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深度的谈话节目 与芳香植物的深度对谈

旅行者档案:
温佑君,毕业于英国肯特大学哲学研究所和英国伦敦芳香疗法学校,亚洲重量级芳香理疗专家。她热衷于西方的草药学,走遍了地中海式气候区,足迹遍及法国普罗旺斯、摩洛哥、意大利、土耳其、希腊、中国云南、西班牙、印度、澳大利亚、南非、马来西亚、泰国。她的旅行基本是围绕着芳香植物展开,最喜欢的旅行目的地永远是“有植物的地方”。

对温佑君来说,旅行真正的刺激不在于上山下海,从一草一叶里发现植物展现的大尺度“变身”本领,才是最让人惊叹的。而世界各地的人们和植物之间发生的种种紧密交流,会让她“因为一棵树,而发现一整座丰富的文化森林”,那便是她寻香之旅的最大乐趣。

熏陆香树为了保护自己而产生修护用的树脂,奇欧岛民代代以不外传的“安全伤害模式”驯养它,使它们习于保护自己,于是得到一个流出树脂的新树种。像这样只有在当地才会听到的故事,是最能打动我的。我从中发现,人与万物确实可能深密交流。
从疯狂的园艺国度出发
我是在最不起眼的超市里感染到英国人对园艺和植物的那种狂热的。20世纪80年代,我在英国念书,学校在半山腰,每两周我会下山去超市采购食材。英国超市一进门就是一大排的书报摊,我发现上头陈列的杂志里面,园艺类的比别的种类都要多,连明星八卦都被挤到了一边。园艺居然在英国人的休闲生活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不禁使我好奇。后来每次从学校下山,我都特意不坐公交车,而是漫步山林,感受四季更迭,接近镇上的时候,还能欣赏每户人家精心打造的英式花园。渐渐地,我在那些植物身上读到光阴的故事,它们在节气与日月星辰的调节下,不断展现生命的韧性和适应力,跟它们一样俯仰于天地之间的我们,很难不为之动容。迷上植物,进而迷恋上了植物的味道,各种各样的“芳香”引领我开始了一次次旅行。
我的第一次芳香之旅是在1996年,目的地是普罗旺斯,头一回见到大名鼎鼎的薰衣草,了解了植物香味蒸馏的过程,还认识了芳香理疗的研究泰斗潘威尔。那个时候我经常一头扎进乡野,钻进各种芳香植物丛中,还攀爬上陡峭的冯都山顶,试着采摘或拍摄一些高地杜松和无心菜之类的特有植物。户外行走并不难,难度在于对植物验明正身,因为有些品种长相类似,或因应环境发展出前所未闻的香气品系,这都考验着我的辨别力。
对我来说,旅行真正的刺激不在于上山下海,而是发现植物展现的大尺度“变身”本领。尤其在普罗旺斯这样一个生物多样性超丰富的地区,芳香植物的香气类型之多,总是不断为我制造惊喜。比如说,开红花的野马郁兰通常都散发酚类的呛辣气味,但2012年我就在普罗旺斯发现一种发出淡淡醇类幽香的红花野马郁兰。这些经验让我养成了比较开放的胸襟,随时准备颠覆自己的认知。
与琥珀里的时光独处
不管行走在雅典的宙斯神庙、耶路撒冷的圣殿遗迹,还是南欧的地方墓园,我总能在古迹四周发现丝柏颀长的背影。年轻时一心想服侍上帝的梵·高,也在浪迹普罗旺斯时,画下《星夜》里那棵孤寂到狂烈扭动的丝柏。我独爱柏科植物的气息,因为它们有着一种长久浸淫在时光中的独特气味。就如意大利丝柏(Cupressus sempervirens),闻起来有点像烧过的琥珀——琥珀原本就是松柏树脂所形成的化石,燃烧后即可释出特有的松香。此外,丝柏的种名sempervirens意指永生与常青,自然也会使人联想到无限延展的时间。
旅行中,我所看到的野生丝柏总是离群索居,在微幅升降的缓坡上金鸡独立。只有人工栽种的情况下,才会看到丝柏像卫兵似的站成一列。在我的印象里,丝柏与其他针叶树的性格完全不同。一般而言,松科植物的气味比较昂扬刚强,柏科比较稳重含蓄,在同属柏科的植物中,丝柏显得更加沉默寡言。丝柏矗立于麦西穆斯的家门前,构成电影《神鬼战士》里的重要场景。当麦西穆斯还是“征夷大将军”时,每回返乡总会先在丝柏树间见到跑来相迎的小儿;然而,挣脱阶下囚之身逃回家后,他在丝柏树间遭逢的,却是刚被罗马铁骑踏穿的孩子。本是幸福家园的象征,偏又奏起英雄末路的序曲,丝柏正是波澜人生的不朽见证。这样的植物,能教给我们等待的美德。这里指的等待,并不是消极被动,而是体认与奉行《旧约》传道书里说的“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
丝柏的味道很寻常,我对它太过熟悉,熟悉到有点感觉麻痹,直到去意大利参观建筑师卡罗·史卡帕的名作“布里诺家族墓园”。那段时间,我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动不动就沮丧不已。在墓园碰到一个来扫墓的老人,他换上鲜花,凝视墓碑上的照片良久,看得出脑海里有很多画面。他发现有个东方人呆望着他,便朝我走来,咕哝了一大串意大利语,虽然因语言不通无法产生任何交集,他还是留下一个包容一切的微笑,然后缓缓踩着脚踏车离去。墓园前有一条窄长的丝柏之路,我久久站立,临走时采下一小截枝叶,用指尖揉碎来闻。闻着闻着,突然明白:所有可能必须放弃的努力,其实和那些墓碑上的照片一样,就算消逝,也不会改变曾经存在的事实。因为,人们心心念念的永恒,就藏在那些琥珀时光里。


白檀如月
自然界充满各种引动我们欲望的媒介,我认为白檀(Santalum album)是其中最有意思的。在西方的芳香著作中,白檀是一种爱情灵药aphrodisiac。在印度传统医疗里,檀香一直以对治各种热病而闻名。有位诗人曾巧妙地把它的冷却作用与月光的冰凉联想在一起,我想,月亮如果有味道,闻起来一定像镇静又催情的檀香。
檀香天然分布于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和帝汶岛,树高可达30米。但在近距离观察后,我惊异地发现,它竟是一种寄生树,通过根部吸盘,从寄主植物的根部获得养分,这种寄生方式叫做根寄生或是半寄生。表面看起来,这些高达的常绿小乔木“终不与世间共诤”,而在根深蒂固之处,它们其实无法离开寄主自行生存。就连檀香的精油也充满吸附力,所以印度当地人在蒸馏玫瑰、茉莉等昂贵花朵时,习惯先在冷却桶里注入檀香精油,以补捉缥缈的花魂。
连着几年,夏天我会去法国一座芳香庄园旅行,观察地中海型气候区的芳香植物。庄园的女主人是个挑剔而神经质的“修行者”,一切事物都要按她的规矩进行,令人头痛不已。如果不是那座庄园太美,我每回都想转移阵地,再也不跟她打交道。最后一次造访的时候,刚开始一直不见她旋风般的身影,大家简直是额手称庆,后来听说她病了,心里不免有些挂念。离开的前一天,她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身形孱弱,还是指东画西地到处发号施令。就在我的一颗心慢慢往下沉时,她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再见了,我的朋友!”她的声调给我一种预感,这大概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晚上,我在她心爱的花园里细细打量每一株植物,天边的一轮明月,就像她的脸色一样苍白。我突然明白,少了那个难缠的女人,这些植物再也不会那么馥郁茂密,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浓烈欲念,浇灌出这座生机蓬勃的庄园。离开法国后不久,就传来她去世的消息,由于她是超觉静坐的信徒,家人把她的骨灰带到印度,在袅袅的檀香中,让变幻莫测的人生溶入恒河。
有次搭乘荷航飞往法国,一上机就昏睡,本打算混过这漫长的空中囚禁,不巧在夜半时分被乱流晃醒,电影很难看,读书太费眼,只有望着黑洞似的窗外发呆。突然依稀瞥见大地上有一条宽阔河流,如同《神隐少女》里的那条白龙,在一片虚无之中窜动。这奇异的景象,把我散漫的视线束成天行者路克的光剑,得到前所未有的照见。原来,沉静理性的大地上,奔流之河仍像欲望不肯停歇。我一时无法承受美景的暗示,忙乱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银幕上寻找所在位置时,发现飞机刚刚经过的竟是印度,那个檀香的故土,欲望的原乡……
温佑君推荐
全球最佳芳香旅行路线
1.五月,赴土耳其、希腊,寻访历史与生活的余香
土耳其曾经是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奥斯曼帝国的中心,可看到6500年来古希腊、古罗马、拜占庭、伊斯兰教、基督教等文化留下的痕迹。土耳其文化里,玫瑰自古以来是重要的象征,古代建筑工人甚至常用玫瑰纯露和麝香混合在建造清真寺的灰泥里,太阳一照射就散发出香气。奥斯曼帝国瓦解后,土耳其穆斯林仍有大量玫瑰纯露的需求,于是把原本盛开于保加利亚玫瑰谷的“大马士革玫瑰”移种到国内。五月,土耳其的气候温和舒适,也是大马士革玫瑰的产季。
多山的地形、夏天干热冬季湿冷的气候,让希腊奇欧岛的芳香植物有更加强韧的生命力。岛上有一种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薰陆香,当地不管吃的饼干、冰激凌、蛋糕、喝的橄榄油、甜酒、用的牙膏、香皂、化妆品都可以跟薰陆香搭上关系。
2.七月和十月,飞往普罗旺斯,展开地中海的香气地图
普罗旺斯芳香之旅的最佳时间是7月和10月。彼得·梅尔曾在《山居岁月:普罗旺斯的一年》中写道:“紧连着屋后,吕贝宏山拔地而起,最高峰逾一千米,从西到东蜿蜒六十四公里有余。松、杉和矮栎树使得山头终年常青,也让山猪、兔子和野鸟得以安栖。树下岩间,野花、百里香、薰衣草和蕈菇遍生……”树的香气、花的生命力、土地的温度,是普罗旺斯最触动人心的风景,此外还可以了解当地人是如何跟阳光、植物互动,从而形成了普罗旺斯特有的文化。
CNT对话
在你的履历中,我注意到一些有意思的字眼:社会学系、哲学研究所。这些感觉很抽象很深刻的专业,似乎很难和充满浪漫气息的芳香旅行联系在一起?
我是在英国留学时开始爱上芳香植物的,2009年以后,我发现自己的芳香之旅产生了转变——这很自然,我做了妈妈,身心状态都改变了,我不再仅仅为了扩展知识而进行乡野考察,而是芳香之旅成为生活乐趣的体验。
在这么多年的芳香旅程中,最有趣的部分是什么?
除了植物本身,我觉得观察人和植物间的紧密交流非常有意思。比如说玫瑰,在伊斯兰文化中占有崇高地位,过去穆斯林甚至在入清真寺前用玫瑰水净身。土耳其科尼亚(Konya)的梅夫拉纳博物馆(Mevlana Museum)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这个博物馆本是苏菲派神秘主义诗人鲁米的陵墓所在地,他的教义以爱为核心,以合一为修行境界,博物馆内有多幅宣扬他教诲的书画,都以玫瑰作为主题。博物馆外有一个品系丰富的玫瑰园,流连其间,让人不禁想起鲁米的诗句 : 即使世界充满荆棘,恋人的心也满布玫瑰园 !
你在旅途中是如何“寻香”的?
比如说,地中海地区有一种常见的药用植物——薰陆香(Mastic),唯独在希腊的一个小岛奇欧岛(Chios)上才能产出树脂。这个植物学家也难解开的谜题使得我非常好奇,2011年,在遍阅各种资料后设法前往,除了目睹流出树脂的薰陆香,学习到它采收、制成的细腻烦琐,更有机会了解到这个迷人小岛与土耳其共谱的悲壮史诗。奇欧岛曾是意大利热那亚贵族富豪的后花园,可见其气候景致之怡人。因为一棵树,而发现一整座丰富的文化森林,便是我在芳香之旅享受的最大乐趣。
我在奇欧岛找到的研究数据显示,这个岛屿有火山爆发留下的岩石,薰陆香恰恰喜爱生长在50%比例的石灰岩地形。当地的气候极温和,冬季短暂,鲜少下降到零度,夏季虽炽热,但海风使其平均温度停在30℃左右,不过这些都算不上绝无仅有的特点,无法解释为什么整个地中海地区只有这里的薰陆香树能产出树脂。2012年我再次去奇欧岛,从雅典专程来为我们做植物导览的民俗植物学家告诉我一个非常迷人的说法:有些对植物有灵性连接的研究者认为,树木本来就可能为了保护自己而产生修护用的树脂,奇欧岛民代代以不外传的“安全伤害模式”驯养薰陆香树,使它们习于保护自己,于是得到一个流出树脂的新树种。像这样只有在当地才会听到的故事,是最能打动我的,从中会发现,人与万物确实可能深密交流。
具体如何展开一次芳香之旅?
寻香的旅人比较能注意到环境里具有长久文化意涵和生活趣味的细节,而不只是体验千人一面的所谓热门景点。由此可以看到更具当地特质的东西,也比较能跟当地人连接。普通旅人可以透过留意特殊的植物性食材、住家林园的植栽甚至当地的土产草药,来为自己打开芳香之旅的第一步。
TIPS
芳香植物的历史功绩
雪松:早在公元前3000年前,埃及人已经能熟练利用雪松提炼各种防腐剂。埃及的木乃伊能保存数千年不坏,就是添加了这种成分。在金字塔的挖掘过程中,考古学家常常发现一些压榨或蒸馏木头、植物的器具。
鼠尾草:闻来像男人的汗水味,是健康的象征,在欧洲被用来制作啤酒、草茶等。英国商人曾经有过“愿意用三箱茶叶换一箱鼠尾草叶”的说法。
茉莉:印度婚礼上,新娘新郎会佩戴多达五公斤的茉莉花。在印度文化里,是茉莉而非玫瑰象征着忠贞不二的“爱”。由于花苞过于柔弱,采摘茉莉花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
薄荷:古希腊时代,男士常将薄荷涂抹全身,以求散发迷人魅力,因此薄荷得到广泛地栽培,后来由罗马人经由希腊传遍欧洲。
柠檬:18世纪中叶,英国医生林德试用新鲜蔬菜、水果和药物等对患有白血病的水手进行医疗试验,结果食用柠檬的病人很快恢复了健康。从此,英国海军规定,水兵入海期间每人每天要饮用定量的柠檬叶子水。
杜松:具有一定的毒性,却也是消毒良剂。早在古希腊鼠疫期间,人们会口含杜松子来防止感染。杜松茶汤曾用来消毒外科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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