居然众口一词的齐声赞美,还说我的声音有磁性,将来搞不好会出唱片。我想
起关导说我的歌没有那个人唱的好,如果真出了唱片还不得被他们俩笑话死?
酒至半酣的时候大家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一个副导演歪歪斜斜的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大叫“刘影帝啊——”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几乎每个人都过
来拍我的肩膀这样叫一声,叫得我心惊胆战头皮发麻,不禁开口解释:我肯定是得不了影帝的!
大家问为什么,我也只是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什么呢?说胡军的演技比我好?说我宁愿让他得自己也不想得?何况关导也说过,胡军将来一定会出名,国内像他这样的男演员,实在太少
了。
没人听我支支吾吾的解释,啤酒在杯子里泛出恶心的黄色泡沫,熟悉不熟悉的人都亲切的抱着我的肩膀在耳边说着不知所云的话语,盘子里的
菜没动几口,我感到极度的饥饿。
无数张笑脸在我面前被放大又缩小,无数张嘴在不停的一张一翕,我听不到声音,只觉得耳边一阵阵嗡嗡作响。
……
当我最后醉倒的时候,感到几个人把我扶出了门,又扶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们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没有。
我听到他们说话。
“这小子真他妈的沉!”
“你抱怨什么?你扶的可是将来的金马影帝!”
“什么他妈的金马影帝,也就是一个小屁孩儿……”
“嘘——小点声,小心他听到……”
“得了吧,你看他醉得像只病猫,哪只耳朵能听到?……依我看,他才得不了奖,要是我也能演关导的片子,肯定比他强!”
“你演关导的片子,你得了吧你,肯定不行!”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行了?我还不如这小子?!”
“你急什么啊?……你知道他演的是个什么角吗?……同性恋!”
“啊?真的?!……哎呀,不过也难怪,听说那个关锦鹏不就是个……”
“哈哈……对啊,搞不好,是这小子跟那导演做了什么交易……这你行吗?哈哈……”
“是不行,是不行,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这一手啊……可惜我对男的不感兴趣……哈哈……”
“哈哈……”
“哈哈……”
那猥亵而暧昧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突然一阵恶心,一歪头,“淅沥哗啦——”吐了那两个人一身!
“哎呀我的高档西服!——”
“我的皮鞋!”
听着他们气得大声叫骂的声音,我笑了一下,然后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和呕吐的食物腐烂的味道,越来越遥远的咒骂声中,我想起了他。
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比我好不到哪里吧?
想到他的狼狈,突然很想微笑。
真想给他打个电话。
……
手机,在我的衣兜里,攥出了汗水。
然后,我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妈妈就打来了电话,我听得出她竭力压抑的惊喜,她说烨子啊,我和你爸一直觉得你不适合演员这个职业,觉得你这孩子也不够圆
滑,可能生存不下去,没想到,你还真给爸妈争气……妈妈在那边似乎抹上了眼泪,然后里面一阵乱,爸爸把电话接了过去,中气十足的在喊
:烨子啊,不管得奖不得奖,你都干得好!是你爸的儿子!不过不能骄傲,要谦虚自律,记得啊!这是爸从小教育你的,人不能忘本。
我点头说知道了爸,我其实没想过拿奖,你告诉我妈别哭了。
爸的嗓门又提高了:也不能说肯定不能拿奖嘛,我觉得你拿奖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你妈昨天晚上听说你入围了,激动的一宿没睡好,你到时
候得把奖杯拿回来光宗耀祖啊!
我苦笑,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觉得我能拿奖。没有人看到我的胆怯和心虚,就连父母也是一样。
妈妈又把话筒拿过去说了几句,又被爸爸抢回去,末了我只听到一句话:儿子啊,什么时候把你入围的那个影片拿回去给爸妈看看吧,咱们还
得跟亲戚炫耀炫耀呢。
放下电话我坐在床上发呆,《蓝宇》……我怎么可能拿回去给他们看?
怎么可能,让他们炫耀炫耀?……
……
电话铃又一次响起,我看着话机发呆。一刹那心里忽然特别烦,不想去接。
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所有成名的人的感受,我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入围便已经如此的焦头烂额,那些成天被镁光灯围绕的明星该是何等感受呢

从上了大学开始就盼望着自己出名,周围环境的熏陶,同学们乐此不疲的讨论将来出名以后要如何如何,而在这一切即将来临的时刻,我却开
始真实的恐惧。
有谁会理解我?
他。只有他。
如果他现在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拳头,破口大骂昨天晚上那两个人渣,然后再叽里哇啦地讥讽一顿那些谄媚讨好的人,委
屈的抱怨下爸妈的不理解,最后再絮絮叨叨的告诉他我的矛盾,现在看来,拿奖不拿奖之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很想
要那个奖吗?
他一定会微笑着听我说,闹腾够了用手摸我的头发,也许还会吻吻我的睫毛……至于他自己的想法,也许会和我有些不一样吧……
……
我突然后悔,昨天晚上没有给他那个电话,也许只有在我醉成那个样子的时候,才能萌生那一点点勇气。可是现在,我连那仅有的一点勇气也
失去了。
电话铃还在不屈不挠的响着,我较劲似的盯着它。
……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我突然一把抓起话筒,凑到耳边上,声音有些颤抖:“……喂?”
……
对方却已经断了线。
我慢慢的放下电话,手心灼热。
……
电话铃突然又爆响起来,我连忙抓起来,心脏跳个不停,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你好,哪位?”
“是我啦!”
是娜娜。
我“啊”了一声,手心的灼热开始慢慢的褪去,心里却有什么东西无声的落空了。
“怎么了?不高兴?”娜娜似乎听出了我的异常。
“没事……”
“哦。”她在那边有些迟疑:“刘烨……”
“怎么了?”
“……我知道你入围了。”
“恩。”我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
“你……怎么想的?……”
我有些艰难的笑,娜娜,你是聪明的,为何遇到爱情就如此笨拙?
“我爱你,娜娜。”
……
半晌,我听到她在那边轻声的回答。
“我也爱你,刘烨。”
……
她扣掉了电话。
……
那边传来忙音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忘了问她刚刚先前那个电话是不是她打的了。
把电话听筒放在电话的旁边,想了想,又犹豫的扣上话机。
娜娜,我们都是爱情的失败者,只会爱,却拿得起放不下。
明知那是谎言,却甘心沦陷。
只为了爱吗?
**************************
当我结束了在这个剧组的工作的时候,我去了一个很差的剧组,而且,是做群众演员。
不可能找不到好角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么多天来,各种电话的轰炸,各色人的问候,已经让我应接不暇。
我开始有些昏,有些飘。我知道不好。
我也是人,我怕当我有一天面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找不到熟悉的神情。
不敢说这样粗陋的工作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一类的宏言,只能说,是我自己想要冷静一段时间。
没告诉任何人我是谁,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关掉了手机。
在大学里我都没有去做过群众演员,这是在我们那所高等艺术学府里被人不屑的工作,可是现在,我无比认真的做。
每天看着主演们在一旁穿着精致的戏装,吃另开小灶的饭菜,不工作时在阳伞下休息,导演笑着认真讲戏……而我穿着不合身的旧戏服站在太
阳下面,导演挥胳膊冲我吼:“跑啊!跑啊!——”
有一次累了一天,刚喝了一口水,导演突然破口大骂,吓得我手一抖,水洒了一身,险险呛到。后来才知道,导演在主演身上生了气,又惹不
起,我便成了替罪羊。
那种日子,并不快乐。
夜深人静的时候辗转翻彻,不能入眠。想起熟悉的身影,会突然的痛恨,然而更多的是回忆起他的好,点点滴滴,我惊异于自己的记忆力,居
然每个和他在一起的细节都铭记得如此清晰……终究还是要把被子幻想成他的怀抱,才能慢慢的睡着。
终于明白,原来古人的做法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筋骨可劳,心志难苦。
我只是个普通人。
在那个夏季的最后一天,我离开了那个剧组。导演克扣了我很多应得的报酬,我微笑着冲他挥手说再见,丝毫没有委屈的神色,满意的看到他
的惊讶。
还是有点感谢这段生活的。
我冷静了关于得奖的一切,却惟有思念,更加强烈。
(十九)
在金马奖颁奖礼之前,我接了一部电影,山村题材,我演个聋子,是一特朴实,对爱情特执着的小伙子。为了这个戏我把头发剪得只剩下了短
短的一寸,每天都在大山里转悠,人晒得几乎脱了相。
因为在大山里,所以手机也没有任何信号。倒也断了我的念想。每天晚上我就把手机拿出来,一遍一遍反复拨那个熟悉的号码,也不担心能拨
出去。等到两块备用电池都用完的时候,我就连这最后的消遣都被断绝了,只好夜夜对着山村的小煤油灯发呆不已。
拍戏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到山口去大喊几声,喊出来才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多么渺小,刚一开口就被山风刮得没有踪影。
有一天我蹲在山崖边儿上想,要是我从这里跳下去,张开双臂,“呼——”的一下子,也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可刚刚胡思乱想到自己的葬礼
该有哪些人参加,就听到导演喊我,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就往回跑。
我说过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是蓝宇,何况蓝宇也并非刻意选择死亡。
捍东的那种痛苦,也许比死去的蓝宇更深刻。
我还没有那么残忍。我怕死,也怕疼,更怕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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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从那座大山里出来的时候,也正是金马奖颁奖的前夕。
我给爸妈打了一个电话,又给娜娜打了一个电话。娜娜问我要不要她陪我同去,我想了一下拒绝了。做出一副傻小子的样子问她想捎点什么我
一定办到?她笑笑说算了吧,以我自己的经济实力也不是去不起。
于公于私,她去都不好。她不是不懂,而是明知故问罢了。
……
带了个简单的包就上了飞机,要先去香港,和关导他们会合再转去台湾的航班,路上居然还遇到了小小的气流,我听邻座的人说,近期大概要
大面积降雨。
我把报纸蒙在脸上,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
我是跟在一群旅客后面下的飞机,步下舷梯的时候,我脚下一滑,顺手抓住了旁边的栏杆。
抬起头的刹那,突然眼前一亮,无数白光闪动,耳边只听得一阵如暴雨般突然响起的“咔嚓咔嚓”的声音,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面前
在瞬间就拥上了无数的人,尖叫和着高声的提问,粤语,英语,和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一下子就把我整个人包围得密不透风。
“刘烨,请问你第一次演出同性恋的角色,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你觉得你自己是同性恋吗?”
“刘烨,你对于你的导演关锦鹏是个同性恋怎么看?你觉得是因为他是同性恋才把这部电影拍得这么好吗?”
“刘烨,你和胡军这次同台竞争金马奖,从电影中的情人变成对手,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刘烨,你和胡军的关系这么好,有没有可能发展成现实生活中的捍东和蓝宇呢?”
……
我的一个头变成了八个大,结结巴巴的看着面前一大群如狼似虎的记者,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办法,只好扯出一个傻笑。
谁知记者更加穷追不舍——
“刘烨,蓝宇的角色很忧郁,而现实生活中你这么憨厚老实,是怎么能把这个角色演绎得这么好呢?”
“刘烨,你觉得你的笑容帅吗?你对你浑身上下最满意的部分是哪里?”
“刘烨……”
“刘烨……”
……
天那,我真的领教了香港狗仔队的实力,我低下头去企图从人群中挤出去,谁知道记者们一看我要跑,瞬间发挥了众志成城的精神,以一排肉
体挡在我的身前,嘴还不停的一开一合,努力高声的提问。我拼了命也无法前行一步。
一片混乱中我突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响,我挣扎着从包里摸出来,还没等接就被人一拥,手机“啪”的落在了地上,很利索的摔成了两半儿。
我急忙弯腰去拣,无奈自己身高太高,弯腰实在费力,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头又不知道撞了一下哪里,疼得要命,太阳穴嗡嗡作响。那一刻
真想破口大骂,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艺人常常会忍无可忍的大发脾气了,这真不是人遭的罪。
在我终于拾起手机的时候,我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我。
我被胡军拉起来,几乎是被他拖着往前走,我听到关导在我身后高声叫着:“对不起!对不起!在奖项出来之前,我们不发表任何言论……”
然后是一串流利的粤语。
我被推上一辆带着空调的面包车,当凉风迎面扑来的一刻,我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在身边递过来一瓶水,盖子已经拧开,我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喝,喝到一半又递还给他,他摇摇头,我又拿回来一口气喝完。
……
喝完水,我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着车顶,总算有了点真实感。
知道他就坐在我身边,我喃喃着:“真恐怖!第一次见到这阵势!”
他把我的手机拿过去,试图重新安好。我咕哝:“别弄了,反正都坏了,肯定修不好。”
他没出声,继续在那里摆弄。
我想了想,忍不住还是偏过头去,靠在椅背上看他。
他瘦了点,黑了许多,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爱黑。我想起张叔平告诫他不能再黑了否则没有粉底可以用的话,不由得一下子乐出了声。
他转头看看我,眼里的神情很柔和:“笑什么?”
我摇摇头,想起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那声音如此熟悉,是唯一一成不变的东西。
他继续把两块儿手机往一起凑,突然嘴角慢慢露出个笑容。
“你笑什么?”我也忍不住好奇。
他没扭头看我,声音很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我在想,你怎么剪了这么个傻头?”
……
我@#$%&*@#……
我恨恨的盯着他,忿忿的回敬:“你好?看你晒得跟煤球似的!”
他张开嘴刚想反驳什么,面包车门一下子打开了,关导一头扎了进来。
他一边把记者们关在门外一边冲着我们两个吼:“吵什么吵?都差劲透了!看看你们俩的烂形象!”他上来扯我的短发,疼得我哎呀了一声,
胡军皱皱眉毛上来拨开关导的手,谁知关导立刻把目标锁定在他的脸上,使劲的拿手扯了一把。
一边扯还一边叫:“看看!看看!这都黑成什么样了?怎么拿出去见人啊?”
胡军看看我,我又看看他。再看看关导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笑得前仰后合,好久没看到这个样子的关导了,不但可爱有趣,而且亲切。
胡军也大笑,手里还握着我的手机。
关导看着我们两个笑得不行的样子,渐渐的,嘴角越挑越高……终于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
边笑边骂:“真是的!刚刚接刘烨的时候,我得打手机,才能确定人群中那个傻小子是你!……胡军倒是好认,最黑的那个,一看就看出来了
!”
……
我们更加大声的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
*******************************
在转机之前,关导带我们两个去香港的名品店买了两套衣服,我是简单的灰色毛衣,灰色帽子和围巾,感觉休闲一些,胡军则是一套黑色西装
,显得格外正式。关导说我们两个是土包子,所以他就一手包办了。我和胡军也乐得清闲。
那天下午香港的阳光很好,丝毫没有下雨的前兆。
我看着胡军在镜子前试衣服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笑着看他,想。
这种感觉,真好。
(二十)
我们到达台湾机场的时候又一次接受了记者们的洗礼,好在有了香港的前车之鉴,人也已经镇定了很多。一般都是关导在前面接受提问,有人
要采访两个主要演员的时候,我也躲在胡军后面,冲着话筒傻笑着不开口,让他帮我回答解围。
看着他在闪光灯下侃侃而谈,应对自如的样子,我就会悄悄的从心里浮出一点不为人知的自豪感。
很奇妙的感觉,这个出色的男人,他是我的师哥,我的搭档,我的情人……我发自内心的,想为他祝福,和喝彩。
我知道他不是不期待成名的,而且,这次媒体们的主要目标也都是他,几乎所有人都看好了那十年磨一剑的好演技,众口一词的赞美着陈捍东
,当然也有不少在讲蓝宇那个角色的出彩,但是在重视演技和艺术感的金马奖面前,似乎更多的,还是看好成熟的他。
最后连阿魏也看不过去了,在我看着台上的他笑得格外欢畅的时候照我的屁股踢了一脚,低声在我耳边吼:“你干吗不上去啊你?你也是男主
角啊!”
真的,我几乎忘了自己也是男主角。在他的面前,我看不到自己的光芒。根本就没想过要与他争什么,包括那个万众期待的奖。
不过,似乎这都不重要了。
对于我来说,站在台下看他,比硬着头皮周旋于那些记者之间,要舒服得太多了。
其实我知道,他也不见得有多么喜欢这种场合,我只要看到他偶尔投过来的无奈的目光,就知道他有多不好过。某种意义上,他在代我受罪。
……
好不容易折腾到晚上,终于告一段落,我们倒在一家饭店的椅子里的时候累得都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接过胡军递给我的菜谱,一边看菜一边埋怨关导:“真是的,怎么搞到这么晚?”
关导用面巾纸细细的拭汗,一脸的无奈:“没办法,宣传电影从来都比拍电影累,哪家媒体也得罪不起,万一在大奖前夕给你乱写一通,那就
坏了。”
我傻笑一声:“能乱写什么?都是男人,总不可能写绯闻吧?”
……
我觉得自己讲了个笑话,可是没有人笑。
关导看着有点发愣的我,半晌叹了口气:“要是男女之间的绯闻倒好了,没人怕那种普通的炒作。只怕……”
……
我想起今天媒体的提问,似乎真的有许多都是围绕着我和胡军的关系上面,我原来还以为他们是认为我们对于角色投入的过深,现在想来,原
来每个人都希望从我们的回答上挖出一些桃色的蛛丝马迹,来大肆渲染。
关导是对的,这个世界对于同性恋的猎奇与侧目,实在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压力。哪怕是披着艺术的外衣。
阿魏在哗啦哗啦的抖餐巾,大宁在问胡军要不要来支烟,胡军在跟关导说一定要尝尝台湾啤酒,听说特别爽口……
突然很烦。
揉揉太阳穴,顺手把菜谱塞到关导手上,自己仰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声的说:“吃饭吧?”
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没有任何胃口,他却已经把筷子递到我手里,无奈只得接过来,直起身来,随便夹了几口,也食之无味。
关导举杯:“来,庆祝我们的作品入围十项大奖!干杯!”
玻璃杯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泡沫飞溅出来,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干杯!”
我猛的喝了一大口,台湾啤酒果然喝起来颇可口,清凉舒适,只是没吃多少东西的胃里在下一秒就翻江倒海了起来。
我听到关导在讲明天的安排。
“……上午有首映,然后接受访问……晚上先是星光大道,我和阿魏,大宁,胡军,刘烨一起走,到时候我们的座位在前排的**号,每个入围
者都得准备好自己的得奖致辞,千万别一高兴一激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可就丢脸了……”
我嘿嘿的笑了起来:“关导,要是不得不就白准备了吗?”
关导给了我一记:“别乱说丧气话!入围十项还没信心?真是傻小子。”
我继续笑:“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师哥,肯定有一个人准备的致辞,是没用的!”
……
席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
我笑着拿起面前的啤酒,把剩余的喝光,然后把头转向身边的男人,看着他。
“师哥,我就不准备致辞了!”
唇间啤酒苦涩而甘醇的味道慢慢泛起,我想起一年前那小屋里的夜晚,地上凌乱的啤酒罐,绵长而炽热的吻,迷醉的沉沦。
……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在他的面前,我不说谎。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我绝不愿把任何可能属于他的东西拿走。
他的手搭上我的肩头,身子微微倾过来,似乎在对我说话,也像说给全剧组的人听——
“烨子,不管你和我是谁得奖,我们都一起上台,好吗?”
……
我笑,看着他点头:“好的,师哥。”
他还抱着自己可以得奖的意念,才会说出这句话,而我在他的面前,连这一点意念都没有。
究竟,还是我比他深陷。
胡军,你依旧是个敬业的好演员。
……
高举酒杯,我大叫:“为了明天的胜利,干!”
所有人都笑:“干!”
明天,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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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饭店的房间安排,我和胡军并未住在一起,我和阿魏住一间,胡军则和大宁住一间,我明白,这是为了防记者的口舌。
阿魏有点喝多了,一进房间就倒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过去,我进浴室冲了个澡,刚出来就听到有人敲门。
我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答应着去开门,门一打开我的手停在头上。居然是胡军。
我有点发呆:“……师哥?”
他恩了一声,看了我一眼,把手伸到前面来:“手机修好了,给你送过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阿魏,又看他:“没记者?”
“没有。”他摇头:“这一层住的都是入围的演员,主办方都封锁了。”
我点点头,随手带上门出来,和他站在走廊里。
冬天的台湾一点都不冷,楼道里有点若有若高档装修的香味,很安静的舒适。
我的头发还在滴水,我随便的擦了两把,眼睛里也进了水,一边用手揉着一边凑到他身边:“真的修好了?让我看看!”
他似乎顿了一下,把手机开机,熟悉的音乐响起来。
“真棒!”我开心的笑起来,伸手去拿,他手一缩,我扑个空,身子一动,已经在他的怀里。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目光闪烁而深邃,我们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闭闭眼睛,看似毫无心机的冲他咧开嘴巴。
“师哥,嫂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感到他的身体一僵,我轻轻动了动,不落痕迹的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继续微笑着看他。
“女孩。”他闷声道。
“几月几日生的?什么名字啊?”
我看着面前三十几岁的男人尴尬而郁闷的样子,突然有点心酸的想笑。
“9月9日9点,还没大名呢,家里人都叫她九儿。”
我瞪大眼睛:“真的?都是9哦,好凑巧!那打算起什么名字?要不然我帮你想个名字,你看……”
“干吗不给我打电话?”
他突兀的打断我的问话,我倒没防备,有点张口结舌。
“……不是关导说不让我们通电话吗?我就没给你打喽。”
再说你也没给我打啊。这句话我没说出来,咽了口口水看着他。
他的手从身后抽出来,在那个修好的手机上按了几下,然后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
……
我低下头去——
一百多通“已拨号码”,全是一串相同的数字。我尴尬得无以言表。
我一直以为我还可以勉强在他面前扮演一只狐狸,谁知永远笨得像只龟。
……
“我怎么没接到?”他的声音很轻,摸出烟来点上。
“我在山里,没信号。”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
他把烟递给我一支,我接过来,手有点抖。
他抽骆驼,我抽三五,从来都没有想过谁为了迁就谁而改变。
我把手机装到衣袋里,抬头冲他笑笑。
“师哥,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有得忙呢。”
我转身开门。
我听到他在我身后说:“烨子……师哥不想和你争那个奖。只要你高兴,就好。”
……
我的手握着门把手,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
“别瞎想了师哥,你怎么知道不是刘德华得啊?”
没听他说什么,我开门,进屋。把他关在门外。
身体靠上门的刹那,我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无论如何,有你这一句话,也就够了。
你虽不理解我,却至少爱我。
(二十一)
失眠了一夜,早上起来是顶了两个黑眼圈的。关导已经忙的没时间骂我,在嘴里气恼的叽里咕噜了一串话以后把我推到张叔平的面前让他打扮
我,张叔平看着我的寸头刚想开口感叹,我连忙把手里的灰帽子往脑袋上扣,嘿嘿的冲他傻乐,把他也逗笑了。
胡军穿着一身黑西装出来的时候阿魏感叹:真是,都分不出西装和人哪个更黑了。
不过还是很帅。我跟着关导他们往外面走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暗暗的想。
****************************
上午是首映,我们没看电影,结束的时候才到场,刚一进场观众就哄的一声起立欢呼了起来,掌声热烈到我愣在那里,我看到前排的几个女孩
子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用不标准的台湾普通话激动的高叫着:“捍东!”“蓝宇!”……
主持人笑容满面的问我们对晚上的得奖有没有信心,关导微笑着说当然有啦。主持人又问那您估计谁能得到今晚的最佳男主角呢?关导无比自
信的说我希望他们两个一起得!底下掌声四起。
主持人把话题转向我们俩,问:那二位认为能否同时问鼎金马奖呢?
我听到他似乎很谨慎:有提名已经叫人高兴了,至于能否得奖嘛,现在还不好说。
看着主持人期待的目光,我脱口而出:当我回忆起在北京拍戏的日子,在零下三十度的风雪天时只穿著一件单薄汗衣拍摄情欲戏分,我就有信
心对自己说,有付出便必定有回报!
底下雷鸣般的掌声,关导转过头来冲我暗暗翘大拇指。
主持人把话筒转给胡军,问:胡军,今年关于你得奖的呼声特别高,你自己有没有带什么能够保佑自己顺利得奖的幸运物在身上呢?
胡军的声音很诚恳:我带的是太太求来的护身符。
主持人立刻把问题转向了我:刘烨,你呢?
我冲她笑笑:女朋友送的幸运项链。
我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我感到胡军迅速的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看他,把头扭向另一面。
我脖子上的项链是在拍戏的大山里,闲来无聊捡块不知是什么动物骨头刻的,根本不是娜娜送的。不过,我就是想当着他的面这么说。我小心
眼,我承认。
主持人很兴奋,连连说祝你们今晚顺利拿奖,希望你们之间能有一个是今晚的影帝。
我和胡军点头微笑答谢。
……
我们走出放映厅的时候欢呼声更加高涨,一个外国老太太追上来,激动的拉住我的手,连连喊道:“蓝宇!蓝宇!”然后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我
没有听懂的语言,蓝眼睛里还泛着激动的泪花。
我张口结舌,求助的把脑袋扭向关导,只见他也一脸茫然。
愣了半晌,胡军在旁边突然一拍脑袋:“她说的是法语!”
所有人昏倒。
……
终于把老太太送走,我松了一口气,却不觉隐隐的激动了起来。
刚刚的瞬间,是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蓝宇》的魅力,这种魅力,是我自己根本不曾想到的。我原以为,人们只会带着偷窥欲和猎奇的心理来
看一部同性恋的片子,而现在看来,每个人在纯粹的爱情的面前,彼此的感情和心境都会是相通的。
我转过头看胡军,我们坐在车上,他在我身边闭目养神,想必,昨晚他也没睡好。
……
我的声音很轻:“……项链的事情,是假的。”
……
过了不知多久,在我几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我听到他同样低低的声音。
“护身符的事情,也不是真的。”
……
我把头转向窗口,半晌,慢慢的笑了起来。
……
车子是向花莲开去的,平稳而飞快。
车窗外,下起雨来。
*****************************
那夜的花莲,雨水在霓虹中飘舞。
走上金马奖的红毯之前,坐在车里看着外面不停的雨,我能感到自己的手心冰冷。
胡军的手无声的覆盖上来,我反握住他的。
我不想告诉他,其实他手的温度,不比我的手好到哪里去。
这一刻,我们息息相关。
……
走下车,脚下是潮湿的红毯,主持人麦克风里激动而遥远的声音在第一时间响起:现在来到现场的是今年金马奖夺奖大热门《蓝宇》的全体创
作人员——关锦鹏,胡军,刘烨……
我听到两边此起彼伏的尖叫,雨似乎下得更大,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我头顶撑着的透明的雨伞上,风吹起我灰色的围巾,几乎蒙住我的脸。
乍暖还寒的花莲十二月,星光大道,我的笑容僵在眼睛里。
……
我突然想起来似乎很小的时候,妈妈找来个瞎子给我算命,那个瞎子认真的对妈妈说:这孩子命中合水,遇水则发。
我听着头顶唰唰的雨声,心里突然莫名的动了一下。
……
不记得是如何进了会场,又是如何坐到座位上,周围一直在人声鼎沸,灯光耀眼。
后来,终于平静下来,似乎主持人宣布开始,于是,那盛大的典礼开始了——
他,就坐在我的身边,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他脸上的明明暗暗,没有任何表情。
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
最佳音效奖,没拿到。
最佳剪辑奖,张叔平拿到,我们欢呼起来,旗开得胜。
最佳造型设计,没拿到。
最佳美术设计,没拿到。
最佳摄影,没拿到。
我有点紧张,手攥成拳头,出了汗。
还好,最佳改编剧本,阿魏拿到了,他兴奋的拥抱我们,然后上台领奖。
他是个出色的编剧,没有他,就没有《蓝宇》。
我微微仰起头来,最佳女主角居然是我在中戏上学时的同班同学,那个小眼睛,舞跳得极好的女孩子。那时候没有几个人看好她,都说她不漂
亮,而从今天开始,将没有人再会小觑她。
这个世界,有时只改变在一夜间。
……
似乎过了没多长时间,又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头顶的灯光在闪烁,周围音乐嘈杂又平静下去。
我听到颁奖嘉宾吴镇宇和李丽珍在台上激动的声音——
“最佳男主角是——刘……”
……
我当时的念头只有一个:原来真是刘德华。
当暴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响起的时候,我感到有人拼命的推了我一把。
推我?干吗推我?
我茫然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听到关导变了调子的尖叫:刘烨!你傻愣着干什么?快点上去啊!
我?
下一秒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力抓住了身边人的手,他似乎挣了一下,没挣开。于是终于站起身来。
我们俩趔趔趄趄的向台上行去,身后的掌声如潮水般如影随形,不曾平息。
我接过奖杯的瞬间头脑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把它递给身边的他,他踌躇了一下,又递还给我。台下看起来,仿佛像他颁奖给我一样。
我迷迷糊糊的对着话筒,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个奖,我首先要感谢我的师哥……没有他就没有我的这个奖,我想先请他说几句。”
我把他推到前面,脑子里持续空白。
我听到他平静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很高兴刘烨拿了这个奖,真心的为他高兴,毕竟这个奖没有落到别家,而被《蓝宇》拿到……”
余下的已不知道他又说了些什么,而自己恍惚又飘到了话筒前。
“……我要感谢关锦鹏导演,感谢我大学的老师,感谢我的父母,我的女朋友,他们一直支持我……”
已经是无谓的客套话,我真的没有准备答谢辞,在这样的一个瞬间,脱口而出的都是下意识的偿还和报答,除了,那初上台的一句话。
底下的掌声和欢呼又一次毫不吝惜的响起,我抬起头来,终于努力看清了那些表情。
有喜悦,有赞叹,有嫉妒,有悲哀,有愤恨,有狂热,有激动……
人生百态。
那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瞬间。
那一刻我站在华丽高贵的领奖台上,身前,是沸腾热烈的人群,掌声,鲜花……身后,是我的爱人。
花莲的瓢泊大雨,那个单纯的只知道爱的孩子,原来命中注定,遇水则发。
(二十二)
2001年12月8日金马奖,内地男演员刘烨成为最大黑马,凭《蓝宇》一片中出色演绎,力克刘德华及其同门师兄胡军,以23岁之龄摘取金马影帝
之衔。
同夜,该片亦喜获最佳剪辑奖,最佳改编剧本奖,导演关锦鹏拿下最佳导演奖,影片又成为“观众票选最佳电影”,至此,电影《蓝宇》成为
第三十八届金马奖最大赢家。
有评委解释道:刘烨与胡军,是评委们双重难以割舍的两位优秀演员,支持他们的双方始终僵持不下。胡军是以他精湛而深厚的演技折服观众
,然而最终却是刘烨的真情流露,全身心投入的本色演出以一票之距险险胜出。这样的结果,让所有欣赏胡军的评委纷纷扼腕,却又不得不信
服。
**********************************
那一夜的心情和感受,在事后很久依旧有人不断的问起,可是事实上,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后来的回忆中,那一夜的记忆都模糊得让我自己都
难以置信。
我忘记了是怎样下的台,怎样回到座位上,怎样听到关导获奖的消息,怎样起立鼓掌,怎样被关导狠亲了一口以示祝贺,怎样接受同为影后的
我的女同学的祝贺,并且同样吻贺她,怎样到了后台让记者们拍照,手里握着金马奖杯放在唇边亲吻……
那个夜晚像流星和烟火一般灿烂绚丽却又转瞬即逝,当庆功宴的香槟砰然开启的时候我才恍然有了一丝真实感,那脚下坚硬而不容沉沦的地面

无数的人蜂拥而来恭贺道喜,酒杯在指尖流转,各色的面容和声音在身边厮磨,竟丝毫没有安静的可能。
关导和阿魏已被重重围住,脱身不得。我第一次孤军奋战,面对乘虚而入的记者竟有些慌乱。
有人问拿了金马影帝的奖金要怎么处理,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想分给师哥一半。”
记者们闻言大喜,纷纷顺藤摸瓜刨根究底,一个劲的追问为什么师兄弟的感情这么好?我摇头不语,他们追问得更加咄咄逼人,似乎没个结果
就绝不罢休。
有个记者突然问道:“刘烨,那你没打算为你的女朋友买点什么吗?”
我一愣,另一个记者又已经跟上提问:“你会买一枚钻戒向她求婚吗?”
我有些张口结舌:“……求婚?没想过。”
“哦……求婚没想过,那就是先买钻戒啦,日后再求婚?”有的记者已经低下头去刷拉刷拉的记录了,我瞠目结舌,不由得对这种断章取义的
功夫无比敬佩起来。连忙摆手示意不接受采访了,转身想去取杯水喝,记者们却依然像苍蝇一样粘在屁股后面。
谁知连水都喝不成,到处都是各色的酒,我头疼的盯了一会儿那些酒,估摸那种看起来颜色很淡的红酒的度数应该小些,就斟了一杯。
我忘记了喝酒的大忌,红酒不能与其他酒一起喝,刚刚啤酒香槟已经灌了一肚子,现在又多了个品种,刚刚入胃,就立刻反应出来,我站在桌
子前一阵头昏,前方似乎又有几个记者向我走来,人影瞳瞳,天旋地转。我想,坏了——
身后一只手用力的扶住了我,我身体摇晃了一下,终于站稳了。醉眼惺忪的回头,看到他面无表情看着我。
我使劲眨眨眼睛,头依旧昏沉,怎么看他也看不清,我赌气的狠命用手去揉,睫毛被我摧残得惨不忍睹,扎得眼睛生疼。
他没说话,扶着我小心的绕过人群,向一边走去。
我被他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张沙发,他把我弄到沙发上坐好,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倒来一杯水,放我旁边的茶几上。
我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喝点水,休息一下,我出去应付。”
然后他转身,开门,出去。门外传来一瞬间的喧嚣,然后门关上,一切就安静了。
……
我拿过水来,一口气喝完,然后仰面倒在沙发上,喘气。
半晌伸手到衣袋里摸烟,点上一支,叼在嘴里,怔怔的不知自己望着哪里,今夕何夕。
还好他把我拉到这里来,否则,刚刚我一定不敢保证自己会出什么样的丑。
……
我承认,刚刚的我,已不是自己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名利前面花了眼,折了腰,迷了心窍。而是那种唯尔独尊的感觉,实在能让人两脚离地。
那种滋味,与醉酒一般无二,都是不由自主,无法自控,醺醺然飘飘然,享受那从未品尝过的刻骨快感。
还以为自己多么能够控制情绪,多么清高与淡然,原来也无非如此。
我只是一介俗人,世俗的七情六欲,一样把我轻易征服。
我捧住头,若不是他把我从人群中带出来,后果如何,不得而知。
……
烟忘记了吸,却已经在唇边燃尽,灰烬落下来,飘散在昂贵的毛衣上。
……
他呢?
他说,出去应付。这么说他依旧要周旋在那些记者中间,替我回答各色问题?
还要不停的干杯,谈笑,掩饰着疲倦而失落的心。
躺在这里整理自己的心绪,休养生息,平复感情的人,本来该是他。为何却变成了我?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
我霍的坐起身来,带翻了旁边的水杯,淋漓的水顺着茶几的边缘流下来,湿了一地的烟蒂。
刚想出去找他,却听门声一响,我抬起头来。
关导。
他也有些醉了,但是神志很清醒,冲我点点头:“烨子,走了。我们回饭店。”
我“啊?”了一声。似感慨似轻松的脱口而出:“可算结束了。”
这句话,其实并不是没有一点违心的。
还是,有那么一丝失落,萦绕在心底的地方。
这样一个辉煌的夜晚,终于如此的画上了句号,这属于我,属于《蓝宇》的夜晚。
在这样的夜晚,我开始面对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
在回去的路上,我和关导,胡军坐一辆车。窗外夜色迷离,车内无声无息。
没有人说话。
我坐在他的身边,能感到他口中呵出的酒气,不由得心下一沉,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他却轻轻挣脱了。
我嘴里一苦,忍耐不住,不由得冲口说道:“师哥……我拿这个奖,你不高兴吗?”
“……怎么会不高兴?”他的头偏过来,看我一眼,笑了一下,又扭转回去:“别瞎想。”
……
我凝视他的侧面,我知道,他在撒谎,他不快乐。
若我是他,纵然千般大度,万种胸襟,也同样难抑那浓浓的失落吧。
不能说他不爱我,只是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和自信,在被打击后,可以理解的反应。若换做得奖的是他,我大概比他会稍好些,然而这只是因
为,我没有他事前被捧得那样高的缘故。这与爱情无关。
没有人预料到我会得奖,包括我自己。
就连他,也是抱着近乎满满的自信而来的吧。只是没想到,花莲的大雨,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
关导说:“烨子,回房休息吧,明天还有《蓝宇》的见面会和签售会呢。”
我点头,转身要回屋。胳膊却被人抓住。
我回头看他,他却不看我,扭头对阿魏道:“今天,你去大宁那里住。”
阿魏看看他又看看我,“哦”了一声,往大宁房间的方向走去。
关导叹口气,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道:“小心点记者。”
看了我们点头,他才一脸忧心忡忡的进了屋子。
我突然想,世界上可能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剧组,得了奖,居然没有一个人高兴。
……
跟着他进屋,看着他在床上一头躺倒,闭上眼睛。
我没吭声,转身去洗澡。
洗完出来的时候,他居然躺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因为醉意而微红的脸,紧闭的眼睛。
……
突然心里无比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他的心里,对我有了隔阂了吗?他怨恨我了吗?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应该恨我的……
他来我这里,却什么都不想,只是睡过去,他是在惩罚我吗?他在报复我吗?
……
明知道自己大概是胡思乱想,却压抑不住那纷繁而来的念头,嗓子里有点哽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抽噎。
他的身体动了一下,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却还很茫然。
我扭过头去,不看他,换上睡衣,然后钻进被子,背对着他。伸手拧灭床头灯。
心里,无比苦涩。
……
……半晌听到他的声音:“刚才……你怎么了?”
我闭了闭眼睛:“……委屈。”
“……为什么?”
“你生我气。”
我觉得自己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为了家长的一块糖果,一声呵斥而斤斤计较。可是在他的面前,我不愿去掩饰任何情绪。
……
我听到他轻声的叹息,然后感到他的手有力而灼热的压上我的腰,我咬咬嘴唇,转过脸去,在黑暗中直视他。
“……我没生你气,我生自己的气。”他看着我,声音低低。
我的鼻子有点发酸,抽了抽:“那你刚才干吗睡着了?不理我。”
我在黑暗中依旧能看到他的脸红,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别的什么。
“……刚刚喝太多了,所以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他像个小孩子般的认真解释,声音里有些尴尬。
……
我无声的把头靠过去,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很轻。
“……对不起。”
……
“你的确该说对不起……”
他声音暗哑,我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他吻我的头发,手指掠过我睡衣上的纽扣,有些犹豫。
我低笑,伸手去解他的,他的喘息慢慢沉重起来,终于翻身上来,深深的吻落上我的嘴唇。
……
很久没做过,他进入的时候居然有了类似第一次的疼痛感,身下涨得满满的灼热,我嘶拉嘶拉的抽着凉气,手在他身上拼命抓陷。
他也疼得闷哼,动作不敢太大,两个人上不来下不去的僵持在床上,像两块化石。
感受到他的忍耐,我闭了闭眼睛,一个使劲翻身上去,他在我身下,身体的重量直线下坠,仿佛像一块棉布被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我疼得大
叫出声,牙齿格格的响,冷汗涔涔而下。
他咬牙,声音发颤:“你干吗?!”我却疼得说不上话。
他终于按捺不住,瞬间腰间猛挺,身下如波浪般汹涌起伏,我的粗大在他的掌心中辗转,剧烈的疼痛与快感中,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爸妈带我到
公园坐翘翘板,就像此刻,一秒在云端,一秒在地狱。上上下下,乐此不疲。
汹涌的浪潮淹没我的时候,我瘫软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臂有力的环住我,我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幸福,似乎痛苦。
“……烨子,你是我的克星!……事业的,还有……感情……都是克星……”
……
黑暗向我袭来,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二十三)
第二天一早就驱车赶往台北,下午在那里有一场非常重要的见面会暨签售会,昨晚和胡军折腾得太晚,我累得筋疲力尽,一路都倒在后座呼呼
大睡。胡军坐在我旁边,我枕在他腿上,睡得格外香。
迷迷糊糊中手机响了,他从我的衣袋里掏出来,递给我。
好梦被搅扰,心有不甘。我懒洋洋的按了接听键:“喂,哪位?”
娜娜的声音传出来——
“烨子,恭喜你!”
“啊?”我眨眨眼睛,看看头顶也在闭目养神的胡军,一骨碌从他身上翻身坐起来,振作了下精神吸了口气。冲电话里嘿嘿了两声:“谢谢,
谢谢。”
她在那边笑着:“……行啊你,我可真没看出来,还真让你把影帝弄到手了。”
“还行。还行。”我继续呵呵,也不知道该说什幺好了。
“我送你的幸运项链,还挺管用?”她还在笑,带了点调侃。
“……啊?”我楞了楞,猛的想起那天的答记者问,不由得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啊,不是……那什么,他们瞎写的。”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依然很开心:“谢谢你,昨天晚上在台上感谢我……哦对了,还说要给我买钻戒?”
我更尴尬了:“……啊不是……不不不……是……啊是……”
她又笑了起来:“不买也无所谓,你得奖我就很开心了,今天好多朋友打电话过来恭喜呢。”
“……买,买的。”我结巴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幺好了。
娜娜笑得开心:“谢谢你,烨子。”停顿了一下:“烨子,我好爱你。”
……
我含糊其词:“……恩我也是。”
她笑笑,没多说什么,便挂掉了电话。
……
我重新慢慢躺回到胡军的腿上,手里握着手机,望着屏幕发愣。
他的手垂下来,搭在我的身上,声音低低的开口,仿佛是无意的闲话家常。
“昨天庆功宴,卢芳也来电话了。”
我“恩”了一声。
“……我跟她说对不起,她说:胡军,你别做出这副样子来,我跟你说,正是因为你在乎,所以我才在乎!”
……
我把手机挡在眼睛上,感到冰冷的按键在一点点变热,变潮湿。
我是那个带给他失落的人,她是安抚他失落的人,她永远都是那最聪明的一个,所以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好一个卢芳。
我感到他的手移过来,将我的手机拿开,他看着我的眼睛:“……你又在想什么?”
“想你所想的。”我也看着他。
他粗糙而温热的手指划上我的脸,轻轻擦拭掉我睫毛上的晶莹。
“……我有负罪感,可是没有后悔过。”
……
我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
之所以如此爱他,就是因为他永远都是那个能敏感的探到我心里最私密地方的那个人,一针见血,哪怕是痛,他也会告诉我他看透了我。
我又何尝不是一样。懂他,却一样伤害他。
我与他背负着道德和责任的双重十字架,依旧像飞蛾一般扑火……不,我们连飞蛾都不如,只是惶恐而欣喜的扑火,却连自取灭亡的勇气都没
有。
看不到明天,也惟有抓牢这一刻,不让彼此留憾,亦或失望。
多么可悲。
我抓住他的衣服哭出声音来,压抑不住的抽噎,越来越大,终于汹涌而出。
车厢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关导在前面轻轻的,断续的哼一只曲子。似乎是那首很经典的,yesterday once more.
平稳的车子,窗外一瞬即逝的景物,没有人知道,这看起来幸福快乐的前行的车厢里,昨夜万众瞩目的金马影帝,正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肆意
放声的哭泣。
******************************
下午的签售会主要是给一些《蓝宇》的周边产品签名,我们到场的时候引起了大声的欢呼,有人高叫我们的名字。
那一刻我的情绪紧张起来,心态却放松下去。嘈杂的人群,其实可以让自己暂时的忘掉一切。我开始明白这个道理。
我们就座到台上,今天的主持人是个叫周瑛琦的男人,看起来很幽默的样子。大宁也上去插科打诨,两个人看到关导坐在我和胡军中间连忙“
哎,哎”的叫起来,高声叫关导不要当电灯泡,关导笑起来,立刻很识趣的闪到一边。
我和胡军也笑起来,下面的人群看到我们高兴也跟着骚动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表情。看得出,他们是真心喜欢我们,喜欢《蓝宇
》的。刚刚的眼泪和坏心情在一点一点变淡,我有点小兴奋,挥手冲他们轻松的打着招呼。
没正式开始之前,大屏幕上放着《蓝宇》的花絮,我们也扭过头去看,看到关导在雪地里给我们讲戏,下一个镜头居然赫然是阿魏拿着相机跑
过来拍我们俩,我们回头“耶!”的摆手势的傻样,我和胡军大笑起来,那些日子的快乐与温馨在一刹那尽数涌上心头,我转头看他,他也正
在笑盈盈的看着我,我冲他扮了个鬼脸,低声说:“真丑!”他又大笑起来。
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我脸上的快乐也压抑不住,我承认,这是我几天来心情最好的时刻。
见面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主持人还是先提到了昨夜的金马奖,不过他语气也很轻松自如,说胡军刘烨一直是并列的票数,评委差一点就想让两
个人一起做影帝了,最后还是刘烨以一票险胜。主持人话锋一转,不过胡军也是大家心目中的金马影帝对不对?底下一起尖叫:对!——
胡军笑得开心,我也笑,好可爱的影迷。
轮流的采访我们每个人,我和关导都表示这个影片是缺一不可的,也认为胡军完全有资格做影帝。这是心里话,完全不用修饰。
主持人又开始调侃,问下面的影迷:大家都看了几遍啊?
底下又一阵乱叫,有的说两遍,有的说三遍,忽然听一个男生高吼:我看了四遍!
我们台上的几个人一起“哇——”了一声,我惊叹的看看胡军,看他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努力的眨眨眼睛,低声道:“真了不起,我
还一遍没看过呢!”他点头,特敬佩的看向那男生。
主持人又问谁是看过电影才看原著小说的,谁是看过原著小说又看电影的,底下又开始吵嚷起来,还有的喊都看过。
我咳嗽了一声,凑到话筒边儿上慢悠悠的问:“那有没有都没看过的啊?”
底下“哄”的一声大笑起来,主持人也大笑起来说刘烨啊,哪有都没看过的啊。
我摸摸头,故意很害羞的笑,我哪会不知道啊,可是看到身边的他如此开心,想调节气氛的心思就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然后就是影迷提问的时间了。大概是由于张叔平的剪辑过于简练,结果第一个影迷提的问题就是蓝宇在影片末尾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苦恼的抓头,叹气道:“啊?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真是白死了!”
底下笑得东倒西歪,我看到关导笑得都快倒在桌子上了,他笑着从桌子下面伸过手来,重重的握了我一下。
又有人提问一场我在床上,也就是蓝宇在捍东的怀里大哭的戏,是为什幺哭。我困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幺回答。
于是主持人自作聪明的回答道:“当然是因为伤心啦!”
……
我仿佛感到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
又有人提问关于那场全裸床戏的拍摄情况,我把话筒推到胡军面前冲他挤眼睛,他看看我,笑了下,然后开口道:
“……这个呢,因为我们都是专业的演员,所以觉得拍床戏就是把戏演好……本来当时我自己还想了一大堆,想到拍完以后的种种状况……后
来想烦了,就干脆不理了,要拍就拍吧!当时要拍的时候,我问刘烨准备好了没,刘烨回答说好了,于是两个人就说,那来吧!就唰的把裤子
给脱下来了……”
狂笑,底下的人全在狂笑,我看到好几个人笑出了眼泪,他讲述的绘声绘色,自己还不笑,一脸无辜的样子,关导,大宁,还有那个主持人都
笑得讲不出话了。我一边笑着一边惊讶的看他,平时看他总是很冷静正经的样子,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笑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停下来的时候终于有人提了个稍正常点的问题:那师兄弟两个人拍完戏后一直没见面吗?见了面又有什么感受呢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心意相通。这里都是很多喜欢我们的人,大陆也不可能收看到这边的节目……我点点头,把话筒拉过来,声音平静下来—

“我和师哥拍戏的时候很投入,拍完戏的时候,关导嘱咐我们要将戏里面的角色抽离,所以有好一段日子不能见师哥,也不通电话……后来好
不容易见了师哥,我的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我当时心里想:‘我好久没见到师哥了!’……”
……
此言半真半假,一半,是给那些关心我们的人听,一半,也是给媒体小小炒作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与他又对视,人的适应能力真是
可怕,短短的时间,我已经学会了在这个圈子里太多的东西。
下面沉静了一段时间,有个女孩子接过了提问的话筒,她微笑着问道:可以请二位合唱一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吗?
我们大方的点头答应,站起身来,我开口先来了段前奏:“当当当当……”看到下面的人又狂笑得弯了腰,我嘿嘿了两声,和他一起清唱起来
——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秋天的风,一阵阵的吹过
,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台北蓝色的天空下,我望着他,他的手压在胸口上,仿佛真的难过一样……
我忽然想起那个雪天,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向着他走过来,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的长椅上坐下,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他轻轻的
开口和着……
尽管仅仅一年,却恍若隔世。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对你付出了这
幺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
一曲既罢,满场很给面子的齐声喝彩,主持人很夸张的赞叹说啊哦,你们两个,将来可以来台湾出唱片啦!
我想起关导笑我跑调的事,脸腾的红了,眼角看到他低下头去微笑。
……
有人提问关导,下一步与两位演员的合作情况,关导微笑回答说我有初步计划,想让胡军与香港明星张国荣先生合作,出演一部电影。底下顿
时惊叹一阵,我好奇的转头,探询的看他,他依旧在微笑,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谈好的。
我替他高兴,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许都无法体会我发自内心的一种越来越充沛的喜悦之情。
主持人在和大家一起鼓掌,说希望下次的金马影帝是胡军拿到,我们几个人站起来鞠躬致谢,下面又是掌声和欢呼。
……
签售会正式开始的时候,我开始埋头苦签,这才发现我们的影迷真的不少,不但把周边产品拿来让我们签,连路边的电影海报,自己打印的原
著,甚至衣服,手机……统统都拿来让我们签,我和胡军一边签一边相视苦笑。
我的签名是练了很久的,带点年轻的狂傲味道,还耍点小花样,他则是一笔一画,不漂亮但是遒劲,很认真的感觉。人说字如其人,不知道是
不是真的。
有影迷送了我一只超大的褐色抱抱熊,我接过大熊有点愕然,鼓起了腮帮子,眨着眼睛,好奇怪,我有说过自己喜欢毛绒玩具吗?郁闷的看到
身边的男人又在偷笑。
他比我好命的多,不但收到鲜花,还收到最喜欢的台湾啤酒,唉,这年头,小攻就是比小受吃香。
这样一个温暖的台北的下午,有点开心又有点自怜的我,一边签名到手酸,一边幸福而郁闷的在心底,不停的碎碎念。
(二十四)
签售会刚刚结束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下一个见面会的地方,又是一批人群,和无数要签名的东西。终于知道成名之累,首先这手腕上的功夫就
需要好好历练一下。
事实上,我直到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成名的事实,自己的潜意识里,无非还是一个普通的演员,现在只是在为自己的电影做一些工作而
已,与那些电视上,杂志上万众欢呼的大明星们,几乎是差之千里。
直到在我给一个女孩子签名的时候,她突然猝不及防的扑上来亲了一下我的脸,我吓了一跳,不由得大窘,当时就愣在了那里,立刻有工作人
员上来把她拉走了,她也没喊,就是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一直被拉着走远看不到了为止。
我当时真的有点懵了,在座位上不知所措,直到胡军在身边推了一下我,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继续低下头去签名。脸却不知不觉的红了。
然而也大概正是从那一刻起,我才意识到,自己,也成为了明星。
那些被追逐,被访问,被包围的“明星”。
……
有很多影迷要求和我们拥抱,握手,或者合影,我们都一一满足,看到有美女拥抱他的时候我会冲那个女孩子展露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直引
得她也要求和我抱抱才罢休。
很清楚,自己是在吃谁的醋。
我还是耿耿于怀的,别看我脸上带笑,昨天晚上在床上他说的话,言犹在耳,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克星?你说,我是你的克星?
咬了牙根,暗哼一声,那我就克给你看看。
我比你年轻,比你英俊,比你会讨女孩子喜欢,比你先拿了奖,你注定要被我克得死死。
假以时日,我定会比你强。就连你最引以为豪的演技,我也要毫不留情的超过你。
胜过你,你和我,是不是都可以心安几分,平衡一点?
……
我瞄他一眼,他正在满足一个很苛刻的女影迷的要求,给她写特别的签名留言,认真的抬头询问她该怎么写,然后埋下头去一字一句,目光专
注。
午后淡淡的阳光洒在他褐色的额头上,罩上柔和的光环,漾出温柔。
不由得,自己与那女影迷一样,神色都有些痴了。
……谁是谁的克星?
纵我克你千般,你却只克我一件,也是我败。
我的爱,克在你手中。
*******************************
终于全部搞定,最近的影院正好开始播放我们的电影,关导提议去看一段,大家点头称好。
进入影院的时候已经开始了,一片黑暗中,我们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那里,依次坐下,我和胡军中间隔了关导,我想,老狐狸还是希望我们用
心看戏的。
可惜他的用心很快破灭,电影一开场就是我们的全裸戏份,看着自己的裸体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面前的大屏幕上,我的脸瞬间腾的红得滚烫。
胡军的重点部位却被关导巧妙的用光影遮去了,我可是完全的一览无余。虽然是自己同意的,可是此刻的尴尬还真不知该如何言表,我的眼睛
都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
一扭脸恰好对上他的目光,黑暗中炯炯有神,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的脸红的更加彻底,却挑衅的微微抬起头来,不甘示弱的也直视他。
他的笑意更深,把手指移到唇边,轻轻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
我的身体忽悠的一下仿佛被烧着了一般,再也鼓不起任何的勇气和他对视,恨不得地面有个缝让自己钻进去。我听到身边的老狐狸压抑不住的
低低笑声。
我霍的回头,怒视埋头偷笑的狐狸:“不看了!走!”
狐狸惊愕:“这么快就走?”
我咬牙切齿威胁:“你走不走?”
估计他看我凶恶的样子生怕被我吃了,连忙点头:“走走走!这就走。”
我气急败坏的起身,蹭蹭的就走出了影院大门。然后,不出预料的听到身后那群跟出来的人爆发出来的狂笑声。
……我恨啊!
*************************************
晚上我扭来扭去就不让他碰,他好气又好笑,压住我的手问:“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吗?啊,跟我较什么劲?”
我低头在他肩膀上狠咬一口,眨巴眨巴眼睛,忿忿道:“你懂什么?”
他伸出手来抱住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
他轻轻的笑,北京味的男中音带着沉淀了的释然:“……烨子,你那么好,你是我的……你是我的骄傲!”
……
我诧异的抬头,看他。他紧盯着我,目光中尽是温柔和淡淡的自豪感。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眉梢眼角都洋溢着轻松,压抑的心事已云散烟
消。
我突然明白,他真的放开了。对于那个夜晚,那个奖,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心态。
他是出色的男人,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也明白了我的烦恼和纷乱。然后,拿出他所有的智慧和沉着来,抚平这一切。
这种男人,无论属于谁,那个人都会一世安定。无忧无怖。
只是我,无福消受。
……
我紧贴他的身体,感受他的温度和心跳。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爱到今天这个地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情愿放掉。
也许正是遗憾,才令这感情更加美好。
能纠缠一刻,就是天荒地老。
****************************************
在台湾的日子里,日子短暂而温暖,白天忙碌的宣传,工作,我依旧习惯在面对记者的时候躲在他的身后,他会自然的替我挡下大部分的问题
,但是也会把我在适当的时候推到前面来。他在私下告诉我要学会面对这些场合,即使不喜欢也要面带微笑。
我在金马的光芒,和他的轻声叮咛中,渐渐长大。
夜晚我们做爱,并不激烈,直到两个人都满意为止,然后相拥着入眠。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治疗我失眠的良药,常常早上起来他会笑我昨天
晚上睡得把口水都流到了他的睡衣上,这是在我离开他的日子里,从来不曾有过的现象。
他有时会接卢芳的电话,在电话这端也逗他咿呀学语的小女儿,我会接娜娜的电话,告诉她我给她买了一条白金项链。我们镇定自若,即使所
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依旧要维持最完美的形象。
……
有一天我无意间和关导聊起胡军要和张国荣合作的事情,他说是啊,这是很早就开始谈的事情了,烨子你可别介意。我笑,说我介意什么啊,
他好我比什么都高兴。
关导颔首微笑,说烨子你还记得在北京的那个晚上,你让我给你讲香港圈里人的时候,我给你讲的那个男明星的故事吗?
我很感兴趣的点头,说记得啊,我还想问你那是谁呢,结果你睡着了,也不理我了。
关导说:我说的就是哥哥张国荣,和他的爱人唐鹤德。
我惊讶的“啊”了一声,看着关导。但是很快就释然了下来。
哥哥张国荣,那个万众瞩目的,演技歌技都同样一流的大明星。他的性取向是公开很久了的,只是在封闭的大陆这边,我们也只能略知一二而
已。我只是,没想到他的故事如此出色。
关导笑着伸手拍拍我:“……再过几个月,就是金紫荆奖的颁奖典礼,到时候去香港,我会给你们引见的。”
他的脸上漾出回忆的温和:“说起来,我已经和哥哥合作很多年了呢,你们是我的新朋友,而他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也很希望你们认识,都
是我欣赏的好演员呢……”
我傻傻的点了下头,突然反应过来,如今我也有了资格,去认识如张国荣一样的巨星了。
突然很想见见那样的一对情侣,在纷乱绯色的香港娱乐圈,如何立足,如何前行,如何携手走到今天。
想问问他们,除了爱,我们还要做些什么?
……
那天晚上,我问他:“师哥,你听过关导讲哥哥的故事吗?”
他看我,点头:“听过。”
我用鼻子去顶他的鼻子:“……我期待金紫荆奖。”
他笑,带着沉思:“……我也期待。”
……
期待,是我们在即将离别的时间,唯一可以留驻的,精神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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