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一个午夜,正在床头捧读的我,突然接到了小A君的电话。
他是我的前同事,几月前离职,想来已经许久不曾联系了。
电话里面的他,声音带着一丝雀跃,完全不复当初在我面前颓唐、沮丧的样子。我心里暗暗猜想,之前听他说要辞职去西藏转一圈,如今这番洗心革面的样子,想必一定是在佛祖面前得了什么启示吧!
思索间,不禁想起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那时,他刚进公司半年,因与我年纪相仿,所以凡事都愿意同我诉说。中午的时候,他满脸倦意地找我一起吃饭,饭间所说之事,不过是诸多抱怨。什么工作内容太简单,老板总是派他打杂,自己工作觉着一丝意义也无云云。
我耐着性子听他的满腹牢骚,对着食物,实在感觉是有些难以下咽,这才默默地同他总结一句:“你才进公司半年,就职业倦怠了,倒是不易啊!”
不料,他却歪曲了我的意思,只觉得是得了我的鼓励,讲得越发带劲儿了。连带着把最近看的鸡汤文,也给我科普了一遍,总算让我明白了,现在的鸡汤文可不止有“被养成鸡的老鹰”和“能够竖起来的鸡蛋”等等动物成长系列。
眼看着饭菜终于要见底了,他这才缓缓总结陈词道:“这工作做着忒没意义了啊!”
我虽没有出言附和,但心里还是有几分赞同的。他、我皆是公司里的小年轻,自然不会被委派些什么真正重大的工作,大多时间还是充当老板的助手。因此,琐碎的事情自然较多,也难怪他有这番抱怨。
再加上,连柏拉图先生都说“人是本能地会追求意义的动物”,小A君如此这般言论,也符合人之本性。
可听多了苦水,这胃口总会受到影响。所以那次的谈话到最后,终是以小A君排解了苦闷,而我一整个下午都消化不良告终。
第二日,我还思忖着小A君是否中午又会拉着我诉说衷肠,深深为自己的胃担忧。哪知,竟然听到了小A君辞职的消息,而后看到他在微信里的留言才知道,他真的去追寻自己生活的意义了啊!他希望能够用西藏那一方净土的清静,洗刷掉身上的污浊,重新发现自己真正的使命。
不知怎么的,我有些羡慕他。
时间过得飞快,几个月后,我再一次接到他的电话时,真觉着他已经得道。说实话,我森森地嫉妒他!
他同我讲述了自己在圣山、圣湖边转经的经历,讲到了无论何时都会施舍给乞讨者钱财的藏民们,还有路上遇到的热心帮助自己的旅人……他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一个帮助者,虽没有佛祖舍身喂鹰的无私,但也应时时刻刻去保护弱小者。
听着听着,我顿时觉得电话那头的人的逼格,突然陡然上升。佛祖的点化,竟有如此效果,害得我也想去藏区洗涤下身上的污渍。
不过,很快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是小A君从西藏回来之后一个月,他打电话邀我聚餐,我便欣然前往,还洗好来耳朵准备听一番悟道之言。哪知,面前的小A君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让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大吐苦水时的他。
转瞬间,我心头的思绪已经起起伏伏了数次,却仍琢磨不透发生了何事,只得静静地等待着小A君开口。
原来,小A君立志要成为一名助人者后,就坚定了寻找相似工作的信念。可是这类似的工作,大都是些工资待遇较差、公益性质的,他嫌满足不了日常开销,没有看上。好不容易找到个大机构的岗位,对方却说他没有相关经验,婉言拒绝。后来,他实在没有办法,家里揭不开锅了,只好去了一个社区的机构做兼职。可那工作,据他所说,就是跟着一帮子居委会大妈一起每天跟邻里聊聊天,处理点家长里短的小事。总之,还不如之前的工作,来得有劲儿呢!
说着说着,他低垂了头,默默地来来一句:真的还不如回原来的公司呢!
wtf,看着他一脸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样,我真心想骂娘啊!
感情您花光积蓄,辞职出去大半年,苦苦寻找到的生活的意义,到头来却没什么卵用啊!说好的更有意义的日子呢?还没过上呢,就放弃了!?
心里骂骂咧咧的,我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因为我有着深刻的成为安静的美妹子的自觉,所以还是艰难地抑制住了冲动,让聚餐就这样在“和谐”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不久,小A君又不知所踪了。我虽不想主动去了解他的近况,但平日里还是一直惦念着他的这等破事儿。想着自己好生琢磨一番后,再劝解劝解他。
其实,小A君的情况不是挺普遍的吗?那些明明没工作多久的小年轻们,比他们的前辈还要早地步入了职业倦怠的时期,于是,急切地想要寻找到赋予自己使命的意义感。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我们都是活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世界上的。因为死亡总会来临,所以为了度过死亡前的每一秒,我们便需要自己寻找“意义”。
可是,寻找到的那份“意义”并不能够,一下子将我们从无意义的世界中唤醒,并神奇般地赋予生活无穷无尽的活力,为生活增添瑰丽的色彩。生活依旧是按部就班的,依旧是需要忍耐的,依旧是有着艰辛和痛苦的。
所以,诸多的小A君们,如果你们想要寻找的,是让生活变得有意思的法宝,那么即使你们找到了“意义”,那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意义”应该作为沙漠中的泉水存在,它虽不能瓦解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但是却能够增添我们面对无意义的意志。只要我们坚信着它存在的信念,便能够鼓起勇气,穿越重重沙漠。
“意义”的伟大,在于它会敦促你去实现它。只要你虔诚地信仰着它,不把它作为手段,而作为目的,那么它回报给你的,将是划破黑暗、超越世界的力量。
所以,如果小A真的想要成为他希望成为的人,那么就把那份“意义”埋藏在胸膛间吧!让它温热着血液,抚慰着灵魂,继续去面对生活的平淡与艰难。毕竟漫漫人生路,总要有一份温暖,才能够走到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