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演员徐婷因为罹患淋巴癌,在上周不幸去世,由于患病后遵从中医嘱咐只吃素、并接受了诸如十指放血、拔火罐、针刺等中医疗法,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被中医害死的,有人说罪魁祸首应该是“伪中医”,那么,如何能在充斥着虚假信息的网络中鉴别没有资质的骗子“伪中医”,有槽提供几招。
基本法则:看诊所和医生资质
不要相信什么大隐隐市、高手在民间,真正的世外高人咱们老百姓见不着。不管是中医西医,都必须获得相应的执业资格证书。
没有证的话说明什么?说明这家诊所或者这位医生的行为完全无法获得卫生管理部门的监督,你不知道医生有没有受过专业的医学训练,不知道他给你扎的针是否经过了消毒,也不知道他给你开的昂贵药材里究竟掺了什么。这是就医应坚守的最基本的法则,在偏离了正规公立医院的轨道、寻求非主流医学诊疗时尤其重要。
不知道医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会出现什么后果,我们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搜到了一个案例:这位非法行医的被告拿着含大量汞和砷的药丸和药膏给人治牛皮癣,把小病治成了大病。值得一提的是,不仅仅自制药物中有可能出现汞砷超标,市面上不少中成药和中药材都曾检出过包括汞砷在内的重金属超标。
怎么确认医生系“伪中医”?举个例子:
这个广告的技术含量很低对不对?普通人一望即知,如此神效,各种癌30天内痊愈,早得诺贝尔奖了。
所以我们进入卫计委官网查询这位神医时,果然得到了这个结果:查无此人。
再来一位马主任。
他的名字有点难办,当中有一个繁体字,有槽将繁体和简体都查了一遍,答案是:都没有。
随便一搜就出来了两位涉嫌触犯刑法的,按刑法规定:在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可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以上我们查询的都是在北京行医的医生,所以使用的是北京市执业医师查询系统这个工具。在同样的页面也可以查询医疗机构信息:
http://218.246.22.57/cx/
如果是想确认其他地区的医生资质,可以使用国家卫计委的执业医师查询界面:
http://zgcx.nhfpc.gov.cn/doctorsearch.aspx
这个工具最为权威,但有点不方便,现在一则很多医生流动性极大,在多家医院坐诊,第一执业地点普通病人摸不清楚;二则一些游医所在的诊所名称变动极为频繁,所以准确输入至少四个字的医疗机构名称不是太容易。
在这个系统查不到的情况下还能怎么办?有些地方卫生部门的官网中能搜索到,更多则搜不到。查不到的情况下,你当然可以按照《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信息公开指南》,提出依申请公开信息,然而估计没谁会这么折腾。
有槽的建议是:哪怕医院或诊所只出现了一位查无此人的医生,也应该果断放弃——医院能在如此基本的问题上犯错,就足以说明其管理存在严重漏洞。《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第28条规定:“医疗机构不得使用非卫生技术人员从事医疗卫生技术工作。”违反者可被处以罚款甚至吊销其《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
进阶法则:查成功病例患者
很多声称能有效治疗或者缓解癌症症状的中医诊所为了加强可信度,都会在网站上提供很多病例,其中不少甚至使用了病人的真名。那么是骡子是马,我们完全可以遛一遛啊。
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北京某医院提供的这份病例,看起来特别真实,提供了病患的姓名、年龄和籍贯,并强调服用汤药共九个疗程后,这位未接受手术和放化疗的病人肿瘤已经完全消失,生活如常。
对这个名字,我们使用了一个名为身份通的查重名软件(这个软件是获准和公安部人口数据库连通的,因此使用时合法、同时不侵犯他人隐私),结果发现,全国这六位同名同姓的裴先生分别在河北、辽宁、吉林、黑龙江和湖北,安徽省一个都没有。
玩得有点不过瘾,再来一个。病例中的这位赵先生为57岁,武汉人,前列腺癌并骨转移,接受了电灯术(想问问苍天这是什么手术?放疗?化疗?内照射?此处请脑补黑人问号),后放弃化疗,喝汤药七个疗程后未见复发和转移,结论是笼统的“经复查均在正常范围”(这是不知道该怎么编了吧)。
同名同姓的人比上面这个例子多一点,但偏偏是湖北省一个都没有。
有槽的建议是,如果诊所提供的病例中出现了哪怕一个完全对不上号的例子,也应该果断放弃,因为你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出其他什么不诚实的事情。
艺术法则:看病例照片
先提醒一下,这张需要一定的网络技术,会使用科学上网工具。
这家医院是搜索“淋巴癌、中医”时出现的排名极其靠前的一所推广医院,相信徐婷和她的亲友在绝望时曾在百度搜索栏中输入了这几个字,那么很可能她们也曾浏览过这家医院的内容。
医院同样提供了大量让人信心百倍的病例。比如这位患者是在患肾癌,接受手术和免疫抑制剂治疗效果不佳后,服用该院自制药物和草药,效果良好。
看看照片,这张肖像照显然出自影棚,用光出色,老爷爷衬衫笔挺、表情庄重威严,总的来说,拍得有点太专业了,于是我使用了google image搜索这张图片(百度图片搜索真心搜不到)。
你们猜怎么着?这是个日本爷爷。。。
用同样的方法,我们发现这所医院的多个病人配图都是从网上扒下来的。
比如这位号称患肺癌的66岁老人,病例上说是没有手术、无法坚持化疗,但在该院自制药物、偏方和草药的帮助下体重回升、面色红润、发根有新生黑发。
然而呢,通过图片搜索可以发现,这位老人是某则宣传长寿村的新闻里的人物,他真的没得癌症。没说的,盗用图片的医院赶紧给老人和摄影师道歉去。
癌症康复者提供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将自己从死神之手挽救回来的医院,医院沦落到要去网上扒图,这就只能怀疑病例有假了。这种造假的医院你们敢不敢信?
终极法则:检索病例
写得神乎其神的病例,我们搜搜关键词,看看有没有重复,对这份病例是否真实也会有个大致了解。
以上面这位被盗了图的老李的案例为例。该院客服则声称,网站的病例是完全真实的。
那么猜猜看,以下这几家医院里,究竟是谁“治好”了这位双侧转移性肺癌的老人呢?
这是在上海某医院看病的老黄:
这是在长沙某医院看病的老刘:
这是在武汉某医院接受生物免疫治疗的李富强先生:
辽宁的老李、武汉的李富强、去上海的老黄、去长沙的老刘,四个病人,姓氏、年龄、所在医院、接受治疗均不同,但他们初期的病程、症状和入院体征都是一模一样的,让人目瞪口呆啊。
最后讲点个人感受吧。有槽对上述中医院、医生、病例的检索完全随机,我们模拟徐婷7月份刚获确诊时的情况,以“淋巴癌,中医”,“癌症,中医”为关键词进行搜索,查询首页推广和正文内容。没想到的是,违规执业的医师数量远超想象,而医院提供的病例更是千疮百孔、满是漏洞。
这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切都靠患者和家属练就过硬的搜索能力,可行吗?